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站队
百十年来，在林森岛上，灵者间的争斗并不少见。那些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来到末法之星上，为了表现自身对环境改变的不屑，一言不合便要逞一时之勇，大打出手的时候多了去了。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黄卷毛的确死得很冤。
只是天下冤魂何其多哉，并不在乎差了他这一个。
林森岛的主脑险些宕机，就在眼皮子底下，先后这两桩命案，它都发现不了任何的倪端。
主脑可以辨识电、磁、光、热等等信号，甚至可以理解人类的肢体语言和眼神，可以觉察出灵能的轨迹，但是对于灵识和灵压，一无所知。
早些时候，主脑是根据宪兵们的反应，来进行推断的，这是逻辑运算的基础，
“判定吴陌是疑似嫌犯，是因为宪兵们扭住了吴陌；判定库鲁是疑似同伙，是因为库鲁挡住了宪兵们的去路；判定库鲁的危险程度，是因为宪兵们丢下吴陌四散奔逃。”
而鹰钩鼻少尉作为一星灵者，表现出来的大恐惧，无疑增加了主脑的判断力度，
“若不是有性命之忧，一星灵者何至于大小便失禁？”
可是鹰钩鼻少尉因为什么如此不堪？
可是黄卷毛和鹰钩鼻为何而死？
无论主脑如何聪慧，算法如何强大而快捷，其实都不认可吴陌和库鲁具有嫌犯的身份，最多是个疑似的判断。
很简单，不管是走个路还是挡个路、不管是逃跑还是对峙，并不是致人死亡的直接原因。
我都跑开了，你还说是我动的手？
我只是拦个路而已，你哪只眼睛瞧见了我的出手？
这其中，两人的身上，没有一丁点儿灵能波动的迹象。
只是作为冲突的一方，吴陌和库鲁都是必须的调查对象而已。
真正的断案过程，自然还得依靠人类来做。
灵压烟消云散去，库鲁抬起前爪，隐晦地蹭了蹭自己的长吻，吞咽下即将流出来的一团血丝。在目前的状态下，对库鲁而言，使用灵识冲撞的负荷极大，它也经受了不小的反噬。
不过今非昔比，如今库鲁作为灵能生物，些许的副作用，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库鲁快活地地晃了晃脑袋，吴陌运用灵识的手段，给了它很大的启发。
有样学样，借鉴之下，它的灵识冲撞业已成型。今朝一击得手，第一次用于实战，就获得了赫赫战果，自是得意非凡。
渣渣，就这？还敢递爪子？
投胎去吧你，下辈子记得做个良民。
它颠颠地迈出了小短腿，要去鹰钩鼻少尉的身前，将那个小钱袋给勾出来。
库鲁根本没有意识到，在人类这个成熟的社会体系中，成为一个故意杀人犯，这是十分危险的信号。
国之典刑，岂能私相相授。
寻私仇、泄私愤、用私刑，早在公元时代，便为法律所不容。
何况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格毙一名执法中的宪兵少尉。。。
以库鲁公主殿下此刻的兴奋，犹不自知自己的所作所为，放在人类眼中，便如一头噬人之熊，是必须要绞杀的对象。
在人类社会之中，库鲁能活多久，需要它和吴陌的强大，能够无视国家的法典，实现个体真正的自由意志。
不过，起码在几十年之内，那都不太可能。
或者说，真的需要造化吧。
林森岛的码头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距库鲁稍近的吃瓜人群，一个个魂飞天外，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争先恐后地逃离这个看上去萌萌哒、憨憨哒的小蟒熊。
包括179小队的成员。
司文远早已不复是智券在握的谦谦君子，连滚带爬地第一个蹿回了船上。早先对于吴陌和库鲁看似人畜无害的模样不翼而飞，换了一个清晰而生动的印象，
“这就是两个招惹不得的二愣子。”
司文远十分庆幸，自己还算不得莽撞，终究忍了那口气，实在是英明之至。
论实力，黄卷毛并不在他之下，论地位，鹰钩鼻少尉代表的是帝国意志。
说死就死了。
就问你怕不怕。
当街行凶的凶徒，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谁也不懂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
但是并不妨碍大家的认知，
“这俩家伙，没一个好货，必定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绝大多数的人原都以为，黄卷毛死的很是蹊跷，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皮一眨，便是一地鸡毛似的场面。
但是鹰钩鼻的死，就完全不一样了。
只要是不瞎不傻的人儿，都能猜的出来，
“小蟒熊就是凶手！”
“没准儿刚才那个黄卷毛，也是这头小蟒熊的杰作。”
无数双眼睛，都紧紧地盯住了库鲁。
人类先天就带有主观臆测的倾向，机器意识与之相比，主要差别就在于此。
不幸的是，此时这种主观上的猜测，无比地接近于真实的性状。
只有四个人没有动，宛若退潮之后耸立的礁石。
唯有这四人，都不用猜的，就知道必定是吴陌和库鲁出的手。
尤以聂云霏最是引人注目。
因为库鲁就是从她的怀里蹦出去的。。。她的双臂甚至还保持着环抱的动作。
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尚未开始履新，看样子便已经要结束了。
人生之变幻无常，真乃神鬼莫测也。
聂云霏面色灰败，大脑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库鲁，你这是自绝于人类，你找死没关系，我特么的找谁说理去啊！”
她隐隐有些后怕，要是到了莉娜，库鲁再玩上这一出，她便有九条命，也不够库鲁糟蹋的。
灵宠行事，主家担责，连坐是跑不掉的。
旁边的司文君则是以手扶额，心中后悔不迭，
“要是早知道库鲁这家伙如此胆大妄为，一言不合就取人性命，还不如刚才为其出头了，起码还能有回转的余地。”
周敏和雷海师徒俩面面相觑，谁也不曾料到，一个简简单单的回程旅行，竟然搞成了这个鬼样子。
周敏和林森岛的主脑一样，接近于宕机的状态，脸色无喜无悲，木然呆立。
没有那个金刚钻，揽什么劳什子的瓷器活儿？
也不能怪她，这是一个被强推上来的典型。
雷海最先反应过来，急忙道，
“老师，这件事你我难咎其辞，请您快些决断，这个屁股要怎么擦？”
他特地强调道，
“要赶紧上报军部，要用S级密级，你有的。”
关于他们两人的后续之事，周敏并没有完全地告诉雷海，只是简略地说了几句人事安排。在她想来，自己作为领导，总要掌握一些下属不知晓的秘密。
如今才不配位，这块石头砸得大脚趾都要断了。
周敏这才清醒过来，，
“你妹的，老娘算是这俩货的人间监护人啊！”
那边库鲁刚刚迈了一小步，远处的空中突现出一个黑点，在抬头的时间里，便已临空。
这是一座人形的巨大金属构体，哐地一下砸落在地面上，只传来了隐隐的振动。
金属构体的一条手臂，凸凹几下转动，化作了一个黑洞洞的炮口，直对着库鲁，瓮声瓮气地命令道，
“小蟒熊，站着不要动，否则我就开炮了！”
作为全科特的明星生物，来自林森岛特勤组的重装机甲，又怎么会不认识呢？
林森岛主光脑与机甲共享了视角，鹰钩鼻少尉刚才毙命的一刻，虽然没有看到库鲁的出手，但是机甲的操纵者心里明镜儿一样，少尉之死，肯定与这头小蟒熊有着莫大的关连。
你是蟒熊，听不懂人话不要紧，反正我严格地按照操作流程，先警告，只要你一动，我就炸你丫的。
“拿开你的炮口，有什么话冲我来！”
却是聂云霏一个纵身，勇敢地挡在了库鲁的身前，双手握拳，直视机甲。
素衣猎猎，齐耳短发随风飘动。
横竖大家都绑做了一堆儿，要死便一起死吧。
107 空间暴涨
“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冲着你来？你扛得住吗？”
重装机甲的操纵者有点懵圈，在他的服役生涯中，见过跑路的、见过拒捕的、真没见过这种主动担责的。
要说一个灵者是个傻子，他也不信啊。
帝国军宪兵军官在执法中被当街格杀，放在哪个行政星，都是一等一的大新闻。
挡在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在重装机甲这个庞然大物面前，面色惨白，竭力支撑着那单薄的小身子板，可以清楚看到在‘嘚嘚’地瑟瑟发抖，显然处于极大的恐惧之中。
然而她依旧站了出来，难道是想要揽下这个天大的罪名吗？
这个小姑娘的信息，刷刷地在机甲操纵者的眼前流过，聂云霏、来自莉娜星、出身于平民家庭、帝国B类中学生，是一位前来科特星历练的中学毕业生。
他舒了一口气，心里不免嘀咕道，
“虽然小女孩算是个天才，然而并没有什么背景，谁给她的勇气？”
帝国吗？
按照科特星港中心的条例规定，面对C类以上等级的学生，林森岛主脑并没有授权他随意开火的资格。
除非这个学生得了失心疯，正在丧心病狂地进行严重的犯罪，连罪名都规定得非常具体。这种事件，几十年都未必出得了一起。
就算事急从权，也只能先行拘押，最终的裁定权，虽然名义上在大法院的管辖之下，其实还得麻烦参议院的老爷们。
那是一帮游离于法权之上的主儿，只有他们自己，才能裁决他们这个群体的行为。
道理很简单，归根结底，法权的意志，必须得依靠执行力才能得以贯彻。
像聂云霏这样的，顶多算是包庇疑似嫌疑犯，并不在那些具体罪名之中，在老爷们眼里，这算个屁，罪名肯定是通不过的。
古华帝国对天才中学生和大学生们的保护非常到位，从下至上，一共分为D、C、B、A、S五类，只有结束学生生涯，才会取消这种保护性的分类限制。
因此他还有一个大的麻烦，躺在不远处的黄卷毛，那是帝国的A类中学生。
A大于B。
而小蟒熊的信息则是一片空白，显见是一个黑户，说白了吧，就是头野兽。
机甲的胳膊犹豫地转了转，离子炮的光圈再度锁定了小蟒熊。
操纵者这才注意到，小蟒熊的身上灵意漾然，国骂不禁脱口而出，恍然大悟道，
“卧槽，灵能生物？科特蟒熊什么时候也成了灵能生物？小蟒熊是你的灵宠？”
这就可以解释小姑娘跳出来的原因了，她在科特星撞上了大运，收服了这只成为灵能生物的科特蟒熊，只是尚未来得及办理相关手续而已。
他的眼角一晃，瞥到了正冲上来跳着脚的雷海，那黑大个比着手势，打雷一般的喊道，
“停、停、停，解除攻击、重复，解除攻击！”
机甲里传出了同僚烦躁的声音，
“你没有权限！”
这种说不清道不白的明显大坑，没人愿意去惹上一身的骚气。
机甲操纵者的头皮都麻透了，他这辈子也是第一次见到带有灵宠的人类，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大神，手续一旦办下来，这个小姑娘就是一个妥妥的S类大学生，日后国之栋梁的绝对种子。
灵能生物眼光之毒辣，胜过人类百倍，它们才不愿意守着一个废材，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
雷海回过头拼命地招着手，指着周敏大声喊道，
“她有！她有！快过来！快过来！”
周敏尚未卸任科特星港中心的副主任，她是现场的最高长官。在古华帝国军的条例里，平级权限下，如果指令相互矛盾，人类指挥官的命令优先级，要高出主脑半格，特勤组的重装机甲自然也得遵循条例。
“上尉霍子奇，向周敏长官报到，请指示下一步的行动。”
周敏恍似在梦游一般，还没有缓过神来，搓着手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
居高临下的重装机甲，在人类的视角里，便是泰山压顶一般的存在，黑洞洞的离子炮口在脑袋上晃来晃去，对于她这个职业者也有着莫大的威慑。
骨子里周敏其实就是一个群众大妈，养尊处优的平和久了，争斗的意志非常淡薄。对于军队的这一套运作，周敏只有一点点很低级的理解，不外乎就是令行禁止之类的印象，哪里知道会撞上这种剑弩拔张的场面。
小屁孩打架，周敏自是见得多了，然而上来就是见血封喉，扑地挺尸，她没有被吓尿，已经算是及格了。
杀人和杀动物，有着根本性的区别。
赶鸭子上架，没奈何。
这边乱成一锅粥的形势，并没有影响到那边倒在地上的吴陌。
直面应激反应，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同。
有些人挨一阵风吹，便会浑身瘙痒，生出一片片的疹子、有些人一站到高处，便会头晕目眩，心生恐惧、有些人一遇到危险，身体便会僵硬挺直，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至于其他各种各样的综合征等等，不一而足。
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在身体承受范围之内，适逢其会、得到龙虎相济的机缘，成就一段奇遇。
