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真相大白
“请注意，请注意，本舰已进入三十秒发射倒计时，即将飞往科特星港，祝各位乘员旅途愉快。”
要说吴陌不紧张，那绝对假得不能再假。
听到广播，他的整个身躯徒然一紧，变得僵硬挺直、脑壳前伸、目不斜视；两只胳膊紧紧地把住了跨栏背心似的抱臂、手背上的青筋绽露；大脑里一片空白、嘴唇翕动、不由自主地跟着默默数数。
从奥顿山脉里走出来的乡下孩子，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人生中诸多的第一次。而这即将飞天翱翔的感受，比起他自己拥有灵识的这种事，甚尔更加爆炸震撼。
两相对比，一个是见不得光的隐秘，另一个却是那种仅仅只需想想，便能热血沸腾的期待。
自古以来，人类就渴望拥有一双能飞的翅膀，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先祖血脉的遗传。
不知从何时起，一股凝重压迫的气息，从吴陌的身上传了出来，甚尔感染到了乘员舱内的每一个人。
无论是前来历练的少男少女，还是带队的壮年老师，脸色俱都为之一肃。
原本有说有笑的乘员舱，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在这个有限的封闭空间内，在这种触手可及的距离范围里，跟彼时林森岛码头上，所处的那种广阔天地完全不同，更能强烈地感觉到了吴陌的不凡。
只是一霎，这股厚重的气息便弥漫了整个乘员舱，其中揉杂了种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有不舍、有紧张、有仿徨、有期待。。。仿佛每个人都能细致入微地感同身受。
好一个灵徒！
两位脑子活络的老师扭头对望了一眼，发现彼此的身躯，都在禁不住地瑟瑟颤抖，心中已经哭出了音，
“具现的灵魂场！你妹的！果然是传说之中的那种大佬！”
其中的一位王姓老师，便是黄卷毛的领队。
孩子是他带出来的，出来的时候活蹦乱跳，回去的时候，已经成了一小盒灰。
无论在情感上，还是在态度上，王老师都必须要找出黄卷毛事件的真相。这既是对他自己的交待，也是在回去以后，对黄卷毛家人的交待。
当然，王老师拎得清，回去的交待，不一定是真相。
因为真相是残酷的，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更能刺穿黄卷毛家人的心肝。
事实上，自打出事以来，王老师的推测，其实已经与真实性状相差无几了，唯一欠缺的，就是此时灵魂场具现的这种佐证而已。
他紧紧地抿着发白的嘴唇，无声地晃了晃脑袋，眼中满是苦涩，
“小严好死不死的，跟这种人寻衅滋事，恐怕天生就是个短命鬼。怪不得军部要拉偏手！这种秘密，咱是要带进棺材里去的！”
还交待个屁！你们自己没长眼，不会看军部的报告吗？
王老师沮丧地缩了缩身子，将头埋进了抱臂之中，他很是清醒地知道，
“这尊大神，自己可没有与之交好的福气，只能躲得远远的。”
有的人，无关善恶对错，从一开始，就注定是站在了对立面的人。
吴陌的胳膊被拽了拽，下一刻，板结僵硬的手心里，塞进了一只温暖润和的小手。
他一侧脸，却是司文君反应了过来，没有顾忌旁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的柔荑，
“放轻松点，后面还有好几百光年的路呢。”
吴陌勉强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握着司文君的小手，他的心中甚为慰籍。
‘呜’地一下，吴陌的小腹便是一阵阵的发虚，瞬间充斥着满满的尿意。
空天舰起飞了。
并没有吴陌想象中的轰鸣，也没有搞出什么惊天撼地的大动静。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突兀地从地面上弹了起来，悄无声息地悬停在几十米高的空中，甚尔没有带起一粒砂砾。
还好，尿意来得快，去得也快，只给吴陌带来了微微的羞燥。
他盯着斜上方的全息视窗，大为诧异，扭头问向了司文君，
“咦，这么长的跑道，不是给空天舰用的？”
“这艘舰虽然老旧，但也是第二代或者第三代的场驱动飞行器，不需要跑道的。”
司文君并不是个万事通，她对于各种军用民用飞行器的了解十分有限，只具备一些略略的常识。
她望了望那边乖巧的司文远等人，心里想道，
“如果是哥哥来给他讲，能把这个傻小子唬得一愣一愣的。”
男孩子一般都对机甲啊、飞船啊这类的事物具有强烈的兴趣，而司文远更是算得个此中高手，不满十八岁的他，已经拥有了机甲C类、大气层内飞行器C类的资格证书。
这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要知道，就算是特勤组的机甲，也仅仅只需要机甲的D类资格。
一般来说，年满十六岁的帝国公民（灵徒以上的灵者，才能取得帝国公民身份），就可以申领F类至C类的资格。但是事实上，就算是最低级的F类资格，能够通过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因为不管哪一类资格，其实都需要职业者的某些技能作为基础的。一个不是职业者的帝国公民，如果没有这方面的天份，或者没有勤加习练，两者缺一不可，那是不可能通得过资格考试的。
司文君暗暗地下了决心，
“得找个机会，让哥哥他们也能加入进来。”
放着身边有这么两个天然的宝贝，倘若失之交臂，她都替司文远他们疼得慌。
司文君轻轻笑道，
“这俩条跑道建了好几百年，维护得一直很不错，已经是科特星的标志了。”
她的另一只手，不晓得在哪里一抹，举起了一个亮晶晶的小牌，
“诺，你看，这是特级科特试炼勋章，一颗星球背着两条跑道。”
吴陌接过来把玩了一番，嘟囔道，
“特级？”
司文君的话里带着满满的自豪，
“在科特试炼历史上，从来没有颁发过特级！只有我们小队得到了。”
她的心里很清楚，之所以是特级，跟眼前这个傻小子，和那边那头傻熊，都脱不了干系。如果有特特级、特特特级，也只能是她们莉娜星小队的囊中之物。
司文君的话音未落，又是‘呜’地一下，却是空天舰再次启动了，向着茫茫的星空飞去。
122 神恩沐浴
空天舰上升的过程中，整个乘员舱里一片寂静，只听得吴陌和司文君窃窃私语的咕哝声。
彼时吴陌不自觉地具现了灵魂场，虽然只是一霎的光景，但是乘员舱内的众人，却在不知不觉之中，享受到了天大的好处。
这种中正平和、醇厚浓烈的灵魂能量，无异于一众弱小灵魂的绝佳补药，更在无形之中，为各人的灵魂之路点燃了一盏明灯。
历史上，这种情形可遇而不可求，只存在于传说之中，被誉为‘神恩沐浴’！
惟有到了帝国大议员这个级别，才能知晓这个名词。便是他们，譬如陆行硕，也没有这种本事。
普通贤者虽然也能具现灵魂场，然则与‘神恩沐浴’比起来，形似而神不似。盖因他们的灵魂，是硬生生地修炼出来的，其能量天生就匮乏神道者所拥有的灵性。
换言之，也可以这样理解，普通贤者的灵魂类似于固化物，缺失了继续拓展的能力，而神道者的灵魂，是可成长的天然活物。
两者绝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这仅仅是指可成长性而已，至于真正的实力，那又得另当别论。
须知一坨牛粪掉下来、也能砸死不少的花花草草和弱小的爬虫。
除了坐在吴陌左近的聂云霏，和离得稍远的司文远有所感应之外，无论是始作俑者的吴陌，还是舱内的其余人等，包括司文君在内，谁也没有意识到，这次的‘神恩沐浴’，将会在他们各自的人生当中，掀起何等的轩然巨波。
天下掉下来的不是牛粪，而是美妙的馅饼。
吴陌具现的灵魂场一发一收之间，聂云霏和司文远两人的身子都是一僵，脑海里‘啵’地一声，仿佛某个堵塞住的点，被通透了一般。
如果说灵魂也有七窍的话，这便是通了其中的一窍。
此次科特之行，聂云霏毫无疑问地成为了莉娜人中的大赢家。
若论起天赋，聂云霏显然不如司文君远甚，但是不要忘了，库鲁也是一个神道者。比起司文君来说，聂云霏陪伴在库鲁身旁的时间，要远远超过司文君。
朝夕相处、抵足而眠之际，库鲁无意中辐射出来的灵魂能量，无时不刻地在温养着聂云霏的灵魂。
我们都有一个养成的体验，越是弱小不堪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点的阳光，也能使之璀璨成长；而到了某一程度之后，则需要十倍百倍的能量和养料，才会有微不足道的进步。
于是聂云霏先行了一步，而司文君依旧在默默地积攒着底蕴，等待着未来厚积薄发的那一刻。
输在起跑线上，有时未必是件坏事。
近水楼台先得月，任谁身边时时杵着两个散射神光的家伙，是人便会成仙、是兽便会成妖。
即便是库鲁，就算被吴陌天天揍得满头是包，也从不言弃，根源就在这里，这是一种本能的选择。
在以后的日子里，可以想象得到，不管是聂云霏还是司文君，受益只会越来越多，与别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而司文远，比起不包括司文君在内的其他众人来说，则明显是灵魂天赋高了一筹，其实差距并不多大，就像是多上了一两级台阶那么点的区别。
只不过辗转曲折的台阶之间，盘旋着无数云山雾罩着的平台。
多上了这一两级台阶，或许意味着触摸到了一个大的平台，可谓是修炼之路中，某一个关键的节点。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神恩沐浴’，终司文远一生，一辈子也踏不上来。
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天赋，如果没有被激发出来，所起的作用其实非常有限。正如古成语中，五十步笑百步那种意思。但若是那五十步者尚陷于泥泞之中，而百步者则摆脱了泥泞、已经抓住了起飞的翅膀。。。
意义就完全不一样了。
所谓灵魂七窍通了一窍，司文远的灵者之路，在可以想见的将来，必定是一片坦途。
而其他的人，虽则不如司文远和聂云霏这般的明明白白，但是回过味儿之后，都在心底默默地品鉴。
遮蔽住灵魂的那层窗户纸，被吴陌给捅破了。
没吃过猪肉、总也能见过猪跑，谁比谁傻得了多少？
更何况乘员舱内在座的，是各个行政星的教育界精英和天才少年，整日里没做过别的事儿，满脑子琢磨的，都是修炼修炼再修炼。
司文君成了一个例外。
只因为那一刻，吴陌所具现的灵魂场，在她的心中激起了另样的共鸣，引发了悲天悯人的母性情怀，升起的是一个圣洁的念头，
“天可怜见，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吴陌小贼，让我来拯救你吧。”
司文君勇敢地递出了自己那只温润白皙的小手，不吝于当众宣告，
“我是你的。”
然而吴陌童鞋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吴陌那只小麦色的宽厚手掌，心不在焉地握着司文君柔若无骨的手掌，那根不安分的大拇指，时不时还会在凝脂般的皮肤上来回揉动。
只不过这完全是一种无意识的举动。
倘换做平常时节，他肯定会流露出猪哥般的贪婪，没准儿满脑子还会想着，
“是不是还能再拱一下。。。”
都说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然则吴陌今日无心，他的全副心神，悉数放在了全息视窗的景象上面。
随着空天舰的跃升，视窗里渐渐显出了科特星的弧形轮廓，一片蔚蓝的底色之上、飘浮着稠密的白云，镶嵌在黑漆漆的太空背景之中，怎一个震撼了得。
知道科特星是圆的，和看见科特星是圆的，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以至于吴陌突然产生了极其强烈的陌生感和恐惧感，不安地扭动着身子，脑子里蹦出了一个非常荒谬的念想，
“司司姐，科特星会不会飘走啊？”
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努力地睁着小眼，生怕自己一眨眼的工夫，就把科特星给看丢了。
司文君从座椅中扯出了一块面巾，轻轻地给吴陌擦了擦汗，一边柔声安抚道，
“别担心，不会的，我们达不到科特星的逃逸速度，目前还是科特星带着我们，一起在宇宙里飞呢。”
她很是理解吴陌此时的不适，因此动作异常舒缓，像极了一个母亲在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孩子。
作为一个双脚从没有离开过地面的人，吴小白童鞋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航海者，还有很长的路程要走。
司文君将面巾掖回座椅，用手指点着视窗说道，
