第十七章 曹操动了
说起来平原城这么快就被拿下,着实是有些出乎了高夜的预料。本来自己和徐庶等人的定计,是自己带着徐晃杀奔袁熙的背后,留下了张辽、高顺二人,继续做出围困平原的假象。按照徐庶的估计,只要城中谋士猜到了我军的意图,必然不会坐视袁熙兵败,而是出重兵援助。到时候只要打一两场伏击,再派遣细作混入溃兵之中,随张南回去,则平原城里应外合之下,必能攻破。
可是让高夜没想到的是,这个计划的前半段执行的很是顺利,可是到了后半段,却是有点顺利的过了头。高夜带兵走后,张辽、高顺手里只有一万兵马。这也是为什么大军一直都以投石机进攻,而从未派兵发动过攻城的主要原因。同样的,因为兵少,就不得不把敌军放到投石机附近再予以伏击,毕竟张南军的主要任务就是摧毁投石机,只有把他们放的近了,他们才会拼尽全力去焚毁军械,而不是拼命突出包围圈。而且若非是曹军兵少,张南手下八千人马,也不会还有两千余人能逃回平原城。可是徐庶、张辽就凭着这么点人马,愣是把平原城给拿了下来,这让一路都在准备伏击敌军的高夜颇有些活在梦里的感觉。
可是仔细读罢战报,高夜却又不得不赞叹徐庶的智慧。自己走的时候,四门皆有投石机在轰隆,一场伏击下来,不但歼灭了张南几千人马,随后更是自然而然的将主力东进,围城兵力不足的信息“透漏”给了城内之人。不过这些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毕竟徐庶的才华高夜作为一个后世人,又怎么可能不清楚。只是随后成功预判了敌军的突围方向,设伏袭之。又命高顺率陷阵营中士卒百人,乔装打扮成袁军随着张南一起溃退。张南才进了城门,就被一刀斩杀,随即这些人马猝然发难,夺取了北门。紧追张南的张辽随即带着人马杀入平原,辛毗逃跑,守军尽降,平原城居然就这样被他们几个人给拿了下来。
因为一路都在准备伏击袁军,所以高夜的行军其实并不快,此时才刚刚走到乐陵附近。就连徐晃看到这份军报都在感叹,若是早知如此,大军全速前进,此刻早就将袁熙的脑袋摘下来了,还至于在这里磨蹭。只不过濮阳失陷的消息也同样让徐晃大惊失色,徐晃也是一代名将,濮阳的战略意义他又怎么会不清楚。尤其是占领了濮阳的还是刘备三兄弟,关羽、张飞皆是当世猛将,他们二人若是领兵南下,只怕整个兖州都要动荡。这样一来,曹操那边这仗还怎么打?
屯兵于官渡的曹操收到军报之时,也是同样的想法。自己一直把精力集中在正在围攻白马的颜良身上,谁能想到濮阳居然会突然间就陷落了呢?自己本想着濮阳城城高池深,又有刘岱驻守,应该没什么大碍。可是谁能想到,濮阳城就这样被刘备给夺了下来呢?说起来这个刘岱并不是诸侯讨董时期的那个兖州刺史刘岱。那个刘岱早在曹操入主兖州之时,就死在了黄巾贼的手里。因为他们两个姓名相同,这才在《三国演义》之中被混为一谈。而且历史上的刘岱,曾去攻伐过占领了徐州的刘备,可惜大败而回。如今历史改变,刘备在淮南被曹昂、曹纯差点算计死,自然也就没有了刘岱什么事。可惜峰回路转,到了还是败在了刘备的手上。只不过这一次惨了点,被隐藏在城中的张飞一矛刺死。
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着实让曹操的谋划被彻底的打乱。因此大帐之内的气氛也颇为凝重。曹操捂着脑袋,更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直过了许久,这才长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刘备,唉……悔不听诸位之言,在颖都就杀了他!没想到他从子修手里逃了之后,还能给我军扰出这么大的乱子来。只要他还在濮阳,我军就无法全力迎战袁绍。事已至此,诸位可有何良策?”
一旁的董昭闻言,也是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如今颜良急攻白马,北岸的延津也在遭受袁军的攻击。如今濮阳陷落,若是不能尽快拿回,到时候兖州动荡,后果不堪设想。只是濮阳城高池深,又有刘备三兄弟在,只能智取,不可强攻。还要寻得破绽才是。我看不如声东击西,大军急袭围困白马的颜良,引濮阳刘备来救,只要他一动,必有破绽,我等才好拿回濮阳。”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道:“公仁言之有理,可即便我等围攻颜良,刘备也不一定会出兵相救。毕竟袁绍还有几十万大军在河北驻扎,再派一支人马前来也不是难事。更何况若是刘备行那围魏救赵之计,南下兖州,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郭嘉闻言却是一笑道:“那就只要想想,如何能让那刘备不得不来也就是了嘛。诶文和,你不要一直坐着喝茶,该献计也要献计啊。”
一旁的贾诩闻言只得放下了茶杯,拱手道:“奉孝心中既然已经有了计较,我又何必多嘴。这茶不错,郭祭酒不如尝尝?”
郭嘉闻言嘿嘿笑道:“我们都在这绞尽脑汁,文和你却在喝茶,这样不好吧。我大哥曾经说过,你贾文和算无遗策,可惜就是个属油灯的,不点不亮。这才让我多照顾你一下,让你多出出谋,也让我们轻松轻松不是。”
郭嘉和贾诩这一打岔,大帐之内本来凝重的的气氛,顿时便轻松了下来。当然,这也是郭嘉打趣贾诩的主要目的,毕竟大家都是一脸的凝重,满心的焦急,这样的气氛之下,又如何能够让人去冷静的思考,沉着的应对呢?曹操此时也是展演一笑道:“文和,既然奉孝都这样说了,你就说说你的看法。”
贾诩闻言拱了拱手道:“主公,眼前局势虽然看起来颇为不利,可是想要夺回濮阳却也不难。如今刘备驻守濮阳,身边有袁军两万兵马,看似强横,可是他却有一个极大的破绽,那就是袁绍绝不敢信他。主公你想,这刘备初为公孙瓒的手下,公孙瓒败亡在即他却未施以援手。后投陶谦,陶谦一死便谋夺徐州之地。再顺吕布,又降于主公,最后叛逃至河北。如此人物,如此野心,袁绍又岂能不提防?再加上袁绍麾下谋士虽多,可是相互之间勾心斗角,刘备能入袁军,必然受了某人之引荐。主公只要略施离间之计,必有那心中对刘备得此大功不满之人,借题发挥,刘备在濮阳又如何能待得安稳?”
或许是贾诩那波澜不惊的面容给了曹操信心,又或者是贾诩的计策让曹操的心中已然有了对策。贾诩的话还未说完,曹操脸上的笑容就已经掩藏不住了。离间之计,虽然听起来平平无奇,可有时候,就是这种平平无奇的计策,才最有用。贾诩说的没错,袁军虽然挺进濮阳,打乱了自己的全部部署,可是破绽一样巨大。就凭他袁绍多疑的性子,这刘备在河北,又能潇洒几天?
只见贾诩抿了一口杯中之茶,这才接着说道:“如今濮阳在袁绍的手里,按照袁绍的想法,我看他多半会觉得,主公必会出兵夺回濮阳。董太守的声东击西之计亦是妙计,主公不妨让夏侯渊将军自酸枣出兵,从延津渡河。同时让虎牢关的夏侯惇将军,也率领兵马,渡河进入河内。我军就是要摆出一副要和袁绍在河北决战的架势出来,仿佛濮阳的失守对我军无关痛痒,这样一来,袁绍心中必然生疑。到时候主公只需略施小计,刘备远在濮阳,又岂能幸免。”
曹操闻言顿时大笑道:“文和此计大妙!”随着曹操的笑声一起,还有下首一众谋士的频频点头。只是曹操话音一落,却又一脸埋怨的看着贾诩道:“文和,以后有这等妙计,还应早早献出来才是啊。”说到此处,随即话锋一转,失声笑道:“莫真像明曦所言,不点不亮才是啊!”
曹操的话音一落,帐内诸人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刘备占领濮阳带来的阴霾,仿佛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众人随即商议了一番,究竟该如何调兵遣将,如何暗派细作,如何施行这反间之计。大帐之中皆是顶级谋士,况且贾诩的计策已经颇具可行性,因此这番商议倒也没有耗费多少时间,便彻底的拍板。曹操一声令下,大营之中也开始忙碌了起来,调兵遣将是他的事情,至于如何派遣细作,如何离间,曹操全权交给了献上此计的贾诩来负责。
一应事毕,曹操这才问起了其他地方的军情,好在除了濮阳,其他地方都是安然无恙,曹操除了下令,让各地守将加强防守之外,再无他言。
一时之间风云突变,虽然做为先锋的颜良仍在围攻白马,可是刘延守的坚决,直到现在还未能拿下。攻打延津的张颉,却突然遭到了夏侯渊的袭击,兵败而逃。河内之地,曹军兵马更是调动频繁,纷纷过了河去,在怀县集结。从大战开始,一直采取守态的曹军,这一次终于动了起来!
第十八章 进击的郭图
对于曹军来说,这是大战开始之后的第一次主动出击。不光是夏侯渊、夏侯惇的兵马渡过了黄河,就连曹操手下的主力,也已经有了渡河的打算。曹军的动向自然瞒不过袁绍军的斥候,当然,曹操也没想着要瞒,反而是大张旗鼓,生怕袁绍不知道。黎阳城内驻扎着的的袁绍看着手中的军报,更是对着帐中之人哈哈笑道:“都说曹阿瞒用兵如何了得,要我看啊,也不过如此嘛。”
下首的郭图急忙接口道:“主公所言甚是,如今濮阳在主公手中,这曹操不想着如何能夺回濮阳,反而想要来和主公决战。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沮授却是紧皱着眉头,紧闭着双眼,摇着头道:“曹操颇通用兵之道,断不会行此无智之举。要我看,曹操此举必有阴谋。”
沮授的话才一出口,逢纪却立刻张口反讥道:“沮监军你是不是太过于高看那曹孟德了?要我说啊,这曹操就是眼看着濮阳陷落,他又无力夺回,心神大乱之下才做出如此决定。拿不下濮阳,他就想要一战而击溃主公。要我说啊,他就是急疯了。监军你又何必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呢?”
沮授还要开口,却见袁绍摆了摆手道:“如今曹阿瞒率兵来袭,一副想要决战的架势,我袁本初难道还怕了他不成?如今我手下兵马足有四十万,他曹操又能有兵马几何?想要决战,正合我意!公与你也不必多言了,我意已决,让颜良继续攻打白马,把文丑调回来,随即出兵渡河,与曹军决战!”
沮授闻言,也只能拱了拱手,说实话虽然他自己心中对于曹操此举颇为起疑,可是直到现在为止,自己都不知道曹操此举究竟有何深意。也正因此,对于袁绍的决定,沮授也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既然如此,自己还不如仔细为袁绍谋划,看看该如何凭借这一场决战,彻底消灭了曹操这个大敌。
只是文丑才刚刚奉命回到黎阳,黎阳的袁绍就接到了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平原陷落,袁熙败逃,如今已经退到了河间。高夜的兵马已经入驻平原,彻底在河北站稳了脚跟,兵锋随时可以威胁到自己的侧翼。好在袁熙还算是有点本事,虽然败退,手下兵马倒还收拢了近两万,如今正从河间绕道,赶赴清河驻防。消息刚刚传回来,大帐之中的袁绍就已经大发了一顿脾气,一众谋士都被他叫进了帐来,依旧怒气冲冲的袁绍此时是一言不发,只等这些人看过了军报再说。
“主公,如此看来,倒是可以解释那曹操为何执意要和主公决战了。”看罢了军报的郭图率先开口道。说起来自己和逢纪二人,从袁绍还是渤海太守的时候就追随起了袁绍,可现在他们两个的地位却远远比不上从韩馥那里投降过来的田丰、沮授二人。也正因此,郭图一心想要压他们两个一头,这才事事率先发言,还时不时的给他们两个挖挖坑。因此这一次他依旧是第一个发言的人。“如今那高夜拿下了平原,兵锋直指清河,二公子当初有兵马八万,又有黄河天堑,都没能挡住高夜的进攻。这一次损兵折将,只怕更难坚守。曹操有高夜在侧翼配合,想必这便是他想要决战的信心所在吧。”
沮授闻言,很少见的没有反对郭图,反而神情凝重的点头道:“恐怕正如公则所言。我军杀到了濮阳,如同在兖州楔下了一枚钉子,可高夜杀到了河北,对我军同样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五原高夜,果然名不虚传。”
袁绍闻言,也是长吸了一口气道:“明曦的本事,我早有领教,我早年间就曾言道,若得明曦在此,何愁天下不定!我知道显奕不是他的对手,可也没想到,败得如此之惨,如此之快。如今他已经杀到了河北,我等该如何是好啊?”
郭图随即说道:“高夜虽然杀过了黄河,可是手下兵力必然有所损耗。曹军来了支援,可是兵力上依旧不如我军。主公可命一大将,分兵去清河拒敌。只要主公击破正面曹操,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袁绍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何人可当此大任?”
沮授闻言随即拱手道:“依臣之见,唯张……”
话刚说了一般,大帐之外一个小卒飞也似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主公,濮阳急报!”袁绍闻言也顾不得沮授的言语,急忙接过手中书信。他生怕濮阳有变,若是濮阳有变,被曹操所得,那就说明曹操此时的动向皆是假的,那自己这番准备,只怕就要落空。因此接过急报的袁绍急忙打开,随即大惊失色。
逢纪却是拱手问道:“主公,濮阳有何军情?”
袁绍眉头一皱,把手中急报递给了沮授,随即面色不愉的说道:“正在河南督军的许攸来报,说是王摩在濮阳擒住了一个曹军细作,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一封曹操写给刘备的书信。”袁绍把曹操和刘备两个人的名字咬的很死,脸色也是更差了几分,声音也愈发的严厉了些许,这才继续道:“他把书信和审问结果一并送了过来,我看过了,确是曹阿瞒的笔迹。子远觉得,曹操不理濮阳而和我军决战,并非是气急所致,只怕是早有谋划。如今高夜从清河杀来,子远觉得若是濮阳刘备真的和曹操有联系,决战之时那刘备若是前来助战,我等不查之下,定然是内外交困,三面受敌!若真的如此,我军安能不败?”
看罢了书信的沮授却是满脸的不信之色,这封书信的内容虽然和袁绍所言差不了太多,就是曹操要刘备准备好,等自己和袁绍决战的时候,以助战为名,行里应外合之计。可是说实话,沮授就连一个字都不信。因此袁绍的话音一落,沮授就接口道:“主公,此必是曹军离间之计,不可轻信!”
刘备本就是沮授推荐给曹操的,若是刘备真的有问题,他沮授也逃不了罪责。因此沮授此时心中虽有些打鼓,但还是急忙反驳了起来。只是一旁的郭图、逢纪眼见有如此良机,又岂会轻易放过。因此一旁的郭图随即阴恻恻的道:“我看未必吧。说实在的,他刘备来时,我就颇有些奇怪。那曹操又不是心慈手软之人,那刘备究竟如何能从许都逃离,又如何能在曹昂的围剿之下逃出生天,濮阳城戒备森严他居然能隐藏在濮阳城中不被曹军发现,甚至还能透城而出,来投主公。只是沮公信誓旦旦,我也不好驳了沮公的面子。可是如今看来,这刘备确有蹊跷。”
沮授闻言,摇头反驳道:“公则此言差矣。那刘备在颖都,行的是韬光养晦之策,这才侥幸出逃。他征战多年,更是知兵之人,曹昂不过一黄口孺子,刘备从他手上逃离,也算得上是正常。东郡之中,世家众多,曹操杀张邈、陈宫,兖州世家未必就不会对曹操不满,帮助刘备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可是沮公你不要忘了,那刘备可是公孙瓒的师弟,更是多受他提携。就算他对曹操抱有敌意,你怎么知道他对主公就是忠心耿耿?况且此人颇有野心,如今既有皇叔之名,又有陛下诏命在身。你能保证他不想趁此机会,浑水摸鱼吗?”
“公则,你要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只要我军拿下了曹操,对付一个刘备还不是易如反掌!他身边此时更有王摩、何茂在,他就是想反,也得掂量掂量。他刘备又不傻,怎么可能自掘坟墓。我等贸然猜忌,只怕是不妥。”
“哼,就是因为他刘备不傻,才最有可能反叛。我军若胜,还有他刘备什么事?只有我军败退,他才有机会浑水摸鱼啊!”
沮授和郭图越争执越激烈,颇有一种吵到明天的架势。上首的袁绍眼见得此情此景,更是头大。急忙阻止道:“好了,不要再争了。如今子远信中对刘备是颇不放心,想来他也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如今我等还是想个对策吧。”
袁绍的话一出口,郭图、沮授二人皆是止住了争辩。反而沉默不语,都在思索着对策。反倒是一旁的逢纪开口道:“主公,正好高夜来袭,当遣一路兵马在清河阻之。另一面何不让刘备带兵,突袭泰山郡,杀入青州呢?”