在巨大痛苦的刺激下，吴陌进入了一个奇异的状态之中。
灵魂空间的灰暗之处，升腾起一片闪烁，貌似远在天边的雷鸣电弧，又像是近在咫尺的沸扬蒸汽。
不为什么，他自己知道，这是电磁手铐在他身上传导的能量。当然，为什么会以这种形式，传输到这种地方，那就不是吴陌所能弄明白的了。
在吴陌的感知里，随着能量电弧的闪亮，他的灵魂空间发生了诡异的震颤，整个空间化作了无数条极其极其极其微小的线段，正在以一个极高的频率同步振动，宛若正在奏动的乐章。
随着线段的波动，吴陌的灵魂空间如同涨潮一般，竟然借此凭空膨胀了起来。
笼罩在灵魂空间周边的灰暗迷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就像是被灵魂空间吞噬了一样。
猪哥吴陌一时间目瞪口呆，甚而没有发现自己在灵魂空间里的视角，已经不再是一个旁观者了，
“这是能量转化为空间？那是不是只要身体受到了能量，跟那传说中的受虐狂一模一样，只要挨一通打，就能促使灵魂空间的成长？”
“肯定不是这样，这中间一定有个什么转化的关键，是自己所不知道的。”
谁也没有注意到，仿佛仅仅只是一瞬，吴陌手上的电磁手铐，已然化作齑粉，随风悄然飘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吴陌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态，以头戧地，双手交错地背在身后。
灵魂空间的共振已经告一段落，整个空间足足增大了一倍有余，就像是从一间茅草屋，变成了宽敞的大瓦房。
泥土还是那泥土，灵植还是那灵植、灵石和玉石也没有任何的变化，神源灵纹依旧在翻腾的青雾中若隐若现。
空间的波动，没有对它们产生任何影响。
至于灵丹水滴，
“噫，我的灵丹呢？”
吴陌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意识，已经附着于灵丹水滴之上了。
“怎么上去的？还能下来否？是好还是坏？”
傻小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既然肯定搞不明白，索性就不去理会了。
在他的感知中，跳动的线段悄然隐去，空间重新归于沉寂。然而在灰暗交界处，仍然偶有空间线段闪现，吞掉那么一丁点儿微不足道的灰暗。
假如只能这么吞一辈子，大概最后能多长个拳头大小的样子。
吴陌有点儿得意，
“空间线段，这个名字取得不错。”
不错个大头鬼，整一个孤陋寡闻的小P孩子。
他也有点儿迷惑，
“那些灰暗是什么？有多厚？倘若灰暗被全部吃掉了，后面还有什么？我的灵魂空间能膨胀到多大？”
灵魂空间的增大，最起码的好处显而易见，就是能放进更多的东西。在吴陌看来，整个空间不再显得拥挤，倒是增添了几分游刃有余、错落有致的味道。
瞅着那些空间线段孜孜不倦，锲而不舍地吞吃着灰暗，吴陌的心里升起了一阵明悟，
“空间、空间，无论是宇宙空间，还是我的灵魂空间，或者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在无中生有地一瞬，从一个奇点开始膨胀。看起来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自己灵魂空间所拥有的能量并不充沛，必须得依赖外来能量才能得以暴涨。”
“或者说，我的灵魂空间和宇宙空间也有本质的不同，就是我的空间依附于宇宙之中，换言之，我的灵魂空间只是宇宙的一个子空间？”
“再或者说，我的灵魂空间，乃是吾魂之所系，本身是一个活物？”
“如果能够找到那条路子，从母宇宙中一直攫取能量，自己的灵魂空间会不会也能一直涨下去，成为一个新的宇宙？”
“如果是这样，我的本体在我的灵魂空间里是什么？我如何才能全身进入到我自己的宇宙之中呢？”
吴陌隐隐地有一种感觉，如果能够解开这些谜题，自己很可能就见证了空间法则的真谛。
108 长了翅膀的手铐
整个码头已经被林森岛宪兵队全面封锁了。
宪兵队是林森岛规模最大的武装力量，主责是治安。
在外星，这是警察局的干活，但是科特星并没有政府机构，帝国也不可能允许林森岛被某一个商会所掌控，因此帝国军林森岛宪兵队便应运而生。
宪兵队直属于科特星港中心，跟林森岛通讯站、机场场站、特勤组是并列机构，各司其职、各负其责，互不干扰。
在宪兵队的架构里，正副两个队长都是正儿八经的帝国军军官，譬如鹰钩鼻少尉，就是宪兵队的副队长，其余的队员们，当然都是林森岛土著。
队正队副虽然换得挺勤快，一任只有三年，然而仅仅凭借自律，根本无法锁住人类的贪婪。
高高在上的科特星港中心，悬在上空四万公里，那手委实伸不了这么长。
在自诩为清廉公正的老爷们眼里，金灵金币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而灵石倘若不按立方来计，也实在不值得拿眼去瞅瞅，些许俗物而已。
他们并没有料到，在缺衣少食的中世纪科特，又没有什么有效的监管手段，便是一枚科特金币，也是一笔了不得的大财富。
三年的时间里，占山为王、我的地盘我做主，够干很多事儿了。
于是在林森岛，便催生出了帝国最为恶劣的腐坏。
当然肯定不是那颗最大的毒瘤。
林森岛实在是太小了，这里原本是一个海鸟拉屎的地儿，就算在全息的科特全景地图上，倘不拉大，也只有指甲盖的大小。
宪兵们或许在贪腐的程度上，不及老虎们的一个零头，但是在手段上，老虎们也得甘拜下风。
因为他们就是故老相传中的官匪一家，披着官样的皮，然而只差在脑门上写着一个匪字，都不用任何蹩脚的借口，明目张胆地汲取民脂民膏。
申告无门，就是林森岛居民的真实写照。
这是军管区，并没有议会的存在，你总不能飞到天上去找星港中心。
耸立在人群中央的特勤组重装机甲，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本是宪兵队最大的依仗，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冲突的一方，竟然有一个职业者，而且顶着星港中心副主任的帽子。
无论哪一个衔头，都是他们高攀不起的存在。
这一次，宪兵队结结实实地踢到了一块铁板。
表现得再是不济，周敏也是一个强大的职业者，并不是弱不禁风的土鸡瓦狗。
在雷海的嘶吼下，她终于搞清楚了，自己不仅仅是冲突现场的最高长官，而且也是科特星目前的最高长官，拥有裁定权的那种。
无论是地上躺着的，还是周边跑着的，包括这尊拥有重火力的重装机甲，都得听她的吩咐。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专业的事情，当然得问问专业人士的意见。
周敏一偏头，向着雷海问道，
“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
雷海也不推诿，一迭声地说道，
“长官，首先和主脑连接，取消攻击命令，更新吴陌和库鲁的信息，调集特勤组，征用179小队，暂时限制吴陌和库鲁的行动。”
虽然有关吴陌的最新信息已经发给了林森岛的主脑，但是密匙掌握在周敏的手中，因此并没有被激活。
在落后的科特，只有林森岛才有军用无线网络。
雷海是个明白人，从库鲁的反应上，本能地觉察出了蛛丝马迹。
打了这么些天的交道，雷海很清楚，吴陌和库鲁这俩货，虽然看似个憨憨，骨子里都是极端护食、或者说极端护犊子的那种人，眼神里都透着那种‘别动我的蛋糕’的强烈警告意味。
有些东西，憨货们可以给你，但是你不能自己去拿。
他一划手，强调道，
“宪兵队禁足，不得出入驻地。跟吴陌接触过的宪兵队队员，统统都要拘押起来，刚才那些人在小黑屋里，必定触动了吴陌和库鲁的底线。”
“马上讯问吴陌，讯问接触过吴陌的宪兵队队员，将他们的笔录和所有监控，打包上发军部。”
这事儿报舰队没用，直接一捅到底最为简洁。
涉及C类学生以上的案件，虽然最后都得报大法院终审，但是案件发生在军管区，因此帝国军拥有初期的裁定权。
雷海压低了嗓门，用着细不可闻的声音，附耳说道，
“长官，咱们只要等着就行，千万不要自己下判断，留给老爷们去干这活儿。”
吴陌和库鲁这俩呆头鹅，连大议会都能够为之变法，况且这事儿还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中，没有任何有力的直接证据，只有人们的妄自揣测。
哪怕雷海只用大脚趾去想，都能知道是个什么结局。
一口气啰啰了一大堆，雷海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这才得空去瞅瞅库鲁。
那憨货被机甲用炮指着，它又不是听不懂人话，自是一动也不敢动，连灵识都老老实实地收敛了起来，双爪抱头，以一个标准的撅腚姿势趴在地上。
亏得吴陌给它贴心地穿上了连体裤，否则日后大名鼎鼎的库鲁公主殿下，只怕免不了春光外泄的结局。
聂云霏伸手抱起库鲁，那小熊爪子指着地上那滩血泊，只急得呜呜乱叫，
“灵石袋！吴陌的灵石袋！”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雷海从鹰钩鼻少尉的尸身中，用两根手指，捏起了那个眼熟的小钱袋。
原来如此！
这种事不用找什么借口，因为吴陌的钱袋，属于嫌犯的私人物品，有一个严格的保管手续流程，根本就不是什么证物，不需要少尉越俎代庖。
这个钱袋，终于提醒了大家，正主儿吴陌还趴在那边呢。
雷海和司文君赶上前去。
鹰钩鼻少尉已死，能够解开手铐的，只有宪兵队的队长了。
手铐这种刑具本身也算是灵器的一种，整个科特星也不过只有两副而已。
黑大个正待转头嚎一嗓子，想让人把队长给找来，却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和司文君一碰眼神，两人俱都掩饰不住面上的惊恐，
“手铐！手铐哪去了？”
吴陌是俯身倒地的，两手虽然依旧交错地背在身后，却能让两人清晰地瞧见，手腕上没有任何的东西。
莫不是手铐长了翅膀，自己飞了个球的？
109 定性
“灵识化刃？这两个小家伙，牛掰大发了！就是太过于毛手毛脚了，不晓得什么叫润物细无声吗？”
灵识化刃，杀人于无形之中，哪有把动静闹得这么大的，端的是丢了灵识的脸面，可见这俩货还是嫩得很。
陆行硕津津有味地观看着视频，吴陌和库鲁的这点伎俩，自是瞒不过他的眼睛，免不了一顿评头论足。
当看到鹰钩鼻上尉喷血毙命的那一段，他就喊了声‘停。’
没必要再看下去了，其他的问题，也用不着他来操心。
他转过头，用手指点着旁边的张继华上将，有点恨铁不成钢地打击道，
“继华，你看看别人家的孩子，再看看你。你当年也算是个天才，到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连灵识的滋味都没尝过，当真是白活了啊！怎么给你们老张家的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张继华尴尬地挠挠头，低头羞赧地说道，
“老叔，我会努力的。”
“你光在女人那儿努力了！”
陆行硕不满地瞪了张继华一眼，
“你又不是不知道，修不出灵魂，任你八星九星，也都是土鸡瓦狗罢了。”
张继华急忙岔开话头，
“老叔，您说得对。您看后续应该怎么处理这个事呢？”
陆行硕没有理他，摩挲着下巴，感慨道，
“灵识真是个好东西啊，但是若想凝练出灵识化刃这种大杀器，一眼瞪死人，普遍都得到了三环贤者之后的级别。”
“吓，照您这么说，那他俩岂不是。。。”
“没那么邪乎，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神力罢了。哎，老天爷真是眷顾这个吴家的小子啊，苦熬了五百年，终于修成了正果。”
“老叔，什么五百年。。。？”
“你现在不要问，等你成了大议员，你自然都会清楚。”
连参议员都不是，逞论甚么大议员？
那你还打听个屁！
陆行硕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只要知道，吴家，跟我们是一脉同源就行了。”
张继华目瞪口呆地张着大嘴，
“啊，那那，是不是这个吴小子得喊我叔祖啊？”
陆行硕笑着搡了他一把，骂道，
“祖个屁！有朝一日他若归了宗，顶天了也就喊你一声哥。”
倘若到不了灵者高段，就连家族间这种排行的资格也是没有的。
这一下打趣儿，让陆行硕忘了张继华的不争气，笑逐颜开点着影像，
“不错不错，你注意看，吴陌那个小子耍起来，有一个颌首的动作，那是一种有意识收劲儿的表现，说明他发出灵识之刃是一种应激反应，并非有意伤人。反倒是这头蟒熊，叫啥来着，库鲁！玛德，这混蛋才是故意杀人。”
陆行硕那颗提到嗓子眼里的小心肝，可算是落了地。
吴陌要是个杀人狂，那就崴泥了。
张继华提醒道，
