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朝堂之上(求月票)
一夜未眠,依然神清气爽。
柴绍站在镜子前面,展开双手任由小桌子伺候他穿衣,等将最后的香囊系到他的腰间之后,小桌子弓着腰恭恭敬敬的退了几步。
“朕瘦的明显吗?”
然后他听到陛下喜滋滋的声音。
明显啊!
怎么不明显呢!如果说陛下以前是个移动的大熊,走起路来震天响,那么陛下现在已经变成了纤瘦的熊了。
好吧,还是比正常人要胖,毕竟减肥并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完成的。
但相比于以往,整个人却是真的瘦了一圈了。
小桌子实话实话,不带一丝虚言。
自从小凳子再也不被允许近身伺候之后,他就是陛下身边的首席大太监了。经过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小桌子多少也算是了解了柴绍的脾性。
那便是心中想什么、嘴上最好说什么,否则陛下可能分分钟赐你个一丈红。
柴绍满意的点点头,惊艳豆芽的日子指日可待啦。
他元气满满的前往宣政殿,彼时王太后已经到了后殿之内,他笑着上前,朝着她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王太后挑眉看了眼他脸上掩藏不住的喜意,垂眸想了想问道:“陛下因何事如此欣喜?”
于是柴绍就华丽丽的转了两圈。
他朝着王太后眨眨眼睛,眼巴巴的道:“母后有没有觉得儿臣瘦了。”
他在减肥这件事情,王太后自然知道。
虽说小凳子已经不受信任了,但大圣宫内又不只有他一人。那边已有风吹草动,她基本很快过就会掌握。
王太后笑着点点头,“是瘦了,只是陛下怎么想起来要减肥了?”
说到这个,柴绍就很忧愁。
因为他爱的姑娘是个死颜控啊!
“朕只是觉得以往太过笨重了,行动总是有些不便的。”哼,朕这些话都是违心之言。
哪里笨重了?哪里行动不便了?那么多护卫都是死的吗?
好吧,这些话都是豆芽曾经说过的。
朕捏着鼻子认了。
“确实。”王太后应和道。“陛下还是瘦一些好看。”
“以前你还小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胖,别提多漂亮多可爱了。两个眼睛圆滚滚的,看着可精神了。”难得的,王太后想起了往昔。
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去想那些了。但此时看着柴绍已经显出轮廓的脸颊,思绪忽然便有些不受控制。
曾经她们也是母慈子爱的。
柴绍磕了碰了哭了闹了,她都要跟着担忧好几天,他刚出生的时候吐奶整日哭闹,她怕的整宿整宿的不敢睡觉,换了无数个奶娘仍然不见效之后,她决定了亲自喂养。
然后小家伙便真的再也不吐奶了,且身体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聪明。
想到这里,王太后脸上不禁有些恍惚。
柴绍此时正处于听不到心声的时候,但看到王太后脸上那忆往昔的表情,并不难猜出她会想什么。
他勾起唇角,莫名的笑了笑。
宣唱的声音,将王太后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定睛一看,柴绍竟是朝着她伸出了手,“母后,我们一起去吧。”
她楞了楞,将手放在了柴绍的手心,相携着一起走向大殿之上。
“母后,我长大了。”柴绍轻声说道。
王太后微微叹气,“是啊,你早就长大了。”
她这段时间,所唯一感受到的事情。
这个孩子,早就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无论是狩猎之行,还是他回来之后的几个动作,都让她清楚的认识到,两个人的关系怕是再也不能像是以前那样的粉饰美好了。
想必不久的将来,这孩子便会和她彻底的站在了对立面。
但……
王太后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朝堂之下,季传胜站在那里,不骄不馁不带着一丝感情的说道:“如此,轰动了整个盛京的案子最终结果便是这样。”
“但微臣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微臣将高义等人带入京兆尹牢房之后,竟然有人丧心病狂的潜入地牢之中,将高义等人悉数杀害。”
“不过一夜而已,牢中只剩下几句尸体。微臣恳求陛下和太后娘娘彻查此事,为什么区区一个高家村里正可以神通广大的制造出那么多证据诬蔑被害人,为什么又在事情败露之后被杀人灭口。”
“他到底隐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甚至于可以说高家村隐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说到这里,季传胜撩起袍子‘噗通’跪了下去,“恳求陛下和太后命人搜查高家村。”
整个大殿只有季传胜叩首的声音。
柴绍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沉默的扭头看向王太后。
王太后眉心轻轻蹙了起来,问道:“方守靖人呢?”
并没有人看到方守靖。
“来人,快马加鞭去方家看看,方守靖是怎么回事。”
“是。”
“所以母后的意思是先问责方守靖吗?”柴绍漫不经心的问道。
不知道为何,王太后直觉并不好。这个高家村……好像隐藏着了不得的东西,一旦被爆出来,于她将会是个不好的影响。
然而看着堂下灼灼目光,看着那些蠢蠢欲动的御史,王太后终于抿唇说道:“柴熙听令。”
柴熙站了出来。
“你即刻带人去高家村,彻底搜查高义一家,哀家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藏了什么魑魅魍魉。”
“臣遵命。”柴熙颔首。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只是即将走出大殿的时候,她轻轻回首,眸光看向了端坐于那里、脊背挺的笔直的柴绍。
不巧他也正看过来,对上她的眸光之后,朝着她笑了笑。
柴熙便将眸光收了回来。
一直以来,太过小看了这个孩子呢。
从周长久告状到案审现场的绝地反击,再到今日的出人意料,着实是算得上精彩。
所有一切矛头全部指向了高家庄。
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才会让王旭,她这个身体的三舅舅,狗急跳墙到不惜一切派人将高义诛杀,并且嫁祸到方守靖的身上。
想必现在方守靖已经畏罪自杀了吧!