郭图闻之,猛地点了点头道:“元图此计大妙。用这个理由来试探刘备,刘备心中定然不会察觉到这是试探,从而心生怨念。若是刘备并无二心,高夜的后方遇袭,必然不能全力支持曹操。若是刘备当真和曹操有联系,攻打泰山必然不会尽心尽力。到时候主公派遣一支人马,名为支援,实则击溃刘备,两全齐美啊!”
沮授眼见袁绍面露喜色,心中便知,只怕袁绍已经同意了这个方案。若是刘备当真和曹操有染,自己这一次难逃罪责。最重要的,是自己输给了郭图、逢纪这两个小人,这让自己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果然,袁绍当即同意了郭图的看法,随即开口道:“公与,你刚刚说你要推荐一人,带兵抵挡高夜,是何人呐?”
沮授看了一眼一脸得意的郭图,一脸落寞的拱手道:“臣以为,张郃张俊乂,通晓战阵,巧变无双,可挡高夜!”
第十九章 遗憾的颜良
大帐之内的沮授心情并不好,由刘备而引发的种种问题,着实让自己有些忧心。虽然自己信誓旦旦跟袁绍讲,刘备绝无问题,可是郭图的话平心而论,也不是毫无道理。今日的郭图仿佛打了鸡血一样,可谓是侃侃而谈,头头是道。可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刘备是自己举荐给袁绍的么?如今刘备拿下了濮阳,威胁兖州,此战若是大胜,到时候论功行赏自己一定是水涨船高,这绝不是郭图、逢纪二人想要见到的事情。沮授心中难过,不是难过自己被人攻讦,也不是难过袁绍对自己没有绝对的信任。他难过的是郭图、逢纪这两个家伙,即便是大敌当前都不忘内斗。若是大家不能齐心协力,面对曹操又怎么可能轻易取胜?
如今田丰已经下狱,虽说是他自己性情刚直,惹怒了袁绍。可是若没有郭图二人在袁绍耳边进献谗言,想来袁绍也不会如此决绝。如今自己成为了他们两个人上位的下一个目标,他们已经发起了进攻,自己也绝不能坐以待毙。他们两个确有才华,只是一心媚上,所思所虑自然会有强烈的功利心和目的性。自己如今本就身居高位,文臣之中田丰被下狱之后,便以自己和许攸为首,其他文臣对自己或多或少都抱有敌意。自己想要得到支持,就只能从领兵大将这里下手才行。颜良、文丑二人有勇无谋,不晓大局,只是一心听从袁绍的指令,这样的人无法成为自己的臂助。而张郃此人却是素有勇略,更兼好儒风雅,为人正直,往日里和田丰的关系颇为亲近。而高览武勇非常,用兵略逊张郃一瞅,可他毕竟是自己同乡。若是能得此二人相助,或可暂时压住郭、逢二人的歪风。他们两个如今的官职尚低,不但比不了颜良、文丑,甚至更在淳于琼、韩猛、蒋奇等人之下。高夜虽然厉害,可远来攻伐兵锋早已疲惫,只要调他二人东进,想来阻高夜与清河问题不大。如此一来,他们两个必然因功升迁,而自己对他二人更有了举荐之功,提携之意,他们两个对自己也必然亲近。
正因如此,袁绍问到谁可东进阻拦高夜之时,自己二话不说就将张郃推了出来。眼见袁绍一副思索的模样,沮授又开言道:“如今颜良将军尚在围攻白马,文丑将军武勇,主公若要与曹操决战,文丑将军更是不可轻离。张郃此人颇有勇略,命他带兵前去相助二公子,再有高览辅之,定能将高夜阻挡在清河。”
袁绍闻言终于是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如今我军兵马尚多,可是熙儿那里却是死伤惨重。公与,你去传令吧,让俊乂、元眺领兵五万,务必要将高夜阻拦在清河,不能让他威胁到我军侧翼!公则,你派出信使到刘备那里,让他即刻出兵进攻泰山,威胁高夜的后方,逼他撤回青州。对了,去传令颜良,让他暂时不要再攻打白马了,立刻带兵赶赴濮阳,接替城防。”
郭图、沮授二人闻言,皆是拱手应诺,随即散会,走出了大帐。才出大帐,还未走远,沮授走在郭图身前,却是忽然转身,对着郭图淡淡说道:“公则,勿要为一己之私,坏了主公破曹大计啊。”郭图闻言反唇相讥道:“我郭公则从来都是为了主公大业着想,又何来一己之私啊?倒是公与此言,我原话奉还,公与,你该好好自省一番了。”说罢,也不理沮授有些恼怒的目光,径直而去。
濮阳城内的王摩,自从抓到了曹军细作之后,就对刘备小心提防了起来。本来出兵的时候,袁绍就嘱咐过自己,刘备不可轻信,要自己小心。只是自从出兵以来,刘备一直都是中规中矩,濮阳城内更是斩杀了曹军守将刘岱,自己这才觉得刘备归顺之心想来不假。可是谁能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居然拿到了曹军细作,获取了刘备通敌的证据呢?自己也担心这会不会是曹军的计策,这才上交给了督战的许攸,请他定夺。没想到没有等到许攸的回话,却等来了郭图的使者。
“王将军,刘备之事主公如今已然尽知,故特命颜良将军带兵来守卫濮阳,你和何茂将军随着刘备一起进攻泰山。刘备若是真心归顺,那是最好。若是刘备当真怀有二心,不肯全力进攻泰山,你二人务必斩之。”
濮阳城中的刘备虽然也见到了这位使者,不过他接到的命令就简单的多了,只有即刻发兵,攻打泰山这一条。接到了军令的刘备倒是也不疑有他,毕竟高夜打到河北的事情早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驻守在濮阳的刘备自然也收到了消息。如今要去攻打泰山,迫使高夜返回青州防守,从战略上来说更是没有丝毫的破绽。只是泰山守将乃是臧霸,此人早在吕布手下之时,刘备就和他打过些交道。此人用兵之能刘备更是心知肚明,想要打下泰山,谈何容易啊!
大堂之内,众将齐聚,郭图的使者更是坐在一旁。刘备先给众人介绍了一下来者,这才言道:“如今主公有令,东伐泰山以解清河之危。泰山太守乃是臧霸,此人备在徐州之时,便已知之,颇有用兵之能,诸位万不可小觑之。”
下首的关羽闻言,丹凤眼一眯,随即拱手道:“大哥,让小弟我为先锋,必为大哥取下泰山!”刘备闻言摆了摆手,示意关羽稍安勿躁,随即看向了一旁的王摩、何茂二人道:“二位将军可有何想法?”王摩、何茂二人早就得了密令,因此皆是抱拳拱手,言皆听将军之令。刘备闻言,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我军如今尚有兵马两万,颜良将军若要率军从白马赶来,尚需三五日时光。我看,不如就由云长为先锋,领兵五千先行。翼德则与王摩将军一起,随我一同和中军随后出发。何茂将军率三千兵马是为后军,暂且屯驻濮阳,为大军转运粮草。顺便等候颜良将军到来,交接城防,诸位以为如何?”
刘备的命令,关羽、张飞自然是不会反对,王摩、何茂二人也觉得没有什么问题,那郭图的使者只是坐在堂上,却是一言不发。他被郭图派来的主要任务,除了传令,还有就是要仔细听听刘备如何应对,好报与他知。这样一旦刘备出了什么问题,自己也好有准备,连沮授一同打倒。
濮阳城中已经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准备,关羽整军一日,随即带着五千人马率先出发。至于刘备,则是一直在濮阳城中等着颜良的到来,若是城防未能交接,自己率先离去,曹军趁着这个空当夺回了濮阳,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马的颜良此刻也是满心的怒意。自己围攻白马,打了近一月有余,居然都没能拿下这座小城。守将刘延果然是有几分本事,城头之上,乱箭纷飞,刘延武艺虽然一般,可是胆气却让颜良都有了几分敬佩之意。城下的颜良亲眼看到城头奋战的刘延,身中两箭不退,依旧镇定自若,指挥作战。刘延不是武将,自己一眼就看出来了,一个文人能有这般胆识,当真可敬。
但是可敬归可敬,最多白马城破之时不杀他就是了。但是白马,自己还是要赶快打下来才是。可就在自己觉得,再打半个月必能夺下城池之时,却接到了袁绍军令,让自己赶奔濮阳,暂时驻守。这样在白马城下憋了一肚子火的颜良心中如何能痛快。不过这是袁绍亲自下的命令,颜良即便是心中不满,可却也没有一句怨言。毕竟高夜打到了清河,刘备又是忠奸难辨,自己此时镇守濮阳,也是责任重大。只是眼前即将陷落的白马还未攻下,让自己颇觉得有些遗憾。
只是颜良不知道,历史上的自己围攻白马,两月不下。最后因为曹军的一招声东击西,就连自己都被关羽在万军从中一刀斩杀。能平安离开白马,已经算得上是他的福气了。况且如今关羽未曾有过土山之盟,投降曹操,反而是跟着刘备拿下了濮阳。历史上斩颜良、诛文丑的戏码,想来也要和关二爷无缘了吧。
历史重来,如今已经有很多事情发生了改变。白马之围,曹军未至而自解,倒也让白马城内的刘延暂时松了一口气。只是颜良向东奔走的消息,刘延还是急急的派人送到了曹操那里。毕竟军情有变,曹操早一时知道,就能早一时应对。
挥师向东的颜良此刻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从白马到濮阳若是骑兵突进,不过一昼夜的功夫,可是要率领步卒,而且是刚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步卒,足要三日才能到达。最重要的是这些士卒如今颇有些疲惫,就算是昨夜好生安歇了一夜,一整日的急行军,也着实够他们受的了。毕竟颜良也知道,如今只能加快行军,越早到达濮阳,大军就能越早的得到休整。
只是老天往往不遂人愿,行军之间的颜良,还是遭到了曹军骑兵的突袭。尤其是为首一员小将,白袍银甲,枪出如龙。杀入阵中大军直如波开浪裂,手下更无一合之敌,直朝着自己杀来。颜良大吼一声,飞马舞刀迎上。战不十合,被那小将一枪挑于马下。
随着一声“常山赵子龙在此,哪个敢来送死”,颜良的身子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濒死的颜良,除了满心的遗憾之外,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原来他便是常山赵子龙,原来他竟然这般厉害!
第二十章 诈取濮阳
一代猛将颜良,就这样死了。军阵之中横枪立马的赵云一声大喝,更是让无数袁军心惊胆战。都说将是兵的胆,尤其是像颜良这样的猛将。本来颜良所部兵马两万,白马城下戮战多时,伤亡足有五千。如今又是加紧赶路,本就疲惫。现在颜良身死,袁军胆气尽丧,马延、韩定远远望着赵云更是心惊胆战。如此一来,袁军又如何再战?万余兵马愣是被赵云手下两千骑兵打了个落荒而逃。
东南方向亦有曹军的大军围了上来,李典、乐进二人早已是排兵布阵,用曹操的话说,不能放一兵一卒逃到濮阳城去。至于曹操,一直都在南边不远的一个小土坡上,驻马观战,身后只有典韦、许褚,和五百虎贲。
说实话,此时站在山头之上的曹操,心中是窃喜的。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出马,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收获。当初贾诩献上离间计,郭嘉就建议自己派一支兵马,屯驻韦乡。此地距离濮阳极近,为的就是能够抓住敌军的破绽,尽快夺回濮阳。只不过任谁都没想到,曹操会让曹昂在河内主持佯攻之事,他自己却亲率兵马,悄然赶到了韦乡驻扎。夺回濮阳,对于接下来的战事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曹操不想假手他人。又或者,刘备才是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所在。
河内一地在曹昂等人的指挥之下,决战之势仿佛已经是不可避免。夏侯渊在延津击败了袁将张颉之后,更是遭到了袁绍军主力的进攻,此时的夏侯渊也不得不转攻为守,以图后势。眼见颜良撤离白马的刘延,更是一封军报直送到了中牟,毕竟他被围困日久,对于后方形势几乎是一无所知,又哪里能想得到,在家主公早已经带着赵云、李典、乐进三人,兵马三万,早早的埋伏在了自己的后方呢。
虽然曹操没有收到刘延的急报,可是斥候早已经把各地的消息汇总到了曹操这里。从收到关羽兵出濮阳,向泰山而去的消息之后,曹操就觉得,恐怕贾诩之计已经成功了八成。在收到颜良弃了白马,赶赴濮阳的消息之后,曹操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泰山方向自己并不担心,高夜来报,他已经急命徐庶赶赴泰山,让他和臧霸一起协助自己夺回濮阳。他自己更是已经打到了清河,兵锋一度威胁到了袁绍的侧翼。这一次袁军换防,可谓是天赐良机,自己又怎么能不把握。
颜良弃了白马,心中本就有火,眼前的局势更是让颜良忧心。再加上袁绍下令,让颜良尽快赶到濮阳,颜良又从未收到过附近有曹操大军集结的情报,这才下令加紧行军。可是颜良此举,对于早已埋伏在附近曹操来说,可谓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沮授早就对袁绍说过,颜良性子促狭,不可独当一面。可惜袁绍不信,执意要颜良做先锋,如今终于还是便宜了曹操。
一场大战下来,赵云冲阵斩将的惊艳,颜良的身死,和此战的战果之丰,都让土坡之上的曹操喜出望外。尤其是李典、乐进那里擒获溃兵三千余人,未曾走漏一个,更是让曹操大喜。其余溃军逃回了河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濮阳此时尚未收到颜良兵败的消息,这才好让自己用计。
眼见战事已经落幕,曹操随即下令,让李典带一支兵马,假扮颜良溃军,即刻赶到濮阳城去。他自己则是带着剩下的兵马,紧随其后。至于战场,根本就没人来打扫。好在此刻尚是初春,天气还略有些寒冷,尸体留在此处尚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现在时间就是一切,至于尸体,只能等打下了濮阳,再做处置。
濮阳城中的刘备,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算算脚程,颜良的兵马想来也快到了才是。如今关羽的兵马已经渡过黄河,从北岸全速前进,准备再从荏平渡河,直插泰山。自己的中军,在张飞的率领之下,如今也已有大半渡过了黄河。刘备和王摩二人之所以还留在濮阳,主要还是为了等一等颜良。颜良到底是袁绍的心腹爱将,刘备觉得像他这样的新降之人,想要在袁绍手下好混一点,尤其是现在这样的时候,是绝对需要和颜良这样的家伙打好交道的。
王摩、何茂二人自以为自己从未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可是在刘备的眼里,他们两个的种种作为几乎是明明白白的告诉自己,自己现在的处境艰难。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防备,有多少戒心,自己还是能感受得到的。自从自己拿下了濮阳城后,王摩二人虽然对关羽、张飞还是老样子,可是对自己明显亲近了许多。而如今……或许他们两个人没有感觉,可是刘备的心里早已和明镜一样。
大堂之中,已是一片沉默。出兵在即,若是过了午时,颜良还不来,自己也实在是没有继续等在这里的理由了。到时候自己也只能想方设法拿下泰山,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这件事自己已经和关羽讲过了,却还没有告诉张飞。就凭张飞那个暴躁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此事,还不知道得给自己惹出多大的乱子来呢。
大堂之内的三人说着一些没营养的废话,紧闭的西门之外,一队溃军却已经涌来。城墙之上的将官眼见自家的溃军心中便是一惊,急忙下令全军戒备,他自己则是探出身来,大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止步!若不然,我要下令放箭了!”
城下溃军急忙停了下来,不多时,一个军司马模样之人匆匆走到了前面,对着城墙之上大声喊道:“不要放箭,不要放箭啊!我等是颜良将军麾下兵马!”话音才落,城上之人心中却是一沉。只听那人继续道:“我军半路遭遇曹军伏击,颜良将军战死,大军溃败,如今曹军就在后面追赶,将军,放我等入城吧将军!”
城头职守的军司马眼见城外之人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甲胄之上更是满是血迹,尤其是那一口河北话,让城上众人的心中,早已信了七分。那军司马耳听得如此消息,急忙让身边小校,赶去通知各位将军,自己则是继续在城头盘问着城下之人。那小校也是脚下生风,飞也似的就赶奔到了太守府中。闻听得颜良战死,大堂之内的三人尽皆大惊失色,三人更是急忙就往城头赶去。
刘备、王摩、何茂三人赶到城头之时,远远便听到城下之人所言:“将军,快放我等入城吧,在不开门,那曹军就要杀来了啊!”
王摩一听此言,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一条黑线,迅速朝着濮阳城压来。一面赵字大旗迎风飘扬,轰隆的马蹄声他在城头之上都听得是一清二楚。一起上来的何茂此时更是趴在垛口,大声问道:“颜良将军何在?”
“将军,颜良将军早被那个赵云给杀了!快,快放我等入城吧。”那人一边说着,一边惶急的看着身后,仿佛骑兵马上就要杀来了一样。何茂一听,登时大怒道:“胡说八道,颜良将军武艺高强,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被敌将所斩!”