“老叔，那少尉算是死有余辜的。”
“放屁，就算要死，也是国家明正典刑地砍了他，哪里轮得到这头混蛋野兽。”
“不对啊，老叔，我觉得库鲁干的漂亮，您看那家伙都用上手铐了，说明他为了几枚灵石，动了杀机。”
手铐这种刑具毕竟属于灵器，帝国法令对此有着明白无误的条例，吴陌当时并不满足使用手铐的条件，鹰钩鼻少尉至少一个滥用职权的罪名是坐实了的。
张继华将全息影像划拉到雷海捏起钱袋的画面，
“您看，这少尉不知道，在库鲁的灵识里，他匿起的钱袋根本就藏不住。”
“行吧行吧，你赢了。”
陆行硕揉着脑门靠在松软的沙发里，回到了正题，
“继华啊，你想一想，这俩倒霉蛋的死状，跟什么很像？”
鹰钩鼻少尉死不死的没关系，倒是黄卷毛棘手得很，他的老师同学都在现场，必须得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由头。
张继华呷了口茶，笑道，
“老叔说的是，我也想到了，很像是被雷劈死的！笔录和尸检结果只需要略略修饰一下，就很符合相关性状。自然伟力神鬼莫测，岂是吾辈凡夫俗子所能揣摩理解的吗？”
什么雷能劈死灵者？
要知道，面对普通的自然灾害，甚尔是天崩地裂，这个群体都几乎是不死之身。
难道是张继华这个上将信口开河吗？他这么说，就不怕别人戳他的脊梁骨吗？
你别说，在冰巨行星和气态巨行星这种资源星上，压强极大，还真游离着一种细不可闻的针状雷暴，仅有几纳米大小，来无影去无踪，防无可防，只有灵识才能捕捉到它们的运动轨迹。一声雷鸣之下，甚尔能劈死七、八星的灵者，被命名为空间闪爆。
但是低星灵者，是没有可能被这种雷劈死的。
要想上得了资源星，最低限度也得是个七星灵者。
关于空间闪爆的成因，迄今尚无一个统一明确的结论。因为一百个资源星里面，也未必会有一个存在着空间闪爆。
说明这种雷暴的形成，必定有着极其特殊的条件。
在行政星这种宜居星球上，还从来没有发现过空间闪爆的影踪。
但是谁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说一定没有的？
你买彩票中不了大奖，不代表旁人就没有这种运气。
“大议会不能背这个锅，这件事里既然有那个少尉，就由军部出报告吧，首尾都要处理好。另外，这些视频断断不可流传出去，你去找朵儿，让她清空科特主脑的相关内存，嗯，格式化吧。”
“老叔，我哪里使唤得动朵儿啊！”
“谁让你使唤了，你只要把这个视频给她传过去，她就知道该怎么做的。回头再提醒一下科特那边，管好这头蟒熊，杀人这种事，可一不可再。”
陆行硕一边站了起来，一边嘟嘟囔囔地说道，
“再来一出，管它公的母的，劳资非骟了它不可。”
与此同时，远在科特林森岛的库鲁似有感应，菊花便是一紧，牢牢地抱住了聂云霏的小腿，惊恐地四下张望，
“好像有人要对我不利！”
自打聂云霏勇敢地跳出来，在机甲的炮口下拯救了它，霏霏姐在库鲁的心目中，已经升格成为自己的人间守护神。
吴陌都得靠边站。
甚么？还有个司司姐？那是谁？本公主不认识！
110 投名状
林森岛是军管区，帝国军军部自有一套独立的刑侦和军法机构，从法理上来说当然站得住脚。
沸沸扬扬的林森岛雷暴事件，在军部的强势介入下，就此落下了帷幕。
军部的结论传到了林森岛，不吝是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在人群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尤以黄卷毛的同学们为甚。
“被雷劈死的？”
“空间闪爆？那是啥玩意儿？”
“几辈子也赶不上一回的事儿，一下子劈了俩？”
“敢情这雷也会挑人么？那小子就在旁边啊，为啥他没挨劈？”
这边议论纷纷，那边各个带队的老师们，却不约而同地集体噤声，纷纷遁往海边或其他的荒凉之处，任由好事的同学们寻遍大街小巷，也都一个个不见踪影。
那潜台词很是明白，
“别来问我。”
这些领队能够带着试炼队伍横渡星海，无一不是千锤百炼的职场精英，并不是刚刚踏入江湖的愤青们。
虽然他们很想大喊一声，
“甚么天雷？劳资也不信啊。”
吴陌和那头蟒熊的的确确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然而你说是人家杀的？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杀的？
现场有百千双眼睛，都瞧得清清楚楚，一个是自己撞死在空气里的，一个是被黑眼圈瞪死的！
“你妹的，劳资更不信啊！”
对于这些老师而言，他们也不是孤陋寡闻之辈，自然听说过贤者的大名和手段。只不过相较之下，如果要说这两个嫌犯是襁褓之中的大佬，他们倒是更愿意相信官方的说法，疑似是被雷给劈死的。
按理说，官样文章里，是不应该出现‘疑似’这种字眼的，这意味着此案并没有完全终结。
但是给军法官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斩钉截铁地下这种结论。
不就是为了捞人嘛，有没有‘疑似’二字，其实无甚区别，哪里管谁爱信不信。
不信？
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更不会逼你信，但是请注意，你有本事质疑，那就凭本事取证去！
想要重查此案，那么黄卷毛的爹，至少得是个参议员；或者说，某个参议员愿意为了黄卷毛去死磕。。。或许会有那么一丁点儿的机会重开案卷，但若想要打赢这场官司，给吴陌定个谋杀的罪名，那是门儿都没有的。
不信谣、不传谣、更不能诽谤。
诽谤可是重罪！
还是老老实实地做个遵守公序良俗的本分人吧。
为了避嫌，吴陌和库鲁被羁系在相隔百余米的两间屋子里。
好在现在掌控林森岛的是周敏，他们除了不能出屋子，倒是没有其他难为的地方，聂云霏甚尔获准陪伴着库鲁。
整个179小队都被帝国军征用，成为了林森岛雷暴事件专案组的编外组员。
这一天吴陌和库鲁重新获得了自由，只有聂云霏牵着库鲁前来会他，连司文君都没有来。
小队的其他人不待见自己，那就算了，可司司女神竟然也避而不见，实在出乎吴陌的意料之外。
黄卷毛的死，就算瞒天瞒地瞒了世界，吴陌自己也晓得，至少瞒不过司文君和聂云霏两人。
他很委屈，滴滴咕咕地嘟囔道，
“意外啊，那只是个意外，你们懂的，小爷也不想啊。”
霏霏姐，您了得抚慰一下俺这受伤的小心灵，求抱抱。
小贼吴陌的胆儿，可谓是越来越肥了。
聂云霏看着吴陌舒展双臂迎了过来，挑了挑眉，心中嗔道，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你想搞哪样？”
她只把库鲁往前带了一带，自己侧身避过了猪哥吴陌递过来的爪子，一开口就道出了司文君不能来的缘由，
“库鲁跟司司姐闹了别扭。”
“别扭？啥别扭？”
在吴陌的感知里，这段时间，库鲁的确有点不大对头，整日蒙头蜷在被窝里，甚尔都不怎么理会吴陌的灵识传讯，问十句回半句，就像是一个受了惊的小姑娘，得了自闭症似的。
吴陌不知道，库鲁的确正在默默地舔着心灵的创伤。
任谁被黑洞洞的炮口哗啦啦地指着半晌，都得魂飞天外，怕是夜半做梦，也要担心被轰成渣渣。
彼时吴陌正在跟手铐较劲，错失了库鲁表演的这一幕大戏。
聂云霏凑到他的耳边，悄声给他补足了那一段，末了比着口型，不出声地说道，
“它嫌司司姐没有站出来保护它。”
跟库鲁在一起滚了好几天，她的身上竟然没有沾染半点不可名状的兽息，依旧散发着幽气如兰的香味，惹得吴陌抽动着鼻头，不自觉地更加靠近了聂云霏的唇角。
恍惚觉得，冲天香阵透腮颊，满身尽带微醺意。
这旖旎私语，不要停！不要停！
直到听得聂云霏轻描淡写地说了自己拦截机甲的壮举，吴陌这才回过了味儿，收起了心中泛滥翻腾的情愫，惊奇地盯住了聂云霏。
真没想到，这个小妮子看起来随和得很，嘛事儿都不拿主意，反倒是第一个冲出来的人。
顶着一门随时可能开火的机甲炮，不吃了秤砣，断然不会抢上前去。
这远非法盲库鲁的蛮横，无论如何，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吴陌凝神静气地脑补了那个悲壮的画面，轻轻说了声谢谢。
他明白，这算得是霏霏姐的投名状。
从此以后，无论前途如何艰难险阻，霏霏姐都会跟他俩站在一起。
至于库鲁的别扭，过过再去说和吧。
吴陌的心里笃定，司司女神的心思更为慎密，或许是反应慢了半拍，或许是顾虑更多更深，或许存了互为犄角相呼应的想法也说不定。
眼见库鲁神态萎靡，吴陌抱起库鲁，伸手撸了起来，表扬道，
“英明神武的库鲁公主殿下，这事儿干得漂亮！”
他的心里其实是有些惭愧的，
“麻蛋，俺这个老大不称职啊，竟然总是需要你这个小弟拍马来救。”
库鲁一头扎进吴陌的怀里，用脑袋拱着吴陌的下巴，瓮声瓮气地告状道，
“嗷呜，好像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些天来，库鲁一直表现得非常烦躁，吃不下睡不着的，无论聂云霏怎么哄，也全都无济于事。
此时蜷在吴陌的怀里，感受到熟悉醇厚的灵魂场能裹在周身，暖洋洋的好生舒坦，它方能放宽心神，脑袋一歪，竟然就此打上了小呼噜。
聂云霏惊讶地探过头来，眼神就是一黯，这是她无论如何努力，也够不着的地方。
那边适时传来一阵喧哗，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瞅过去，眼见几十号人竟然都是灵者！吴陌努努嘴，有点奇怪地问道，
“这么多灵者？”
自己曾经的崇高理想，不过是以铁锤大爷为蓝本罢了。然而仅仅在一个林森岛上，便是随便谁谁，都能锤得大爷满头是包。
不踏入这个圈子，真心就是个井底之蛙。
聂云霏也转头望了望，细声说道，
“科特有七个试炼点，差不多同时就会有七只试炼小队，都要跟我们乘坐同一趟空天机上下星港的。”
她一指天上，补充道，
“星港里更多，还等着好些个轮到没轮到的小队呢。”
中学试炼可谓是人生的盛宴，花上个一年半载的时间，根本就不叫事儿。
“轮到没轮到？轮过了还不走？”
“科特每年大概会有五六个波次的试炼小队，分属不同的行政星。不可能每一个星球都专门派上一艘飞船的，大都得根据星域的的分布来设计航线。一艘飞船多的时候，要接上十几支队伍呢。我们来的时候，搭载那艘星舰，就装了八支小队。”
聂云霏的神情微微有些戚容，那个黄卷毛也算得一个熟人，同舰而来，天天都要找司文君大献殷勤，是一个活蹦乱跳而又精力旺盛的家伙，许是自己这辈子都要仰望的存在，结果说死就死在了自己的眼前。
不熟别逗，真会死人的！
111 法治社会的存亡之道
吴陌的钱袋，虽然不是吴陌的证物，却是鹰钩鼻少尉的证物，因此大白于林森岛，人尽皆知，这小子富得流油！
既然已经结案，这钱袋当然要还给吴陌。
过手万千只是梦，到头终是一场空。
作为专案组的副组长，雷海强忍住开口索要的冲动，将钱袋递给了吴陌，
“你点一点。”
吴陌瞅着黑大个那张苦瓜脸，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这几个日日夜夜，他每天都能‘看见’好些次，黑大个趴在桌上，翻过来掉过去地数着钱袋里的灵石。
好几次，这黑大个手里攥着一颗，犹犹豫豫地想往自己的兜里塞。。。
那种纠结，吴陌都替他难受得慌。
再珍贵的东西，数量只要多过某个界限，所有者也会看得不是那么重。
那个原先只会啃白馍的小土民，早就成为了历史，财迷吴陌此时的境界，已然远非吴下阿蒙。
他接过钱袋，歪着脑袋想了想。
房间里只有周敏、雷海、司文君、聂云霏等寥寥数人，俱都是知道自己底细的亲近人。
看来黑大个很会挑人挑时候呀！
下一刻，吴陌倒出了满满一把灵石，塞到了雷海的手中，
“这一次亏得大家合力，把我捞了出来，小子无以为报，就此奉上一点点儿的小心意。”
吴陌再是山野鄙夫，也明白这一回摊上的，是差点自绝于帝国的大事！
眼前的众人，那都是出了死力的。
钱袋里的灵石，全给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很容易让大家都知道，
“你妹的，你小子还有存货！”
吴陌是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
雷海双手捧着这数十颗灵石，激动得浑身颤抖。
就算平均了分，也能摊上7、8、9、10颗，这是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财富。
就连周敏也没了职业者的矜持，只管眼巴巴地瞅着雷海的手心。
司文君和聂云霏两个女娃倒是非常淡定，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两女素知吴陌的尿性，心下俱是雪亮，
“这个小贼，不晓得在哪里还藏着一堆呢！”
吴陌不知已被两女瞧穿了底细，化身为局外的得道高人，没去管嘀嘀咕咕的雷海和周敏。
怎么分，那是你们的活儿，小爷只管撒不管埋。