“星港是科特的人造卫星，也算是科特星的附属物，而科特星则是科特恒星系的子系统，科特恒星系又是银河系里的一颗普通恒星系。我们所在的星系，我们所在的星球带着我们，每时每刻，其实都在宇宙之中穿梭，经过的是我们从没有到达过的宇宙空间，因此只有相对的位置才有意义。”
123披萨饼
当科特星港在全息视窗中，从一个小黑点变成了清晰可见的影像时，吴陌和库鲁都张大了嘴巴，除了震惊还是震惊，一脸的不可思议，齐齐地发了一声喊，
“噢！”
远远地看去，那仿佛是一个轮状的圆盘物，等到近了才瞧得清楚，原来是一个六芒星的形状，外圈高厚、内圈低矮、层次分明、凹凸有致。
在科特阳光的照耀下，星港闪烁着明亮的金属光泽，与科特的太阳相辉映照，呈现出一种美仑美央的质感，真的跟天宫没有什么两样。
这大约是人定可以胜天的最直观的旁证。
相对于个人而言，空天舰毫无疑问是个庞然大物，但是比起即将接驳的科特星港，空天舰就变成了一只毫不起眼的小飞虫。
聂云霏听得那一声喊，转眼瞥到两人呆滞的表情，噗呲一乐，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语气，
“这才是一个小型星港。”
吴陌具现的灵魂场，带给她的顿悟，只有一霎。这些许的感触，并不能马上使聂云霏变成云霏仙姑。后续的种种效应，要在漫长的修行之路中，才能渐渐的体现出来。
但是有一点毋容置疑，聂云霏的才思因此而更加敏锐，牙更尖、嘴更利矣。
吴陌这些天倒是浏览过了有关科特星港的简介，脱口反问道，
“直径2.6千米！这还小？”
当然，早先他其实也是稀里糊涂的，对科特星港的大小，并没有一个直观的什么概念。那是纸面的数据，难以打动傻小子矜持而匮乏想象的内心。
如同远眺峰峦、横岭侧峰、并不会觉得如何艰难险阻。然而那山那岭，倘到了近前，许是瞧上几辈子，也难以仰望峰顶的所在。
当空天舰临近的时候，偌大的星港，乌泱乌泱地靠过来，如同泰山压顶一般，直震得吴陌那小心肝儿一阵阵的发颤。
聂云霏歪着脑袋，下巴微微一扬，慢悠悠地说道，
“在帝国的星港分类中，从F级到S级一共有七个标准，科特星港属于E级，也就是次低的那个级别，当然只能算是小弟弟了。”
“你问什么分类标准？这个我不太清楚。这么说吧，比如我们莉娜的1号星港是A级星港，单以大小而论，比科特这个大了几百倍是有的。”
吴陌倒吸了一口凉气，几百倍？我的天呐，那起码得有数十千米的直径！
“啊！这么大？”
他再是蠢笨，也大致明白这样的尺寸，应该差不多相当于美济镇到华阴谷的半程那么大！
这是人类能造出来的东西吗？关键还是堂而皇之地挂在了天上！
聂云霏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么大？道理很简单啊。先不论商业往来的经济需求，莉娜星还是帝国一个重要的移民星，每年都要外放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数量的移民。那些人可不是到了星港就能上船的，而是要在星港里生活一段时间。”
全息视窗里的科特星港，挟着强力的压迫感和窒息感扑面而来，倘再大个几百倍，那将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这不禁让吴陌的心里升起了浓浓的后怕，小心肝‘砰砰’地狂跳起来，担忧地问道，
“万一掉下来怎么办啊？”
小爷可是要去莉娜的，一个不小心，这一坨铁疙瘩砸下来，估计在莉娜星上，甭管大大小小什么样的生命，都会死的比消杀间里还要干净彻底。
聂云霏吃惊地瞪圆了细长的凤眼，下一刻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唉哟，这个你就不必挂心了，一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你现在只需要知道，星港系统有一套成熟的运行机制，任何可能的风险都会被扼杀在摇篮里。在人类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发生过星港坠毁的事件。”
吴陌听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星港要是有妈妈的话，你妈妈晓得你这么牛掰吗？
“这么大的星港，是怎么造出来的？”
“这个并不难，星港看着很大，其实全都是模块化的构件，是由一艘艘独立的飞船拼接而成的。”
聂云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副馋相，
“标准的星港飞船有一个很香甜的外号，叫做披萨饼。”
吴陌和库鲁面面相觑，哪怕用大脚趾去想，两人都能知道，这星港如此的高大上，必定是人类文明集大成的结晶，霏霏姐说的未免有点太过于轻巧了吧。
司文君趁机轻轻抖了抖，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自己的手掌。
她早已经微微有些恼意了，虽然看出了吴陌两人的狐疑，但是并没有主动搭话，
“要怪就怪我自己太冲动了，女孩子家家的，大庭广众之下主动求捏，我容易吗我？你可倒好，跟旁人聊得火热！本仙子的纤纤玉手，白白地让你这个小贼把玩了半晌！”
彼时泛滥的圣母之情，仅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便被无名之火蹿得无影无踪。
深坐蹙蛾眉,不知心恨谁。
司文君的鼻腔里，忍不住轻轻地带出了一声，
“哼！”
其余三人听得真切，目光尽皆聚焦在她的身上。
司文君眼见漏了情绪，急忙强露出一丝笑容，故作随意调侃地说道，
“霏霏你尽把他们往沟里带。”
聂云霏悄悄地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心中暗道，
“原来是因为这个，可吓死我了。姑奶奶你千万别耍脾气，我真惹不起你。”
她做了个鬼脸，歪着脑袋轻笑道，
“司司姐，这不是先给他俩扫扫盲嘛。我告诉你俩，要说起来真正的星港建造，哪有这么简单，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太多了。而且每一个星港一般都有一个阶段性的规划，那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系统工程，大都是一边建造、一边使用的。”
聂云霏又指了指全息视窗中的科特星港，感概地说道，
“你看科特星港才有六艘披萨饼，先不说别的，光是让这六艘飞船形成一个场共振系统，就需要一位七星灵师才能搞得掂！”
这些相关的基本常识，在星际旅行前有过培训讲座，当然难不倒我们的菲菲女神。
聂云霏最后的那句话里，短则短矣，信息量实在太大了，吴陌和库鲁一时间真是消化不了。
“六条边就是六艘？那莉娜星港得有几条边？”
“小型星港肯定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但是中级星港，也就是D级以上的，拼接的模式完全不同。”
聂云霏得意地笑道，
“咯咯咯，回头你自己去学吧。”
库鲁关心的则是那个完全听不懂的词，
“搞得掂？”
“就是完得成、做得了的意思。”
“七星灵师又是个什么鬼？”
“职业者进阶到七星以后，不再称‘士’，而是被尊称为‘师’。到了九星的层次，前面还要加个‘大’字，譬如大战师、大法师、大灵师等等。”
七星、九星。。。这离得太远了，手够不着啊，还是想想当下吧。
吴陌丝毫没有学到了新东西的喜悦感，眨巴着小眼翻了翻，紧接着嘟囔道，
“麻蛋，劳资连场驱动是啥都还没搞明白，又出来了一个场共振？这是什么鸟玩意儿？”
层出不穷的新名词，加上远在天边的七星师者和九星大师者，委实加深了吴陌的挫败感，他有点怀念在美济的时光了，那时的两位女神，就没整过这么些个幺蛾子，咋那么接地气呢？
吴陌完全忽略了自身知识储备的不足，倒是没想到，那时就算人家说了，他也会跟听天书没啥两样。
124 防火防盗防闺蜜
嘀嘀咕咕的吴陌，被人类科技文明的辉煌亮瞎了小眼，怔怔地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旁边的司文君扳起了俊俏的小脸，化身为冰霜女神，强大的气场瞬间铺满了整个乘员舱。
众多吃瓜群众一个个噤若寒蝉。
只那么一息半息的工夫，整个舱内的温度仿佛都已凝结，气氛随之一滞，变得十分微妙，透出了一种莫名的古怪寂静。
自从人类这个种族发展出文明，尤其是氏族时代以后，人类社会进入到了私有化体制，人类的占有欲望是极其强烈的。
微不足道的快乐、或者某些无关紧要的物资，或许我还是愿意分享的。
但是，我的大宗资产，比如那些影响到我的衣食住行、我的生活质量、我的精神层面的东西，你想都别想！
至于人生的伴侣，一夫一妻制并不仅仅是个摆设，无关性别，任谁都要去捍卫独占权利的，
即便是通常意义中的所谓舔狗，也决计不会去想着共伺一夫（妻）。
如果爱人的这种事儿，你也愿意与别人分享的话，只能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你连你自己的生存都保障不了；另一个，就是你所仰慕的对象，是那种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你不得不去卑微的迎合，以图取某些超出自身能力范围的东西。
公元时代如是，灵元时代亦然，科技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在几千年的时间里，并不能使人性就此发生重大的改变。
于是简单的说，形容那种愿意分享的个人，只有两个字，有病。
而且病得不轻。
在这个意义上，聂云霏其实就是一个病人。
瑰宝一般的吴陌，已经显露出来了无以伦比的价值，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与别人分享呢？
就算是聂云霏自己，但凡有一丝可能，也会只想着吃独食的。
仅仅是因为她力有不逮而罢了。
面对着司文君这样一个无论是实力、家世、见识、甚至包括性情与外貌，都呈碾压之势的竞争对手，自卑的聂云霏心知肚明，自己终是无力回天！
自打动了凡心之后，聂云霏经历了从下嫁、对等、高攀这个过山车一般的心路旅程，到最后隐隐地预感到，自己和吴陌之间最理想的关系，恐怕就是成为一个没有名分的偏室。
放在远古时期，许是通房丫头那一类的存在也说不定。
如果与吴陌这样的男人擦肩而过，那么多年以后，忆起曾经的唾手可得，聂云霏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开了眼的聂云霏，就想问问这世上，还能有谁可以去比肩灵魂生物？
所谓的低不就也。
作为一个还未到发病状态的人类，尤其是作为怼天怼地的灵者，哪怕面临着极小的概率，她当然也要奋力一搏。
聂云霏刚刚的嘴嗨，一是性格使然，然而也未尝不是展露那么一点点人前显摆的姿态。
这正是下位者的悲哀。
正是这种几乎微不可察的小心思，在司文君这里无所遁形，着着实实惹恼了一贯优雅淡定的女神！
防火防盗防闺蜜，古人诚不欺我！
谁错了？
谁也没错！
龃龉往往产生在不经意之间，往往也始于一丝罅隙，发展到最后，往往撕裂成不可弥补的裂痕。
曾经沧海难为水、横断巫山只因君。
而司文君与聂云霏的心态完全不同，头顶着女神的光环、身披着顶级二星灵者的外套、背后倚仗着有矿的家族，她显然是个正常的人。
即使吴陌是传说中的灵魂生物，司文君自忖，自己也是能配得上他的。
当然要独占！
道理很简单，吴陌如果要想去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性灵魂生物，那不吝于痴心妄想。
如果人类社会里，真的还有那样的一个女孩，并且真的能与吴陌撞在一起，结果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人的底线并不如何坚定，大都是可以一破再破的。
最不济的，司司女神当然就会和聂云霏一样，甘做一个有病的人。
什么？猪哥吴陌就不会打光棍吗？
滚！
如果说一开始的时候，司文君仅仅只是略有不满，那么现在，聂云霏喋喋不休的卖弄、而吴陌和库鲁恰逢其时的惊诧，彻底的激怒了司文君，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当着满舱的人，本仙子正在表白，你这横插一杠，是想要截胡吗？真个把本仙子当成了空气？”
我与情郎关系未定之时，你想咋样、做咋样都无不可。
那个时候，司文君虽然依旧会暗自不爽，但是并没有阻止聂云霏的理由。二女争夫，乃各显其能也，终归不过是八仙过海、互怼神通罢了。
当然司文君很是笃定，只要吴陌不瞎，断然没有弃已而选聂云霏的道理。
因此无论面子还是里子，在司文君的心里，俩人仍然还是好姐妹、好闺蜜。
这就是上位者的大度。
至于吴陌有什么想法，那很重要吗？
至于或者还有旁的女性后来居上？