一旁的刘备急忙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小声说道:“何将军,那赵云乃是曹操手下猛将,当年连二十岁都没有,就在虎牢关前杀败过吕布。颜良将军死在他的手里,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何茂闻听刘备之言这才反应过来赵云是何许人也,心中不由得信了几分。只听刘备接着道:“眼下敌军就在眼前,若是不放这些溃兵进城,只怕不通人意……”
“可若是曹军诈降又该如何?”何茂急忙说道。刘备闻言,淡淡的说道:“可先打开外门,将这些人放入瓮城之中。等退了来犯之敌,我等再作计较。只是我军大部兵马如今都已过了黄河,还需派人即刻传令,让他们速速回来守城。”
二人闻言,皆是点了点头。刘备的建议可谓是解决眼前难题的最好方法了。毕竟濮阳是座坚城,更有瓮城在,即便这支兵马是曹军前来诈城,暂时放入瓮城之中,也毫无威胁。只是如今濮阳城内兵马不多,还是得赶快调兵回来才是。
才下令打开外门,一个小校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大声喊道:“不好了,将军,不好了!曹军从东门突然发动进攻,弟兄们守不住了。将军,不好了!”
这个消息,直入晴天霹雳一般,直把刘备、王摩、何茂三人震得是体无完肤。这面大家还在甄别城下的溃军,还在担心赵云的攻城,没想到,曹军居然如此狡诈,从东门突然发动了袭击。如今城内还剩下的守军不过八千,分到东门的就更少了,出其不意之下,怎么可能是曹军的对手?
王摩闻言顿时大喊道:“快,都随我去支援东门!”说着一挥手,不少士卒急急忙忙随着王摩走下城楼而去。刘备更是急忙命人去传令尚在军营之中的士卒来守城。何茂还想要打开城门,放溃军进城,却被刘备一拦,连道不可。何茂这才作罢。只可惜东门的守备实在是太过松散,等王摩杀到东门之时,整个城门早已是曹军的天下了。眼看着源源不断的曹军杀入城中,王摩的脑海之中,就只剩下大势已去这四个字了。
第二十一章 暴怒的袁绍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让城内的众人都来不及反应。毕竟对于袁绍军来说,濮阳是黄河南岸的一座孤城,北有黄河,剩下的三面都是曹军的领地。曹操的悄然行军本就隐秘,又是在人家自己的地盘之上,况且行军的时日也不长,因此尽管刘备等人放出了许多斥候,可依旧没能发现曹军的动向。
自从干掉了颜良,曹操对濮阳城就已经有了攻打的计划,让李典带兵假冒溃兵,只是这个计划的一环。若是濮阳守将无能,轻信了溃兵言语而放他们入城,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赵云,必可夺门而下。可是濮阳城中毕竟还有一个刘备,这可是从自己和曹昂手里两次死里逃生的家伙,岂能小觑。因此曹操早已命许褚带人绞杀敌军斥候,又命乐进带着剩余兵马,悄然抵达东门外埋伏。李典在西门和王摩、刘备等人磨嘴皮子的时候,看准时机的曹操一声令下,乐进随即攻城。濮阳城中的士兵本来就少,如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西门那边,守卫东门的士卒被乐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城门失守也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而已。
濮阳在曹操的治下,已有近十年,从曹操最早来到兖州开始,就是在这濮阳城中担任了东郡太守。十年之功,濮阳城中百姓对曹操可谓是颇有好感,因此曹军一入城,刘备等人的处境更加的尴尬了起来。尤其是当乐进杀到了关押俘虏所在之后,大批因为刘岱战死而被俘虏的曹军士卒,当即加入了战斗之中。若非刘备等人还算清醒,未曾将曹军降卒编入自己的队伍之中,只怕此时此刻当即就要哗变,刘备、王摩、何茂也没办法像现在一样,逃出北门而去。
王摩本想要凭借之前供应大军渡河的浮桥,快速的渡过黄河,以摆脱曹军的追击,哪知道刘备直言道:“万万不可!只看这声东击西之计,便知来将必是知兵之人,浮桥的目标太过明显,必有埋伏啊!”
“若是不走浮桥,我等如何能尽快与大军会合?”王摩此时也是心急如焚,而且如今关羽带五千兵马为先锋,张飞领一万兵马正在河对岸的顿丘等候。一万五千兵马现在尽在刘备的统御之下,自己和何茂二人身边现在反倒是不剩下多少兵马,心中对于刘备的身份更加起疑。只是刘备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自己不知道到底是谁来夺取了自己手中的濮阳,可事到如今,不能不做最坏的打算。
“将军,若走浮桥,必为曹军埋伏,到时候别说过河了,能不能活命都是一个问题。我等此时应迅速折道向西,向白马方向进发。曹军从西而来,必然想不到我等竟会向西面突围。如今距离天黑不过两三个时辰而已,只要入了夜,曹军再难追击,到了那个时候,我等再伺机过河才是啊。”
王摩闻言,仔细的打量了刘备一眼,可他心里此时却是纠结不以。他想要快速渡河,而最快的办法,就是走浮桥而已。他现在身边并没有多少士卒,只有赶到了顿丘,重新掌握了兵马,他才能安心。更何况现在他对刘备的猜疑,可谓深重,不单单是因为抓到的细作,袁绍的指令。刘备的种种行为,也让自己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可是刘备所言,浮桥会有埋伏,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说这些话,是不是因为他担心曹军尚未完成布置,自己这样冲过去会逃出生天,自己也实在是摸不准。毕竟如果颜良真的身死,那么南岸此时只有自己这一支孤军,只要自己一天没渡河,那么就多一天处在曹军的威胁之下。
一时间陷入了沉思的王摩并未做出任何的决定,溃军也依旧在想着浮桥的方向奔走。黄河离着濮阳城本就不远,一时间都能看到浮桥了,王摩却还是没有给出任何答复。刘备眼见向西的时机已经错失,心中暗叹,却也没什么办法。毕竟这支兵马说到底不是自己的手下,自己还当真是指挥不动他们。眼见浮桥就在眼前,刘备急忙喊道:“将军!事已至此,我等还是加速通过浮桥才是!”
王摩被刘备的言语一惊,急忙回过神来,点头称是,随即下令道:“快,都随本将军跨过浮桥!过了河就是我军的天下!快!”
哪知道话音刚落,一阵轰隆的马蹄声顿时传入了众人的耳中,王摩循声望去,只见方才那支骑兵竟从城西直接绕了过来,为首的赵云,银甲银枪,王摩不识,刘备又岂能不识!刘备急忙喊道:“将军,快快过河,那人便是赵云!”王摩闻言也未答话,一夹马腹急忙冲到了最前,可是心中却暗道侥幸,好在自己纠结了许久,未曾如刘备所言向西突围,否则撞在了此人手里,自己安有命在?如此看来,这刘备只怕是确有问题。
只是心中惊疑不定的王摩,才跑到浮桥附近,只听得哗啦啦一阵水声,只见方才还毫无动静的河岸,猛然间从水中站起了无数的士卒,皆是张弓搭箭,攒射而来。说起来黄河自从到了下游之后,土地平坦,河道宽阔,从黄土高原带下来的泥沙尽皆沉积于此,自西汉以来官府百姓皆修堤坝,以防黄河水患,这也造成了悬河这一独特的地形。也正因此,趴伏于河岸边水中的曹军士卒,根本就没有人能发现。虽说弓弩怕受潮,可是弓箭尽皆放在河滩之上,只等一声令下,曹军尽皆从水中爬出来,张弓搭箭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一时间乱箭纷飞,王摩、何茂、刘备几人,还有他们手下亲兵,仗着马快,急忙冲上了浮桥,可怜他们身后的步卒,三轮箭雨过后,几乎覆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在赵云的骑兵杀到之后,尽皆缴械投降。若非是因为曹军需要突然袭击濮阳,曹军没有时间来摧毁浮桥的话,这一次的伏击,只怕是没人能跑的了。
曹操在闻听刘备还是逃了这个结果的时候,也是喟然长叹道:“唉,未想到这大耳贼,当真厉害,这一次又让他给跑了!”
曹操只是在叹息,黎阳的袁绍收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是怒发冲冠!大帐之内,本来还在和一众谋士商讨如何与曹操决战,一个侍卫的奔入,彻底让袁绍出离了愤怒。因为他带来的不是别的,正是颜良身死的消息!
袁绍初闻之时,满脸写着的都是我不信这三个大字,直到问了三遍,一遍的语气比一遍更凛冽,却得到了三个同样的回答之后,这才怔怔的坐在座位之上,一言不发。大帐之中任谁都知道,这是袁绍暴怒的征兆,上一次袁绍有这种表现,还是被黑山张燕偷袭了粮草后路之时。颜良可是袁绍的心腹爱将,不但作战勇猛,武艺高强,最重要的是忠心耿耿。自从虎牢关以来,在袁绍手下屡立战功,更是深得袁绍的喜爱。如今身死,袁绍不愤怒那才不正常。
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袁绍这才低沉的问道:“何人杀了颜良?”
那侍卫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这才胆怯的说道:“回主公,据说,是曹操帐下大将赵云,突袭了正在赶往濮阳的颜良将军。听溃卒讲,那赵云几乎是单枪匹马就杀到了颜良将军面前,颜良将军和赵云战不数合,就……就被赵云给杀了。”
袁绍闻言重重的拍了一把眼前的桌案,直把报信的侍卫吓的一哆嗦。只听那袁绍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好一个常山赵子龙!”
不过人若是走背运,仿佛喝凉水都会塞牙。颜良战死,对于袁绍来说可谓是打击巨大,大帐之内的众人皆是不敢作声。可谁知便在此时,又一个侍卫急匆匆跑入大帐,跪地言道:“主公不好了!王将军来报,濮阳失守!”
袁绍闻言登时站起了身来,大喝道:“你说什么?濮阳失守了?怎么可能,濮阳城中有兵马两万,怎么能说丢就丢了!王摩现在何处?”
那侍卫眼见袁绍暴怒若斯,也是心中惊惧,生怕自己一句话没说对,被暴怒的袁绍给一刀咔嚓了。因此急忙拱手道:“王摩将军现在顿丘,这是王将军的军报,还请主公过目。”
袁绍闻言,便让那侍卫将军报递上来。接过了军报的袁绍更是一目十行,军报之中,王摩不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尽皆如实上报,甚至很多他不知道不清楚的东西,他也凭借着想像,写在军报之中。濮阳城丢失前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也算是写的清楚明白了。只是军报之中,对于刘备,王摩则是直言自己认为,刘备必是曹军细作。更是列举了种种“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疑。一来王摩确实心中疑惑,二来,若是没有刘备来背这个黑锅,丢失濮阳的重罪,自己可实在是承担不起。
一边读着军报,袁绍的脸色也渐渐变得更加的狰狞了起来。等到读完的时候,就连坐在下首的沮授,都能清楚的看得到袁绍发抖的双手和身躯。只见那袁绍一把把军报扔到了地上,大声喝道:“织席小儿,安敢欺我!”语气之愤怒,直让大帐中人,尽皆噤若寒蝉。
第二十二章 沮授下狱
袁绍这一次真的是气得够呛,又或者说,是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快。刚刚爬上顶峰,一下子又跌落谷底,这让袁绍一时间实在难以接受。自己的兵马围攻白马、延津,虽然一时没能得手,可是曹军兵少,总有攻下的一天。刘备带人为自己拿下了濮阳,不但震慑了兖州,更是让自己牢牢地握住了战争的主动权。曹操要来决战,自己几乎都觉得,要不了多久,自己就能击败曹操,掌控河南。到了那个时候,大汉十三州,自己手中就有一半,还是最繁华、人口最多的一半。荆州刘表、益州刘璋、江东孙策皆不足为惧,天下更是唾手可得!
可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情势急转直下。濮阳陷落,自己进军兖州再无支点,青、兖二州更是又连为一体。西面的高夜又是来势汹汹,也不知道袁熙、张郃能不能在清河抵挡得住。如今在顿丘的刘备又是三心二意,让自己不得不防。河内的曹军还在集结,依旧是一副要和自己决战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大将颜良的战死,让自己痛心。那可是颜良啊,从自己在渤海的时候,就投靠了自己,十几年来忠心耿耿,战功赫赫,一身的武艺在河北更是鲜有敌手。这样一员猛将,就这样死在了赵云的手里,河北失一猛将,袁绍失一腹心。袁绍之痛,痛彻心扉。
大帐之内虽然是鸦雀无声,可是下首的沮授还是默默的捡起了被袁绍摔在地上的军报,一看之下更是大惊失色。可能是因为惊讶,不自觉的“啊”了一声,惊醒了仍旧在悲痛之中的袁绍。只见袁绍面色不善,语气发冷的言语,就算是沮授也感到了一丝寒意。“公与,这就是你推荐之人,你好好看看!”
沮授闻言,却是沉吟不语,眉头紧皱了好一会儿这才言道:“主公,虽说濮阳已丢,王将军更是信誓旦旦,可臣还是不认为那刘备会帮助曹操……”
“哼,难道他王摩傻吗?从那刘备出兵濮阳,王摩、何茂就和他在一起,难道还不比你更清楚刘备做了什么!濮阳丢了就丢了,可是刘备,绝不能再留!”
沮授闻言,也是无言以对,一旁的郭图看罢了军报,更是直接接口道:“主公英明!这王摩将军、何茂将军一直跟在刘备的身边,信中所言,也不是无的放矢,刘备内奸之身份,必然不假!主公当派人前去缉拿刘备才是。”
一旁的沮授怔怔的看了一眼郭图,心中也知,刘备之事自己是再难回天了。当初刘备来找自己的时候,自己就有所担心。和他一起闲聊了近两个时辰,再加上旁敲侧击,挖坑设套,就是为了让自己对刘备此行的目的有一个直观的判断。都说言多必失,可刘备若当真是曹军的内应,那这诈降的本事也太高明了,连自己都看不出任何破绽。用滴水不漏这个词来形容他,那是远远不够。
可事到如今,自己也别无他法。王摩、何茂二人想要摆脱败军之罪,总要有个替罪羊。郭图想要压自己一头,总要有个突破口。甚至就连袁绍对于颜良之死的愤怒,这一次只怕也要发作在刘备的身上。这些人都需要刘备是曹军内应,那刘备也就只能是曹军内应了,又岂是自己能辩解的清楚的?
因此沮授闻听了郭图之言,也只能拱手道:“刘备之事,臣亦无话可说。只是公则所言实在不妥,如今刘备尚有关羽、张飞在侧,若是遣人缉拿,只怕三人立时便反,关张勇猛,又岂是王、何能够抵挡的?到时候再把高夜放进来,我军的局势只怕更加艰难。依臣之见,且让王摩、何茂二将屯兵顿丘,支援二公子和张郃、高览。至于刘备,主公可下令,调其来帐前听令。彼时此三人无兵无权,主公是杀是擒,皆可谓是易如反掌,”
袁绍闻言却是冷哼了一声道:“公与此计,倒也算得上是妥当,就这样办吧。”说着又看了沮授一眼,随即转头,看向另一半的郭图道:“公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郭图闻言急忙拱手应是。袁绍点了点头,这才继续说道:“刘备不可不杀,可曹操亦不可不灭。我意即刻出兵,渡过黄河,与曹军决战!”
沮授闻言,更是心乱如麻,袁绍自从听闻曹军在河内集结,就有一战之心,自己好说歹说,这才让袁绍暂时按兵不动。可是如今袁绍之言,其心之坚,恐怕难以相劝。可即便如此,沮授还是急忙拱手劝道:“主公万万不可啊!我军虽众,可是曹军之精锐天下闻名,更胜我军。这一点从白马、延津这两处战场之上便可知之,若是硬拼,于我军不利。曹操新得徐州、青州,各处都需用粮,粮草必然匮乏。故曹军利在急战而我军宜且缓守。若能旷以日月,则曹军不战自败矣。”
袁绍还未开口,逢纪却是冷哼一声道:“曹军缺粮?沮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吧。兖州、豫州二地,连年大熟,徐州虽遭战乱,可如今自给自足尚能做到。徐州历来就是产量之地,若是再拖些时日,曹军粮草只会更多,不会绝尽。主公若不趁此时机,一举消灭曹操,日后只会更加艰难!主公,臣以为,当立刻出兵!颜良将军素有威望,如今被曹军偷袭而死,大军激愤,主公若以为颜良将军报仇为名,士卒定然个个争先。我军兵马是曹军数倍,曹军又如何能挡!”
郭图闻言亦是点头道:“元图所言甚是,如今主公兴仁义之师,顺应天命,乃是人心所向。为颜良将军报仇,更是齐聚军心。此势可鼓而不可泄,主公正可带兵与曹操一战。若是拖得久了,曹军实力增加自不必说,就是百姓、军士也会对主公的迟疑不战,而大失所望的。”
沮授闻言才要开口,只听逢纪又接着道:“我看沮大人,恐怕是想要为牢狱之中的田元皓脱罪,这才一个劲的让主公不要进攻的吧。不然凭借沮先生这等大才,又如何能看不清楚眼前的形势?”
沮授闻言就是一愣,怔怔的看着逢纪,随即冷哼一声道:“此事和元皓又有什么关系,逢元图,你莫要血口喷人!说我看不清形势,看不清形势的只怕是你们两个家伙吧!”