他抱着熟睡中的库鲁，窥见司文君高耸有料的曼妙，心生一计，
“司司姐，来，你抱抱它，我得去个厕所。”
库鲁啊库鲁，你跟司司姐置气，可真是立了大功。
错手之际，能蹭点就是点。
仅仅被关了几天，吴陌便转了性，从一个品格高尚的童子鸡，变成了带着痞性的猥琐男，那点儿狡诈，全用在了这歪门邪道的上面。
可见受挫的人生经历，有时真不是什么好事。
“能行吗？”
司文君有些儿迟疑，自从库鲁犯了小公主的脾气，不待见自己，她的心里既委屈又难受，那份忐忑不安怎生一个了得。
也只有吴陌才有能力弥补两方的罅隙。
当下自是不虞有它，喜孜孜地接过了库鲁，浑然不觉吴陌的魔爪有意无意地蹭过了自己的高耸，晃着脑袋，轻轻地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像极了一个新生的奶妈。
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油然而生。
手触处温软如玉，小贼吴陌的心坎里格喇一下，宛若过了电一般，贱兮兮地浑身发飘，走路的步子都是歪斜的。
当真是，醉眼朦胧酒力微，香浮欲软身宛转。
等到他略略清醒地回到房里，那几人已经分赃完毕。
这一趟科特之行，可谓是名利双收，周敏的心情自是大好。
她瞧见吴陌气宇轩昂地踱了进来，仿佛没事人儿一样，顾盼之际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根本没有这回闯下了泼天大祸的自觉。
那尾巴不但没有夹着，反倒翘得恁高。
这得敲打敲打，否则必定是后患无穷啊。
拿人钱财、便要与人消灾。
周敏清了清嗓子，化身为敦厚师长，语重心长地说道，
“吴陌，这只是在林森岛，还属于科特，大约算是帝国的法外之地。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到了莉娜，假若还是这般肆意行事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甚么雷劈的，如果没有参议院和军部的庇护，你以为你们能全身而退？真当世上的人都是瞎子吗？
她伸出一根指头向上指了指，
“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能力一直给你们擦屁股的！”
她瞥了瞥司文君怀里的库鲁，压低了嗓音，
“尤其是库鲁这家伙，还是个未被点化的野兽，一直混迹在弱肉强食的丛林里，它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才能适应人类社会的规则。在这期间，只有你才有能力管好它，否则的话，就算你们有九条命，九颗脑袋，也不够帝国法典砍的。”
一番话唠叨出来，吴陌栗然而惊，这次得脱此难，的确有点飘了啊！
无论自己承认还是不承认，都只是想当然的那种小聪明和小狡黠，在法律层面上并没有什么用。
周敏继续说道，
“莉娜星的人口数十倍于科特，这意味着哪哪都是人，因此你们很可能会遇到更多的挑衅，更多的麻烦。虽然绝大部分人都是平民，但是出事的概率只会更大。”
“相当数量的平民，会依仗帝国的平民法，在法律的边缘疯狂地碰瓷灵者。他们并不怕把事情闹大，因为哪怕只成功了一次，灵者的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就会是平民想象不到的财富。”
“碍于时间、精力、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有相当一部分灵者，在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会选择破财消厄。”
“如果你们还是这般随性而为的话，会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终有一日，有心人会将这些事件都串起来，你们逃不掉帝国的制裁。”
周敏有力地挥了挥手，最后感慨道，
“以暴制暴的想法是要不得的，你一定要学会应用帝国法律来保护自己，而不是跟国家机器对着干！”
吴陌听得脑壳一阵阵地发疼，不禁奇道，
“莉娜星的平民这么嚣张的吗？”
旁边的聂云霏接过话茬，小嘴儿噼里啪啦地解释道，
“一个人是不可能脱离社会而存在的，人类发展到了今天，彼此的分工已经极其精细。这不是嚣张，而是一种社会分化的现象。因此无论在哪一个人类的聚集地，都会存在着约束灵者的社会规则。”
出自平民家庭的聂云霏，心有戚戚焉，讲得更是直白露骨，
“虽然平民没有什么社会地位，但是人口基数却最为庞大，加之生活环境远远比不上灵者，导致一部分人的心态极度扭曲，会想方设法地从灵者们的身上撕咬下一块肉来。再说灵者们也离不开平民，一则是所有的灵者，都是从平民之中脱颖而出的，二则是灵者们的衣食住行，也需要平民们的供养。双方的共存于一片蓝天之下，必然得有一个平衡点。”
“如果出了事，或者你可以选择逃亡，但是因此就会享受不到社会的福祉，光是生存的琐事，就能把你给击垮。”
司文君晃着库鲁，皓齿一闪，冷冷地笑道，
“逃亡？想得美！能跑到哪儿去？要知道星际航行的能力并不是唾手可得的，在一颗行政星上，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说不好。”
她悠悠地下了结论，
“你们身上的野性，须得磨上一磨。想要自由地飞翔，目前唯一的法子，便是要做一个守法的帝国公民。”
112 夜闯女宿舍
库鲁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等到它迷迷瞪瞪地醒来，发现身边躺着的是司文君和聂云霏，不禁打了个激灵，腾地一下翻起身来，灵识呼啦啦地撒了出去。
“小贼，你又抛弃了我！”
先前那几天的强制性分离，已是库鲁所能忍受的极限。
近在咫尺，而又远若天涯。
它实在是迷惑得紧，眼前这些人类，仅仅只有那么一点点如烛火般摇拽的灵魂，但是不光对着吴陌和自己指手画脚，甚至还敢于禁锢两人。
是谁给了他们胆气？
换成了俺熊们，库鲁公主殿下只需嗷呜一嗓子，一个个彪悍的熊们，都得乖乖地趴附于地，连口气都不能喘匀。
然而更令它不解的是，拥有大神通的吴陌，竟然还是那么乖乖地听话！
库鲁公主殿下心中的悲愤无以复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委实是憋屈之至，
“你自己不敢动也就算了，你怎么还能要求我跟你一样窝囊呢？”
那个曾经勇悍不屈的吴陌，跑哪去了？
“小贼，你面对我的时候，耍的那些威风呢？”
人类社会的规则，它虽然懵懵懂懂知道一点点，但是显然还不能达到融汇贯通的程度。
成年人的世界，更加远远不是这头初涉人世的小蟒熊所能把持了的。
人间有风险，游戏需谨慎。
譬如此时，库鲁的灵识在隔壁房间里，与吴陌‘啵’地一碰，当下便嗷呜了一声，将三人全都吵醒了来。
“搞哪样？”
“你不过来，我就过去！”
这头黏人的小熊好生厌烦，不过小爷真是喜欢的紧。
能够跟神仙姐姐们同床共眠，固吾所愿也。
吴陌的精神瞬间极度亢奋。
盖因青涩的童男们都有一个幻想：人前冷艳飒爽的女神们，闺房之内究竟是何种淼淼的仪态？
他挟着薄被，光着脚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进了隔壁的房间。
库鲁配合得那是相当到位，一个疾风漂移，早就跳了下来，已经献宝似的扭开了门锁。
正所谓开门揖盗是也。
只不过这晚的吴陌，注定会是满满的失落。
两位神仙姐姐衣着整齐，端坐于床，四只扑闪明亮的双眸，定定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草率了。
白白浪费了库鲁创造的机会。
吴陌尴尬地摸着脑袋，讪讪地解释道，
“我怕库鲁发飙。。。”
聂云霏慵慵地伸了个懒腰，皓腕高抬，衣襟微升，露出了一抹雪白的肚腩，勾得猪哥吴陌双目发直，也算是个小小的福利。
她眯着细细的小眼，斜斜地瞪了瞪吴陌，带着洞若观火的口吻调侃道，
“唔，这个借口没毛病。”
郎有情来妾有意，你这个小贼，且看姑奶奶的裤腰带栓不死你！
司文君则是微微晃着身子，笑吟吟地举起两根手指，向着吴陌勾了勾，
“夜闯女宿舍，emmmmmm,承惠两枚灵石，这事儿就算liao了。”
甚么矜持，甚么淑女，早晚要被这小贼得手，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先弄点儿实惠不香么？
“可是。。。”
吴陌刚想申辩一下，自己嘛都没见到，不能稀里糊涂地当个这个冤大头哇！
倘若瞅着了什么辣眼睛的景色，两颗小豆子，给了也就给了。
小爷别的东西没有，灵石这玩意儿，那是真不少。
聂云霏缴了投名状，胆色脾气自此大涨，把眼一瞪，那小手一伸，直捅到了吴陌的鼻子跟前，打断了他本就无甚底气的话头，
“哼哼什么，磨磨唧唧的，麻利点。”
“就是，你掘了灵脉，我们姐俩帮你喝一点儿汤，免得你噎着。”
吴陌的心里一动，上次库鲁也说什么灵脉，当时没顾得上，现下可得问个清楚。
“就当是缴学费了呗。”
他捏起两颗灵石，放进了聂云霏肉嘟嘟的手心里，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灵脉是什么？”
两颗灵石微微一碰，发出了悦耳的叮叮声，聂云霏迫不及待地把手一收，心里那叫一个美美滋滋的。
她此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趟科特之行，自己已然成了莉娜星人的大赢家，不光是灵石赚得盆满钵满的，甚尔顺利凝星，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夙愿得偿，
“咱也是一个带着灵宠的人儿了。”
这是帝国顶级小太妹的标配。
即使是豪如司文君这样的世家之女，一枚灵石也算得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小贼，你天天都钻进来才好了啦。
司文君喜盈盈地接过聂云霏递过来的灵石，顺口答道，
“机缘巧合之下，有些地方有可能会出现密度比较大的灵石积聚地，那种地方被称作灵脉。”
灵石积聚地？
怎么才能找得到呢？
灵石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它又是如何形成的？
吴陌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身形却是毫无迟滞，就手把库鲁轻轻一推，便坐进了本就不甚宽大的床铺。
小爷既然给了钱，那就跟神仙姐姐们来一场床上夜话吧，也不算得是花了冤枉钱。
三人一熊其乐融融地挤做了一堆，丝毫没有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妥。
“司司姐，灵石是怎么来的？”
司文君精致的下颌略略一扬，似有流光溢彩掠过面庞，一双幽深的黑瞳淡静如海，直接窥破了吴陌的花花肠子。
指若削葱根，轻裾随风撮。
口若含朱丹，玉音婉婉流，
“你得加钱。。。”
诶。。。呦。
吴陌着恼地摊开了两手，祭出了无赖大法，
“没有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真不该打开这小娘皮的魔性之盒。
他又扮出了小可怜的模样，
“司司。。。姐，就这么几颗了，总得给我留一点吧。”
聂云霏皱起了小巧的鼻头，眉如翠羽，齿如含贝，嘴利如刀，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吴陌的小心肝，
“就你？哼！假如你手里没有几颗，便是丢了命，你也不会这么大方的。”
司文君止住了聂云霏的吐槽，笑得很是真诚，
“我们不去猜你有多少，但是你可以先欠着。”
她举起了五根纤细白皙的指头，很认真地对吴陌说道，
“这个信息价值五枚灵石，你听还是不听？”
113 敲竹杠的艺术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司司姐，记账！”
“欧了！”
要说别人谁谁的欠账，门儿都没有，司文君绝对不会做一个悲天悯人的圣母。
至于小贼吴陌，哼哼，一家人甭说两家话，本仙子信得过，最是不怕了啦。
“灵石是这个宇宙赋予我们的慷慨造物。”
“迄今为止，灵石的形成和作用机制，我们也仅仅只能琢磨出一个轮廓。作为修炼中灵气的补充，或者是某些能量的来源，人们确实能够比较顺利地使用灵石。但是除此之外，其实大家对灵石称得上是一无所知。”
吴陌气急败坏地发出了一声悲鸣，
“你、你、你，竟敢诓骗于我。。。”
好一个一无所知，这就值五枚灵石？
司文君镇定得很，淡淡地说道，
“你现在可以选择不听，但是费用不能减免。”