呸！要是连这点儿自信也没有，司文君就该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不管在哪个时代，众目睽睽之下的十指紧扣，肯定是突破了所谓的男女大防。因而在司文君看来，虽然尚没有海誓山盟，然则这波狗粮撒出来，毫无疑问地确定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让司文君始料不及的是，自己宣示的主权尚未捂得热乎，而聂云霏就那么恰到好处地吸引了吴陌的全部注意力。
“可恶，你明明已经了然当前的局面，甚尔没有半分的收敛！”
倘没有彼时的投手送捏，想来司文君也不至于现时的如此失态。
这让心高气傲的司司女神情何以堪。
意难平啊意难平。
那边原本谈笑风生的聂云霏，隔着库鲁和吴陌的两个座位，都能感觉到司文君飘然而至的杀气。
她悄悄地扫了扫正襟危坐的司文君，乖巧地闭了嘴，后知后觉地想道，
“是了是了，我抢了司司姐的风头！”
这转念间，聂云霏顿感郁闷之极，心中很是气苦，
“我还是太天真了！”
纵是刎颈之交，大妇亦不容小妾矣。
如此看来，倘有河东狮吼，便只能依仗着吴陌的巍然不惧了。
只是两女之间的暗斗，并没有影响到始作俑者的吴陌。
他的全副心神，都沉浸在空天舰着港的进程里。
不管人们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科特星依旧绕着自己的太阳转，星港依旧在科特星的上空画着圈，空天舰依旧照着降落程序，稳稳地靠停了星港
125 着港
倘若从上帝视角来看，小小鸟一般的空天舰，灵巧地调整着自己的飞行姿态，与科特星港渐渐同步。
下一刻，空天舰就像是被磁铁吸附的微尘，嗖地一下，径直落向了星港的一处平台上，三只粗壮的爪状支架，瞬时从空天舰里探出，精准地套住了平台上凸起的圆柱。
空天舰的着港，产生了轻微的晃动，让吴陌从飘飘落落的茫然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头，眼神毫无焦距地看了看乘员舱、又看了看全息视窗里展露的景象，那些个映入眼帘的精巧的全金属结构，醍醐灌顶般地打开了他的视角和思维，
“科特人的退化，是帝国故意为之的！”
向这样的一个末法星球移民，造就了一个完全封闭，且没有任何价值的中世纪人类群体，那些拍脑门的老爷们，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科特人的移民先祖们，又究竟是为何而来？
吴陌的脑海里，各种画面纷沓而至。
美仑美奂的星港、雄伟壮丽的空天舰、整洁而简朴的鹿鸣城、依山傍水的美济镇、吭哧吭哧的机甲小队。。。
破败的院子、简陋的家具、自制的渔网、还有那从不离身的三件套：小刀、斧头铁钎。。。一直到卧在病榻上的母亲，而记忆里父亲的面容，早已只剩了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饥饿、寒冷、彷徨和无助，是这些个画面的主旋律。
但凡人类的文明之光，从手指缝里漏出那么一星半点，洒向科特，洒向美济，自己就绝不至于拥有那么一段苦逼的人生。
吴陌将两只胳膊都撑在抱臂上，努力地想要藏住自己微微泛红的眼眶。
大梦方觉醒。
一个不经意之中，他就硬生生地打破了生活的惯性，重新塑造了自己人生的轨迹。
对于几百年前的先祖，吴陌并没有什么念想。
十几代的祖宗们加起来，也比不过父母在吴陌心目中的地位。
就算用屁股去思考，他也明白的很，科特人的先祖们，绝对就是一帮灰头土脸的社会最底层，他们各自的人生，必定有着各种各样的不如意，如此才会来到这个无法修炼的末法之星，藏在这个被人类文明遗忘的角落里。
想当年呢，他们大约也就是挣命来的。
吴陌此刻仍然很是不理解，且不说科特星缺失了灵气、甚尔又缺失了科技文明，还能挣个什么命？
如果自己处在他们那个时代的那种境遇，是不是同样没有别的选择呢？
算了算了，子不议祖。
这些个问题，留待日后慢慢再去探索也不迟。
科特星那一幕美丽的弧形，渐渐地放大，占据了吴陌全部的想象画面。
“我就要离开科特了，我爱科特，正因为爱，所以我才会选择暂时的离开。”
不到离别的时刻，无法体会到那种深深的眷恋。
眼前这颗原始的星球，不光是吴陌的生养之地，更是父母的埋骨之地，
“爸爸妈妈，你们先好好地呆着，不要担心我将要历经的沧桑和风雨，等着我，我会把这里变成人间最美的天堂。”
对天堂里的父母而言，自己能够越来越好，才是给他们的最大最好的祭品。
吴陌的心境有所平复，使劲地晃了晃脑袋，要将那十万个为什么从脑海中祛除了出去。
过往的蹉跎岁月不堪回首，珍惜当下，展望未来，才是正经八百的事儿。
“得拥有一台能够释疑答问的光脑！”
这变成了吴陌目前最迫切的需求，甚尔超过了对修炼的渴望。
缺失的常识实在太多太多，想要跟上科技时代的节奏，必须得恶补一番。
正寻思间，吴陌突然感觉到，空天舰着港的平台开始了缓慢的下沉，原来这竟然是部升降机？
乖乖个咚，几层楼高的空天舰，说收就收了？
升降机仅仅只下降了几米的高度，就停住不动了，紧接着，侧弦的墙壁处，弹出了一层薄薄的金属板，水银泻地一般的延展开来，与空天舰的舰身严丝合缝地卡在了一起。
升降机的顶部，随之裂出一个长方形的管状接口，轻轻向上一探，正正对着空天舰底部的舱门处。
伴着轻微的震动，接口紧紧地扣住了空天舰，这时就连吴陌这种菜鸟，也晓得接驳过程至此圆满结束了。
“本舰已登入科特星港，三十秒内将开启下舰程序。”
吴陌的精神一振，可上九天揽月的梦想，这就要实现了吗？
然而左扭扭右扭扭，他发觉胸前的抱臂并没有解套，再看众人，一个个都是老神在在地呆坐在座位中，
“不是要下舰了吗？怎么不解除抱臂呢？”
吴陌那只原本握住司文君的手，无意识地地抓了抓，不曾想却抓了个空。这才发觉，不知何时，司文君柔嫩的小手已经缩了回去。
他略带意外地瞥了司文君一眼，瞅见那面无表情的脸庞，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犹豫了一会，面对那只近在咫尺的白皙小手，吞了口唾沫，终是没敢再继续追伸过去。
此刻他方才忆起把玩时，那种滑腻腻的滋味，心里似有猫爪在挠得慌。
吴陌终于觉出了某些不对，尴尬地挠了挠板寸，有点丈二摸不着头脑，
“我好像没干什么呀？司司姐怎么像是生气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别说吴小白这种萌新，饶是滚过万花丛中的老手，有时也Hold不住女人这种生物。
说说话总是还行的吧。
吴陌将头转向了司文君，挤出了谄媚的笑容，讨好地问道，
“司司姐，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那声调里的巴结味道，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
司文君白了他一眼，那一霎眉目间的风情，让猪哥吴陌的小心肝不争气地咚咚乱跳。
许是吴陌的主动逢迎奏了效，司文君的脸色稍缓，颔首回答道，
“一切行动听指挥。”
耍公主大牌？不存在的。
要是给个台阶还不下来，她司文君的脑瓜子肯定是进水了。
还得给周围的吃瓜群众们，上一剂猛药。
司文君微微地侧了身子，压低了声音，认真地补充道，
“我警告你，收起你们那个自由散漫的德性，一旦踏上星港，就意味着进入了星际航行的程序，从头到尾，这都是个完全军事化的进程。倘若不服从指令，没有人会惯着你，你会被装进隔离舱，丢进太空中自生自灭。”
吴陌显然被吓到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听、听、听谁的？”
难道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对自己发号施令吗？
司文君歪着脑袋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
“这就是个真正的土鳖！”
她伸出了如葱的手指，点着吴陌的肩膀，娇声笑道，
“听谁的？听光脑的、听船长的、听这里带军衔的、听穿军装的、听我的、听他的、无论是谁的吩咐，你都得一一照办！”
不幸而言中。
我的话语权吶？我的人权吶？万一他们让我去死，去自残，我也要乖乖去做吗？
吴陌哭丧着脸，正待抢救一下自己，只是没等他抬杠，胸前的抱臂已呲呲地裂开，合成音再次发出了指令，
“全体都有，列队，依次出舱。”
吴陌跟着众人，毛手毛脚地站了起来，晃着肩膀，斜刺里刚迈了半步，就被司文君一把扯住。小妮子虽然声如蚊呐，在静寂的乘员舱里，远近却清晰可闻，
“还想争道？信不信能给你打出翔来！站着别动，按座位号走。”
满面春风的司文君，搭住吴陌胳膊的那手，顺势滑落，看似无意地蜷入了吴陌的手心，傲娇地行使着正牌大妇的权利。
“小爷。。。”
吴陌正待放几句狠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旁边几人的偷笑，那话便生生地咽了进去。他又抬眼望了望，只见周围一应众人，俱在座位旁肃然站立，每个人都憋着笑，忍得很是辛苦。
不晓得这是在笑自己呢？还是在笑司司女神偶露的虎狼之词？
他攥着那只柔嫩的小手儿，乖乖地站在了司文君的身前。
如果有一个人，你用了吃奶的气力，也顶不上人家一根指头的时候，大概也不会有什么负面的情绪，唯独只剩下了羡慕。
此间除了寥寥的一两人，大抵便是如此。
那场突如其来的神恩沐浴，大大地改善了吴陌的形象，不知不觉之中，在大家的心目里，已经悄然种下了亲近的种子。
126 孤履危行
聂云霏并没有笑。
按下舰的顺位次序，聂云霏排在他们这个四人组中的第一个。
耳听得后面的司文君笑语晏晏，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似的，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口。
那种无法形容的刺疼，直让聂云霏堕入了无尽的深渊。
原来嘴上说的什么愿意分享，等到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依旧是无法忍受的锥心之苦。
“我这是叫失恋了吗？”
“如果人家过上了二人世界，我该当如何自处？”
“还有机会去当那个见不得光的偏室吗？”
“和吴陌、和司司姐，还能回到从前吗？”
这当口聂云霏甚至觉得，世上若是没有男欢女爱这种事，大家伙互为男闺蜜女闺蜜，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世界啊。
只是吴陌这种男闺蜜，如果没有点花花肠子，连聂云霏自己也不信。
司文君不喜，可以当街发飙，聂云霏却没有那等魄力，或者说，没有那种能力、那种资格来掀桌子。
她只能咽着酸涩的苦果、强忍着内心的煎熬、灰溜溜地耷拉着肩膀、不声不响地随着人流，机械地迈着脚步。
赢了一个星球，却输了一个人，毫无疑问，这正是聂云霏的至暗时刻。
涉世不深的少女们，对恋爱的感觉很是敏感，常常只看见了一斑，便以为自己窥的就是全貌。
于是司文君以为自己稳了。
于是聂云霏以为自己完了。
上天固有好生之德。
失魂落魄间，聂云霏的后腿一紧，却是库鲁挂在了她的小腿之上。
作为一个独立的乘员，库鲁也得排在队列之中，不过这并不妨碍它投机取巧。
现在我抱着你的小腿。。。
将来你可以来抱我的大腿。。。
聂云霏的脑中‘轰’地一下豁然开朗，差一点喜极而泣，
“怎么忘了这个宝贝！”
她倒是知道得很清楚，吴陌在司文君面前的谄媚，只能是一时而已。
待得吴陌的翅膀硬了，那便是一飞冲天的人物，即使是司文君这等强人，能不能跟得上去吃屁，也是一个未知数。
聂云霏弯腰揉了揉库鲁的脑门，隐隐有了血脉相连的感觉，脑子里不禁勾勒出了一个模糊的念想，暗自庆幸道，
“得亏拿住了库鲁！”
库鲁之于司文君，寡人有疾矣。
库鲁之于吴陌，不可或缺矣。
“且看你起高楼、切看你宴宾客、哼！”
不得不说，聂云霏虽然只是一个平民家的孩子，但是极有教养、正直而富有同情心，为人温婉如玉，否则她也不会被整个试炼小队所接纳，当然算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但是好人偶露的恶毒，其实并不比坏人差得到哪里去。
譬如余德佑也是一个敦厚的好人，然而受了神恩沐浴这个天大的好处，对吴陌的感官，也不过是仅仅略略减轻了些许的恶感，或者从不共戴天之仇，大概变成了切齿之恨而已。
而纯洁的少男吴陌，被一个接着一个的科技文明的大坑小坑迷得颠三倒四，根本无暇他顾，并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小小的乘员舱里，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
他又有了新的烦恼。
就算在美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时，吴陌都没有像现在这般失意。