沮授的话才一出口,一旁的郭图心中却是一阵暗笑,这沮授如今心中必是慌乱,居然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自己和逢纪二人,赞同的可是主公袁绍的意见,你说我们两个看不清形势,不就是在指责袁绍吗?田丰刚直犯上,如今被下了大狱。你沮授口不择言,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喽!
事实也正如郭图所想,他和逢纪二人皆不开口,上首的袁绍反倒是冷哼一声道:“田丰即便在牢狱之中,尚且口出不祥之语,若非众官告免,吾必将之明正典刑!公与,你如今苦苦劝我与曹军久战,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
沮授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问题,自己被刘备之事搞的是颇为烦心,郭图、逢纪二人的轮番上阵,更是让自己心中着急,这才情急之下,口不择言。如今袁绍心中必然对自己颇为不满,自己再说什么,只怕如今出兵之事再难阻挡。才要开口,只听袁绍大喝道:“左右,与我将沮授拿下!等到破曹之后,带回邺城与田丰一并论罪!沮授部下兵马,暂由郭图统领。”
沮授闻言,无奈的点了点头,对着袁绍拱了拱手,随即被侍卫带下了堂去。一时之间再无人劝阻袁绍,袁绍当即下令,全军整备,明日即刻出兵。文丑为先锋,直取延津,以供大军过河。文丑闻言,当即领命,随即起身走出大帐。说起来袁绍意欲出兵,就数文丑最为高兴,他和颜良相识二十年,感情深厚,如今颜良战死,他又如何能不想着报仇?如今让他去打延津,正和文丑之意。
只是率部杀到延津的文丑,当真是一脸的惊奇。他身边的副将,正是当日率兵攻打过延津的张颉,后来夏侯渊突然袭击,他才兵败而走。可是如今的延津,却和他当日来犯之时,大不一样,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城头之上再无任何士卒,城门大开,一个曹兵都看不见。惊疑不定的二人,命士卒仔仔细细的检查,毫无问题之后,这才率部进驻延津,一面又给袁绍报信。
他们两个哪里知道,自从曹操拿回了濮阳之后,一面命尚在颖都的吕布立刻赶来镇守濮阳,另一面则是急令潘璋、刘延弃掉城池,烧毁存粮,即刻退兵到官渡附近,准备迎战袁绍。又令已经聚集到河内的夏侯惇所部,退还虎牢,继续防备西北与并州兵马。他自己更是带兵立刻返回官渡,准备一战。
袁绍闻听这一消息,更是急令大军前行,渡过黄河之后,更在阳武击败了曹操留守的兵马,杀过濮水,一直到汴水之前,这才堪堪止住了前进的步伐。曹军就在对岸,并不算远,看起来曹操这家伙也没有继续后退的意图,看起来这里便将是自己和曹操之间,最后的决战之地了吧。
第二十三章 杯酒断交
汴水,源于荥阳大周山洛口,东循狼汤渠,获水,经官渡,过陈留、杞县,与泗水、淮河汇集。虽说是河,可宽度却也不过只有几十米罢了,在这个时代还完全看不出后世京杭大运河的滔滔之势来。
北岸的袁绍,南岸的曹操,就这样隔着这一条河,安营扎寨。汴水虽然算不上有多么宽阔,但搭建浮桥一样需要时间。官渡之地可谓是兵家必争之所,袁绍想要南下颖都,此地更是不能不得。不过南岸的曹操亦有固守之心,如此一来,自己只要在这里击败了曹操,此战可胜!沮授那个家伙,一直劝我不要轻进,一直劝我要固守拖延,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一大早就出来视察浮桥搭建情况的袁绍,此时就在河岸边驭马缓行,尤其在看到浮桥搭建进度还算正常,甚至已经有两座浮桥已然联通两岸,此时尚在加固之后,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沮授的怨念反而又深重了一些。自己手中明明有如此优势,可那沮授因为一己私利,偏不让自己进军,致使自己错失了消灭曹操的大好良机。此行此举,实在是有负于自己对他的信任。
这一路上,袁绍的心思早已经不在眼前的浮桥之上。他心中一会儿盘算着眼前的大好形势,消灭曹操指日可待。一会儿又会暗叹田丰、沮授二人作祟的私心,让自己白白浪费了两个多月的大好时光。猛然间听到身边护卫叫道:“主公你看,河对岸好像有曹军!”袁绍闻言急忙转过头,望向南岸而去,果然,一支曹兵正在南岸游走,看架势,想必也是来观察浮桥的搭建情况的吧。
眼看着曹军的骑兵,袁绍心中倒也不甚在意。如今他们还能耀武扬威,等我浮桥架好,杀过河去,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冷笑了一声的袁绍,才要离开,猛然间听到河对岸传来一声大喊:“本初,好久不见了。”
刚刚回过头去的袁绍,不由得身子一震。这个声音,从当初的洛阳,到后来的汜水、虎牢,就一直萦绕在自己的身旁。自从董卓迁都长安之后,自从自己在河北发展以来,今天还是第一次,又听到了这个声音。心有所感的袁绍循声回头,果然,汴水南岸,一人立于众军之前,不是曹操又是何人?
眼看着河对岸的曹操,袁绍亦是回马走到河岸之前,一脸凝重,抱拳拱手道:“孟德,别来无恙啊。”
“哈哈,好说好说。我倒是未曾想,居然能在这里遇到本初你啊。”
袁绍闻言,顿时豪迈一笑道:“哈哈,或许我等当在颖都相见才是啊。不过今日既然相见,你我且在这黄河边浅饮一杯如何?”
曹操闻言瞳孔一缩,随即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好!”袁绍闻言大笑一声,手指河岸下游方向道:“离此一里之外,已有一浮桥联通两岸,如今我大军尽在北岸,你身边不过数百人马。我也不欺你,你我便在那浮桥南岸一聚如何?”
曹操闻言亦是豪迈一笑道:“本初既然有意,我也不便多言。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本初既要过河,还是多带些护卫的好,我只带仲康,与你浅饮一觞。”
袁绍闻言,也是摇头失笑道:“你啊,还是这个不服输的性子。”曹操并未答话,只是对着袁绍拱了拱手,随即吩咐典韦带着兵马暂且后退安歇。袁绍亦是对着曹操拱了拱手,亦让兵马暂且回营。二人随即一齐向河下游而去。
一刻之后,浮桥之南,袁绍、曹操二人各置一席,对坐与黄河岸边。曹操身后,果然只有许褚一人。不过袁绍也毫不示弱,身边竟连一个护卫都未曾跟来。眼看着孤身而来的袁绍,曹操不由得失笑道:“本初啊本初,你还是一如既往,偏要压我一头才心甘呐。只是你过河而来,身边居然连一个护卫都不带,就不怕我趁此良机,杀了你么?你一死,此战我军必胜!”
“哈哈,话虽如此,可孟德你会这样做么?”
曹操闻言,淡淡一笑,突然语气一凛,大声喝道:“仲康!”只见对面的袁绍顿时全身都绷紧了起来,这才语气一缓,淡淡笑道:“你也退下吧。”
许褚闻言,拱手应诺,随即起身后退而去。另一边的袁绍这才放松了身子,手举酒樽,摇头笑道:“你啊你,一把年纪的人了,还是和少年时一样。”
“哈哈,你我少年之时,那也是年少轻狂啊。”曹操说着,往自己的酒杯之中倒满了酒,遥遥一举,继续说道:“好多事情如今思之,也是颇觉可笑啊。”
袁绍也在杯中斟满了酒,随着曹操一举酒樽,他也是随之一饮而尽道:“我还记得当年,你叔父不满你整日里飞鹰斗狗,向你爹告状。你倒好,假装中风诳你叔父,让你爹以为你叔父所言尽因对你不喜而已,从而逃避责罚。小小年纪便有这般心思,也难怪今日是你我在此,一分高下。”
曹操饮尽了杯中酒,又听见袁绍讲起了往事,也是长出了一口气道:“小时候不懂事,叔父也是为了我好,我却陷害于他。汝南许子将说我是乱世之奸雄,这个奸字,倒是恰如其分!”
“哼,年少的时候,我可没少在你这个‘奸’上吃苦,那一年你我闻听人家的新娘子貌美,便想要一睹为快,去抢人家的新娘子。我看人家院里仆役甚多,便想要走。你却敢大呼有贼,仆役去抓贼,你便把那新娘子给劫了出来。本来我还赞叹你的机智,谁知道转眼之间,你就把我给卖了。我掉在荆棘丛中走不出来,你居然大喊贼人在此,唉,真不知道,我当年怎么会有你这般损友。”
“哈哈,可我一喊,本初你不是就跑出来了么!”
“废话,我若是跑不出来,损的可是我袁家颜面。我虽是庶出,但我伯父早亡,膝下无子,我就被过继给了我的伯父。那时候的我,也算是袁家的长子嫡孙,一旦被擒,我袁家声明必因我而毁于一旦,我能不急吗?”
“嘿嘿,若非如此,我还不喊呢。你在荆棘丛中走不出来,不过是畏疼而已,我大吼一声,你惧怕之下还能顾得了那么多?要不是我这一吼,你早就被抓了。”
“胡说!我那时候是衣服被挂住了,挣脱不了……”说到此处,袁绍却是一顿,又饮了一杯道:“管他是因为什么呢,那时候的你我,饮酒走马,形影不离。自从洛阳一别,你我也有十年未见了吧。谁能想到,再见却是这般局面。”
曹操闻言,举着酒杯,眼神却有了一丝的迷离,一张嘴却未回答袁绍,反而张口道:“我曹孟德乃是宦官之后,你袁本初虽然过继给了长房,可依旧逃不了庶子身份。朝中那些之乎者也的大臣,有哪个正眼瞧过你我二人?即便是我爹花钱,给我买了个洛阳北部尉的官职,你得你叔父看重,举荐于大将军,你我二人在朝堂,也不过碌碌之辈罢了。若非身逢乱世,你我又如何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
“哼,如今你我二人,皆位列三公。我掌河北之地,兵精粮足,天下诸侯哪个能比?陛下如今困居许都,尚需仰你曹孟德之鼻息,天下十三州,大半在你我之手。孟德,你当真要与我为敌不成?”
“嘿嘿,本初,这一次好像是你带着大军,前来攻伐于我的吧。四十万大军,就看这军营,是何其的壮观。本初这一次,是非要置我于死地吗?”
袁绍也未回答曹操的问话,反而是缓缓地饮着杯中的酒,眼神迷离,思维更是不知散向了何方。直过了好一会儿,袁绍才开口道:“我还记得孟德当年曾言,你的志向乃是大汉之征西将军。孟德若肯投降,我又何惜一征西将军与孟德?”
曹操闻言,淡淡一笑道:“霍嫖姚,班定远,都是我少年时最为仰慕之人啊。二十年过去了,此一时彼一时啊。本初,难道你的愿望,依旧是位列三公么?”
袁绍闻言,沉默了片刻道:“如此说来,你我这一战,非战不可了?我手下有精兵四十万,你带出来的兵马不过十万之数,黄河天险我都过来了,区区一条汴河,岂能挡得住我?孟德,你没有胜算的。”
“有没有胜算,也要打过才知道。明曦已经杀到了河北,他就是我的胜算。”
袁绍闻言,眉头一皱道:“高明曦啊,真不知道,似他这等大才,又为何会投在你曹孟德的麾下。我当时满以为他会在颍川,割据一方呢。”
“以前我也不明白。”曹操说到这里,又端起了酒壶,往酒樽之中倒酒,一边倒一边说道:“可是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为何?”
“我为何要告诉你?”曹操一脸哂笑说道。
“你!”袁绍面色一滞,随即苦笑道:“你啊,就是这副模样。罢了,既然你我如今是敌非友,饮下这一杯,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曹操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恩断义绝!”
二人说罢,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转身便走。这一次,就连拱手这样的常规礼节都已不复存在。落寞的袁绍,一个人又榻上了浮桥,神情颇有些凄然。才走了几步,只听得身后一个声音远远飘来:“本初,保重!”
袁绍闻言,忽的展颜一笑,头也不回的大声道:“孟德,亦要保重啊。”
第二十四章 火烧清河
嘴上说着断交,可这交情,当真能断得了吗?曹操和袁绍两个人都知道,这一场大战,谁都不会留手的,有的只会是拼尽全力,血战到底。至于胜负,那就只有天知道了。他们这对至交好友,从这一刻起,只怕就只有胜者生败者亡了。
汴水之上的事情,如今拿下清河的高夜自然是不知道的。只是就算高夜能知道,又岂能体会到曹操此刻的心情?不过高夜现在也没时间去体会曹操的心情究竟如何,毕竟哨探回报,张郃、高览二人已经领兵五万,从黎阳杀向了甘陵而来。而在濮阳被曹操打跑的何茂、王摩二人,正是张郃军的先锋。从如今收到的军报上来看,从阳信北撤的袁熙,从平原败逃的溃军,此时此刻也已经会合了张郃的兵马。再加上冀州北部的兵马调集,只怕此时的张郃手中,也不下十万之众。
如今高夜的手里,满打满算不过五万兵马,毕竟袁熙一败,阳信、乐陵乃至平原郡全郡,都被高夜占领。于禁、徐晃、张辽三人在侧,夏侯德、夏侯尚二人则是带着剩下的兵马全部过河,夏侯尚守卫鄃县,夏侯德驻守平原,为高夜保证后路。因此面对张郃的十万兵马,高夜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毕竟张郃这家伙用兵,也非之前的袁熙、辛毗等人可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那个打不死的刘备,又一次不知所踪。先前还有军报,说是关羽领兵五千,正往荏平杀去,可是没过多久,就收到关羽回军的消息。随着这一消息传来的,还有重夺濮阳,刘备退守顿丘的军报。谁能想到,才过了几日,还在顿丘的刘备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乎和当时他从曹昂手中逃走之后一样,满世界仿佛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可是上一次刘备消息,转手就把濮阳送给了袁绍,使得自己这一方一年多的部署差一点就全成了无用功。这一次刘备又消失,谁知道他会不会在什么地方,再突然来这么一手。虽说刘备的消失很有可能是曹操反间计的功劳,可是谁又能知道,袁军会不会来一个将计就计呢?这个时候,高夜真的很想听一听徐庶的意见,可是没办法,徐庶被自己派到了泰山,原本是要和臧霸一起,抵挡袁军的。不过现在嘛,臧霸有了新的任务,没有徐庶在他身旁出谋划策,自己还真怕臧霸完不成。好在对于眼下的战局,高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一时间排兵布阵,整个甘陵都忙碌了起来。
另一边的张郃,则更是有些郁闷,自己这一次带兵西进,主要是为了抵挡高夜的兵马。可是细细一想,张郃的心中不禁又有点紧张,高夜毕竟是大汉名将,这么多年来几无败绩,自己还真不敢说自己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能够挡住高夜的进攻。单是如此便罢了,可谁能想到,这仗还没开打,自己就先被袁绍斥责了一番。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刘备那个家伙。分明是郭图的信使无能,可袁绍偏偏把刘备逃跑的责任强加在了自己的身上。如今袁绍身边,和自己亲善的田丰、沮授,尽皆下狱,和他们两个亲善的自己,自然就成了郭图、逢纪的眼中钉。张郃有时候甚至都在怀疑,那刘备之所以会跑,根本就是郭图故意命人给他们传递了消息,放他们兄弟三人逃离,为的就是陷害自己!
不过这一点,张郃还当真是错怪了郭图。想那刘备何等的精明,早就看出王摩、何茂二人对自己百般提防。尤其在濮阳兵败之后,刘备的这种感觉就愈发的明显了。在听到袁绍召他们三人帐前效力的时候,如何还能猜不出来自己的处境堪忧这样的事实?论到阵前冲锋,阴谋诡计,刘备可能并不擅长。可是论到政治,天下间又有几个是他的对手。听到消息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捋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他又如何能坐到蜀汉昭烈帝的位置?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时了,无论是高夜还是张郃,此时此刻都想要杀了刘备,可惜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刘备现在在哪里。让张郃更为郁闷的事情还在后面,两日之后,终于会合了袁熙的张郃,手下的兵马终于达到了十万四千余人。可是同样的,自己虽然是这一路兵马的主帅,可如今有了袁熙这个二公子在侧,再加上他又奉命作为这一路兵马的监军,自己这个主帅,只怕是名存实亡了。
中军的张郃此时是如此做想,前锋的王摩、何茂二人,此时却是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两个接到的军令,是尽快赶到甘陵,自行寻觅战机。事不可为,亦可等候大军到达,再作打算。高夜的名头如今也算是如雷贯耳,因此他们两个这一路行军,也不可谓不谨慎。只是才到城下,只见甘陵城头更无一人,四门大开,直让王摩、何茂二人惊疑不定,不知曹军这是什么情况。
一万五千人马,随着王摩、何茂二人,就这样怔怔的站在西门之前。王摩已经下令,派出兵马先四面巡视一圈,再作打算。何茂驻马于门前,亦是迟疑说道:“你说,高夜这是在玩什么把戏,前几日还有回报,说是城中整军备战,好不热闹,怎么今日,连个鬼影都没看见?莫不是他兵少计穷,就此撤了?”