那张如花似玉的鹅蛋脸微微一侧，偏向了库鲁，莺唇一努，嘴角翘起了一抹笑意，
“按照咱们公主殿下的说法，那个谁，你已经发过了灵魂誓言！”
灵魂生物的迷之自信，不足为外人道哉，就问你敢不敢爽约。
一旁的聂云霏对吴陌的打岔很是不满，兰眼抬露斜，翻得只剩下了眼白，鄙夷地说道，
“你是不是傻？这只是一个开头，你就听不懂吗？”
作为白嫖的听众，管你甚么值不值、骗不骗的，本仙子只想知道，后续还有啥干货吗？
吴陌当然更是不服气，指着自己的鼻子反问道，
“我傻？前面都已经坦白了，一无所知啊，难道还能再讲出花来么？”
司文君并没有争辩，而是蜷起了双膝，两手环抱，将下颌收在了浑圆的膝头背后，只露出了一双乌黑明亮的笑眼，静静地瞧着吴陌，一如初见时的模样。
这份从容淡定，就似是救火队的阻燃喷剂，将吴陌高亢的气焰瞬间浇的无影无踪。
他像一只斗败了的大公鸡，颓然软塌在床，期期艾艾地说道，
“听。。。”
“打断别人的话语，尤其对方还是一位女士，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如果还有下一次，无论你后面选择听还是不听，都要进行赔偿，明白了吗？”
瞧着吴陌的唯唯若若，司文君的心里腾起了说不出来的快意
“哼！得给这个小贼立一个规矩，中心思想，就是零敲牛皮糖，把你的钱袋，倒腾进我的腰包里。”
她的脑海里，蓦然闪现出家里大嫂的得意，
“你大哥是一个长不大的喵星人，只要捏住了钱袋，就揪住了他的后脖颈。”
掉袋尚未成功，司司仍需努力。
“记得从华阴谷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给你讲过灵气晕。后来聊得跑了题，咱们只说了个开头，就是每一个天体，都像是嵌在灵气晕中一样。”
吴陌的心中荡起了无尽的惆怅，
“那天若是讲透了，今儿是不是就不用花这个冤枉钱了呢？话说司司女神原先是个多么纯洁善良的小白兔啊，啥时候变成了如此财迷的小娘皮？”
我佛有曰，种什么因，便会结什么果。
吴陌已经选择性地遗忘了，打一开始，就是他自己磨刀霍霍，宰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结果带偏了璞玉一般高贵无暇的女神。
在他的耳中，司文君娓娓动听的声音变得空灵而悠远，渐渐散于虚渺之中。
正走神间，被聂云霏一肘子捣在臂上，
“傻子，注意听讲。”
吴陌一个哆嗦，赶紧收敛起了发飘的心神，重又正襟危坐起来。
“一般认为，灵石的形成，与那些重金属的形成状况非常类似，都与超新星爆发、黑洞或中子星的合并等等宇宙大事件相关。”
“这些宇宙大事件，会让其周围的空间产生剧烈波动，引发海啸一般的空间闪爆。”
司文君顿了顿，俏皮地努了努嘴，玩味地说道，
“诺，就是军部报告里，提到的那种雷暴。只不过人们仅仅见识过矿产星上的空间闪爆，它们跟大事件中产生的空间闪爆，没有任何可比性。”
她扬起两手，划着一个大大的圈，
“宇宙大事件，那是以光年为单位的范围，那种程度的空间闪爆，能够将每一个星体固有的灵气晕搅碎重组。在这个过程中，处于灵气晕中心，那些凝聚成团的超流体态灵气，会被空间爆裂切割成一个个独立的空间泡，裹挟在星云之中。”
“由于这个范围实在是太过于广袤，因此空间爆裂的密度也分成了好几个层级；又因为这些空间爆裂十分细密，致使所形成的空间泡大小也各自不等，其中最大的有拳头大小；而最小的，便会形成这种黄豆一样的下品灵石。”
“拳头大小的叫什么呢？”
“那是极其珍贵的超品灵石，绝大部分的灵者都是无缘见识得到的。”
司文君用两根白皙柔嫩的手指，夹起了一枚灵石晃了晃。
“灵石是世界上最顽强的固态物，无论周围环境的温度有多高，压强有多大，它的形态也不会因此而改变丝毫。”
“灵石的这个乳色外壳，迄今为止，也不能检测出是何种物质。目前主流的推测认为，这是超流体态的灵气，在被切割的瞬间，其剖面由时空界限所固化而形成的。”
她略略地缓了一缓，接着说道，
“大事件之后，在下一代星体形成之初，这些空间泡由于有了外壳，并不会被新星体的灵气晕所吸纳，而是与各种普通物质相掺杂，成为新星体的一个组成部分。”
“所以每一颗星球，包括恒星在内，其星体内部必然会存在着大量的灵石。这些灵石在星体内的分布毫无规律可言，但是它们存在着一个有趣的特性，就是特别爱扎堆，就像是一棵大树上，挂着许多的鸟窝一样。只要发现了其中的一窝，就能顺藤摸瓜地起出相邻的另几窝。”
“这种地方就被称为灵脉，每一条灵脉里，灵石窝的数量，和每一窝里的灵石数量，都不尽相同，有多有少。”
“由于人类目前的探测和开采手段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因此无论在固体态的行政星上，还是在气态或冰态的矿物星上，都只能在一个比较有限的区域内去寻找灵脉。”
司文君似笑非笑地瞟了吴陌一眼，眉目间的风情万种，只看得小贼吴陌的心头砰砰乱撞。
然而司文君接下来的一句话更令他悸动不已，
“所以即使你掘了灵脉，我们也不会去猜你的收获能有多少。”
吴陌一时无言以对，原以为瞒得滴水不漏，此刻方知，自己才是那只把头埋在坑里的鸵鸟。
114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与红粉佳人秉烛夜话，便是司文君和聂云霏住在他家中的时候，吴陌也从未有过这等痴心妄想。
这一时，春意盎然、香风熏得微微醉。
吴陌童鞋挤在温柔乡中，痛并快乐着。
他由是大明大悟，告饶的软话差一点脱口而出，
“女神咱们做朋友吧，老是提钱，那多不够意思啊。”
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跟什么人在一起，真的很重要。
在每一个人的成长历程中，人文环境往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孤家寡人，自隔于人世，承受着经年的孤独，那绝不是一种享受，而是病得不轻。
便是传说中的神仙，那也都是扎堆的好不好。
正恍惚间，旁边聂云霏的动作吸住了吴陌的视线，她那双原本曲着的小腿舒展开来，伸出了两只光洁的小脚丫，脚趾头不安分地蜷了几蜷；再是柔若无骨的身躯左右摇摆了几下，恍如灵蛇一般的扭来扭去。
云一涡，玉一梭，淡淡衫儿薄薄罗，仟仟细妙盈盈娜。
吴陌这家伙何曾见过这般风景，那双小眼立马就走不动道了。
快哉快哉！
今夜注定无眠。
有的人也是彻夜未眠。
这里是179小队在林森岛的驻地，彼此间鸡犬相闻，吴陌闹出来的动静虽然不大，但也瞒不过有心人的感知。
“那小子鬼鬼祟祟地蹩进了司司的房间！”
夜半三更，女神的闺房重地，你说进就进去了？
你妹的，甚至呆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余德佑难耐心中的愤懑憋屈。
自打美济熊潮以来，所有积存着的不甘和嫉恨，在这一刻迸发出来，直直地炸开了他的肺管子。
余德佑的脑子里只剩了一个念头，
“必须、一定以及肯定得把这混蛋给揪出来！”
夺妻之恨，此仇不共戴天。
对于余德佑而言，理想总是美好的，
“吾力虽有不逮，但是只要下功夫，铁杵都能磨成针；兼之又有文远的相助，未尝不能一搏女神的芳心。”
然则现实又是骨感的，土民吴陌横空出世，成了压垮了余德佑的最后那根稻草。
本就岌岌可危的美梦，格喇喇地就此幻灭。
余德佑已经隐隐地预感到了，往后余生，怕是要与女神失之交臂矣。
“拼了！”
人间的龃龉，有时会发生在两个好人之间。
并不总有一方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也并不总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
关于好人，每个人的看法都会有些许的差异，想要完整地表达出好人的定义，大约是很难的。
简单的说，作为普世的标准，正常状态下的好人，大概就是那种既善己身，又善他人的人吧。
倘若遭遇了强插一杠的情敌，且不说好人自己乘风黯然离去，竟尔还能诚意满满地送上真心的祝福。。。
然后三人结成了生死之交，彼此肝胆相照。。。
就问你信不信？
反正余德佑肯定是不信的。
许是若干年后，对方长成了高山仰止一般的存在，而他自己依然混迹于升斗之民中，可能想法会有所改变也说不定。
或者掉个个，岂不更是人生之快意。
只是目前活在当下，余德佑也没有大预言师的潜质，当然不可能自秽其面。
他的身躯微微一晃，眨眼间已闪至那间屋外，鹰目圆睁，吐气开声，
“吴。。。”
‘陌小贼’几字尚未喊得出来，侧后方倏地扑来一股熟悉的气息。
却是慢了半拍的司文远后发而至，猿臂轻舒，将余德佑紧紧地抱住了，用力回拖，拉着打颤的音调，
“回去，德佑，回去！”
傻大个啊，你这不是来找雷劈吗？
一言不合的黄卷毛，最后落得的下场，死翘翘地摆在了眼前。
司文远可不想自己这个至交好友，也那么愣生生地挨上一记雷暴。
那俩野蛮的土著，这种事儿是真干得出来的。
屋内的吴陌，刚刚艰难地从聂云霏的身上收回了目光，正待值回票价，张口问了一个近似于白痴的问题，
“灵石有这么牛掰的特性，按理说远古时期的人们，早就应该发现它了啊，为什么在灵元前的历史上没有任何记载？”
好学不倦的吴陌同学，早年由于想要解开科特人的退化之谜，对人类的文明史大感兴趣，研究得算是比较透彻。
公元时期的人类，已经拥有了几千年的挖矿史，论其打洞的深度和广度而言，发现灵石这种物质并不算太难。
包括吴陌自己，在奥顿山脉里钻过的洞，挖过的土，加起来也等比山高，甚尔还掘过灵植，也硬是从来没见过灵石这种东西。
“你这个问题，当年被叫做灵石悖论。就像那时有个西族科学家叫费米，针对外星文明，提出来了一个费米悖论一样。”
“费米悖论说的是，外星人在哪里。。。”
余德佑这一声喊，屋内三人的脑袋俱是一缩，所谓做贼心虚是也。
不管论什么道，在这种微妙的时辰里，非要挤到一张床上吗？
听得屋外的动静，正在侃侃而谈的司文君微微一滞，那张白腻如脂、吹弹可破的面庞，迅疾涨满了一片绛红，直爬至如天鹅般的细长脖颈之下。。。
作为一个远超侪辈的翘楚，司司女神当然非常珍惜羽毛。
夜半三更，被一个男人摸进了闺房、爬上了床的这等糗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更何况外面，还有一位算得是嫡亲的哥哥。。。
若是真情郎、真夫婿，自是不畏人言。
然而这仅仅只是个苗头罢了，八字还没有一撇。
一旁尚有聂云霏在侧，这个不怀好意的小妮子，肚子里的那点算盘，人家也没想藏着掖着，敞敞亮亮的。
或是二女争夫也未可说，正值尴尬之境。
无解。
谁也没有想到，打破僵局，第一个跳出屋来的，不是人。
库鲁很享受这种温馨的气氛，很喜欢这个探讨的话题，头枕着霏霏姐，爪搭着陌哥儿，耳听得司司姐，熊生之快意，莫若于此。
外面外面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好不瘆人，唬得库鲁一个哆嗦，生生破了那美妙的意境。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家伙？不长眼的瞎嚷嚷嘛！没挨过打吗？
是可忍孰不可忍！
炸了毛的库鲁，使出了疾风漂移大法，只见一道流光闪过，便正正堵住了推搡中的司文远和余德佑二人，嗓子眼里发出了噜噜的低吼。
一如那日、那时、那景。
115 高人一等的贵命
吴陌是个正常的人，面对这种事情，再是反应过度，也不可能动什么杀机。
当然，要是余德佑一言不发，闯进屋来，朝着吴陌就是一刀砍下，那又另当别论。
而库鲁虽然顶着灵魂生物的光环，归根到底也还是一头未开化的兽。否则也不会匹兽一怒，流血五步，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当街格杀了帝国军的少尉。
在库鲁的概念里，天下之大，老祖第一、吴陌第二、自己就是老三。
荧荧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反了天不是么！
管甚么青红皂白，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库鲁的疾风漂移，目前仅仅只是最初级的形态，别说圆满的境界，就是离着小成尚有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不要忘了，它只相当于人类的灵徒阶段。
但是疾风显然是个极其高级的灵技，因为就连等级最高、反应最快的司文君，也没能拦住库鲁，只是堪堪抓了个寂寞的残影。
她的眼角一花，那头小熊的噜噜声已然传进了屋内，蓄势中的威压也弥漫开来。
当下司文君的脑袋里便是‘嗡’地一声，库鲁格毙鹰钩鼻少尉的那个画面，在眼前跃然浮现，慌乱之际，她不由得凄厉地惨叫了一声，
“不要！”