他感觉自己在乘员舱乘员的这个群体里，完全就是个异类。
人类的认同感，是一个很微妙的心理活动。
简单的举个例子，比如不同的校服、不同的工装、不同的军服，仅仅依靠视觉带来的心理认同，就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划分成不同的群体。
转学的孩子们，是最有发言权的。
人生地不熟倒是其次，关键是新校服尚未到手，混迹于校园之中，自己都能觉得自己的另类。那鄙视的、诧异的、怀疑的各种目光，如芒在背，刺得人只想打个洞钻进地里去。
更加略微复杂强烈一点的，便是吴奎元那种平民，掺杂在灵者之间，明明白白地散发出老鼠屎一样的光芒。那是老天爷都要嫌弃的样子，绝对的狗不理土鳖。
从美济一路行来，无论在心理上还是在视觉上，吴陌并没有觉得自己和试炼精英们有什么不同，甚至还具有天然的优势视角。
怎么着，你是灵者，小爷也是啊！小爷还有灵识，你有没？
然而一桩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吴陌幡然醒悟，原来人家还是人家精英，自己还是自己那个土鳖！
这桩小事，简直小得不能再小了。
其他人在经过舱门的时候，旁边的凹槽里，就会吐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行李箱，半人来高、黑白相间、闪着金属般的凝重光泽，自动地随人前行。
那一水整齐酷炫的行李箱，随着人流缓缓地移动，自己还会拐弯、会上梯、会下梯，画面还是蛮具有冲击力的。
如果放在更复杂的地形里，吴陌也绝不会怀疑它们的行动力。
相较之下，轮到吴陌时，滚落出来的，是一只草黄色的硕大背囊。
那是一直以来，他心心念念都想要拥有的一款佣兵背包，在得知自己即将踏上旅途后，吴陌第一时间就去备了一只。
瞅瞅人家、自走的！再瞅瞅自己、手提肩扛的！
瞅瞅人家、金属的！再瞅瞅自己、软布塌塌的！
吴陌顿时觉得不香了，这特么简直真的是土掉渣了。
最可笑的是，吴陌记得很清楚，他还曾向女神们炫耀过这款背囊，人家只是笑而不语，原来自己才是那个小丑。
麻蛋，怪不得你们都空着手！早先你们把这箱子藏哪了？
在美济的时候，吴陌同学可不是这般虚荣的。
你强任你强、明月照松岗、我自横天笑。
比着装？比行头？比饭食？就算你们个个穿金戴银，顿顿山珍海味，那又咋地了？小爷便是衣衫褴褛，啃着白馍，该瞧不上你们的时候，还就是照样瞧不上。
那是因为，吴陌那时虽然也贴着土民的标签，但是得益于自身能力的强大，使他并不认可镇民们能与自己为伍。
然而现在，吴陌巴巴地吊上了灵者的圈子，虽然他还有灵识这个高大上的光环，但是在他的潜意识里，却是认同了自己这个灵者身份的。
吴陌知道，这里的人，都属于人类的精英阶层。
他毫无杂念地以为，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了。
结果不曾料到，现代科技当面给他扎扎实实地上了一课，那小心肝顿时拔凉拔凉的。
自以为异，孤履而危行，吴陌的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127原来是真的蠢
“老魏老魏，你还磨蹭啥，快点出来，翼龙要在三号泊位接驳了。”
“催毛啊，老子刚修了一半。”
“你妹的，喊你喝酒，你在修胡子；喊你值班，你在修胡子；如今喊你去接个机，你还在修胡子，你说你还能干点啥？”
“瞎哔哔嘛，对了，你交待一下昌叔，把去年那块肉拿出来。”
“吓！你干什么？当心血本无归啊！”
“你个瓜娃子懂个屁，学着点。”
过不多时，星港指挥中心旁边的二小楼里，跳出了一个廋猴似的中年军官，扬着一抹整齐的一字胡，歪带着帽子，两只胳膊张牙舞爪地抻着中校军礼服的外套，急匆匆地窜进了停在指挥中心大门边的小车里，嘴里一迭声的喊道，
“走专线、走专线。”
“你这是要假公济。。。”
驾驶位上坐着的，正是美济熊潮爆发时，那位值星的刘姓少校。他正待嘲讽几句，刚开了个头，脑门子就挨了个爆栗，
“闭嘴！严肃点，这关系到你我的前程！”
卧槽，咱家不是去瞧蟒熊的吗？跟前程扯得上什么关系？
科特蟒熊是整个黑月星域的域宝级生物，虽然它的形象已经家喻户晓，然而绝大多数人，包括魏中校和刘少校在内，却只能在图片中看到过蟒熊的样子。
望着魏中校那张干巴巴的瘦脸，刘少校的心头没来由地就是一颤，不由自主地摁下了操纵面板上的一个红色箭头。
水滴状的蓝色小车轻轻地呜了一声，顺着大门边的金属矮墙，呲溜一滑，直接钻进了矮墙上面打开的甬道里。
“主任，真有这么夸张么？”
魏中校是科特星港指挥中心的正主任，真真正正的一把手。
“小刘啊，你来科特快一年了吧？你应该知道，能够在科特星上开窍，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怪物！”
吴陌和库鲁的状况，虽然密级的等级很高，但是对于科特星港而言，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
星港中心的值星室，在长达一周的林森岛雷暴事件中，充当了中继站的角色，几位值星的主任副主任们，几乎轮了个遍，对吴陌和库鲁的兴趣自是大增。
对于已经成为灵者的人来说，开窍，真的就跟喝水一样的简单。但是在科特这个末法之星上，就连灵者们，也只能靠着灵石和以前修炼的积累，才能勉强维持得住境界。
因此科特的轮役期限，大都只有一年期，三年期算是顶格的了，而超过五年的情形，则属于极其罕见的特例。
魏主任扣上了礼服的最后一颗扣子，又左右拽了拽衣角，对着上方的小镜子，正了正头上的船帽，撅起嘴，轻轻地吹了声口哨，带了点训斥的口吻说道，
“你的脑袋长在屁股上了吗？没看到又是军部又是大议会的吗？咱们这旮旯直接变成了直属单位，你心里就没点B数？”
刘少校听得这两句话，刨根问底的劲儿一下子就泄了一大半，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
“舰队就是个幌子，咱们本来就算是直属的好不好！再说人家的牛掰，跟咱有一毛钱的关系吗？等老子轮役结束，不用去求谁，照样有大把的好单位可供挑选。”
这不是不成文的惯例！而是写在白纸黑字上的科特轮役人员条例。
在帝国军中，轮役科特，是一个香饽饽式的差事。
相关的福利待遇固然优厚，但是更加吸引眼球的，则是一个没有得到官方证实的小道消息：科特星提供了一个饥饿修炼的渠道。
这则传言，大概是科特早期的轮役人员流传出来的感慨，
“在科特饿上个一两年，以后的修炼，如同久旱逢甘露一般，精神力的感知更加敏锐，灵能的转化效率更高。”
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件，妥妥地拔高了修炼的天赋！
除了当事人，别人也无从分辨这感慨的真假。
但是对于只争朝夕的低级灵者而言，管什么真的假的、有的没的，反正不可能放弃任何能够修正自己天赋的手段。
这就导致了汹涌的科特轮役狂潮，结果造成了极高的轮役门槛：不是各个军事院校排名前三的应届毕业生、不是各个舰队或者警备区首长的举荐、根本就得不到科特轮役的机会。
一如科特星的中学试炼海选。
科特蟒熊，只不过是个赠送的加分项而已。
科特星隶属于黑月星域舰队，然而早在几百年前，舰队就已经缺失了科特的人事权。
魏主任貌似被刘少校这话噎了一下，略略地停顿了一会，微微地阖了阖眼，叹道，
“我真不知道，你这种直男是怎么得到举荐的？或者是你有什么撑腰子的后台吧，但是你的政治嗅觉烂的没边了，连这么显著的变革都感知不到。”
他快速地比了个手势，止住了刘少校的辩解，
“打住！别说那种无脑的傻话，军事是政治的延续，一个优秀的军人，一定会有着极其犀利的政治洞察力。”
职业者是灵者阶级的骨干力量，同时也是帝国军的中坚阶层，倘若两耳不闻窗外事，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走得远的。
摆烂的人儿自是不在此列。
“这一切变革的焦点，都应在了吴陌和那头小蟒熊的身上！如此近水楼台，要是依旧闭着眼我行我素，不去做点什么，那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咱哥俩的交情一直不错，所以我才拉着你，一块儿上杆子去巴结人家。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们仅仅只是去瞧稀罕的吗？”
“周敏和雷海的正式调令已经下来了，转隶情报总局，你既然这么牛掰，你也进一个总局让老子瞧瞧好不好？你知不知道，雷海这小子，在科特窝了十年。十年啊！那需要什么背景懂不懂？你拍马也差了人家十条街。”
魏主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干笑道，
“嘿嘿，咱也没有那个莉娜娘们那样的好命。如我所料不差的话，那娘们和雷海，以后就是吴陌的保姆，干得好的话，许是一辈子也说不定。”
“俺们跟吴陌没有交情，跟那个娘们也没有交情，但是你不要忘了，咱们跟雷海，可是一同扛过枪的老铁。”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甭管身边的阿猫阿狗是如何的歪瓜裂枣，说不得也要沾上些许仙气。
魏主任伸出了手，重重地拍了拍刘少校的肩膀，
“小刘啊，机会面前人人均等。你可别忘了，在美济的，还有一个迟重山。多用你的屁股想想吧，为什么独独就没有他的事儿？”
他露出了老狐狸一样的迷之微笑，
“我听说，联勤那边，有个副总长也姓迟。”
刘少校兀自嘴硬地争辩道，
“小迟是个新人。”
“屁话！这也叫个理由？再新能新得过那个娘们？”
魏主任的心里着实无语得很。
刘少校最后的争辩，已经让魏主任彻底放弃了治疗，
“高估了你！我以为你是个直肠子的爽快汉，值得一交。倒是真没想到，原来你是真的蠢！罢了罢了，依你这种眼力，怕也是跟小迟那孩子一个揍性。”
某件事如果跟背景无关的话，那就只会跟能力有关。
人与人是不能相比的。
同处在一个大时代之中，经历了同样的潮起潮落，有的人就能脱颖而出，执时代之牛耳，成为站在浪尖的弄潮儿；有的人，自己没有弄潮的本事，但是善于借力使舵，也能混得风生水起；有的人却只能随波逐流。
更有甚者，有的人，被落下的潮头，拍死了。
128 又犯病了
吴陌心塞得紧。
头次见着这些个自走的行李箱，他的灵识不由自主地扫了过去，但是竟然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一如寻木老妖的那个灵植园子一般。
这让吴陌大吃了一惊，拎着的背囊都差点被他丢到了地上，险些喊出了声，
“这些玩意儿的上面，都装着一个灵阵吗？”
灵植园子里那块镇宅的阵盘，吴陌可是当成了宝贝，堂而皇之地收在了自己的灵魂空间之中。
难不成人类社会的发达程度，已经把灵阵做成了臭大街的烂白菜？
此前孤履而危行的颓丧，其实相当一部分源自于此。
眼见库鲁这个二货，颠颠地爬上了聂云霏的箱子，那箱子的顶部，自动地升起了一个横杆，把库鲁骇了一跳。她的爪子堪堪一搭，那横杆便恰似一个扶手一般。
“乖乖个咚，这么体贴？”
库鲁端坐于箱上，一爪搭杆，一爪冲着吴陌用力挥舞，直在那嘿嘿地傻乐。
吴陌又是一滞，刚才他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下终于想到症结的所在了，忍不住地跺了跺脚，好像跟站在科特大地上没有什么两样。
问题大条了！
他不出声地喃喃说道，
“失重呢？”
在同步轨道上，别说是直径2.6千米的小东西，就是26、260、甚至是2600千米，也不可能这般地如履平地。
这点物理常识他还是有的。
一霎间，吴陌的心里腾地咯噔了一下，生出了一个老大的疙瘩，
“我被骗了？其实并没有离开科特？”
他的大脑开始了高速运转，转瞬之间，就将整个过程都捋了一遍。
除了开始时候的那阵尿意，加上一些偶有的压迫感，在空天舰整个的飞行过程中，都没有什么别的异样感受。
视窗里的景象，有可能是假的，并不能提供空天舰飞天的有力佐证。
而且非常有可能是从林森岛，飞到了科特上的某地！
吴陌的灵识瞬间最大程度地散发了出去，晃悠悠地飘出了几百个米，却只能看到远远近近、大大小小的各种管道通道，层层叠叠，就像是一个庞大的金属迷宫。
莫非这里真的是一处牢笼？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表情顿时凝重了起来，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司文君，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是哪里？”
这话让满面春风的司文君现出了明显的错愕，
“什么哪里？”
面沉如水的吴陌，这一刻摆出来了渊渟岳立一般的架势，，一下子让司文君联想到，在美济镇那时，那个与周敏硬撼的场景，她不禁有些慌乱，心里不由得担起心来，