王摩闻言,亦是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如今四门洞开,恐怕会有埋伏。还是等消息传回来再看吧,若是四周皆无异样,我等再派兵马小心入城,仔细检查一番。那时候即便是城中有埋伏,城外尚有兵马可以接应。”
何茂点了点头道:“如此确是个好办法。我倒是希望高夜就此撤了,我等拿回甘陵,那也是大功一件,正好抵了我等失却濮阳之过。”
“哼,说到濮阳,我就想起那个刘备!主公才传令让他到帐前效力,他就带着关羽、张飞逃的不知所踪。狡诈若斯,难怪连沮授先生都着了他的道……”
二人忽然间说起了刘备,都是一副同仇敌忾之心,至于刘备,早在他俩的嘴里被砍死了好几回。随着兵马来报,无论城内城外,尽皆毫无异常,没有发现任何曹军。耳听得眼前士卒回报王摩、何茂二人此刻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将军,尽管如此,只是城中百姓全无,恐怕是被高夜掳走了。还有,城中的军营也被拆毁,粮草更是被搬运一空,如今的甘陵,已是一座彻彻底底的空城。将军你看,我等是进城还是在城外安营?”
王摩闻言随即笑道:“兵营没有了又能怎样,既然没了百姓,我等就住在民房之中不就行了。甘陵到底是城池一座,有城墙在,高夜就是杀回来了,我等也能防守不是。不过还有一点,要再仔细检查一下城池,确保没有什么漏洞才是。我总觉得,高夜这般做为,只怕是有什么算计啊。”
那士卒拱手应诺,随即离去,一旁的何茂早就想进城了,自然也无异议。本来就行军了一上午,这一番探查过后,太阳都快要落山了。因此王摩一声令下,全军入城。一万五千兵马尽皆在民房之中休息,王摩二人则是暂时入住县衙。王摩一面让何茂带着人,再仔细检查一番,一面又写军报,将收复甘陵之事,原原本本的发给张郃、袁熙。直到何茂又检查了一遍归来,王摩这才去休息。
只是还没睡多久,初更刚过,忽有小校急忙来报说是城中火起。直把睡得正香王摩给吵了起来。从床上翻起来的王摩揉了揉脑袋,不耐烦的说道:“慌什么,肯定是军士造饭之时不小心,余火未灭这才起了火吧。就这么点事,你们把火灭了就是,大晚上的扰人清梦!”
“不是啊将军,这,这绝不是军士造饭所漏,如今城中起火之处甚多……”
王摩一听,登时一惊,原本还有着些许睡意顿时化为乌有,急忙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了。”
“是,是。”那士卒急忙道:“初时火起,何将军尚未安寝,何将军也和将军一般做想。才让人去灭火,城中就各处来报,说是火起。何将军这才感觉不对,急忙命我前来相告,请将军定夺啊!”
王摩闻言,大惊而起,急忙让那小校帮自己着甲。甲胄上身,王摩这才急忙忙的跑到前衙之中,只见大堂之内,何茂正在那里来回来去的踱步,王摩急忙赶上前去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检查了好几遍都没有问题吗?怎么可能一下子全城各处都着起火来?”
何茂闻言只是艰难的摇了摇头道:“却是仔细检查过,城中并无一人,民房之中也没有干草等引火之物,如何火起,我也不知啊。就是因为查了好几遍,我军士卒又疲惫,守卫松懈,曹军都摸到城下了都不知晓,那曹军几轮火箭下来,据报东门、南门如今已被大火吞没,你要再不起来,我都要下令全军突围了。”
“突围,对,突围!”王摩稍一迟疑,随即点头道:“这曹军恐怕是从东南方向而来,故而东南最先被袭击,火势最大。我等立刻整军,从西门突围!”
话音才落,又是一个小校急忙跑入,大声叫道:“将军,不好了将军,西门也烧起来了!”
“哼,看来这曹军是不想让我等逃窜啊,从东南而来,直接就奔向了西面。去传令,全军立刻走北门突围。”
王摩、何茂二人下了命令,他们两个自然也不再久留,随即从县衙逃出,直往北门而去,回身一望,只见整个甘陵城南,火光冲天,直把漆黑的夜色,都映出了一片红。
第二十五章 移兵贝丘
城内已是大乱,城外的高夜此时却连多看一眼战场的兴趣都没有。自从听说王摩、何茂二人进城休整了之后,这一场战斗高夜就再没有关心过。一个早已设好的圈套如今走进了猎物,凭着徐晃、于禁、张辽这三个好猎手足矣。
为了布置这个圈套,高夜也算是绞尽脑汁了。想要放火烧城,城中就必须要有引火之物,否则单凭几轮火箭,休想烧出这般威势来。既然要准备引火之物,就不能放置的太过明显,否则很有可能被敌军发现,进而使得计划败露。至于让王摩、何茂二人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引火之物究竟在哪里,其实答案很简单,就在他们的头顶之上。清河原本是诸侯王的封国,甘陵城更是清河的治所所在,城中民房本就多是瓦房。东汉末年不但烧瓦的技术彻底成熟,就连盖房的工艺,也有了很大的提高,瓦片的使用和布置更是到了一种炉火纯青的地步。除了屋脊、房椽等承重部件之外,只有薄薄的一层瓦片为顶。稍富裕的家庭甚至会用两层瓦片,一层平铺,一层斜铺,增加房顶的稳定性。
可即便如此,想要将油脂、干草藏于屋顶,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两层瓦片的房屋还好,若是只有一层,则不得不在瓦片之下增加望板。说起来这望板也不是高夜发明的,至于是谁发明的高夜也不知道。只不过高夜小时候住过一段时间的四合院,上房揭瓦的事情没少干,因此高夜对此并不陌生。而望板的存在,主要是为了隔音,而且能使屋子冬暖夏凉,最重要的是还可以防偷窥,在古代,一般的富贵人家都会有望板。因此像很多小说里面所写,踏上屋顶,揭开一片瓦,窥得机密这样的事情,讲道理只能发生在穷人家的房子里。
有了望板的存在,这才能铺满干草和油脂,而后又盖上了瓦片。袁绍军的士卒就在房子里面仔仔细细的看了三圈,又能找到什么?火箭从城外射入城内,只要落在房顶上,房顶之上隐藏的引火之物尽皆点燃,房梁、望板皆是木制,要不了多久便熊熊的燃烧了起来。兵营的拆除,加上百姓被高夜全都掳走,就是为了让袁军士卒安然在这些民房之中入睡。如今大火一起,自然烧他们一个狼奔豕突。
入夜之后的高夜,根本就连大营都没有出。张辽带着风骑放箭,徐晃带着兵马赶往北门去埋伏,于禁则是带着兵马赶赴西边,谨防张郃来援。毕竟张郃的大营离清河不过五十里,现在的清河可谓是火光冲天,张郃那里必然已经看到。于禁早早就已经埋伏妥当,只要张郃敢来,必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让于禁颇为失望的是张郃好像压根就没有来救援的意思,又或者是战斗结束的太快,自己根本没等到张郃来援。毕竟战斗一结束,徐晃就派人来通知于禁收兵回营。于禁这一晚上几乎是什么都没干,就是带着兵出来溜了一圈而已。
说起来战斗结束的当真是有点太快了,王摩、何茂二人才跑出北门没多久,就中了徐晃的埋伏,本就是一支溃军,人数也没剩多少,被徐晃手下一万人马一轮冲杀,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王摩被曹休所俘,何茂被徐晃斩杀,一众袁军没死的尽皆投降。等高览整顿好兵马出发来救的时候,于禁都已经开始撤退了。
临清的大帐之中,被惊醒了的张郃就再也没有合眼,孤坐在大帐之中,考虑着眼前的形势。刚入夜的时候,自己便收到了王摩二人的军报,说是兵不血刃拿下了甘陵,两个人更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好几遍,没有任何问题,这才进城安扎。谁能想到,连一个时辰都没过,东面火光冲天,自己在临清都能看得见。这么大的火,自己让高览立刻去救,只怕也是于事无补。因此张郃虽然让高览出兵,但他们两个抱着的,都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态度。
张郃正在大帐之中沉思,猛然间大帐门帘掀开,一人匆匆而入。张郃闻声睁眼,一看正是袁熙匆忙走入。袁熙一进来,急忙问道:“张将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刚刚看到东面连天都是红色的,不会是甘陵……”
张郃闻言,沉重的点了点头道:“恐怕是的。”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晚上不是还有军报,说是高夜已经撤走了吗?”
“二公子稍安勿躁,恐怕王摩、何茂二位将军,这是中了高夜之计了。高夜假装撤退,为的就是晚上的伏击。先锋军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我已经让元眺领兵前去甘陵,一面收拢溃军,一面提防曹军。”
“这个高夜,还真是诡计多端啊。”袁熙闻言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张郃的布置,随即感叹道:“可正因如此,我等更是不能让高夜突破清河,杀到父亲那里去。如今父亲已经兵渡黄河,似有和曹军决战之意,现在乃是至关紧要之时啊。”
张郃闻言亦是点了点头道:“我来之前,就听沮先生说过,曹军利在速战。白马、延津两地曹军守的好好的,如今却突然弃之,让主公从容渡过河去,为的只怕就是速战。不过主公兵马众多,粮草充足,曹操想要速胜,必赖奇计。主公身边有那么多智谋之士为主公出谋划策,曹军想用奇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要我们能挡住高夜,主公那里想必是有胜无败。”
张郃话音才落,一个声音却从帐外飘来道:“张将军所言极是!”门帘一开,却是辛毗走了进来,对着袁熙拱手施礼,又和张郃相互见了礼,这才落座在一旁道:“我闻听高览将军已经兵发甘陵,如今可有回报?”
张郃闻言摇了摇头:“还未曾有。”
“我进帐之前,东面的火势已小,想来甘陵之战也已经落下了帷幕。只是张将军,正如你方才所言,我等若是能挡住高夜,则曹军必败。只是想要挡住高夜,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今甘陵一仗,我军虽败,可将军尚有兵马九万,两倍于敌,这仗还有的打,重要的是怎么打!”
张郃一边听着辛毗的话,一边慢慢的皱起了眉头,眯起了双眼。辛毗话音刚落,张郃便开口道:“先生既有此言,心中必是有了计划,郃愿闻其详。”
辛毗却是一笑道:“张将军可曾想过,高夜一把火烧了甘陵,他的大军下一步会到哪里?”
张郃摇了摇头道:“我本以为会合高夜在甘陵打一场攻坚战,谁知道高夜居然弃城而去。王摩来报说是城中一切正常,绝无隐患,谁知道就被高夜一把火给烧成了这样。事到如今,我也是摸不透高夜的心思,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啊。”
别说张郃猜不到,就连大胜而归的徐晃等人,也实在是摸不清头脑。如今高夜手下的兵马不过五万,却弃了坚城甘陵,跑到了南边的小城贝丘驻扎,当真是让人琢磨不透。虽说甘陵一把大火,烧没了张郃手下一万多兵马,可是对张郃来说,尚算不得是伤筋动骨,要不是跟随高夜日久,知道高夜心中必有计划,就凭徐晃那个脾气,早就杀到高夜面前去问个明白了。
天色已明,大堂之内,一路路兵马归来,就有一个个将军前来缴令。高夜也是让他们好好去冲洗一下,赶紧去补个好觉,毕竟折腾了一宿,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一下了。累了一宿的徐晃,更是连午饭都不顾了,一直睡到了下午,这才醒来,来到高夜的大堂之中。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还算是来的早的,于禁、张辽两个人还没起床呢。大堂之内,此时只有曹休、夏侯兰两员小将在,徐晃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听见曹休再问高夜,为什么不等张郃大军进驻了甘陵在放火烧之。
此时本来也没什么事,听得曹休发问,高夜也是笑道:“文烈你这个性子得改改,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我军从甘陵出来,随即转移到了现在的贝丘,这才使得我军可以趁夜出发,放火设伏,一举消灭了张郃的先锋部队。王摩的先锋军初到甘陵,见我大军撤离,这才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城池上面。只要再给他们一两日,他们两个肯定会发现我军在这里,他们还能不早做防备么?况且贝丘的位置,夹在甘陵和临清之间,一旦他们发现了我军在此,张郃必然率大军前来征伐,甘陵布置了那么多,全成了无用之功。”说到这里,眼看着徐晃进来,随即示意他暂且坐下,这才继续道:“况且引火之物藏在屋顶,时间一长,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到时候,咱们连眼前点斩获可都拿不到手。”
曹休闻言,一边思索,一边点了点头道:“将军说的还真是,可是将军,咱们现在虽然是小胜了一阵,可是张郃那里依旧兵马众多,我就是觉得这一仗打下了,好像没什么意义。”
一旁的徐晃刚喝进去一口茶,一口就喷了出来道:“我的曹公子啊,斩获一万还叫没有什么意义?”
高夜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接口道:“公明啊,咱们这位小将军,这是想要毕其功于一役啊,年轻嘛,正常。不过文烈啊,蚊子再小那也是肉,你要是一天能吃掉他一万人,这仗十天就打完了!”眼看着曹休小脸通红的挠着后脑勺,高夜随即正色道:“不过要说这一仗更深远的意义嘛,现在你还看不到。等我要等的人到位了之后,你就会明白了。”
第二十六章 对峙官渡
虽然高夜并没有给曹休这个小鬼解释的更清楚一点,不过下首的徐晃倒是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按照高夜所言,他的心中必然是有着一个大计划的。只是这个计划究竟是什么,要怎么实现,如今恐怕除了高夜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和袁绍的大战,从去年十月底开始,打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五个月。除了高夜从济南一路打到了清河之外,曹操正屯兵与官渡,和袁绍的大军对峙;河内的曹仁亦是一如既往的应对着郭援的并州军;虎牢的夏侯惇也在防备这西凉的兵马;倒是宛城的张绣和荆州的刘表两个人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可是广陵的陈登却不得不在此时面对孙策的出兵。
孙策若是出兵来犯,对于袁绍来说,那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只可惜这个消息还没传到袁绍的耳朵里,孙策军就不得不引兵而还。历史终归是历史,有些该发生的事情,还是无法避免。从陈登发往颖都,又转到曹操手里,再传到高夜这边的军报来看,高夜觉得,孙策这一次估计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从这封军报上,却根本看不出来孙策的死到底有没有什么阴谋,毕竟他只是陈述了孙策中了暗箭,江东兵马退回吴郡这个事实而已。具体是怎么回事,看来只有自己回去好好问问陈登才知晓。
说起来前世的高夜一直都挺喜欢孙策这个人物的,这也是为什么高夜重生之后,虎牢关下赠了孙策一本《三十六计》的主要原因。虽说因为自己的原因,乔公一家因为蔡邕的关系,举家迁往了阳翟,这一世再没有孙策、周瑜迎娶二乔的佳话,后世恐怕也不会再有“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的诗文,可这也并非是自己的本意。如今眼见孙策命不久矣,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孙策的落幕,对于高夜个人来说,或许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可对于眼前的战局而言,却是一件喜事。江东此时正是新旧交替之时,北上已成泡影。南方彻底没有了威胁,各路人马也能更好的面对北方之敌。
贝丘之中的高夜兵马,都在安然歇息,各位大将小将,也都满面的轻松。高夜虽然从未告诉过大家他的具体计划究竟是什么,可是只要看高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其余人自然也都放下了心。相比之下,临清城中的张郃却是如坐针毡,高览的归来,才让自己知道,甘陵的战役究竟是多么的凄惨。据高览所言,整座城池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几乎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屋。城中被烧死的士卒不在少数,北门之外的尸体也有很多,可是溃兵却没有多少,收拢了一夜也不过只有两千人不到。王摩、何茂皆不见踪影,高览推断,他们两个不是战死就是被俘了。
辛毗昨夜之言,犹自在耳:“高夜既然想要帮助曹操,就一定会想办法尽快击溃我军,故而他此时可能会退到夏津,却绝不会退回鄃县,甚至是平原。若是如此,我军只要缓缓而进,步步为营,那高夜便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我们只要驻守在临清,就能让高夜没办法威胁主公侧翼。所以我觉得,高夜的大军此刻必然就在甘陵附近,只有这个距离,才能让我们感觉到压力,才会让我们和他不得不战。毕竟只有动起来,高夜才能寻到我军的破绽。”
张郃闻听之后,仔仔细细的思索了一夜,不得不说,辛毗所言简直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自己虽然一直没有细想,高夜会撤到哪里,可是自己心中还是偏向于高夜想要凭借战略纵深来消耗自己的兵力。可是辛毗所言,岂止是有道理,简直是太有道理了!尤其是在探马回报,在贝丘发现曹军踪迹的时候,张郃真的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毕竟高夜的兵马驻扎在贝丘,若不是辛毗提醒,自己就这样领兵前进的话,只怕必然是要被高夜打一个措手不及。因此得到消息的张郃,立刻和袁熙、辛毗、高览、焦触几人,一起商议起了对策。
临清的张郃还只是觉得有些压力,官渡的曹操此刻可谓是压力山大,别说,还真的是山给了曹军这般压力。大帐之中的曹操看着下首的一众谋士,也是长叹了一口气道:“本初这个家伙,果然是家底丰厚啊,前日我军和他交战,黄河边上他就万箭齐发,我粗略一算,估计他至少放了十万支羽箭。我军伤亡不小,这才暂在营内驻扎。可是你看看现在,他居然命人挑土堆山,居高临下往我大营之中放箭!这士卒在营内行走巡逻,都得顶着盾牌。这土山一日不除,我军一日难安,诸位可有何良策?”