外面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和一个近似嫡亲的哥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找谁哭去？
司文君再是一个强大的灵者，也不过年芳二八，红尘历练只算得是刚刚起步。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想多了吧！
什么遇事不惊，处事不乱之类的评语，大约是与她无缘的。
这一声无助的呐喊，将少女无计可施的惶惶然表现得淋漓尽致。
与灵魂生物为敌，委实是一个自寻死路的选择。
几乎是同时，她只觉得一股沛然的波动从身侧升起，下一刻，半空中就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拎住了库鲁，嗖地一下将它拽进了屋内。
这一切说起来漫长得很，却都发生在兔起鹘落的瞬间。
眼见库鲁耷拉着四爪，在吴陌的身侧悬空呆立，司文君捂着心窝，长舒了一口气。
不用问，这肯定是吴陌干的好事。
面对库鲁的疾风漂移，吴陌的身体确实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但是并不妨碍他的灵魂产生本能的反应。
“只有你才能管得住库鲁！”
绝不能让库鲁再搞出个什么幺蛾子！
未及多想，吴陌的灵识便凝聚成爪，只一把就揪回了库鲁，恍若隔空取物一般。
这是一种全新的灵识应用方式。
随着吴陌的灵识大手呼啸而过，仿佛是一艘乘风破浪的快艇，让周围的空间骤然急速塌陷，他的心中蓦然升起了一阵明悟，
“并不是我拽回了库鲁，而是用一种类似移形换位的方式，将库鲁所在的空间置换了过来。”
别说灵者了，就是一个普通人，也能感知到这种程度的空间异动。
怪不得就连想要偷窥一下，都那么的困难。
他们也许查找不到根源，但是肯定知道有哪儿不对劲。
雷海那黑大个数算灵石之时，之所以最后止住了贪念，很大一部分就源自吴陌的窥探，引发了周围空间的异常，从而导致了心中的警兆。
灵魂是人类的第六感官，藏得再深，也会发挥出些许的功用。
看来灵识的使用，只要达到某一个强度以上，就会破坏周围空间的平衡，形成类似负压或者高压的异样状态，从而被他人所察觉出蛛丝马迹。
上天打开了一扇门，大概总会关上另一扇门。
吴陌目前还是一只小小鸟，并不晓得怎样才能掩饰得住灵识所引发的空间波动，或者根本就无法掩饰也未可说。
记得寻木老妖说过，司文君他们察觉不到老妖的神识。。。
是不是进化成神识以后，便会大道无形？
吴陌正沉思间，库鲁的咆哮传了过来，
“放开我！”
库鲁迷迷糊糊地被捉了回来，外表看似与平常一无二致，它自己却知道，自己被禁锢在一个无形的空间牢笼之中，一根毫毛也动弹不得，一丝声音也传递不出来。
如果不是牢笼的墙壁，是那熟的不能再熟的气息，库鲁也不会出离的愤怒，
“小贼，你就对付我有本事！”
“你要学会做一个优雅淡定的公主殿下，老是去糟践花花草草，心里不会痛吗？”
库鲁恼恨地反问道，
“你们人类的规则，就是受制于弱者吗？”
它骄傲地怀念道，
“俺熊之中，别说有谁敢向伟大的库鲁公主殿下递爪子了，便是先于殿下吃上一口，一准儿会被打翻在地，轻则一顿踩踏，重则是要大卸八块的。”
吴陌叹了口气，很是不解，
“一言不合，便要喊打喊杀，你这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受过文明洗礼的熊啊？你有光脑，按理说，应该也会对人类社会的结构有所了解吧，怎么会这般无知呢？”
奥顿山脉之中，吴陌倒没觉得库鲁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怎地一踏入人类社会的大门，这厮便露出了野蛮的獠牙，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人类社会的底线，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吗？
吴陌却是没有想到，有关人类社会的一切，库鲁是自学、自学、自学的，重要的话说三遍。
指望一个幼龄稚齿的小儿，自学成人类社会学的大师，大约直到海枯石烂之际，也是无望的很。
更何况是一头幼熊，再是生而知之，也只会对花花绿绿的插图和动画感兴趣，谁耐烦去啃晦涩难懂的长篇大作。
那些字串在一起，它倒是每一个都认得，囫囵吞枣也记了一些。只是那里面的意思，库鲁公主殿下连边都摸不着。
库鲁斜着小黑眼珠，散发出了骨子里的轻蔑，
“人类社会的规则？是杀人偿命吗？难道本公主这条命，要赔给那家伙不成？”
这话问得好有道理的样子。
关键是吴陌自己也觉得，库鲁宰了鹰钩鼻少尉，赔上几根熊毛倒也罢了，赔命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以手扶额，实在是无言以对。
一个山野鄙夫，要给另一个山野鄙夫，掰开揉碎了说些人生熊生的道理，摆上规则、法律之类的龙门阵，那不吝于天方夜谭。
116 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
库鲁呲牙的噜噜声，将司文远的小脸吓得煞白，那一刻的心中涌起了无限的悔恨，
“管什么闲事！傻大个爱死死去，这下倒好，自己冲上来撞到了枪口上。”
军部的雷暴说辞，掩耳盗铃罢了，只能骗骗那些不在现场的人们。
生死之间，甚么兄弟情朋友义，那都是浮云。
库鲁那双小黑眼圈一瞪，铺天盖地的凛冽威压传来，余德佑首当其冲，胸口便是一闷，呼吸顿觉不畅。这一下他骇得不轻，方才记起了这头蟒熊的可怕，腿一软，差点没瘫坐在地上。
亏得司文远正拽着他的胳膊，这才勉强维系住了身体的平衡。
一双曾经热血的追风少年，突然发觉他们自己并非是视死如归的硬汉。
书上写的那些仁人义士，一个个的铁骨铮铮，都是真的么？
臣妾们做不到啊！
少年们忘记了，人之生死，有的轻如鸿毛，有的重如泰山。
如此为争风吃醋而死，大约属于轻如鸿毛之中，最窝囊的那种。
忽然之间，两人突觉身上一轻，如同溺水的人儿浮出了水面一样。
咦？那瘆人的噜噜声呢？
司文远抬起头，揉揉眼睛，面前哪里还有那头小蟒熊的影子。
他知道，刚才绝非自己的错觉。
管它干嘛去了。
逃出生天的喜悦，就像是给司文远打了一剂强心针，周身瞬间回复了气力。
他倒是也算光棍，并未只顾得自己逃命，当下架起了软塌塌的余德佑，两人也不搭话，回身便走。
一个在想，
“你妹的，怂包，就这还想跟人争？”
另一个在想，
“女神，你爱跟谁跟谁吧，小生恕不奉陪了。”
追女仔追出了性命之忧，这也是没谁了。
余德佑贵为灵者，当然拎得清孰轻孰重。
这一幕闹剧，意外地让余德佑心甘情愿地出了局，却也更加让屋内的三人愁得慌。
围着气哼哼的库鲁公主殿下，三人俱是大眼瞪小眼，颇有束手无策之感。
怎样才能给库鲁灌输一些人类社会最基本的行为准则呢？
这个问题像一座大山似的，摆在了三人的面前。
不加以解决，那就是埋了一颗很深的雷。
一旦爆开，聂云霏作为名义上的主家，吴陌作为实际上的主家，都会受到极大的牵连。
到了莉娜星，吴陌不可能时时都跟在库鲁的身旁，倘若一个疏忽，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大祸，任谁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吴陌抱着脑袋，情绪低落地嘟囔道，
“最后总不能自绝于人类，逃到渺无人烟的荒凉之地去，那还不如留在奥顿山脉里，当一个土皇帝了。”
想到这，他的眼前一亮，那道沧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在耳边回响，
“带着库鲁去宇宙里闯荡吧，她不能只困在达努鲁比坐井观天。”
而库鲁公主殿下的口头禅就是，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没有人类，看你个大头鬼啊！
吴陌有了主意，一拍库鲁的脑袋，很严肃地训斥道，
“坐好了！我要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站起身来，背着手踱着方步，没有用灵识，而是字正腔圆地说了出来，
“库鲁，老祖说，让你跟着我闯荡世界，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啥好藏着掖着的，库鲁这个憨货，早晚要被那俩鬼灵精怪的主儿套出话来。
这一点却是吴陌想岔了，错怪了库鲁。若论口风之严，他自己反倒不如库鲁远甚矣。
不过说出来也没什么错，总归算是在一个战壕里滚命，不跟别人推心置腹，谁给你挡弹子儿？
至少在面子上，要做出来自己人的样子。
库鲁咂巴着小黑眼圈，裂开了长吻，灵识里发出了嘲笑的熊叫声，
“你是不是傻？闯荡世界，当然就是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还能有什么意思？”
吴陌皱皱眉头，伸手一指旁边的司文君和聂云霏，
“你回答问题的时候，灵识也要对她们开放。这很重要，知道了吗？”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自己若有什么疏漏之处，也好让她们两人拾遗补缺。
“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不错。那你说说，我们怎么去？”
库鲁略略有一点迟疑，小爪子比划了一下，
“坐飞船？”
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它光是想一想，就会有莫名地激动。
可怜这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别说库鲁作为未开化族群中的一员，便是吴陌自己，也从来没有见过飞船这种科技文明的结晶。
但是这并不妨碍吴陌的见识，要远远高于库鲁。
因为他是人。
吴陌伸手掸了掸库鲁的褂子，那口气很容易让人想歪了，
“诺，你想想，你身上穿的，嘴里吃的，包括你要坐的飞船，你知道都是谁的吗？”
果不其然，库鲁一下子跳了起来，梗着短粗的脖颈，发出了嗷嗷的呜叫，
“小贼，你还想收我的钱？”
一而再、再而三的，本公主的竹杠，你是敲上瘾了吗？
吴陌哭笑不得地按住了库鲁，努力地组织着语言，摇头说道，
“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人类造出来的。”
他的手一指自己的鼻头，又向周围画了个圈，
“我不会造这些东西，司司姐霏霏姐当然也不会，而你更加不会。这些东西，都得靠那些你认为是荧荧之火的人类，他们织了布、种了米、盖了房子、造了飞船。如此我们才能有穿的、有吃的、有住的，也才能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
“就算你会飞，你能自己飞到另一颗星去，可是，如果你每天都要为一口吃的到处奔波，你还能有空笼着爪子，去领略世界的风光吗？”
这一点吴陌自己就深有体会。
在传记作家的，美济镇就是一座仙境；而吴陌这个土生土长的美济土民，对此则嗤之以鼻。
其区别，大概就是吴陌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为了填饱肚子而奋斗。
“如果没有这些人类，别说你要闯荡世界了，就连奥顿山脉，达努鲁比，你也永远走不出来。”
库鲁眨巴着小黑眼珠，一时间没有听懂，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就是要实现这些大生产的目标，人类社会必然要有一套很严谨的规则，人人都要遵守。否则的话，今天我去抢你的米，明天他来抢我的布，那不就乱套了吗？”
吴陌比了个手势，
“这些不遵守规则的人，都要咔嚓掉，这样才能保证大家都有饭吃，有衣穿。”
库鲁这下听懂了，喜孜孜地反问道，
“那个少尉抢你的钱袋，我把他给咔嚓了，不是正好说明我做得对吗？”
吴陌一时语塞，气鼓鼓地瞪起了小眼，一甩手，对着司文君和聂云霏发着牢骚道，
“这憨货没治了，一套一套的。”
117 我们只要活的
屋内出现了短暂的冷场，仿佛时间都停顿了一瞬。
吴陌找不着说辞，急怒攻心之下，满腔的郁闷都化为瀑布汗，周身竟然腾起了肉眼可见的淼淼热汽，似是仙气氤氲，萦绕于身，经久不散。
司文君闪着明亮的眸子，眼波流转，宛若千斛玉珠齐聚，映着脉脉的光彩。
她没有马上接茬，盖因她的思绪，已飘到了初见吴陌的那个晚上、那块大石、那场山洪。。。那个小子也如今天一般，侃侃而谈，竟尔还说的奇准无比。
“他总是能找到最关键的突破口，这就是灵魂生物的本能吗？”