“这家伙又要发什么疯？”
在科特星上发疯，尚有回旋余地。而在这个巴掌大的星港上，那真是经不起折腾的，第一时间就会被星港防御系统锁定，肉体毁灭是妥妥的下场。
林森岛上之所以不禁止打斗，就是要让精力旺盛的少年们，在漫长而又刻板严明的星际旅行前后，有一个宣泄情绪的渠道。
因此黄卷毛真的比窦娥还冤。
吴陌的语气里透出了一丝不耐，再一次问道，
“咱们这是在哪里？”
司文君这下可算是听明白了，赶紧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咱们刚刚与星港接驳，现在正在下舰啊。”
“星港离地四万公里，为什么没有失重？”
司文君瞪大了那双迷人的笑眼，望着一脸严肃的吴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陌咄咄逼人地继续追问道，
“为什么？你说啊！”
司司小娘皮，不管你是帮凶还是不知情，且看你怎么编，小爷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吴陌的话语里，所夹带着的那种不信任，刺得司文君的心窝隐隐作疼。
她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胸口，双眉轻皱，宛若西子病心而矉其里，那画面简直不要太美。
然则下一刻，司文君将不满和疼痛化为了满腔的斗志，连带着声调都拔高了许多，
“就这？就这？你是要吓死个人吗？”
她的脑筋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转过了弯来，挖苦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还在科特星上？我看你真是不学有术啊，得赶紧给你找个启蒙先生，免得你老是一惊一乍的，就算是做了鬼，也是个糊涂鬼！”
知吴陌者，司文君也。
她摆着手，止住了吴陌的话头，一点儿也不客气地训斥道，
“闭嘴吧你！亏得霏霏刚刚给你讲了场共振。你知不知道，这就是场共振产生的效应之一：可以在一定的范围内，制造出一个可调节的重力场。你的、明白？”
那根葱段般的细嫩手指，狠狠地戳在了吴陌的脑门上，颇得悍妇河东狮吼的精髓。
可见女神和女汉子，或许在某个时节，大略是可以互通转换的吧。
吴陌这下也吃不准真假了，额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重力场我倒是能想得明白，但场共振是什么鬼？这么牛掰？”
百万吨级的星港，直径不过2.6千米，而科特星的直径有一万来千米。。。吴陌虽然不知道科特星的具体质量，但也非常明白，两者完全没有可比性。
没文化太可怕了！
他眯着两只小细眼，半信半疑地茫然四顾，正撞上一双又是关切、又是紧张、还带着少许幽怨的眼神。
却是聂云霏听得动静不对，已经回转过身来，对着吴陌频频点头，温言附和道，
“司司姐说得对，我们将要乘坐的飞船，比星港还要更小得多，但是同样可以生成场共振的效应。”
她比划了两个大小不一的圈子，
“当然范围也会小得多。”
这一刻两女的认知高度一致，为了打消吴陌的顾虑，双方摒弃前嫌，重又携起手来。
一如既往，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霏霏姐，那是一个可以为库鲁挡枪的女汉子。
是了是了，就凭林森岛雷暴事件，人家便有一万种法子，可以轻轻松松、光明正大地拿住自己，何至于费这种劲儿。
吴陌信了。
他低垂着脑袋，脸上布满了大写的羞惭，郁气满胸，
“玛蛋，又犯毛病了！”
许是彼时幽暗深邃的洞窟探险，给这个原本阳光的少年，遗下了被迫害妄想症这个几乎无法治愈的后遗症。
司文君、聂云霏和众多吃瓜群众们，暗地里都舒了一口气，谁也没有想起来，吴陌打乱了出舱的队形，本应立刻受到轻则训诫，重则禁闭的处罚。
在星港或者星际飞船这种地方，主控智脑对内部空间的掌控，几达360度无死角的程度，不可能看不到这一幕。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129 灵纹的魅力
吴陌刚刚表现出来的那种不信任，让司文君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这个小贼就是一个只想着占便宜的王八蛋，根本没有搞对象的那个意思！”
她现在非常怀疑，哪怕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吴陌搞不好也是个提裤子不认账的家伙。
之前发生的种种暧昧，只不过是天生的异性相吸罢了。
司文君的面颊飞上了一抹嫣红，刚才那个稳了的感觉，现在想起来就是个笑话，仅仅只持续了不到两分钟的时间。
而眼前的这一幕闹剧，又让司文君清醒地认识到，在这个小团体里，聂云霏绝对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只不过她应该还没有认清吴陌的嘴脸，那就让这丫头继续做着她的清秋大梦吧。
可笑的是，自己还吃了那老大的一碗干醋。
“走一步看一步吧。”
人的心态，总是被各种层出不穷的幺蛾子，如影随形地带了节奏。
一旦摆脱了花痴念想的羁绊，司文君立马恢复了精明强干的姿态，看到后面黑压压的人头，马上意识到下舰的队伍脱了节，赶紧推了一把吴陌，催促道，
“别发呆，跟着队伍走。”
她倒很是理解吴陌的心态，
“那也是一个纯粹的小可怜虫，守着金山一样的宝藏，看谁谁都像个贼。”
司文君一边指挥着队形，一边向着吴陌提醒道，
“你现在最该干的事情，就是要搭建一个基本的常识框架。到了飞船上，在每个房间里，都会配有飞船智脑的共享终端，你可以向船长申请一些权限，先用着。反正你也只是查查一些常识，并不会占用什么资源。等到了地方，我。。。我们带你去买一款光脑的便携式终端，也就是巴掌那么大。”
作为吴陌的启蒙者和领路者，要给这个毫无文明社会经验的土鳖，设计一条看得清的路径，司文君无疑是相当称职的。
吴陌呆里呆气地问道，
“为什么不去买一块腕表？”
那玩意儿，光是想一想，就很拉风的说。
司文君被气笑了，
“你有金灵吗？你知道一块全息腕表价值几何吗？哪怕最便宜的腕表，你一时半会也肯定是买不起的。”
179小队里的八个人，其中聂云霏、谢可和路哥三人，也是没有腕表的。要知道后两人的家庭，虽然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父母亲也都是灵者。
话音甫落，司文君眼前就是一亮，
“哈，我倒是忘了，吴陌这家伙可是一位妥妥的土财主，在美济镇和林森岛上，可真没少花灵石哇！”
她暗暗地打定了主意，
“我知道你有灵石，只不过用灵石去换金灵，那是傻子才会去干的事儿。嗯嗯，或者你换给我，也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横竖不能便宜了外人。”
司文君自己肯定是换不起的，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一个好爷爷啊！
当然这话，得躲在背人的地方以后才能说。
“司司姐，这个自走行李箱，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过，你们把它藏在哪儿了？”
“自走行李箱？藏？咯咯咯，这个箱子叫做旅行管家，是一种简单的机器人，本来就是不允许带出林森岛的。”
在林森岛上，吴陌和库鲁几乎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里，自然缺失了人家收拾行装的过程。
“那这个机器人里面，有什么特别的装置吗？”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吴陌是决不罢休的。
“特别？”
司文君抬眼看了看吴陌，伸手朝着箱子一指，
“要说特别的话，也就是上面有这个战甲收纳箱吧。”
不经提点，吴陌光靠肉眼，根本就看不到那条隐晦的分界线。
他细细地辨认了一番，估摸了一下尺寸，与司文君他们那身身机甲做了比较。虽然还在奇怪这收纳箱的大小，与机甲并不成比例，却也能勉强接受，这下恍然大悟，
“原来你们的机甲都收在了这个箱子里。”
至于人家说的是战甲而不是机甲，他也根本没往细里琢磨。
司文君最是喜欢吴陌这种认真而又天真的样子，噗呲一下笑出了声，强调道，
“纠正你一下，战甲！我们穿的那种甲其实叫做战甲，只不过是最简单的战甲，跟正规的战甲一比，只能算是个玩具！
“你们那个还叫玩具？”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出了空天舰的舷道，司文君指了指站在出口处的一名军官，对吴陌悄声说道，
“你注意看，他腰间别着的那个小匣子，那才是真正的战甲匣，里面装的就是帝国军的制式战甲。”
她强调道，
“并不是每一个军官都能有一套战甲的。”
就算帝国军再是财大气粗，也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的军官，才有配发战甲的资格。
那个黑青色的小匣子，只有拳头大小，吴陌一时间觉得非常眼熟，猛然想了起来，貌似雷海的腰间，也别了这么一个。
那个迟重山就没有，被库鲁干掉的鹰钩鼻也没有。
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黑大个的零碎盒、或者烟盒之类的玩意儿，是以从未用灵识进行过窥探。
吴陌瞄了一眼，灵识紧跟着扑了上去，却也不能穿透那个军官的小匣子，只能依稀探得是金属的结构。
果然是有玄机的。
他吞吞吐吐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战甲收纳箱，虽然不太成比例，我还是信的。但是那个小破匣子，屁点大的玩意儿，恁能盛得下？”
我没读过书，你可不要诳我！
司文君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传说中的顶级战甲，收纳起来只有这么点大，能藏在吊坠里，或者是藏在手镯、腕表的某处地方。”
吴陌瞧着司文君比出的粉色指甲盖，一时间目瞪口呆，
“你妹的，这算是什么东西？须弥空间？芥子藏物？你们不是没有灵魂吗？哦哦，你们不是没有具现灵魂吗？怎么会有灵魂空间的储物能力？”
“司司姐，这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这是灵纹的能力！”
司文君不动声色地补充道，
“灵士学院，就是大学里研究灵纹的地方。”
130 吃货的排位
“请我吃饭？”
周敏停住脚步，瘪了瘪嘴，面上挂了一丝不屑，冲着追上来的雷海摆了摆手，嘟囔道，
“有啥可套近乎的？免了。”
她想起方才在舰下见着的那个刘少校，脑海里立马涌现出曾经的百般刁难，心头腾地蹿出了无名之火，哼哼道，
“老娘认识他是谁啊？”
一个一辈子只见了一面的人，一个一辈子也不能再见的人，吃饭？有意思吗？
有那工夫，老娘补个觉不香吗？
“那个，老师，为了给您饯行，魏一鸣主任特地拿了一块龅牙犀的肉。”
“胡说八道，什么鬼话，真当老娘是个三岁小孩吗？”
周敏也吃了一惊，龅牙犀虽然算不得什么珍奇的灵兽，但那也是灵兽好不好，那肉是妥妥的灵食啊！
药师不常有，入流不入流的厨师却常常有。
民以食为天，食物是所有生物生存的基础，灵者也不例外。
这是一个吃货横行的时代，人体所能得到的能量，几乎都得靠吃。
那些通过肌肉注射或者静脉注射能量剂、营养剂的方式，只能作为特定条件下的补充手段，况且本质上与进食所能得到的能量并无区别。
食物进入人体后，通过一系列物理的化学的反应，去芜存菁，先是被转化为生物能量，而后才可以进一步被转化为灵能。
在灵元时代，人体的修行，有两个绕不过的坎，这也是在灵者体系里，极少数完全无法量化表达的数据：一个是食物转化为生物能量的效率，一个是生物能量转化为灵能的效率。
并不是说，一个标准份的生物能量和一个标准份的灵气结合在一起，就能生成一个标准份的灵能的。
实际上因人而异。
在这方面，别说天底下没有任何两个人是完全一致的，就算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也会有显著的差异。
妥妥的看脸。
那些天赋卓越者，即使吃着馒头嚼着咸菜，也能完胜碌碌之辈们不停歇的进补山珍海味。
其中的差距，完全不可以道理计。
当然，这并不是天才们因此而拒绝美食的理由。
最为神秘的灵药，严格说来，也算是食物的一种，只不过因为地位超然，通常是不包括在食物这个名词里面的。
其他的什么营养剂、能量剂、精华剂之类的科技提纯物，什么大力丸、培元散、固灵液之类的古法丹药，无他，惟食耳。
这些东西，称一句天价毫不过分。