董昭闻言点了点头道:“主公所言甚是,这土山之上梆子一响,咱们整个大营都乱成了一锅粥了,这样下去,对我军军心士气都是极大的打击。只是袁军在土山之下,咽喉要路皆有弩手设防,我军难以突破。若是能有什么东西,远远的攻击,一下子能连那土山都毁了就好喽。”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董昭所言何尝不是自己心里所想。只是曹操还未答话,坐在下首,一直负责粮草物资的刘晔却是起身道:“主公,公仁所言之物,后勤营中说不定还真的有。虽说不能一下子毁了这土山,可也差不多。”
曹操闻言登时一愣,随即一喜,开口道:“子扬此话当真?你就不要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样的利器,竟有如此威力?”
刘晔也是一笑道:“公仁若是不言,我尚且还想不到呢。此物虽然早在战国时期就已出现,可是直到现在都算不得是常规的兵器。还是当年后将军和我说起他是如何招降汝南黄巾之时偶然提到,我这才算是有所了解……”
一旁的郭嘉闻言,顿时眼前一亮,随即笑道:“子扬所言,可是投石机乎?若有此物,这土山倒是也不足为惧,只不过此物沉重,搬运不易,这一次出征更是没有携带,想要使用,还需另行制造才是啊。”
投石机三个字一出口,曹操顿时恍然大悟,自己初入颍川的时候,就对颍川城头之上的守城器械颇为好奇,当时高夜就说过,这个叫做投石机,可以抛射巨石,杀伤敌军。那些投石机如今依旧在城头之上,自己一时间以为那东西只能守城,谁能想到,还可以进攻袁军土山上烦人的弓箭手呢。
因此曹操大笑道:“现造就现造,让将作营即刻去造,粗糙一点也没什么,越快越好。有了此物,袁军的弓箭兵,不足为惧!”
一旁的董昭却是满眼的星星,身在关中的他从未见过投石机,投靠了曹操之后说实话他也没在颖都的城墙上走过,自然也不知道投石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直到刘晔给他言简意赅的形容了一番之后,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了解。直到真正见到了投石机的威力之时,这才知道为什么曹操一听那三个字,会笑的那么开心。
接连三日,眼看着一块块巨石被投石机送上了土山,眼看着无数弓弩手眼见巨石飞来却无处可躲,被砸的血肉模糊,就站在曹操身边的董昭不自觉的叹道:“投石车,当真有霹雳之威!”
一旁的曹操亦是手捻胡须,满脸笑意,闻听董昭之言更是笑道:“公仁此言倒是不差,霹雳之威,以后就叫他霹雳车如何?”
众人闻言更是齐齐称赞,曹操却并未回头,反而开口道:“子扬,我听说这霹雳车经过明曦改进之后,威力大增。后来又有一个叫马均的小子,更近了一步,可有此事啊?”
“正是,这个马均虽然年纪不大,却对百工之巧颇为擅长,如今在颍川书院一边学习,一边构思这些东西。我想主公应该还记得去年所制的神臂弩吧,单兵可用,射二百四十余步,仍可入榆木半箭。便是此子所创”
曹操闻言点点头道:“嗯,当日在校场试射之时,哪个不震惊?三弓床弩虽然杀伤力强,可是搬运不易,一张弩需三十人才可使用,那里比得上这神臂弩!子扬,你说把马均这小子派到将作营去,出任大匠如何?”
刘晔闻言却是一笑:“若是主公当真有意,只怕是要在阳翟修建工坊喽。”
曹操闻言,自然知道刘晔这是合意,毕竟马均此时尚在书院学习。如今的书院,已经是自己手下各官员,打破了头都要把自家孩子送去的地方。如今想要把马均给弄出来做官,只怕他也不愿上任。因此听得刘晔这样说,他也只能说等大战结束之后再看,便不再多言。
一连五日,投石机的威力,当真让袁军苦不堪言,就连袁绍也是一脸的惆怅。本来弓箭手在土山之上好好的,这曹操手下当真是厉害啊,投石机都能搬出来,威力还这么大。一直得胜的袁绍猛然间收到了一丝挫折,自然是有些不悦。
一旁刚刚赶到不久,替代沮授职位,献上垒土成山之计的审配,眼见袁绍如此,却是抱拳道:“主公勿忧,配尚有一计,必可破官渡曹操,夺下此隘,助主公直下颖都。”
第二十七章 郭图献计
说起来,如今袁绍的身边,随他一路出征到此的谋士,便只剩下了许攸、逢纪、郭图三人,荀谌被留在了黎阳驻守,万一张郃等人不敌高夜,荀谌就是张郃等人的退路,同样也是下一个阻挡高夜兵马的地方。田丰、沮授二人,一个被关押在邺城,一个被关押在黎阳,虽说暂时性命无虞,可是这种失落的心情又有谁能理解?至于审配,他原本只是奉命镇守邺城而已,又有谁能想到沮授居然会突然被袁绍下狱呢?沮授可是监军都督,在军中也算是位高权重了。郭图、逢纪二人不比沮授刚直,袁绍心中很清楚,这监军都督一事他们两个是做不成的。也正因此,袁绍只得把审配调来,一来多一个人出谋划策,二来也是为了安定军心。
审配的初献计,虽然遭到了曹军投石机的袭击而失败,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这一计在初期对曹军造成了很有效的打击。投石机这种器械,任谁都没有想到还能有如此威力,失败自然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如今审配心中又思得一计,袁绍闻言自然是大喜,大帐之中更是让审配速速讲来。审配随即献计,令军士藏于土山之后,用铁锸掘土,暗打地道,直透曹营之内。
袁绍当即大喜,即刻命人施计,霎时间土山之后尘土飞扬,早有小校飞报曹操而去。曹操此刻正在刘晔的后勤营中检视各类器械,毕竟前日的霹雳车当真让曹营之中的所有人,都有眼前一亮的感觉。如今曹操就是想要亲自来这里,好好看一看,这一直被自己忽视的军械营中,是不是还有什么好东西。
耳听得小校来报,一旁的刘晔轻轻一笑道:“袁军技穷矣。袁绍这是不能攻明而攻暗,想要发掘地道,凭此入营,打我军一个措手不及。”
曹操闻之,也是一笑:“子扬既识此计,可有破之之法?”
“主公可命军士,绕营掘长堑,则袁军之地道再无用也。西边小营亦可如法炮制,可保万全。”事实也正如刘晔所料,曹操从后勤营离开,回归本寨之后,便令人掘堑。袁军的伏道好不容易掘进到了大营附近,却不能入,空费军力。
大营之中的袁绍闻听,也是长叹了一口气,连赞曹营之中果然也有能人。大帐之内,就连审配都是一脸的凝重,没想到自己连献两计,却接连两次被曹军破计。自己以前也觉得田丰、沮授让袁绍徐徐图之的计策颇有些道理,可是如今看来,还是自己的主公看的准啊。这场仗从去年打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七个月,曹操依旧在官渡和自家兵马抗衡。就凭曹操手下的这一众谋士,就凭曹操手里威力如此巨大的军械。这要是再给曹操几年的时间发展,只怕曹操都要打到河北去了。
心想到此,审配亦是长叹了一口气,果然曹操不比公孙瓒,当真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啊。不过审配叹气归叹气,随即又起身拱手,对袁绍道:“主公,为今之计,只怕正面曹操难以轻易攻伐,东面高夜如今有二公子和张郃将军在,想来无事,主公何不派遣一军,向西攻伐河内的曹仁。曹仁一败,则并州兵马可长驱直入,或可进攻颍川,或可来官渡与主公前后夹击曹操军,此战可胜。”
袁绍闻言,还未答话,一旁的郭图反倒是先哂笑了一声道:“主公若想要击溃曹操,何须并州兵马。图有一计,必可击败曹操,夺取官渡。”
袁绍本来正要答应审配之计,分一军前去攻打曹仁,猛然听到郭图所言,顿时心中大喜,尤其是那一句“何须并州兵马”,更是说到了袁绍的心里。说起来袁绍此时拥兵近四十万,虽有损伤,可是论实力,还是要比曹操强的多了。可即便如此,自己依旧别曹操阻挡在官渡,这对心高气傲的袁绍来说,不可谓不失落。毕竟自己有着如此优势,仗打了七个月还没能拿下曹操,反倒是曹操凭借手中那么点兵马,和自己打了一个势均力敌。若是自己到最后还要靠并州兵马击败曹操,这样说来,岂不是说明曹操要比自己强的多了么?
因此闻听郭图之言,袁绍急忙道:“公则有何妙计,愿闻其详。”
说起来郭图也是颇有点心塞,他虽是袁绍的元从之臣,可自从袁绍拿下冀州之后,田丰、沮授、审配、许攸,一个个皆位在自己之上。郭图从不认为自己的本事不如这些人,心中想要压倒他们的**一日比一日强烈。这一次和曹操大战,还在邺城之时,自己就抓住了机会,将田丰彻底的挤出了权利的中心。黎阳之时,又费尽心机,这才搞掉了沮授。本以为沮授一下去,自己必然能取代沮授,任监军之职,可谁能想到,袁绍居然又把审配从邺城给招来了。如今审配连献两计,虽然奇妙,可到底还是被曹军破解。如今审配的第三计也不差,若是当真让他成了,自己在袁绍营中,只怕这辈子都要在他审配之下了。抱着这个原因,这才使得郭图急忙呛声,况且郭图对于自己心中这一计颇有信心,故而开口。
袁绍这一问,郭图自然是一拱手,侃侃而谈道:“监军之计,也是妙计,只是那曹仁亦是曹军名将,若非数月之功,只怕也难以击溃此人。图这一计,此时倒是正好使用,必能助主公击溃眼前的曹操大军。”
袁绍摆了摆手道:“正南之计,我心中自有计较,公则不必多言。”
郭图闻言急忙应道:“是,主公。”随后这才清了清嗓子,对着帐中诸人说道:“我军自到官渡以来,和曹军大大小小打了十几次,总的来说算是不分胜负。但我军兵马毕竟数倍与曹军,这是我军最大的优势。如今那曹操亲自带兵,在官渡扎下营盘,西侧建一小营,由大将驻守,与他的主营之间遥相呼应,倚为掎角之势,看似稳如泰山,可这却恰恰是他的破绽所在。”
一旁的审配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道:“曹军虽是分兵,可两座营寨互相呼应,无论攻击哪一个,另一座大营都可前往相救,甚至是攻打我军大营。中军乃是曹操亲自镇守,西侧小寨亦是曹军名将李典、乐进以及那个潘璋三人驻防,要说破绽……”
审配说道这里,猛然一惊。那郭图眼看审配如此模样,随即轻轻一笑道:“监军也想到了吧,曹军最大的破绽就是他的兵马太少。诚然如此布阵使得我军无法将曹军大营包围,也无法安心的去攻打其中的某一座营寨。可凭我军兵力,即便是两寨齐攻,两处皆可有优势兵力以对,又有何惧?”
袁绍闻言亦是点了点头:“公则之计,是要我军大军齐出,攻伐曹营?”
郭图微微的摇了摇头道:“若是如此简单,又何来妙计之说。主公可先派一支兵马,打着文丑将军的旗号,前去攻打曹军西营。文丑将军乃是我河北名将,更兼武艺绝伦,曹操若知是文丑将军前去袭营,心中必然惊恐。我军兵马众多,曹操绝不会派兵来袭我大营,行那围魏救赵之计。依图想来,曹操定会派遣一员勇将,带兵飞马去救西营,我军可再遣一员大将,于路埋伏,如此西营可下。”
袁绍点了点头,随即接口道:“公则派出两员大将,打着文丑的旗号去攻西营,想来必是要让文丑带兵,去打曹军大寨了吧。也是,若是曹操闻听西寨遭到了文丑的进攻,我看啊,他一定会派赵云前去的。如此倒是可以从容进攻本寨。”
“主公英明!”郭图闻言急忙赞道,“等曹操派出了赵云,前去救援西寨,主公便让文丑将军杀入曹营之中,则此寨必破!”
袁绍听到这里更是频频点头,一旁的审配却是摇了摇头道:“声东击西却是妙计,只是曹操生性狡诈,更善用兵,如此计策曹操又岂能看不穿?”
郭图闻言嘿嘿一笑道:“看穿了又能如何?他若是不救西寨,则掎角之势必不能持,我军消灭他一座大寨,也是一场大胜。若是他分兵去救,即便本营有所防备,以文丑将军之勇,我军兵力之盛,曹操必然难以抵挡。我这一计,可不是什么阴谋诡计,乃是实实在在的阳谋,那曹操只要想守住官渡,他就不得不战。”
审配点了点头:“如此倒也可行,不过文丑将军乃是全军之利刃,万不能被敌将拖在军阵之中。主公可命一众武将,随文丑将军同行,文丑将军只管杀向曹操的中军大帐,若遇曹将,则由其他人拖住便是。如此一来,当可万无一失。”
袁绍闻言,顿时大笑了起来:“哈哈,公则果然妙计!既然如此,我看就让命韩猛为将,带马延、张顗二人,率军前去攻那西寨。其余诸将,除守卫粮草的淳于琼、赵睿二人之外,尽皆随文丑一起,进攻曹操便是!”袁绍说到这里,随即看向了一旁的审配道:“这一仗,本将军自然也要亲赴前线的,正南,大营的守卫,我就交给你了。”
审配闻言,当即拱手应诺,袁绍这才看着帐下众人道:“准备出击,今晚,拿下官渡!”
第二十八章 危机
大帐之中的曹操,此刻正在享受着难得的清闲。大战已经拖了有半年多了,袁军虽然势大,可时至今日还未能突破自己在官渡的驻防,可同样的,曹操也还未能击溃袁绍的兵马。历史上的曹操打到了这个时候,军粮已经是捉襟见肘了,不然也不会有退守许都的想法,荀彧也不会写信劝他坚持。可是如今,曹操治下的家底可谓是颇为丰厚,不但每年有大量的粮草丰收,糜竺亦能通过买卖,赚取银钱,收购粮草,因此曹操此时的处境,也算不上多么艰难。
自从袁军地道攻势受挫以来,已经有三四天了,袁绍军再无动静。这也让端坐于大帐之内的曹操,心无旁骛的看起了书来。说起来曹操是个好书之人,即便是行军打仗,兵书战册从来都跟在曹操的身边。往日里都是一卷卷的竹简,只要一出征,必有专门的人马来帮他搬运这些书籍。不过自从造纸术推广以后,竹简几乎已经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对此,除了蔡邕曾哀叹,从今往后再无人能体会孔圣人韦编三绝之苦之外,至少自己在打仗之余,想看个书倒是比以往方便多了。
如今曹操手中看的,便是高夜所著的《三十六计》。说起来自从曹操从高夜的那里抢走了这本书之后,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读了不下二十遍,虽然并没有《孙子》、《尉缭子》等书读的次数多,却也是曹操每次出兵,身边必备的书籍之一。这主要还是因为这本书里,大都是两军交战之时,可以采用的计策战法,相比于那些描述军事学原理的书籍,这本书更具有可操作性。尤其在读到釜底抽薪这一章的时候,心中更是似有所悟,兑下乾上之相,倒是正和自己如今的局面。扬汤止沸,莫如去薪,只是这袁绍军的薪又在何处?
曹操正在沉思,却不想忽的一阵风起,曹操不由得睁开了眼,只见许褚已经快步走入,拱手道:“主公,李典将军急报,文丑带兵急袭了西营。”
曹操闻言顿时大惊道:“居然是文丑去打了西营,这样一来,只怕曼城他们三人难以抵挡啊。可知道文丑带了多少兵马前去?”
“回主公,估计不少,李典将军那里本就有四万兵马,若非文丑兵马众多,攻得猛烈,李典将军也不会来求援。”
曹操点了点头,随即道:“去传令,让子龙、子和做好准备,随我去救西寨。”
许褚拱手应诺,才出了大帐,迎面正遇上了匆匆赶来的郭嘉、荀攸二人,西面的喊杀声如今已经传到了大营之中,他们两个闻听之后,自然赶快跑到了曹操这里。一件许褚出来,郭嘉急忙问道:“主公有何命令?”
“主公有令,让子龙将军,子和将军做好准备,主公要带兵去西寨。”
郭嘉闻言眉头一皱道:“你且先去传令,我和公达见过主公再说其他。”
许褚点了点头,急忙离去,郭嘉、荀攸二人亦是急忙走到大帐之前,报名而入,只见曹操已经顶盔掼甲,腰悬宝剑,一副要出征的架势。荀攸见状急忙向前一步道:“主公这是要何往?”
曹操闻言嘿嘿一笑,示意二人不要紧张,随即说道:“文丑急攻西寨,我看曼城、文谦难以坚守,故而带子龙、子和前去救援,二位不必担心。”
荀攸闻言却是摇了摇头道:“主公身为三军统帅,岂可轻离?况攸以为,西寨虽然遭袭,十有**不过是佯攻罢了,主公命一大将前去,危机自解。袁军此举,目的并非西寨,实在此处。主公中军只要一动,袁绍必然大举进攻。主公还需早作准备,坚守营盘才是。”
曹操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公达之意,袁绍这是声东击西之计?”