别看吴陌现在卡了壳，司文君却有着一个极其强烈的预感，
“从今往后，库鲁的行事必定会收敛很多。”
要想完全做到这种思维上的转换，从熊变成人，需要一个不短的时间，甚至可能会贯穿库鲁的整个一生，并不能奢望立竿见影的效果。
路漫漫其修远兮。
但是今天这番话，大约算是给库鲁修而为人的征途，夯下了一个坚实的基础。
聂云霏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跃跃欲试，那张精俏的小脸上透着亢奋的粉红。
还有什么成就感，能比得上调教一个神奇的灵魂生物呢？
她原先秘不示人的自卑，在缴纳了投名状之后，烟消云散，已经被帝国顶级小太妹的光环击得无影无踪。
古华帝国将近两千年的历史上，在初进大学的时候，就能拥有一头灵宠的，超不过一百个人。
在他们自己的那个时代里，无一不是顶儿尖儿的佼佼者。
聂云霏再是孤陋寡闻，也曾经有过这样的憧憬：末名湖畔、长发昭昭、素裙飘飘、身后跟着一头雪白的独角灵兽。。。
这其实也是每一个女孩梦寐以求的场面。
至于灵宠是一头灵魂生物？
开什么玩笑，连灵魂生物这个名词，聂云霏都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个梦想会有成真的这一天。
唯一的区别，就只不过颜色不是雪白的而已。
甚么名义上的主家，那也是个主家好不好！
至少算得是圈子里的核心成员。
你方唱罢，该轮到我闪亮登场了！
聂云霏请了清嗓子，唠嗑似的问道，
“库鲁啊，在你们的族群之中，也是有一些规矩的吧？”
“当然有，我一定是最先吃。。。”
吴陌正在气头上，听得这耳熟能详的夸口，一个爆栗就敲在了库鲁的脑门上，
“吃吃吃，你先吃个屁。”
并没有聂云霏担心中的发飙，库鲁只是委屈地缩了缩脑袋。
自打被吴陌挂在洞内石笋上之后，它一向乖巧得很，知道老大正值真正不爽之时，可不能去逆触这个霉头。
聂云霏不禁憧憬道，
“果然是拳头大的有理，啥时候自己也能说打便打，说骂就骂呢？”
可叹天长地久有时尽、可知此念遥遥无绝期。
她瞟了一眼吴陌，暗暗发起了狠，
“老娘当不了你的主人，那就当你的主母！”
又不着痕迹地瞄了瞄司文君，心里不免有些哀叹，
“麻蛋，或许只能是个二女乃。。。管呢，只要吴陌点头，哪怕是忝陪末座，小女子也心甘情愿。”
人类的史书里，就算是灵元时代，甘愿做小的这种事儿，无论男女，也常常有。
“当然，大略总是需要自己立下些许功劳或者苦劳罢。”
不得不说，聂云霏的这种认知，绝对是政治正确的大方向。
她感概了一番，好容易收起了心猿意马，继续着未竟的调教大业，
“那你说说，要是出现了一只不守规矩的熊，是你们每个熊都能惩罚它呢？还是只有特定的几个熊才有这个惩罚的权利？”
库鲁瞪着小黑眼圈，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我那时太小了啊，当然只有我妈妈才能一巴掌扇过去。”
它有点儿得意地左顾右盼，炫耀道，
“现在没有谁敢不守规矩了。”
被寻木老祖统治了几百年，对灵压的臣服，已经深深地刻在了每一头蟒熊的骨髓里。
敢于炸刺儿、甚至是反抗的，怕是早就沤成了花花草草的肥料。
聂云霏谆谆地教导道，
“所以你看啊，你们的族群，加起来也才几千只的数量，都会有各种各样违反规矩的事情，是不是？”
这个没法否认，库鲁很干脆地回了一个字，
“是。”
“那你知道人类的数量有多少吗？我告诉你啊，光是我们古华帝国，就有好几千亿口子！”
库鲁默然不语。
蟒熊群落就算成功地踏入文明的门槛，甚尔也比不上人类的一个美济镇。
库鲁又不瞎，一路行来，美济镇、鹿鸣城、林森岛，那熙熙攘攘的人流，就没有个停歇的时候。
别说以亿为单位来计数了，人一过万，那也是无边无际的。
并且不要忘了，每一个人，都是文明生物的独立个体。
库鲁并不是一头蠢笨的畜牲，相反，它比大多数人类都要聪明得多。
只是再好的璞玉，也需要精雕细琢，才能流芳百世。
“在人类的社会里，同样有着各种各样的规矩，我们把这种规矩写成条文，称之为法律。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判定对方是不是违反了法律，也不是每个人都具有惩治能力的。”
“这就需要有一部分人，专门来做这个裁定的事儿，他们是审判者；还有一部分人，专门来做这个惩罚的事儿，他们是执法者。”
“人类的数量有几千个亿，不可能每个人都是审判者，也不可能每个人都是执法者。倘若出现了破坏法律的人，那么只有审判者和执法者才有惩治的权利。”
“在这些人的维护下，那些织布的、种田的、造飞船的人，才能顺利地完成自己的工作。这就叫做各司其职、各负其责。”
这种大白话，比起光脑里那些之乎者也的晦涩，自是容易理解得多。
库鲁总算是明白了，鼓着小黑眼圈，发出了灵魂拷问，
“那是不是说，我认为某个人破坏了法律，是做不得数的？”
这个问题牵扯到了很深奥的法理，能写上一本厚厚的专著，大把的人类其实也搞不明白的。
聂云霏发出了一声轻笑，能让库鲁认识到这一点，就已经大获全胜了。
她用上了最直接的话语，
“你若是认为谁坏了规矩，犯了法，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也是可以算数的。但是你并没有惩治他的权利，换言之，也就是你没有杀他的权利，懂了吗？”
图穷匕见。
甚么见义勇为啦、甚么正当防卫啦，统统不提。
我们的目的，不是把你教成社会学大师，也不是让你成为法学专家，我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不想让你当个以武犯禁的游侠。
“库鲁公主殿下，你得知道，不管有没有理由，杀人都是万万不可的。”
“那我应该怎么做？”
聂云霏伸出手指戳戳自己三人，带着大功告成的口吻，
“你告诉我们啊，或者逮住他交给我们就行了。”
她竖起食指，郑重其事地告诫道，
“若是你没有把握，就不要轻举妄动。你要切记，我们只要活的。”
118 从它变成了她
时维九月，序属雨季的前段，潦潦的雨丝既细且密，灰蒙蒙的海波共长天一色。
作为一个新晋灵者，晨观海景，吴陌颇有感悟，
“闯荡宇宙，真的不是为了瞧风景，否则去啥劳什子的外星，在科特上的都看不过来。”
他此时的心态，终于对标了那些描写仙境的传记作家们，看山是山，看水也是水了。
早先天天饿得惨绿的土民少年，无论山水，在他眼里既不是山，也不是水。
那都是食物。
十数日之间，几成饿殍的吴陌，青云直上，竟尔踏上了封神之路！
不是他不明白，实在是这世界的变化太快。
吴陌小灵者其实还是很有些遗憾的。
“若非行程排得太紧，真的很想去寻寻父亲的遗迹。”
吴陌自己的强悍实力，已经能够顶得上几百上千号的铁锤大爷，勘破那一方土地，怕是如同闲庭散步一般，并不是件多难的事儿。
甚至他都不用出手，只需拢着袖子，带上两头蟒熊，就能在奥顿山脉。。。的外围，横着走。
吴陌虽然学过科特的地理，但是他结识了司文君和聂云霏以后，才有了一个明确的概念，
“蟒熊们生存的区域，也仅仅只能算是奥顿山脉的外围。”
除了有限的几处地区，极其庞大的奥顿山脉，差不多占据了整个的科特东大陆，纵横几达数千公里。
但是东大陆是东大陆，奥顿山脉是奥顿山脉，彼此之间，谁也不是谁的代名词。
没有任何一本书、任何一个人混淆这个概念。
为什么分得这么清晰，没有人知道。
源于科特法案，人类似乎从来没有探索过奥顿山脉的腹地。
科特的土民们没有这个能力，而来自外星的试炼小队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权利。
譬如在美济镇这个方向，试炼小队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蟒熊聚居地的某条红线之内，甚尔都不能一窥蟒熊区域的全貌。
至于他们有没有深入奥顿腹地的能力，只有老天爷才晓得。
或许那些参议员老爷们也是晓得的。
吴陌曾经问过，
“里面还有什么？”
库鲁不知道，司文君们也不知道。
但是向来留一手的吴陌，虽然没有得到答案，失望之余，却无比清楚的知道，
“寻木老妖的本体，肯定就藏在奥顿腹地的某处地宫之中。”
“那个地方，就算在整个宇宙里，也绝对是个能排得上号的圣地，一定值得自己去上一趟。”
“待得春暖花开日，许是故地重游时。”
便是人类神话传说中的那些仙魔，恐怕也比不过寻木老妖的通天之能。
然而这样的一尊大神，也只能乖巧地躲在奥顿山脉里，看着人类如蝗虫一般地蚕食着达努鲁比，热火朝天地攻城掠地，竟尔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个与之达成协议的人类老祖，又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呢？”
即将脱离土鳖行列的吴陌，揣着异样复杂的思绪，领着同样土鳖但纯白如纸的库鲁公主殿下，还有那个充话费送的真土鳖吴奎元，在夜闯女宿舍的第二天午后，见到了那架历尽沧桑、露着大片红褐斑驳的空天舰。
当然，真土鳖吴奎元并没有这个眼福。
那一刻的惊艳，却委实颠覆了另两位土鳖们的世界。
库鲁在昨天晚上，刚刚接受了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指望谈上一场床边夜话，便能解决掉灵魂生物那种与生俱来的铮铮傲骨，便能消除掉日月之辉对荧荧之光的天然轻蔑，显然是痴心妄想。
这种自发的优越感，跟人类社会里所谓的上等人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并不是高贵本身的错，而是他们对自身的力量和定位有所曲解，对人类世界的核心本源一无所知。
真正的人类精英们，其实都能把握住一个字：众！
就算是普通的平民，在有序的组织之下，管你甚么灵者贤者，甚么星兽神兽，统统都要湮灭在人类数量的汪洋大海之中。
所以不管是古华帝国，还是别的人类国家，都会有平民法案，都会对灵者有着各种各样的限制。
无论是库鲁还是那些所谓的上等人，如果不能唤醒被迷醉中的思想，如果不能掩盖住蠢蠢欲动的狂傲本性，最后的下场，大多都会被革掉了命。
匹夫们可不会惯着这样的臭毛病。
这一次吴陌和聂云霏的混合双打，只能说在库鲁的认知里，钉上了一根不断让它失血的尖刺。
库鲁公主殿下的嘴上虽然喏喏，心里至少还留存着一大半的不甘不愿。
然而在看到了空天舰这具钢铁怪兽后，只在刹那之间，库鲁对那些普通人类的所有不满和蔑视，全都烟消了云散了。
换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震撼。
自打跟随吴陌踏入了人类社会，库鲁的心态其实一直保持得很不错，
“美济镇除了那堵墙，没啥了不起的。托吴陌小哥儿的福，用不了几百年，俺熊们也能造这一片房屋，种那一片作物。”
“鹿鸣城除了人多，也没啥了不起的，俺熊们弄个计划生育的纲领，花个千儿八百年的，也能生上老多的一堆儿。”
“唔，这个布伦特有点意思，看来俺熊们任重而道远，大概还得花上个几千年，才能走向大海。”
库鲁公主殿下昂着傲娇的小黑眼圈，一路行来，想当然的暗自揣测。
但是，但是，但是。。。
等到进了消杀间，见到那些个精密小巧的仪器，库鲁的心中已经在严重怀疑了，
“傻大笨粗的俺熊们，能够达到这种境界吗？”
还好、还好，小个头的东西，带来的视觉冲击力不很大，并不能使库鲁公主殿下崩溃。
然而惴惴不安的库鲁，从消杀间里一出来，隔着候机楼那面宽敞的落地窗，它的小黑眼睛遽然放大，
“这就是飞船？”
空天舰光是静静地泊着，高大上的逼格便汹涌而来。
无论你看没看到，或者是干脆装作看不到，威武雄壮的空天舰，露着狰狞的微笑，都摆在那儿。
在空天舰的底部，那扇向下敞开的舱门，正正地对着库鲁，宛若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嘴。
从其内部透出来的光亮，将四周的精密结构映得纤毫毕现。
走得几步，离得愈近，窥得愈是真切，愈发压得库鲁喘不上气儿，刹那间就粉碎了那颗满是裂纹的小心肝，
“不管再过多少年，俺熊们也捣鼓不出这样的一个东西。”
哪怕昨晚那个混合双打成为常态，天天都说上无数遍的千言万语，其效力也就是让库鲁这种犟货摇摆摇摆而已。
一个弄得不好，怕是终点又回到了起点。
然而这一艘老掉牙的空天舰，真真切切地成就了库鲁的蜕变。
有的时候，外来的碰撞，比起内里的反思，更能够击碎自身认知上的枷锁。
如果不能突破思维上的桎梏，别说是原始型的智慧生命，便是自诩为天朝上人的近代型智慧生命，也永远在转着历史的怪圈，走不上真正的发展之路。
即使名义上不是别人的奴才，最多不过是换一个主家，继续的愚昧下去。
嘴硬只是阿Q们的自娱自乐罢了，并不能解决自身的缺憾。
不得不说，库鲁的气运不是一般的好。