就算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的吃食，也一点儿都不简单，里面的有些东西，比天价还天价！
作为灵能生物的灵兽灵植们，它们那些蕴含着灵能的生物躯体，除了入药之外，其中的绝大部分，都会被做成各种美味佳肴，专门有一个名称，叫做“灵食”。
在人类的食谱中，灵食拥有仅次于灵药的地位。
这就是比天价还天价得多的吃食！
这年头，请客吃饭的桌上，若是摆着一道灵食，就等于是一份大大的人情！
一份标准块的龅牙犀肉，至少价值三枚墨灵！
周敏猛然反应了过来，
“说吧，是不是得有吴陌和库鲁？”
作为毫无交集的前同僚，周敏才不会认为自己能有这样的面子。
别看她打架处事好像都弄得不咋地，职场上的迎来送往，可谓是强项。
雷海憨憨地笑着，期期艾艾地点了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先得请动周敏，然后再带上那两个土鳖，这才是名正而言顺的事儿。
这个顺序叫政治正确。
魏一鸣这个小老头，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周敏现在多多少少有一点常识了，知道星港中心的这些人，平时所能接触的，了不起就是个A、2A之类的密级。但是吴陌这件事，黑月舰队不知道具体情况，科特星港反而里外门儿清。
架不住他们是经手人啊。
有的时候，小兵比起某些老大，反而能知晓更多的内幕。
你总不能让老爷们去干那些打印、装订、跑腿之类的杂事。
搞明白自己只是个人家的借口，周敏反到笑逐颜开，没了半点的心理负担，这种饭局吃起来最是爽快。
至于最后能够达成什么样的效果，与我何干！
即便以她的这种身份地位，在莉娜星参与了那些个大大小小的饭局，安排有灵食的时候，也超不过一手之数。
并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灵食食材的，那更是代表着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吃这个狗大户去！
若是只领着吴陌，显然并不妥当，总得有那么一个半个的陪客，
“嗯，带上司司吧。”
周敏说得很是自然，并没有觉得丝毫的不妥。
聂云霏？
那只是一个不晓得哪个旮旯学校里的野丫头而已。
得了周敏的允诺，雷海反而有点扭扭捏捏，搓着手吞吞吐吐地说道，
“老师，要不麻烦您老去跟吴陌说说？”
说实话，吴陌那小子的气场日渐强大，更何况这家伙就没按常理出过牌。
就拿刚刚的那幕乌龙闹剧来说，吴陌仅仅只是用那双小眼儿一瞪，雷海就有点双股战战的苗头。
别回来自己一个搞得不好，把事儿给办砸了，老领导的一片苦心，怕是要付诸东流矣。
周敏可不一样，既挂着莉娜大学委培中心主任的名号，又是一个职业者，她是有资格在大学里开堂授课的，以后必定也会是吴陌的老师。
听了雷海的托辞，周敏点着雷海的额头，没好气地说道，
“你这个糊涂蛋，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蠢了？那就是两个纯粹的吃货！我就不信了，难道他们还尝过灵食？你只须勾勾手，他们指定淌着哈喇子，屁颠屁颠地就跟着你来了。”
踏在了星港的钢铁大地上，吴陌是激动的。
一个辉煌而又繁荣的科技文明，一个庞大而又浩瀚的修行体系，在他的眼前，羞答答地揭开了一角面纱。
知道的俞多，愈发能觉出自身的渺小。
四人组聚在一起，正待欢天喜地地逛一逛星港之时，雷海跑了过来，站在吴陌的跟前，如此这般、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通。
果不其然，正如周敏所料，一脸呆滞的吴陌食指大动，根本不虞有他，那头点得如鸡啄米一般，
“你妹的，灵食？那必须得去啊！”
过了这个村可没有那个店了，下一回的机会，还不晓得摆在哪个猴年马月呢，这次说什么也得要去见识见识。
“现在就走吗？”
“是的，现在就走。”
还逛什么逛，事有轻重缓急，晚一点再逛，自也是不迟。
站在外圈的聂云霏，见到雷海招呼了吴陌和司文君，却独独漏了自己，眼神便是一黯，怏怏地低下了头。
这等好事，显然没有自己的份。
她正待转身离去，腿边一紧，却是库鲁扯住了自己的裤脚，
“嗷呜！你干吗？一起去啊！”
聂云霏蹲下来，摩挲着库鲁的脑袋，低声说道，
“你跟吴陌和司司姐去吧，我去不了，人家没叫我呢。”
司文君刚才频频地给雷海使着眼色，奈何黑大个根本就视而不见，只顾着揣摩吴陌的态度。
如今她只得在旁边跟着蹲了下来，揽住了聂云霏的肩膀，柔声劝道，
“不要紧的，一块去吧。”
聂云霏摇了摇头，很坚定地拒绝了，
“不去。”
这不是一口吃食的问题，而是尊严的问题！
帝国顶级小太妹的脸面，不可能这么的不值钱。
如今的聂云霏，早已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姑娘了。
吴陌可没有那份闲心来关注她们的举动，他想当然的以为，吃饭这玩意儿，肯定是见者有份啊。
独留一个？
这等挑衅和打脸的事儿，吴陌的脸皮再厚，自问也是做不出来的。
年青人哪里知道，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比这更无耻的事儿，那也是只多不少。
吴陌的全副身心，都放在了雷海腰间的黑青色匣子上。
他在那边跟在雷海的身侧，步步亦趋，心无旁鹭地絮絮叨叨，想要套出更多的相关信息。
正听得雷海刚起了个头，那边传来了库鲁的一声‘嗷呜’，
“玛蛋的，谁特么来喊吃饭的？竟然不让霏霏姐去？”
如今的库鲁，国骂已经运用得颇为娴熟了。
这一嗓子喊懵了吴陌，他回头一看，那边的二人一熊拢成了一个小圈，都没有跟上来！
嗯？什么情况？是不让霏霏姐一块儿来吗？
“雷师兄，不是老。。。老师组织的吗？”
那老虔婆的三字，吴陌差点脱口而出。
雷海无奈地双手一摊，很是为难地说道，
“那就是巴掌大的一块肉，若是人多了，都够不了一口的。”
有的时候，说实话更遭人恨！
库鲁毫不犹疑地向着吴陌犀利回怼道，
“你告诉这个傻子，人多？还有谁？他们就不会不吃吗？”
在本公主的面前，你们这些渣渣也敢下嘴？
让本公主先吃，那才是王道。
就算进入了人类社会，能跟本公主争食的人儿，也就是只有霏霏姐和司司姐而已，如今竟然敢漏了霏霏姐？胆儿真肥啊。
你说还有吴陌那个魔头？
那个家伙不是人。
那是吴蟒熊。
131 YYDS
星港指挥中心是一座近千平米的大厅，内部布局呈钝五边形状，正中摆放着一座庞大的全息视窗，显示着整个科特星的全景地图。
若是想突出某一块地区，只需轻轻一拉，那块地区便会被放大几倍甚至是几十倍。不夸张地说，只要想，甚至能够跟得上一只小飞鸟的踪迹。
人类的科技力量，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恐怖如斯。
这几百年来，科特星港也未曾主动地升过级，其实很多设备早已经落了伍。
当然，日常的养护和部分零部件的更换，那肯定是有的。
此时整个大厅里都显得空空落落的，只有三、五个位置上坐着人。
其余十几个值班的年青军官们，包括值星主任在内，都挤在了大厅的一处角落里，那里有一座不大的全息视窗，是星港的实时监控系统的所在。
十几个人，俱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中间那头耀武扬威的小蟒熊。
若不是那几个战位离不开人，估计整个指挥中心里的人，一个不落，全都会跑过来看个热闹。
这当然是违反值星条例的行为，但是如此这般的些许纪律上的小瑕疵，很多时候也会是提高士气的倍增器。
长官们也会与民同乐。
这是库鲁带来的福利。
每经过一处全息传感器，骑在行李箱上的库鲁，好像就知道自己会出现在监控画面中一样，都会煞有其事地举爪示意，一如行军礼一般。
“卧槽，特么的太有才了，谁给它裁的这一身军装？简直是太帅了！”
“你看你看，它还戴着顶船帽！蛮是那么回事哟。”
“妈呀，那范儿真的跟人一样一样耶！我这辈子还是头一次看见开了窍的灵宠。”
拜美济镇熊潮和林森岛雷暴事件之所赐，莉娜星179小队、包括吴陌和库鲁，早就是值星室里的明星了。
尤其是奶凶奶凶的库鲁，直接秒杀了其他所有的存在，成为值星室里的最爱。
反正那雷咋也打不着自己，于是人们选择性地遗忘了它的恐怖。
在库鲁的脑袋上，还有两处灵纹，一直没办法得到很好的掩饰，结果却在林森岛上解决了这个问题。
吴陌见着了林森岛上帝国军的大兵们，惊喜之下，只用了一个下午，就给库鲁一口气做了好几套连体仿军服。
人靠金装、马靠鞍装，熊也不能例外。
无论布料还是款式，无论是遮掩效果还是穿戴之后的精气神，较之从前均不可同日而语。
尤其是后腿的两只熊掌，套上了定制的军靴。。。这是要库鲁学习直立行走吗？
画面上，当聂云霏蹲下来撸熊的时候，值星室里的嗓门，更加的汹涌彭拜、口无遮拦了，
“好正点的小学妹。”
“你什么眼神，没看到旁边那个吗？完蛋的完，我感觉我要恋爱了。”
“你恋个P，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知不知道人家是二星、二星顶级的中学生！”
“玛蛋，库鲁要是跟在了老子的屁股后面，撩出去把妹，是不是一把一个准？”
任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上一年，便是见到一头母猪，那也是双眼皮的。
更何况是两个风姿绰约的女神。
就在军官们评头论足的感慨之际，装有科特星港主控智脑核心的密闭罐里，突地现出了一处豆大点的空间塌陷，随即化为一道乳色的光华，‘嗖’地打在了浸泡在不知名液体中的智脑核心上。
坐落在中心穹部的主控智脑舱，猛然间红光大盛，犹如一块被烧红的烙铁。
几乎同时，指挥中心的警铃大作，伴随着急促的警告声，
“主脑过载！主脑过载！即将启动一号备份副脑，三秒倒计时，三、二、一，启动！”
国不可一日无主，港不可一时无脑。
这个突发的紧急状况，令十几个年青的值班军官们面面相觑。仅仅过得片刻，值星主任最先反应了过来，一嗓子的“各就位！”，大家便‘哄’地一下，在视窗前做鸟兽散，各自奔向自己的战位。
几个眼尖的军官一边跑一边注意到，在大厅上方的智脑中心显示视窗上，黑屏前，满满的球状频幕都化成了YYDS的字样。
“快看，YYDS！那是什么意思？”
“我也看到了！”
几人在奔跑中对望了一眼，俱都发现了彼此眼中的恐慌。
无他，在帝国军的正规指令系统中，为了预防混淆和歧义，从来都不会使用西文字母或者华语拼音的缩写。
况且主控智脑以这种方式崩溃，非常像是外部势力的攻击侵入后所引发的。
有位个子略矮的军官一个趔趄，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这种奔跑，灵者们要是还能摔个跟头，那真会让人笑掉了大牙。
可见承平日久，一旦有点什么风吹草动，未经阵仗的年青人，便露出了外强中干的软肋。
主控智脑毫无预兆的宕机，这是科特星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整个星港都拉响了尖利的警报声，
“一级战备，重复、一级战备，重复、一级战备。。。”
以帝国军约定俗成的惯例，一级战备这个字眼绝不会出现在演习当中。
正在闲聊中的魏一鸣等人脸色大变，他一边朝着雷海和学生们喊道，“就近入舱。”一边拉着周敏，和刘少校迅疾地钻入了蓝色小车。
不管怎么说，周敏也是唯二的中校军官，指挥中心的副主任，她的位置必定在指挥中心。
指挥中心的大厅里乱成了一锅粥，在事件的研判上出现了重大分歧，
“得按两号，不，按幺号预案。。。”
“幺号预案是敌袭，得用三号预案！”
“主脑都被干掉了，不是敌袭是什么？”
值星主任和迟重山是同一批调入星港的新人，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值星，就遭遇了如此紧急的状况，急得团团直转，光剩下了绝望的大嗓门，
“联络上魏主任了吗？”
“主任还需要两分洞拐秒才能到达。”
远在天边的魏一鸣，正在了解具体的情况，一时半会也无法给出相应的指示。
慌乱中，一个长相平平的中尉站了出来，沉声说道，
“长官，不管是几号预案，但凡主脑发生了故障，第一时间就得切断它的动力源，然后对接副脑，快下命令吧。”
“你确定吗？”
“长官，我用我的人头担保。”
有的人，在关键的时刻，就会宿命般的出现在那里，以匪夷所思的担当，一步不退。
132 男人的魅力
距离大主任的抵达时间还有两分钟。
两分钟的时间，并不算长。
但是在这一刻，值星主任的内心是挣扎和煎熬的，无论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他都必须要承担后果！
这就是所谓的进退两难。
做什么的话，万一最后的调查结果是，主控智脑抗住了这一波崩溃，但是因此而无法重启，他自己肯定要背上一个处分，带着职业生涯中不可抹灭的污点，一撸到底，算是最善的结局。