荀攸重重的点了两下头道:“我和奉孝都是这般看法,如今袁绍军兵马虽众,可连日来徒费军力,毫无建树,袁军必然士气不高,想要正面攻陷我军营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故而行此算计,想要我军自露破绽罢了。主公可命赵云将军带兵急往西寨救援,主公则和其他大将一起,固守营地才是。”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这才言道:“若非公达、奉孝,我险些中了敌军之计!”说罢对着门外喝一声来人,随即让那侍卫速去传令,命赵云引骑兵一万,速去救援西寨。传令韩浩、史涣,即刻带兵,加固营防,准备作战。
赵云的兵马才走出大营,连一顿饭的功夫都没有,一个士卒风一样的跑入到大帐之中,大声喊道:“敌袭,敌袭,袁军来偷营来了!”
曹操闻言冷哼了一声,淡淡说道:“果然如此,到底是来了。典韦,准备迎战!”典韦拱手应诺,一脸严肃的曹操忽的失笑了起来,随即摇头道:“没想到啊,我还是小觑了袁本初,差点了中了暗算。”
一旁的郭嘉却是调笑道:“正所谓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袁绍偶尔采用这么一条妙计,也不是什么大事。”荀攸闻言,亦是笑道:“奉孝所言不差,如今敌军之阴谋已经被识破,论战力,我军怕过谁来?”
曹操闻言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听这喊杀声,想必敌军已到,我出去看看,看看袁绍军究竟有何等本事!”
另一面的袁绍军,此时也已经杀了过来。说起来袁绍这一次出征,虽然兵马足有四十万,可是因为袁熙那一败,袁绍不得已只能分兵五万给张郃,去抵御高夜。一路从黎阳杀到官渡,沿途郡县皆需要兵马驻守,以防曹军绕后突袭。黎阳、白马、延津等地,林林总总更是驻扎了近五万兵马,用以保证后路以及粮道的通畅。韩猛带了兵马三万,强攻西营,做出一副袁军全力进攻的假象。马延、张顗二人则带了两万兵马,沿路埋伏,准备伏击前去救援的曹军。
大营之中尚需守备,况且袁军这一次突袭,也希望能打曹操一个措手不及,因此文丑杀到曹营之外的时候,身边的将领倒是不少,足有三十一员,可是兵马却不过两万而已。身后的袁绍,则是亲率兵马十万,紧随文丑的身后。毕竟只要战斗一打响,若是文丑能直接得胜固然欢喜,若是不能,那就要靠自己手下的十万大军来说话了。
文丑杀来之时,本是信心满满,斥候回报说是曹军分出一支兵马,赶赴西营救援。文丑心道曹军中计,必然不会多加防备,况且今夜是初一,天上连月亮都没有,大家选择这一天为的就是好让大军纳影潜行。自己趁着夜色一路而来,也没有被曹军发现,凭借自己的武勇,曹军大寨,该一鼓而下才是。
只是让自己没想到的是,曹军居然早有准备。才杀到大营门前,就遭到了曹军猛烈的反击。五千骑兵才发起冲锋,离着大寨至少还有一百五十步,就遭到了曹军猛烈的弓箭打击,箭矢之密集,简直让文丑有些怀疑人生。毕竟射程这么远,还有如此杀伤力的,除非是床弩才行,可这么密集的剑雨,曹军难道有几千架床弩不成?那不是得有至少两万人,此时正在寨门口操作弩箭!
不过文丑想归想,骑兵既然发起了冲锋,那就没有停下来的道理,只要骑兵冲到了大寨门前,则床弩再无用处。身后的步兵也已经发起了冲锋,曹军既然有所防备,自己也得派个人,让主公的兵马尽快赶到。
在箭雨之中的时间,仿佛是度日如年,文丑武艺高强,虽然冲在第一个,身上却连半支箭都没挨上,全被他长枪一舞,格挡开来。好不容易杀到了大门的文丑,此刻的心情更是沉到了谷底,想象中的床弩并没有在门前,如今的大门,只有无数弓箭手,在大门两侧的寨墙之上放箭而已。大门之前,曹军早已经列阵完毕,为首一员大将手中两杆铁戟,一看便知不是易与之辈。
文丑眼见如此,也不多想,大喝一声,挺枪直刺,典韦更是毫不示弱,一舞双铁戟,迎上了文丑。才打了不过三合,文丑暗道这厮好厉害的本事,自己拼尽全力,依旧奈何他不得。而且此人力气颇大,自己已经感觉到虎口有些发麻。还要再战,只听身边眭元进大喝道:“文将军速速杀入大寨,这厮交给我们了!”说罢一舞大刀,直迎着典韦而去,。随着眭元进一起杀上来的,还有七人。这些人虽然论武艺,个个都不是典韦敌手,可是如今八个人论战典韦,一时间典韦也无法速胜,文丑得此良机,当即纵马杀人大营而去。
曹操远远便在营中高台之上,看到了这一幕,随即冷笑一声道:“没想到,袁军竟把文丑派到了这里。此人倒是勇猛,仲康,去会会他。”
许褚闻言当即领命,立刻下了高台,拍马舞刀直取文丑而来,几个回合一过,就连文丑心中都是一阵惊讶,怎么曹营之中,猛将如此之多?先前那个丑鬼一身好武艺,眼前这个壮汉武功也不低,自己想要速胜,根本不可能。二人直打了十几个回合,只听身后一员将领喊道:“此人交给我们了,文将军速速杀去中军大帐!”文丑闻听,便知是大将韩荀,随即虚晃一招,夺路而走,许褚一时间被韩荀等七员将领围攻,亦是脱不开身。
高台之上的曹操眼见此情此景,心中顿时一惊,如今典韦、许褚皆被敌将拖住,文丑杀入寨中如入无人之境,这样下去,该如何是好!
正沉思间,只听身旁郭嘉奇怪的问道:“此时迎战文丑者是何人?我怎么不认识我军之中还有这样一员小将?”
第二十九章 泰山压顶
如今文丑的进攻,已经让曹操感觉到了一丝压力。虽然他带着的兵马并不多,可是武将却不少。典韦、许褚二人冲上前去,都和文丑没打几个回合,就被袁军其他的将领拦住厮杀。高台之上的曹操和一众谋士,心下已是了然,袁绍军的这一次,是所有人为文丑开路,为的就是要凭借文丑之勇,一举拿下此地。
不得不说,袁绍军的策略还是很成功的,如今大寨最外层的大门,虽然还没有被袁军彻底拿下,可是大门旁边的寨墙,却已经被袁军打开了好几个口子。典韦被众将依旧纠缠在那里,还有不少曹军士卒,依旧在军司马的指挥之下奋战。而在大门内侧防守的士卒,此刻已经开始了厮杀。许褚也和典韦一样,被一众袁军将领所纠缠。虽然韩浩、史涣二人仍在努力的指挥着大营之中的曹军防守,可是文丑的战斗力确实是高,所过之处无人能挡,单枪匹马更是一度打到了第二道寨门附近,当一员武将勇猛若此的时候,几乎可以左右眼前这一场战局。
如今曹操手下再无猛将可以抵挡文丑,这也是曹操现在最头疼的事情。本以为文丑就是再厉害,有典韦、许褚在,也能抵挡。可是没想到,袁绍军的打法近乎于无赖,用大量的武将拖住了他们二人,从而使得文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这种打法,可谓是大大出乎了曹操的预料,这才使得曹操一直紧皱着眉头。
随着郭嘉的一声惊呼,就连曹操都是一怔,只见左冲右突的文丑,正被迎面一人拦住厮杀。两条枪你来我往,虽然文丑一直都占据上风,可是曹操定睛这么一会儿,三五个回合过去,那员小将依旧杀得奋勇,文丑一时间倒也对他无可奈何。看装束,此人当是一员武将,最不济也得是个校尉才是,可是和郭嘉一样,曹操也不知此人是谁,甚至连见都没有见过。
猛然间只见二人良马错蹬,那员小将险之又险,躲过了文丑这一枪。虽然并没有受什么伤,不过头上缨盔却被打落。高台上的曹操眼见文丑这一招,心中都不由得为那员小将捏了一把冷汗,能和文丑打成这个样子,将来必是可用之才!好在那员小将也有些真本事,没死在这一枪下。
战场之上,文丑此刻的心中也是有点惊讶,自己本以为曹营之中,此刻再无猛将,谁能想到,转眼之间就又来了这么一个家伙,和自己勉强打了个旗鼓相当呢?刚才自己这一枪,本以为是必杀之技,没想到,还是被他堪堪躲过,只打落了他的缨盔。那小子不但躲开了自己这一枪,反而还在自己的肩膀之上,留下了一道伤痕,虽然只是浅浅的一道,可这也证明了这小子的武艺,着实不错。
一时间文丑和那小将之间,仿佛时间静止了一般,文丑死死的盯着眼前之人,忽的开口问道:“小子,留下姓名来。”
那小将闻言则是豪迈笑道:“在下汝南陈到,能和文丑将军交手,三生有幸。”
“你的武艺不错,可惜尚不是我的对手,再打下去,你是有死无生!”
“为了主公大业,在下不得不战!就不劳文丑将军费神了。不过文丑将军如今身陷重围,还是先替你自己担心一下吧。”
“哼,十万曹军,在我眼里不过土鸡瓦狗一般,又有何惧?”
“既然如此,文丑将军又为何不敢堂堂正正与许褚将军或是典韦将军一战?莫不是怕三五合被人取了性命,和那颜良一般徒留笑柄不成?”
“好胆!”文丑一听陈到提起了颜良,心中登时大怒,大声喝道:“有本事你我再战,这一次,我手下可不留情。”
陈到闻言却是一笑:“我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想拿我性命,没有三五十合怎么可能?你这一次进攻,你军所有武将都为你开路,我主早已观之!我只要再拖住你片刻,等我主救出典韦、许褚二位将军,你文丑岂有活路!”
文丑闻言不由得大惊,陈到既如此说,只怕曹操此刻已经派出了人手。不过文丑心中虽惊,倒也毫不慌乱,随即哂笑道:“我家主公亲率大军十万,来攻此寨,典韦、许褚就是被救出来又能如何?大军一到,摧枯拉朽,陈到,你还是早日投降为上。以你这身武艺,在主公帐下必能得到重用。”
陈到却不答话,只是跃马挺枪,又朝文丑杀来。至于陈到所言的袁军,高台之上,已经映入了曹操的眼帘。大军虽在激战,不过一支兵马从侧面绕过,直直的朝着寨门口杀去,这样的举动在这个战场之上,如同鹤立鸡群一般,高台之上的众人又怎么会看不见。曹操紧皱着眉头,忽然看向身旁的郭嘉道:“奉孝,看装束,那支好像是子修的亲兵啊。”
曹操身旁的郭嘉仔细观瞧了一阵,这才回道:“好像还真的是啊。”
曹操另一边的董昭此刻却是急得直跳脚,火急火燎的言道:“大公子也真是的,这个时候胡闹什么!兵危战凶,他怎么敢只带这么点人马,杀去寨门!”
曹操闻言,却是冷哼一声道:“他也是将军,有什么去不得的?就因为他是我曹孟德的儿子吗?要我说,他去得好!他不在此处,却能看得清战场的形势,做得出正确的抉择,更有胆杀入敌阵,这才是我曹孟德的儿子!哈哈!”
曹操越说越高兴,一旁的董昭闻言,也是默然不语。一旁的郭嘉却是笑道:“主公说的极是,大公子有此才具,有此胆识,臣为主公贺。”
高台之上的众人,还在品评着曹昂此举,高台之下的曹昂此刻心中却是颇不平静。自己在知道了典韦、许褚被围攻的消息之后,曹昂也几乎是一瞬之间就明白了袁军到底想要干什么。他这一支兵马本来应该和韩浩、史涣一起防守,只是他身为曹操公子,韩浩、史涣哪敢让他亲上前线,最后用预备队这样的理由,把他哄在大营之中。曹昂得了消息当即就决定,要带着兵马去把典韦、许褚二人救出来。只是如今文丑需要有人抵挡,典韦、许褚那边亦须一员武艺高强的猛将,这一下却让曹昂犯了难。他手下此时只有他从曹纯那挖来的陈到,可堪一战。若是让他去挡文丑,自己带兵可不一定杀得过去。让他去支援,不理文丑,只怕韩浩、史涣抵挡不住。最重要的是,袁绍大军一定就快要到了,若是不能速战速决,只怕大营再难坚守。电光火石之间,曹昂一狠心,先让陈到出马,去会一会文丑,他则是带着人,直奔自己的帐篷。在那里,尚有自己的一员奇兵。这个奇兵不是别人,就是他刚刚娶到家的老婆吕玲绮。
吕玲绮的性子本就跳脱,一身武艺在吕布的调教之下本就不差,后来又得了赵云的点播,一杆枪更胜从前,反正曹昂在她手里是走不了几个回合。如今形势危机,曹昂也顾不得会不会被曹操责罚了,先救出典韦、许褚再说。
因此曹昂身边虽然只有五百亲卫,可是在吕玲绮的率领之下,却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直插到了袁军大阵之中。还没有到大寨门口,便听到了怒吼的典韦,也是,想他被七八员武将围攻了这么久,心中怎么可能没有些许火气?
八员大将在眭元进的带领之下,转着圈的和典韦过招,典韦虽然勇猛,可是一时之间也只有招架的份。心中怒火熊熊,这才每一招都伴着一声怒喊,仿佛要择人而噬。就在典韦考虑,要不要拼一招先怼死一个,换取主动权的时候,只听不远处一声娇喝:“以多攻少,羞也不羞!”
话音声落,弓弦声响,围攻典韦之中的一员大将,被吕玲绮一箭射穿头颅,登时落马。眭元进等人闻声之时,心中就是一惊,如今一员大将被人一箭射死,心中更是有些心惧。那典韦闻听一声娇喝,心中也是一怔,不过典韦本就怒火熊熊,眼见一人一死,敌人登时乱了阵脚。二话不说,抡起铁戟,一戟砸在一人的头颅之上,直把头颅砸了个脑浆四溅,血肉模糊。
眭元进耳听得又死了一人,心中大惧,急忙回撤,其他诸人亦是如此。典韦砸死一人,心中怒气未消,眼见六人急忙逃跑,他更是一夹马腹,追赶上前,一拽马上小戟,连飞三戟,登时三人跌下马来,生死不知。典韦还要在追,曹昂急忙喊道:“典将军速退,文丑已经杀到二道门了!我等先去救了许褚将军,再去找文丑算账!”
典韦一听,身子一怔,急忙回马,定睛一看,才知道来救自己的却是曹昂。身边这员小将,典韦揉了两遍眼睛,才确定真的是吕玲绮无疑。典韦满脸的不可思议,指着吕玲绮“这,这,这”的说不出话来。曹昂急忙道:“典将军不要管那么多了,还是速速会合许将军,拦住文丑才是。”
高台之上,曹操眼见典韦被救,心中稍松了一口气,不过曹昂身边那员小将,倒也有些本事。就连曹操都感叹道:“我对这个儿子的关心,太少了。连他身边什么时候有了这等猛士都不知道。”直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才笑罢,曹操猛然间眉头一皱,随即苦笑道:“本初的兵马到了,这架势,当真有如泰山压顶啊!”