只是库鲁并没有感觉到，或者说，库鲁并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起，自己已经从‘它’变成了‘她’。
119 来自奥顿的土鳖们
跟毫无准备的库鲁不一样。
自打见过了隼鸟号飞机，吴陌一直都对飞船有着各种各样的想象。
他是个要面子的小男子汉。
打听飞船？得了吧，请教这种简单的问题，吴陌自己都觉得极其掉价。
司司姐早就不耐烦地说过，
“屁大点的事儿，不要来烦我了。等我们到了莉娜星，啊，不，只要到了飞船上，你就会有一台光脑，知晓这些东西，毋须花费任何的周折。”
吴大明白自此当然不屑于向谁问道。
只是作为一个近似于公元中世纪的人类，吴陌的想象能力显然是不够看的。
纵然如此，兴奋无比的吴陌童鞋，依然怀着激动的心情，排在库鲁的后面，迫不及待地成了第一个跑进候机楼的人。
他只能让库鲁同志先走。
盖因库鲁斜着小黑眼圈，对吴陌总想往后拨拉自己的插队甚为不满，
“你不要忘了，这是我家老祖安排的！你是沾了我的光。”
而众人之中，并没有谁，敢于跟这两个恶名昭著的家伙争道，每人的心中俱是暗自鄙夷，
“苍天啊，何其不公！您老人家咋就不能开开眼呢？瞧瞧他们这两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还是跟库鲁不一样，出得门来，吴陌并没有向前走两步，而是讶然地顿住了脚。
他的表现，其实并不比库鲁好得到哪儿去。
那只大嘴张成了呆滞的O型，嘴角还淌着两条一模一样的哈喇子，透过落地窗玻璃的反射，闪着晶亮的光彩。
恍惚之间，吴陌还记得司文君曾经说过，人类目前的航空航天器，都呈圆盘状或楔形状。而这艘空天舰的外表，像极了半个肥硕的三棱椎体，那应该就是楔形结构吧？
吴陌这一愣神，将本就不宽的通道堵了个严严实实。
后面的聂云霏拍拍吴陌的肩膀，催促道，
“喂，发什么呆，往前走啊。”
能跟在这俩恶霸的身后，只能是聂云霏和司文君。
说话间，聂云霏探出了小脑瓜，透过吴陌的肩膀，正瞧见库鲁的小短腿一个趔趄，浑圆的小身板就要来个横滚翻。
什么情况？
聂云霏未及多想，只一肘子，就搡开了吴陌，一个箭步滑了过去，堪堪将库鲁一提，抱在了怀里。
瞅见库鲁翻着眼白，甚尔还有点微微抽搐，聂云霏不禁有些慌乱，抬头问着刚刚走上前来的司文君，
“司司姐，快看看怎么回事？难道是消杀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可能吧，库鲁又不是普通人。”
司文君凑了过来，伸出手，摸了摸库鲁的心脏部位，有点儿疑惑，
“跳得有点快，但是刚才生命传感器也没有报警啊。”
星际往来之间，对各个星球那些独有的微生物和细菌的防范极其严格。
外来的细菌，完全不能以常理揣之，可以对一颗行政星的生态系统产生致命的威胁，必须要消毒杀灭。
可以说，如果没有灵能的庇护，如果没有开发出星云原液，就算找到了某颗宜居星球，人类也根本不可能踏得上去。
光是细菌和微生物这种肉眼不可见的生命形式，就能夺走绝大多数人的小命儿。
科特星再是贫穷落后，也建有符合帝国标准的消杀装置，这方面不能有一点儿马虎。
消杀并不是只有这一次，而是贯穿了恒星系旅行的各个阶段，不管是对人体有益的、还是有害的微生物和细菌，统统毙之。
因而除了灵者和注射了星云原液的人类，普通平民跨恒星的星际旅行存在着很大的风险，绝大部分人甚至都过不了消杀这一关。
因为在经历了数次消杀之后，普通平民的身体通常会产生免疫系统的功能性紊乱，引发自身脏器的衰竭。
即使普通平民顺利地到达了目的地，也需要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甚至可能是一辈子，才能适应当地的环境。
因此无论是哪一个人类国家，都以法令形式限定，除了极其个别特殊的例外，譬如莉娜大学的特招生这一类，普通平民完全被褫夺了恒星系间的星际旅行资格。
公平吗？
不公平！
但是人类的资源，不可能向维生液舱这个方向倾斜。
维生液的原料来源极其稀有，因此无论在哪一个国家，都是战略储备物资的种类之一。
就像那个真土鳖吴奎元，之所以不能一睹空天舰的风采，只因他在消杀之前，就已经被装进了维生液舱。
吴奎元作为一个普通人，不要说享受星际旅行这个过程，就连从星港俯瞰科特，也是一种奢望。
纯军事化的科特星港，可没有接待普通平民的先例。
吴奎元当然更是不堪，当他被告知，这段旅程，全程都要躺在维生液舱里的时候，其实早就被吓傻了，跟打趔趄的库鲁一样，无愧于真土鳖的光荣称号。
在他那张白净的胖脸上，五官紧紧地挤成了一团，只握着吴陌不肯撒手，
“陌、陌、陌哥儿，我会死吗？”
一旁负责操作的帝国军大兵，拍着扫描仪器的面板，不耐烦地催促道，
“快点，磨叽什么，不进去你肯定会死。”
相当于科特武者的帝国军士兵，面对一个已经成年了的平民，哪怕人家再是有什么潜力或者后台，自也毋须如何客气。
假若吴奎元只是个六岁小儿，可能大兵会换上和颜悦色的嘴脸。
因为这个幼小的年龄，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
这大约算是人类的通病。
以吴陌的认知水准，勉强能够理解消杀的必要性，但是瞧见停放在隔间里的维生液舱，就像一只金属棺材似的，也不禁生出了莫名的恐惧。
他扭头寻找着司文君和聂云霏的身影，扬手招呼道，
“司司姐霏霏姐。。。”
聂云霏此时正蹲在不远的角落里，跟库鲁玩得不亦乐乎，闻声抬头回道，
“鬼叫什么，他肯定得呆在里头的。”
“霏霏姐，你跟我一起陪。。。”
聂云霏拢着库鲁，翻了吴陌一眼，撇撇嘴截断了吴陌的话头，
“打住！想什么呢，他是要脱光了的！我可不想瞅那一堆肥肉。”
而后又上下打量了吴陌一番，掩嘴笑道，
“咯咯咯，要是你，本仙子或许有点兴趣。”
吴陌听得这话，再瞥见那个大兵瞅着自己嘿嘿直乐，只臊得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了进去。
未经人事的小少男，人前可是面嫩得紧，小姑娘的一个伶牙俐齿，都能搞得他无地自容。
尚未离开科特的大地，仅仅只接触到科技文明的一点儿皮毛，来自奥顿山脉的真假土鳖们，就已经丑态百出，无所适从了。
120 飞天
空天舰再是老旧不堪，里里外外，依然处处透着科技文明的精致气息。与之相比，美济镇简直就是一处原始人的群落，而近代化的林森岛，则显得异常寒酸简陋。
吴陌和缓过气来的库鲁，自打登上了空天舰，四只小眼就没有闭上过，一直都瞪得溜圆溜圆的。
两人的嘴里发着并无意义的啧啧感叹，灵识也如雷达一般的扫来扫去，那双手和那两只爪子更是毫不停歇，这里摸一下、那里擦一下，宛若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般。
只不过这两只可怜虫，就算到处都瞧得清清楚楚，也不过是徒然而已。不光他们认不得人家，人家更认不得他们。
那些线缆、那些装置、那些通道、那些结构等等，都有什么用？
如此迤逦前行，沿着错落有致的通道，经过三四道气密舱门，便到了他们所要进的乘员舱。
乘员舱位于空天舰的中部，里面一共有七十二个座椅，每四个一组，每一排三组。排与排之间，组与组之间俱都隔着宽敞的过道，
站在座椅前，司文君不厌其烦地示范解说道，
“昨天培训里讲过，一会咱们就坐在这里。起飞后，在一个短暂的时间里，会承受3到5个标准g的加速度，除了感官上略有些别扭的感觉，其实对咱们并没有任何影响。。。库鲁的身子小，按右边这个绿色键，会弹出填充胶囊进行调整。。。如果出现了危险状况，诺，就砸碎上面那个红色盖子，座椅会翻转过来，形成一个可容纳四人的逃生舱。。。”
司文君提到的那个囫囵吞枣似的上舰培训，仅仅只有三十分钟，绝大多数的注意事项，连一语带过的资格都没有。
雷海大讲师对此毫不在乎，
“讲啥咧？讲那么多干嘛？对灵者来说，这就是一个撒撒碎的小case。”
劳资就算嘛也不懂，有样学样，闭着眼都能飞个几百趟。
纯洁的库鲁公主殿下，唯一接触过的语言是纯正的华语，并没有听懂，转着小黑眼圈，茫然地问着吴陌，
“撒撒碎？小尅死？什么意思？”
顽固的方言和西语，在这个以标准华语为主流的灵元时代，在意境和语境上作为一种妙不可言的补充，依旧保有强大的生命力。
吴陌当然也没有听懂，关键是他还端着穷酸的臭架子，也不好意思问啊。于是只能和库鲁两人小眼瞪着小眼，揣摩着雷海大讲师的手势，
“大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在横移的过程中，还翘着个兰花指，大概就是小的意思吧？”
这几乎算得是两人在培训中唯一的收获了。
作为过来人，司文君很是笃定，这两个二货必然还是一脑门子浆糊。
果不其然，吴陌好奇地探出臂膀，就要去摸那个带着感叹号的红色圆帽。
旁边的聂云霏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那只不安分的小手，口不择言地喊了起来，
“卧槽！你特么的想干什么？不要去碰它！”
那尖利的嗓音吓了吴陌一跳，他缩回了手，悻悻然地说道，
“摸一摸打什么紧，又碎不了，不是说要砸碎了才行么？”
这一回嘴可捅了马蜂窝。
苗条的霏霏女神勃然大怒，双手叉腰，低声吼道，
“闭上你的臭嘴！”
高挑的司司女神也是一脸的晦气，用手指戳点着吴陌的肩膀，没好气地数落道，
“你碰它做甚！你最好祈祷，永远都不要摸着这个东西！”
吴陌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心里那条天然的鄙视链瞬间拉满，
“你妹的，向谁祈祷？甚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爷的命，由已不由天！”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此等做派，谁愿意做何解就做何解。
反正吴陌觉得女神们就是那个意思，碍于自己从不兜底的原则，于是只能暗自吐槽，
“你们不晓得，小爷早就在洞里的石柱上，刻下了成神的印记。要知道小爷是神道者、库鲁也是神道者，咱这两个天命之人，难道脸还不够大，竟然要托庇于旁人吗？”
自打击杀蟒熊以来，斗周敏、下暗洞、食灵土、定人选、直到误杀了黄卷毛，哪一件是普通灵徒所能干成的？
小膨小胀的吴陌，并不清楚，司文君和聂云霏所要拜谒的，并不是哪个具体的人或物，而是要对天地怀有敬畏之心。
冥冥之中的运道，即便在灵元时代，也几乎是灵者们最为看重和忌惮的选项。
他更不知道的是，以宇宙之大，幼生态的神道者，中道崩殂的不知凡几。
库鲁跺了跺后肢的爪子，及时打断了吴陌的自嗨，
“逃生舱？这上下左右都是铜墙铁壁，能逃得到哪里去？”
这提醒了吴陌，他四下里张望了一番，东敲敲西点点，嘀嘀咕咕道，
“可不是嘛，怎么逃？”
司文君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末了还是做了个解释，
“只要砸开了红色圆帽，按下了红色按钮，这里的下面，就会形成一个逃生通道，将逃生舱抛离空天舰。”
吴陌其实是正确的，摸，肯定是摸不开的，所以要砸开。
但是人类的心路里程，远比简单的非此即彼要微妙得多。
吴陌和库鲁顺着司文君的指向，盯着座椅下严丝合缝的舱面，不由得大为惊奇，一人一熊挤成了一团，趴低了身子，那两张脸恨不能都贴了上去，
“哪里有通道？”
可悲的是，哪怕有司文君的提醒，两人的灵识钻了进去，也找不到半点倪端，
“她说的是真的吗？”
“我看是在逗弄咱们吧？”
土鳖们的探索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悦耳的女合成音便在乘员舱响彻了起来，
“请注意！请注意！各就位！各就位！本舰已进入预发射流程。”
司文君和聂云霏一边一个，连踢带拽，将吴陌和库鲁扯了起来，强按在了座椅上。
不一会儿，随着‘吱吱’的轻微响动，座椅上部和两侧的抱臂渐渐合拢，只将各人的脑袋和四肢露了出来。
埋在气囊中的库鲁，更是仅冒着一个小脑瓜，浑身上下被箍得动弹不得。
别说去砸红色圆帽了，就连动动爪子都费劲吧啦的。
吴陌和库鲁何曾经历过这种场景，两人不禁都鼓起了小眼、抻直了身板，发出了抑扬顿挫的大呼小叫，
“啊啊啊哦哦！”
“嗷嗷嗷呜呜！”
这使得周围一应众人的惧怕之心皆去，引来了好一阵哄堂大笑，让两位女神都飞红了面颊，不约而同地把脸庞各自扭向了外侧，默念道，
“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认识你们！”
空天舰各舱的舱门陆续合拢，昭示着已经完成了飞天的准备流程。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即化龙！
来自奥顿山脉的土鳖们，从一颗星到另一颗星的旅程，终于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