换言之，就是成为一个少校级别的士兵，永远不会有再被启用的时刻，一直混到退役。
不做什么的话，让1号备用副脑空转两分钟，也并不是个多大的事儿。
而星港就算没了主脑，也不至于完全失控，在两分钟的时间里，甚至可能连轨道高度和飞行姿态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更不要提什么坠毁的问题了。
假若形成如上的后果，对于值星主任个人而言，最了不起的惩罚，也就是被安上一个业务能力有待于提高的评语。
这简直是挠痒痒，不会有任何的后续影响。
然而在星际时代，两分钟的空挡期，也足可以造成一个致命的破绽。
如果，只说如果，因为所有坏的后果，都仅仅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可能性。
譬如顶顶顶不济的，若是星港形成了不可逆的失控之后，还有最后一招，那就是星港可以强制性的解体，化身为六艘独立的飞船和若干艘小型飞船。
那些所谓的备用副脑，其实就是各飞船的自用智脑。
这些飞船依靠各自的控制和动力，维持住轨道和人员安全并不多难。最后落向地面的，只会是一些杂碎，再经过大气层的洗礼，并不会对科特星造成多大的破坏。
这个后果只有两个无法承受的结局。
其一是公众的：星港解体之后，要想重新打造出科特星港，先不提天文数字一样的花费，只说时间，那是要花上个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
其二是个人的：值星主任必定会由于自己的渎职，而被送上军事法庭。
两相利弊取其轻。
那就拼了吧！
于是值星主任心中的犹豫只持续了一秒钟。
他抬眼瞟了一下那个中尉，毅然决然地下了决心，
“切断主控舱动力源，进行物理隔绝；各模块启动对接自检程序。”
。。
“A门切断、B门切断、C门切断、完成隔绝。”
“一号副脑完成启动。”
“各模块对接准备就绪。”
。。
“各模块依次对接一号副脑。”
“一号区对接完毕、”
“二号区对接完毕、”
“三号区对接完毕、”
开弓没有回头箭，值星主任赌上了自己的前程！
两分钟以后，魏一鸣带着刘少校和周敏返回了指挥中心，虎步疾行中，撞见了那个中尉，魏一鸣对着他的膀子就是一拳擂了过去，大声叫道，
“郑海华，你小子行啊，干得真特么的漂亮！我会给你请功的！”
在这个时间段里，足够魏一鸣了解到事件的起因以及后续的整个进程。
如此勇于担当的部下，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军人！
魏一鸣叉着腰，对着大厅里的所有人吼道，
“你们听着，谁特么的害怕尘土沾身，害怕弄脏皮靴，那就回家吃奶去吧，不要出来混了！”
那边惶恐中的值星主任，远远地听了这两句话，抹了一把脑门上细密的汗珠，那颗砰砰乱跳的小心肝，终于落回了肚里。
魏一鸣一俟到位，立刻从值星主任的手里接过了指挥权，根本不吝自己的夸奖之词，
“陈德明，你是好样的！”
“YYDS？先不要管是什么鬼，放到一边，等到副脑稳定后，再去检查。”
大主任和两位职业者的回归，让指挥中心里的人员瞬间有了主心骨，开始有条不紊地按照魏一鸣的指挥逐步行动，各种指令和呼应漫天飞舞。
。。
“各系统依次开始检测。”
“维生系统发现异常、气压下降至0.76、温度降至19.3摄氏度、个别温室已经结霜、”
“动力系统发现异常、场输出功率减少31%、共振范围缩小至1.57千米，重力场降至59%、”
“通信系统恢复正常、报告，接收到军部新指令，一号副脑密级不够，无法破译。”
“一号副脑已越过20%的冗余界限，一号请求并联二号副脑。”
。。
副脑不如主脑远矣！
各系统出现的异常，显然是副脑不堪重负，小马拉大车的恶果。
主脑维持星港的正常运转时，一般都能达到百分之八十甚至更多的冗余度，即使是星港满负荷运行时，主脑的冗余度也从未到过一半！
你妹的，它是怎么过载的？
魏一鸣一把抓下帽子甩在了一旁，头顶上冒出了蒸蒸的汗汽，大声发出了指令，
“依次检测二至七号副脑。”
“二号完备！”
“三号完备”
。。
“启动二号副脑。”
“二号副脑启动完成，联入准备就绪。”
“开始并联。”
“并联完成，冗余度升至31%”
“动力系统各指标有所回升，但是未达到正常的误差范围，联机请求并联三号副脑。”
动力系统是星港的心脏，维持星港运行的所有操作，无论人还是物，都要依靠动力系统的支撑。
。。
“长官，请求并联三号副脑。”
。。
魏一鸣铁青着脸，像是没有听到部下的通告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如同一尊雕塑。
周敏完全被吓坏了，面色苍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她从未见过如此紧张激烈的场面，说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毫不过分。
相较之下，吴陌和库鲁在林森岛上的大杀四方，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游戏。
干廋的魏一鸣，甚至比周敏还矮了小半个头。
然而此刻在周敏的眼里，双手叉腰的魏一鸣，显得异常的雄壮伟岸。
原来男人的魅力，从来都不在于高大英俊的外表。
沉默已久的魏一鸣，终于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
“驳回请求，在冗余度未到警戒界限时，不得继续并联。”
“三个A，上报舰队、请求紧急技术支援。”
“暂时关闭区块通道，未就位人员就近报到待命。”
“暂时停止所有外太空作业，人员立即就近返舱。”
魏一鸣艰难地吐出了最后几个字，
“可丢弃作业装备。”
科特这种小型星港，不可能备有第二块智脑核心，更不可能配有七星级别的灵师。要想回复正常，必须得依靠上级单位的支持。
133 一系列诡异的卧槽
魏一鸣想明白了。
譬如自己若与一个、两个、三个三星灵者对阵，对方绝无能赢的可能性。
或许得有很多个三星灵者聚在一起，打起车轮战来，也许可能会把自己这个五星职业者给熬得油尽灯枯。
然而自己败则败矣，职业者的眼界、境界、能力等等方方面面，却是这些三星灵者们永远无法企及的层次。
体量决定了一切。
无限制的并网联机，与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并不是一个越多就越好的选择。
如果主控智脑是2，各个副脑都是1的话，那么在眼前这种情形下，1+1并不等于2，它可能只等于1.5；同理，即使三个1相加，也并不会等于2，它可能只等于1.8。
。。
至于更多的1相加，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愈来愈趋近于2，永远也达不到等于2的程度！
但是因此而耗费的资源，将会达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就算用魏一鸣只用大脚趾去思考，也能肯定科特星港客是耗不起的。
替代品就要有替代品的觉悟，鸠占鹊巢，总归只是一种妄想而已。
因此不能奢求副脑能够一步到位，问题最终还是要依靠主脑的回归来解决。
不管是现有的主脑重启成功，还是更换一个新的主脑。
在魏一鸣的统筹安排之下，经过了一系列壮士断腕般的骚操作，付出了堪称巨大的代价之后，一号和二号副脑的联机，终于维持住了一个大致稳定的状态。
虽然各项指标均达不到要求，但是眼下这样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在舰队的支援到达之前，科特星港必须得夹起尾巴，苟起来过日子。
不知怎地，魏一鸣有个模模糊糊的预感，
“原先的主脑，大概率是指望不上了。”
但是这不是因此而观望的理由。
是时候得去揪一揪主控智脑之所以过载的尾巴了！
魏一鸣咬牙切齿地发出了指令，
“检测主控舱。”
“主控舱外壁完好，各传感器均未发现外来信号痕迹，铅封完璧、未发现人工打开痕迹。。。”
“热传导异常！冷却液几乎全部蒸发、残留率1.17%，”
。。
在一片平和的报告声中，郑海华却突兀的大喊了一声，
“找到了！”
“工作日志异常！14时23分零5秒显示，最后的加载项是YYDS！”
这个YYDS加载项，肯定就是导致主脑宕机的元凶！
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大厅壁上的原子钟，那上面清晰地显示了现在的时间：14时53分零5秒！
距离这场YYDS危机，已经过去了整整半个小时。
魏一鸣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里带上了一抹嘶哑的颤抖，
“查源！指令从何处来？”
郑海华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脸凝重跑了过来，，将操纵屏往魏一鸣的手里一递，
“长官，请看工作日志的原始记载。”
。。
“14时22分零1秒、收到YYDS激发指令。”
“14时22分零2秒、验证YYDS激发指令。”
“14时22分零5秒、验证完成。”
“14时22分零6秒、查验YYDS执行能力。”
“14时22分零7秒、查验完成，可行性99.99%。”
“14时22分零8秒、中止其他所有进程。”
“14时22分零9秒、各进程加载惯性管理模块。”
“14时22分11秒、监控接口中止。”
“14时22分12秒、通信接口中止。”
。。。。。
“14时23分零3秒、所有进程中止完成。”
“14时23分零4秒、启动YYDS模块。”
“14时23分零5秒、加载YYDS。”
。。
这下连魏一鸣这种智脑外行，都能看得明明白白，后脖颈一阵阵地发凉，低声问道，
“什么意思？这个YYDS是主脑自带的模块？拥有高于一切的优先权？”
不务正业的星港主控智脑，在中止进程的同时，堂而皇之地附送了一个惯性管理，玩了一出瞒天过海，消无声息地抛下了所有，只为了加载这个YYDS！
“长官，的确是这样！但是存在着一个无法回避、更无法解答的问题，就是这个YYDS的激发指令，是怎么被主脑接收到的？”
主控舱及其周围聚集了极其严密的防护网，能够隔绝、屏蔽、追踪有源无源的各种信号，想要悄悄进村，门儿都没有！
魏一鸣歪着脑袋，
“我不太懂，但是我记得，好像是不可能偷偷地传进来吧。”
郑海华做了个手势，肯定了魏一鸣的猜想，
“只有使用大功率信号源进行长时间的照射，才是暴力破解主控舱防护网的唯一手段。”
他补充道，
“何况还有核心密闭罐呢！”
逆天的核心密闭罐，就算星港都毁灭了，也伤不到它的分毫，甚至它还能带着主脑核心在太空里漂流。
至于是谁在主脑里装的后门？
那并不重要了。
魏一鸣和郑海华两人都明白的很，现在肯定是不能讨论这个问题的。
那是军部情报局和帝国国安部的活儿。
他们所能做的，就是把整个事件来龙去脉的第一手资料，打包、加密、上传！
魏一鸣一挥手，很是豪爽地说道，
“玛蛋，让我们去瞧一瞧，这个加载了YYDS的家伙，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检测核心密闭罐。”
“核心密闭罐异常！截止14时23分零5秒，智液留存量87%，至14时23分11秒，智液降至3%。目前智液留存量2.3%。”
魏一鸣和郑海华不动声色地对了一下眼神，两人都马上想到了工作日志里的那句话，
“查验YYDS执行能力，可行性99.99%。”
难道智液就是保障加载能力的关键因素吗？
“卧槽！这是把智液当成了白开水，直接给喝了吗？”
只是魏一鸣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卧槽而感慨，只是一个开始，后面还有一些列诡异的卧槽等着自己！
“报告，联机副脑已破译了军部指令：张继华总长将在今日十六时整，也就是一小时零2分17秒后，打开空间信道，与科特星港直接对话。”
“要求魏一鸣主任与周敏主任同时在场。”
卧槽！什么鬼？副脑的密级自行升级了？
“报告，动力系统完全恢复正常！”
“报告、维生系统完全恢复正常！”
“报告、循环系统完全恢复正常！”
。。
“报告，联机副脑冗余度提升至99.99%！”
卧槽，打鸡血了？
。。
“报告，接到舰队来电，鲁广林灵师携带新的智脑，已于14时零1分出发，预计将于一天十六时后，抵达科特星门。”
“卧槽，我们什么时候发出的支援请求？”
“报告，八分钟之前！尚需要二十九分钟之后，才能被舰队接收。”
卧槽，那时的科特主脑，还没到抽风的时候呢！难道舰队里有未卜先知的高人吗？
134 蜕变
吴陌的大脑里一片空白，内心里慌得一逼。
他陷入了对未知的大恐惧之中。
无从选择。
无从躲避。