第三十章 黎明之前
高台之上的众人,直到此时才真正的露出了凝重之色。文丑虽勇,可是两万兵马的袭击能够造成的伤害依旧有限。曹军精锐,又是早有准备,虽然第一道寨门被袁军撕开了好几个口子,可第二道寨门到现在为止依旧安然无恙。可现在不一样了,袁绍的十万兵马来袭,对于曹操的大寨当真是一个考验。
眼看着袁绍的兵马已经杀了进来,曹操急忙下令,即刻放弃眼前的阵地,全军退守第二道寨门。鼓声隆隆,整个战场都听得清楚。正在迎敌的韩浩、史涣更是急忙指挥着手下的兵马,节节后退,以便退守到第二道寨门去。
另一边的典韦才杀到许褚附近,便看到许褚和他方才一样,在一群人的围攻之下左支右绌,肩头带伤,方才的怒火霎时间又涌了上来。一舞双戟,大喝一声:“仲康勿慌,我来助你!”喊声之大,有如雷震。戟随声至,一戟直拍向眼前之人。那人闻听身后一声怒喝,紧接着便是破空之声,心中本就大骇,匆忙之间翻身滚落马下,这才逃开了典韦这一戟。典韦这一戟虽然没有砸到那人,却是狠狠地将那匹马砸了个骨断筋裂,轰隆一声登时到底,直压在了那个刚刚翻下马去的武将身上。典韦也不管其他,又是一声大吼,直接杀到了人群之中。
阵中的许褚本来也是憋了一肚子的怒气,七个人轮番进攻,当真让许褚有点吃不消。若非如此,许褚也不至于肩膀上挨了袁将严敞一刀。猛然间听到典韦前来助战,心中大喜。登时亦是大喝一声,一连两刀,刀刀批的眼前韩荀难以招架,第三刀才要劈出,那韩荀亦是举刀封挡,哪想到许褚这一招乃是虚招,别看刀锋下落,才落到一半,猛然一转,一刀横扫身后的严敞。那严敞眼见韩荀危机,挺枪来救,一枪刺出,本想让那许褚收手。哪知道这一切早在许褚的算计之中,刀锋这猛然一转,不但韩荀用力过猛,险些闪了自己的腰。那严敞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登时拦腰斩断,落于马下。
一将被典韦打落,一将被许褚腰斩,这一切几乎发生在一瞬之间,韩荀等人眼前此情此景,心中更是大骇,急忙撤走,许褚还要再追,猛然间鼓声响起,典韦急忙一拉许褚言道:“仲康,主公有令,即刻回去,不要再追了。”
许褚闻言,直吐了一口吐沫,随即恨声道:“这帮混蛋,别让老子再遇到他们几个,否则老子定要一个个把他们都杀了!”许褚的话说的狠,典韦闻之心中却大有相逢知己之意,当时曹昂叫他撤退,他心中不也是如此做想么?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先退回去,休息一下,只怕一会儿还要厮杀呢。
典韦去救了许褚,曹昂、吕玲绮两人此刻却是带着兵马直直的朝着文丑杀去。虽说陈到的本事也算是非比寻常,可是面对文丑那样的猛将,能不能撑住还未可知。因此心忧陈到的曹昂,此刻既然是火急火燎的前去搭救。好在陈到的武艺,确实不差,曹昂二人赶到之时,虽是受了些伤,好在不严重,陈到依旧和文丑杀了个难分难解。吕玲绮眼见陈到苦苦支持,二话不说打马而上,直朝着文丑杀来。文丑眼见又一个小娃娃杀到跟前,却是浑然不惧,大枪一揽,直把陈到和吕玲绮二人一起拉进了战圈。那吕玲绮虽然武艺不差,可是比起陈到却是差了一点,如今陈到身上又有伤,因此他们两个上前,倒也算是勉强和文丑打个平手。
曹昂眼看着陈到还在和文丑奋战,心中本来想要救陈到之心,一瞬间便转到了凭借着陈到和吕玲绮二人联手,将文丑置于死地。可是哪想到,文丑的本事居然如此高明!这一仗打到现在,袁军就凭这文丑一将,想要凿穿大营,只要文丑一死,袁军士气大降之下,想必不退也是不行了。可如今看来,这个想法也不现实,陈到、吕玲绮二人虽然略占上风,可是文丑却犹自显得游刃有余,只怕还有什么绝招后手。心想到此,曹昂亦是大喝一声,加入战团,一时间三匹马围着一匹马转。曹昂虽然武艺算不得多么高明,可是围攻之下,他也不进攻,专注于防守,一时间陈到、吕玲绮二人频频进攻,倒也让文丑着实手忙脚乱了一番。
四个人还在厮杀,猛然间听到鼓声大做,曹昂急忙叫道:“玲绮,叔至,我等对战文丑难以取胜,还是速退!”
吕玲绮不知这鼓声是什么意思,陈到又岂能不知,二人闻听了曹昂之言,都是一点头,陈到大喊一声道:“你们两个先走,我来断后!”
曹昂闻言,也知道自己这点武艺,若是不先走,必然成为陈到、吕玲绮的拖累,因此闻听陈到之言,率先虚晃一枪,拨马就走。那吕玲绮和陈到又和文丑对战了几合,这才找准时机,急忙退去。那文丑厮杀了这许久,本就气力有些不足,眼见三人退去,也不再追,反而是急忙打量着战场。只见战场之上的曹军都在节节后退,往身后一望,只见漫山遍野皆是袁军,袁绍的大旗更是迎风招展。
高台之上的曹操自然也见到了袁绍的大旗,遥遥望去,甚至能看得到袁绍的车架伞盖,能看得到袁绍此时此刻是何等的得意。曹操眼看着曹昂、典韦等人皆退回了二道门里,随即看向两旁问道:“我军都退回来了吗?”
一旁的荀攸点了点头道:“都退回来了,韩浩、史涣二位将军已经着手第二道寨门的防守,典韦、许褚二位将军已经进了寨门,想来要不了多久就到此处。大公子的手下也是刚刚进来,二道门外已经没有我军的士卒了。”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远处道:“那就好啊,如今袁绍的兵马也已经杀进来了,传令下去,准备火箭。”曹操的话说完,便不在多言,只是怔怔的看着远处的战局。第二道寨门已经开始了战斗,弓弩齐发,箭如雨下,无数的袁军士卒中箭而亡。只是他们的身后,还有着数不清的兵马,杀入了大营之中。
眼见得袁军涌入的越来越多,曹操忽然一笑道:“传令,放火箭!”
鼓声骤变,二道门那里的韩浩、史涣急忙下令,放火箭迎敌。这本就是曹军的策略,在一道门和二道门之间布下了不少的引火之物。无论是典韦、许褚的出击,还是韩浩、史涣的防守,为的都是此事。混乱的军阵之上,袁军又哪里会注意到多出来的干草和油脂之物呢?如今二道门外聚集着袁军不下两万人,韩浩一声令下,整个北面外侧的大营,霎时间烈焰熊熊。二道门外早有挖好的防火渠,二道门的寨墙之上,此刻更是奔走着无数士卒,将凉水自上而下的淋洗,所为的都是不要让大火蔓延到二道门来。
大寨之外的袁绍,远远看到自己的兵马尽皆杀入了曹军大营,心中正欢喜,文丑此时更在前线杀得兴起,眼看就要攻克曹营。哪知道突然之间,曹营就能烧起正熊熊烈火来。数万大军正在营内,猛然间大火一起,袁军登时大乱,大寨之外督战的袁绍更是勃然大怒道:“好个曹操,果然诡计多端!”
袁绍身边的郭图却是笑道:“主公勿忧,不过是火计而已,命众军士即刻挖土,负土前进,将这大火压灭便是。我军此来足有十万兵马,兵威赫赫,又岂是这等诡计所能阻挡的?”
高台之上的曹操眼见得二道门外的袁绍大军,被大火烧了个狼奔豕突,心中更是大喜。袁绍军本就兵马众多,如今能用一把大火收割掉近万袁军的性命,对于自己这一方来说,可谓是一场大胜!只是曹操才高兴了没多久,只见无数的袁军覆土灭火,一时间战场之上尘土飞扬,曹操也不由得叹道:“本初不愧是本初啊,一瞬之间还能想到这样的办法,当真是难为他了。”
曹操身边的郭嘉就没有这么多的感慨了,只是凝重的看着前方道:“这火势虽大,可袁军想要扑灭也要不了多长时间。等他们打到了二道门下,才是这场战斗最艰难的时候啊,主公可做好了准备?”
曹操闻言却是哈哈大笑道:“奉孝,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模样,还当真是不像你啊!就算是袁军打到了二道门下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此而已。”
袁绍军的兵马着实是不少,覆土灭火的工作,也不过一顿饭的时间。大火熄灭,虽然营地之中还有零星的火苗,不过也已经无关轻重了。袁绍见此,随即下令,全军杀入曹营之中,至于文丑,被大火一烧急忙撤出了营寨,此刻随即又带着兵马,径直的杀入了营中。
二道门上的韩浩、史涣,此刻已经是有些筋疲力竭的感觉了。守了一阵,又放了一把大火,虽然是牢牢地将袁军阻挡在了二道门外。可是如今袁军大举进攻,真的到了该用刀枪和勇气和袁军一决胜负之时了。大战几乎是一触即发,打的更是极为惨烈,就连高台之上的曹操,也收起了方才的自信之心,反而是一脸凝重的观察着眼前的战局,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作战。
正思索间,只听身旁的董昭大喊道:“主公你快看,袁绍军的后方好像有所骚动!那人,那人一身银甲,不会是子龙将军杀回来了吧!”
第三十一章 枪出如龙
董昭猜的不错,从袁军的身后杀回来的,不是赵云又会是何人?三个时辰前奉命前去援救西寨的赵云,如今带着兵马出现在袁军的后方,这一点无论是曹操还是袁绍,都是始料未及。董昭的一声惊呼,直惊醒了高台上的众人,曹操眼见赵云杀将回来,更是哈哈大笑道:“子龙归来,此战可胜矣!”
曹操的话音刚落,只见赵云一马当先,直冲入了袁军之中。黄罗麾盖之下的袁绍,他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眼前的大寨之上,整整两个多时辰的进攻,自己的兵马可谓是死伤惨重,好在曹军大寨已是岌岌可危,依袁绍所想,要不了半个时辰,文丑必能打入曹军的内寨之中,只要能杀入二道门,此战可胜!就连袁绍身边的郭图、逢纪二人,此刻也是满脸的笑意。尤其是郭图,这一计本就是他所献,又有谁能比郭图更加的期望此战可以功成呢?或许,只有袁绍一人而已吧。
眼看着文丑再一次带兵杀入大寨之中,眼见胜利正在向自己招手,袁绍此时,或许用喜形于色来形容都毫不为过。眼看着身边的郭图,更是大笑道:“公则,我看呐,要不了多久,这官渡就是我军的了。官渡一下,曹军再无险可守,颍川更是唾手可得,哈哈哈哈……”
在郭图眼里,袁绍此时笑的,可谓是无比的开心。做为一个从袁绍起家之时就追随左右之人,说实话郭图还从未见过袁绍有如此开心的时刻。就算是当年反客为主拿下了冀州,亦或是艰难征战终于平定了公孙瓒,袁绍的脸上虽有喜色,却也不过是淡淡一笑罢了。没想到今日拿下了曹操大寨,竟能使袁绍如此的开心。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无道理。相比于韩馥、公孙瓒、张燕等人,曹操是一个更为强大的对手。这场大战已经连续打了七个月,双方你来我往,见招拆招,可谓是平分秋色。历经了如此多的波折取得的胜利,自然要比战胜那些轻易就能打败的对手更为让人欣喜。况且此战一胜,曹操再无回天之力,长江以北一旦落入袁绍之手,天下在望,袁绍又怎么可能不开心?
这些念头在郭图的脑海之中不过是一闪而过,眼见袁绍笑的如此开心,刚要开口奉承几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飞奔而来的传令兵大喊着的“报”字,生生的噎回到了肚子里。正在大笑的袁绍,虽然暂时止住了笑声,可是满脸的笑意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那传令兵飞奔下马,袁绍依旧是笑着问道:“如何,是不是文丑已经拿下了二道门,杀入了大寨之中?哈哈哈哈!”
那传令兵一面喘着粗气,一面单膝跪地,抱拳拱手道:“启……启禀主公,前军之事小人不知,只是那赵云从后军杀了进来,主公……”
那传令兵的话音还没落,一旁的郭图、逢纪二人都是一惊。刚刚还在大笑的袁绍,更是被自己的一口口水呛到,引来了一阵的咳嗽。身边郭图急忙上前,拍着袁绍的后背帮他顺顺气。好不容易缓了过来的袁绍猛地一抬头,看着那传令兵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传令兵急忙道:“主公,赵云从我军后方杀进来了!吕旷将军正在阻挡……”
不等那兵士话语说完,袁绍嘶哑的喊道:“那赵云不是去了曹军西寨吗,怎么就从我军后方杀了过来!这怎么可能!”
袁绍歇斯底里的愤怒,并不能将赵云多阻碍一秒。他在军阵之中,驻马而立,和曹操立于高台之上可谓是大为不同。曹操站得高,自然看得远,赵云突入敌阵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令,要大军准备反击。可是袁绍站的并没有那么高,因此无论是前军那里的文丑,还是后军那里的吕旷,到底打成了什么样子,他根本就无法在第一时间知道。如今他这里刚刚收到赵云杀进阵中,吕旷正在率部抵挡的消息,而在大军身后,吕旷却早已经死在了赵云的箭下。
说起来也是吕旷倒霉,他早闻赵云有吕布之勇,就连大将颜良都不是他的对手,他哪里敢上前与赵云一战,只能是缩在大军身后,指挥后军节节阻击。可是袁绍军的后军皆是步卒,赵云的手下却都是骑兵。早已经发起了冲锋的骑兵,又哪里是匆忙应战的袁军步卒所能抵挡。在赵云的带领之下,只一个冲锋,就把袁军冲了个七零八落。赵云更是一马当先直接杀入了袁绍的大军之中,左突右杀如入无人之境。而吕旷倒霉就倒霉在了他坐在马上指挥的身影,早已进入了赵云的视野之中,赵云虽然不认得他是谁,可是擒贼擒王的道理他心中还是明白的。因此赵云二话不说,打马直朝着吕旷杀去。
赵云一有动作,另一边正在指挥的吕旷又如何能不知,眼见赵云杀来更是吓得肝胆俱裂,一连吞咽了好几口口水,这才算是稳定了心神。眼见赵云来势汹汹,更是急忙下令身边众将前去迎敌。袁绍如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曹军大寨之处,文丑、眭元进、韩荀等人都在前线攻打曹军大营,后营这里本就防御薄弱,吕旷身边更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勇将来。这些人迎上了赵云,又哪里能拖得住半分半毫。吕旷只见自己的四员副将冲上前去,只看见赵云手中大枪一挥,那四员副将随即落马,生与死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这让吕旷如何能不心惧。
眼看着赵云杀来,吕旷更是不敢抵挡,拨马就走。赵云一路杀来,眼见就要到那员敌将身前,哪知道吕旷居然拨马就走。眼见如此,赵云更是绰枪取弓,瞧得真切。弓弦声响,一箭而出,正中吕旷后心。眼见得吕旷落马,他身边的袁军大乱,赵云还想要打马上前,拿了吕旷的首级。只是他的副将许定虽然姗姗来迟,却是大声喊道:“将军,莫要管他了,那黄罗伞盖之下必是袁绍!”
赵云闻言登时心中一凛,顺着许定手指的方向定睛一看,果然不远处,黄罗伞盖迎风飘动,伞盖之下是什么情况虽然自己看不见,可是正如许定所言,袁绍必在那伞盖之下。若能斩杀袁绍,自己必为此战首功。心想到此,赵云急忙喝道:“众军听令,随我去取那袁绍首级!”说罢一舞长枪,拍马便朝着袁绍杀去。赵云身后的许定紧随其后,此时此刻聚拢在赵云身边的骑兵更是景从。
出发之时本来有一万兵马的赵云,往西寨走了一圈,绕开了了马延、张顗的埋伏,又退了韩猛之军。刨去战死沙场的,伤重留在西寨接收治疗的,如今身边不过六千之众。可就是这六千骑兵,撞入袁绍的大军之中,直如虎入羊群。许定连喝三声“擒杀袁贼”,身后一众军士随声附和,一时间全军更是气势如虹。
才发泄完脾气的袁绍,还未下令,便听到了这震天般的吼声,更是感到了一阵心惊胆战。逢纪倒还好点,郭图此时早已是面如土色,对着袁绍急忙喊道:“主公,赵云凶猛,不可抵其锋,主公还是速速撤退吧。”
袁绍怒哼一声道:“慌什么!赵云不过那点兵马,还真能杀过来不成!让所有大将一齐去迎战赵云,就是耗也给我把他耗死在这里!”说到这里,随即看着身后还跪着的传令兵道:“去,传我将领,让文丑立刻回来,对付赵云。让眭元进和韩荀继续猛攻曹军大寨,不要给他们喘息之机!”
袁绍的应对不可谓不及时,军令一下,袁绍身边的所有将领都带着手下人马,朝着赵云杀去。本来势如破竹的骑兵攻击,一时间再难寸进。层层叠叠的袁军士卒,加上纷飞的乱箭,更是使得赵云的骑军死伤惨重。
如此情景,大寨之内,高台之上的曹操等人自然也是看的一清二楚。尤其在听说猛攻寨门的文丑急匆匆的离去之后,曹操更是放声大笑道:“好一个赵子龙,枪出如龙,人如其名!”随即一举倚天剑大声喝道:“胜机已至,众军随我出击!”
一时间鼓声大作,紧闭的寨门登时大开,典韦一马当先,率领虎贲军直接杀出了营寨,正在门口指挥的韩荀被典韦杀了个措手不及,一戟拍了个骨断筋折,栽于马下。眭元进更是深知典韦厉害,不但应其锋芒。紧随虎贲杀出的,便是曹纯率领的虎豹骑。这一支精锐骑兵到了现在,才真真正正的发挥出了他应有的威力。除了韩浩、史涣二人,继续留守大营之外,其余众将,甚至连刚刚被曹操以出征带女眷之事责备完的曹昂都随着曹操一起,带着兵马紧随虎豹骑之后,杀将出来。
袁军虽然兵马众多,可是虎豹骑一直未曾参战,一轮冲杀又岂是戮战许久的袁军所能阻挡。再加上典韦这个得到了休息的杀神在前面厮杀,袁军还未溃败,已经算得上是眭元进指挥有方了。如今曹操的兵马再一杀出来,虽说大家都已是疲惫之师,可是曹军此刻士气大涨,袁军却是士气低迷,任凭眭元进如何指挥,也是无力回天。形势逆转的如此之快,郭图的脸色比起方才来更是苍白的厉害。哆哆嗦嗦的对着还在发怒的袁绍劝道:“主公,快撤吧!再不撤可就来不及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