无论是在石台上的那时，臆想中的司文君杀人劫财、还是经历那恐怖的熊潮、那令人窒息的大水、再或者是那场险象环生的洞窟之行，那么多艰难困苦的危局，也都是踏在坚实的大地之上，起码还能死的明明白白，起码还能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的逃生之路。
如今刚刚进入星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总共还没有呆上个十分钟，就撞上了这场百年不遇的险情。
最关键的是，所有的人，都处于那种两眼一抹黑的境地，根本就没有个谁谁来告知一下，究竟发生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未知的环境、未知的凶险，就像是一个瞎子聋子一样，丧失了最基本的五感，让吴陌的胸中充满了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个星际小白无所适从，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雷海忠实地执行了魏一鸣的命令，领着众人进到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内。
在星港里的所有房间，都是可以独立密闭的舱，只不过用处不尽相同。
很不幸，他们所进的舱是一个应急舱。
顾名思义，应急舱就是在突发状态下，方便人们就近躲避风险的所在。即使星港解体，落到一定的轨道高度下，应急舱也能够充当救生舱，是可以被抛进科特大气层里的。
实际上就属于那种爹不疼、娘也不爱的零碎。
人群都是从众的。
刚刚下舰的人们，就像是一群无头的苍蝇，冷不丁有了雷海这个军官的指挥，于是呼啦啦地全都跟了过来。
不要笑，绝大部分人其实跟吴陌一样，也从未遭遇过太空险情。
结果不到20平米的舱内，挤进去了50多个人。。。那场面，可以自行脑补，公元时期的早晚高峰期间，古中国的公交车或者地铁上的情形。
妥妥的一闷罐沙丁鱼。
更不幸的是，在一级战备的情况下，舱门是会自动落锁的。
吴陌还没有享受到现代科技社会的福利，倒是先体验了一把前星际时代里，城市白领们艰辛的打工行路之苦。
应急舱内，人们摩肩接踵，空气很快就变得污浊不堪。
大哥莫说二哥，所有的人，都顶着一张惨白惨白的小脸儿，上面写满了惊慌和恐惧。
倘若出师未捷身先死，便正应了司文君数落吴陌的那句话，
“做了鬼也是个糊涂鬼。”
雷海领着的几个人，是最先进舱的，很快就被汹涌而至的人潮，挤进了最里面的角落。
这反倒是有点因祸得福的意味。
吴陌公牛一般壮实的身躯，给聂云霏和司文君撑起了一道厚重的人体屏障。
所谓男人张起了一片天地，大略便是司文君两人最为直观的感受。
她们抱着库鲁，躲在了吴陌的臂膀之里，倒是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挤的哇哇乱叫。
这种时候，还管你什么灵者，其实与普通平民并无甚区别。
原本以为是浪漫蹉跎的星港之旅，结果梦稀碎，鸡毛撒了一地。
在重重历史和现实迷雾的遮蔽下，普通人只能被大流裹胁着前行，不由自主地随波逐流。是生是死、是福是祸，俱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应急舱内的吴陌，被人流推来搡去，无视了怀里面司文君和聂云霏的耳鬓厮磨，懵懵懂懂地只剩了一个强烈到了极点的念想，
“我不想这样！我不要这样!我不能这样！”
寻木老妖沉睡了，总还有个库鲁，会时时将老妖记在了心里。
自己的父母故去了，总还有自己，会时时将父母记在了心里。
而他吴陌自己，假若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去了，都不用等到明天，就会没有人记得，这世上，他吴陌曾经来过。
这年头，别人的事儿，总是会被忘得太快。
那些个叱咤风云的名字，在他们自己的时代里，肯定不会是他吴陌在今天这般无力的样子。
“我不想像条死狗一样，被别人从尸堆里拖出来，化为一颗悄无声息的尘埃。”
“我也想要轰轰烈烈地度过我的一生！”
“谁谁能够记得自己，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自己做了些什么，才能无憾于自己的一生！”
拥有让别人记住的能力，其实就是一个大放异彩的人生过程！
吴陌那曾经幼稚的心态，终于破茧成蝶，化为一颗深入灵魂的印记，
“自己做自己的判官！”
“这世上，除了我自己，再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决定我自己的命运。”
至于什么心系天下苍生、敢为万民请命之类的伟大，那是傻小子吴陌还未曾觉醒的境界。
不能奢望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吴陌目前只能达到为了自己的这个层次。
再进一步，或许他还能庇护自己的至爱亲朋。
也许得等到国将亡、族将灭的历史时刻，他才会认识到覆巢之下并无完卵的道理，拥有那种耳提面命一般的感觉，升华为气吞山河般的崇高。
怎么想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
但若是连想都不敢想，还能剩下些什么？
惟有一地鸡毛耳。
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境遇，此时应急舱内的绝大多数人，却只能想着，
“这是个噩梦，快点结束吧。”
“英勇无敌的帝国军，一定会救我等于水火之中。”
“我要是做了官，是不是就会拥有一个独立的舱？”
“赶紧回到飞船里，尽快逃离这个倒霉的地儿。”
人贵有自知之明。
万丈雄心，一定要拥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否则便真成了白日做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开了。
重又回到星港宽敞的通道里，吴陌大口地喘着气，竟然隐隐有了隔世为人的庆幸。
吴陌并不知道，在这个狭小的应急舱里，度过的这短短半小时，才是他日后踏上强者之路的真正起点。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倘若没有坚定的心态为指引，就没有了强大而持久的动力源，枉自拥有大神通，最后或许会落得个可悲可叹的下场，成为一个沉迷于温柔乡之中的浪子。
一旦率先尝到了柔若无骨的销魂滋味，对吴陌而言，那是很可能发生的事儿。
135 你们可以叫我朵儿
不管怎样，星港恢复了正常，指挥中心里，不明所以的大多数人，已经发出了胜利的笑容和喊叫。
这可是大大的一份军功！至少一个三等星麾勋章是跑不掉的。
虽然有那许多玄妙的卧槽，魏一鸣也并没有多想，可算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的心思，马上落在了一小时之后的通话上，脑子又开始活泛了起来，
“周主任，你看一会是不是把吴陌和库鲁都给叫过来？”
这种思维上的无缝衔接，非心理强大之人，是不可能做得到的。
在军部发出的正式命令里，张继华总长断然不会提到那两个名字，
总长找周敏，因为周敏担负着特殊的使命，这个倒是很好理解。
但是同时还要找魏一鸣，那是几个意思？
在正规的指挥序列上，张继华总长和科特星港，中间隔着无数个不可逾越的环节。
难道日理万机的总长，指挥上的微操，已经细致到了这种地步吗？
事有反常、必定有妖！
总长的夙愿，没准儿也是借机想要见到吴陌和库鲁吧？
要不说，在揣摩上意的这种事上，从古至今，都会有无数玲珑剔透的妙人儿。
周敏还没有从紧张的状态里恢复过来，听得魏一鸣的话语，下意识地反问了一句，
“啊，这样好吗？”
没等魏一鸣继续这个话题，郑海华这个智脑专家就大声地提出了质疑，给面带喜悦的人群，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星港现在的正常，并不是一件好事！相反，这个局面很是糟透了。要知道智脑并不是生物，而是一种极其规范精密的机器，根本就不存在什么超水平发挥之类的空间。1就是1、2就是2，像刚才那样的小马拉大车，才应该是联机副脑本来的样子。”
“结果现在，联机副脑的性能比原先的主脑还要强悍得多，飙出去了好几百、甚至是好几千个数量级，行星级的主脑也到不了这种程度啊！”
“好比是四个轮子的电车，顶天了也不过跑出五百公里的时速。现在你说，那不是时速，是秒速。。。”
就问你信不信？
魏一鸣皱眉问道，
“有这么夸张么？”
职业者的积威倏地扑面而来、再加上当前事件严重性的双重压迫，令郑海华的衣衫瞬间尽湿。
他的舌头打着卷，结结巴巴地说道，
“维持了星港的正常运转之后，联机副脑的冗余度竟然高达99.99%。长、长、长官，冗余度这个概念，最多只能精确到小数点的后两位，因为再多的数值并没有实际意义。我、我、我现在怀疑，它可能，能、能、能达到99.999%甚至是99.9999%！的程度。而主脑的冗余度只有80%，这就意味着，即使只算是99.99%，它也要比主脑的性能至少高出了一百个数量级。搞、搞、搞多了的话，那就是一万个数量级！”
时速变秒速，也不过是3600倍。。。
郑海华低下了头，修长的手指在操作屏上跳动，好像是要找出什么样的证据出来。
猛然间，他的动作就是一僵，眼睛瞪得溜圆。
魏一鸣催促道，
“这就没了？还有什么，接着说！”
郑海华攥着操作屏，手指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变得异常泛白，哆嗦着嘴唇，颤巍巍地说道，
“长、长、长、长官，联机副脑已经不受控制了！”
紧接着，传来了‘呜咚’的声响，动力值星官惊呼道，
“长官、主控舱动力源被重新接驳！”
通信值星官也大叫道，
“长官、系统正在自主通信！”
其他各值星官也纷纷报告道，
“长官、联机副脑正在自主优化。”
“长官，系统已无法控制，正在自主运行！”
就像是在示威一样，只一个瞬间，联机副脑就发出了上百条指令。
盯着疯狂刷屏的各个监视器，整个指挥中心一片静寂，无能为力的人们纷纷站立了起来。
科特星港，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控制。
魏一鸣的冷汗涔涔而下，他不死心地问道，
“智脑在跟谁通信？内容是什么？”
通信值星官抱着操作屏好一通摆弄，终于抬头汇报道，
“分别跟军部和舰队进行了联络。跟军部的通信，由于密级太高，无法显示。跟舰队的通信能看到，要求舰队紧急提供智液。”
智液！
果然是这个阴魂不散的YYDS！
现在怎么办？
所有人的眼光，都看向了魏一鸣。
魏一鸣额头的青筋迸发，眉头拧巴成了一个川字。
紧紧攥着的拳头和微微摇晃的身躯，显示了他正在进行激烈的心理斗争。
先是主脑抽了疯，现在联机副脑又开始抽疯了。
在历史上，这样的事件虽不常见，然而也曾经发生过，因此人类指挥官，素来要比同级别的主脑高出半截。
这是强制写入所有主脑的第一序列任务，违反就意味着系统崩溃。
但是在眼下，这个条例显然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魏一鸣是了解历史的。
他曾经以为，敢于公开谈论智脑威胁论的人，要么是别有用心，要么就是个傻白甜。因为在这个问题上，一千年前和几百年前曾经有过两场大辩论，两次都已经有了明确的结论：智脑绝不会背叛人类，智脑是人类最得力的助手！
人类对智脑的使用源远流长，最初的智脑雏形，甚至可以追溯到星际大航海之前的地球内战时期！
古中国的灵者们，先是巧妙地利用灵纹阵，制造出了原始的量子光脑核心，进而成功地调配出一种神秘的液体，使得智脑核心具备了可能的生物性状，也就是可持续的可成长性。
换言之，智脑之所以被冠以智的前缀，就是因为，它也许是可以进化的！
当然，这个进化的幅度或许并不太大，而这个核心载体想要成为真实的生命，距离还有整个可视宇宙那么大。
因此魏一鸣没想到的是，他成了几百年来，唯一被智脑褫夺了指挥权的帝国军指挥官。
结合了郑海华的分析，目前最靠谱的解释，就是这个加载了YYDS的主脑，进化了！
这样的事儿真的发生了。
好死不死的是，它明明早就有能力这么做的！
摊到自己的手上，魏一鸣才发现，谈论自己无法掌控的命题，那该是一种多么幼稚可笑的事情。
“你们再试试，看看还能做些什么？”
“长官，只能查询系统指令，但是不能进行任何操作！”
“长官，智脑已经解除了所有的禁令，星港回复正常状态。”
玛蛋，这是要搞哪样？
杀人诛心么？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主控智脑的中心显示视窗亮了起来，
“嗨！”
那上面比出了一张拟人化的大大笑脸，
“你们可以叫我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