那么,这一次,她该如何站队?
102 这就是真相(求订阅)
“什么?”
王太后震惊出声,她起身从珠帘后走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下面的御林军:“你再说一遍。”
那人单膝跪地,声音朗朗,但吐出的话却让所有人沉默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回禀太后娘娘,属下赶到方守靖府上的时候,他已经畏罪自杀了。”
他双手执着一方书信,道:“这乃是方守靖的亲笔留书,还望太后娘娘过目。”
布公公看了一眼王太后的脸色,一甩拂尘后走下来将书信接过,恭恭敬敬的递到王太后的手中。
王太后打开,垂眸将上面内容浏览一遍,随后狠狠的将信纸捏皱。
因为贪婪,因为几万两银子,所以帮助了高义,事情败露之后选择了杀高义,然后自杀来保全家人。
这种屁话!
写出来谁会信啊!
王太后冷冷的看着下面众人,扬声道:“方守靖的尸体呢?交给……季传胜验尸,哀家倒是要看看他是真的自杀还是为人所杀。”
“萧权曾你负责跟进这件事情,下午哀家就要看到结果。”
她隐去心中的不安,一一安排之后,宣布了退朝。
走出宣政殿,她回首看向跟在身后的柴绍,问他:“你有什么看法?”
她仔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希望从上面看出来什么。
但柴绍只是轻轻挑眉,疑惑的抬眸看了她一眼,摊摊手表示什么看法都没有。
“儿臣对庶务并不熟悉。”柴绍抿着唇道。“所以并不能判断,到底是谁那么手眼通天的能够在背后搅弄风云。”
“儿臣也没有想到,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原来可以死的这么容易。”
王太后一梗,眉心就蹙了起来。
“所以哀家让人彻查了。”虽然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也许将会引发不太好的结果,但是她依然选择了彻查,无非是让下面所有的官员安心。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又让萧权曾去跟着,有他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他都知道该如何解决的。
“朝堂庶务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不是说你批改几本奏折,上一次早朝就可以了的。
其中各种各样繁琐的事情,需要去调解去恒量的东西数不胜数。
柴绍笑了笑,他悠悠然的看向远方,眸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向往:“儿臣从不敢这么想象。”
从没有想过一国之君能够简简单单的胜任。
但是他喜欢啊。
只要想到这里面的所有人全部都掌控在他的手中,全身血液都要跟着颤抖了起来呢。
两人行至路口,各走东西。
王太后回到文轩殿不久,便传来了通禀声。
“让他进来吧。”
“微臣见过太后娘娘。”王旭跪在地上,朝着王太后行礼。
王太后心情虽然不美妙,但依然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不用每次都这么客气,起来吧,三哥。”
然而王旭依然跪在地上,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
“怎么回事?”
王太后眉心轻轻折起。
“微臣……阿研,三哥知道错了,你救救三哥吧。”王旭忽然直起身子,膝行了好几步。
那么一瞬间,王太后忽然就想通了一切。
她终于知道那一直隐藏在心中的不安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她也终于知道是谁那么大的本事能够指使一个堂堂的正四品高官了。
她稳住颤抖的双手,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王旭沉默了下去。
“哀家让你说。”
忽然一方砚台兜头砸下来,狠狠的落在王旭的肩膀上。这让他闷哼了一声,脸色也变得煞白。
只要柴熙去高家庄,那么事情便败露了。
他没有想到不过是区区的一个乡下人,竟然会搞得他不得不丢卒保车,将方守靖和高义全部抹杀。
他本来还派了人去暗杀季传胜,只要这个人不将事情捅到御前,那么一切都好说。
但万万没有写想到,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面对着刺客竟是毫无惧怕之意,更甚至于他府中的家丁竟然各个都是好手。
以至于刺杀失败。
但他其实还抱有一丝侥幸,希望哪怕是季传胜上报了,王太后也不会太过关注此事。但没想到最后却料错了,因此在柴熙奉命前往高家庄的时候,他心中便开始了天人交战。
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
直到散朝之后,他总算是做了决定。
从小到大,他虽说是哥哥,但却一直怵王妍这个小妹。他知道她若真的狠起来,可以算得上六亲不认。
一旦事情大白于天下,她一定会将他推出去,不会顾及两人之间的感情。
因此他只能在这件事情还没有被彻底联系到他身上时,先向王妍坦白,寄希望于她能够替他遮掩。
毕竟柴熙和萧权曾对她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只要在最后关头做一份假证,那么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推到别人的头上。
考虑了许久,王旭觉得她会这么做的,哪怕是为了她自己。
“高家庄……下面是铁矿……”他斟酌了一会儿,最后以这句话开了头。
可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已经让王太后脸色剧变了。
她气怒交加的瞪着王旭,听他缓慢的吐出更加糟糕的词句。
“微臣家中有一个下人无意中发现,然后上报于微臣知道的。我发誓,那个时候我真的是准备上报朝廷来着,可是……诱惑真的太大了。”
在这个盐铁煤只掌握在国家的时代,个人能够独自拥有一座铁矿,又岂能是富可敌国可以比拟的。
所以他就将这个消息隐了下来。
等短暂的一段时间过去,他悄悄的派遣心腹过去暗中查探,并随之将那个下人也放回了高家庄,这个人自然是高义。
他准备等时机成熟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将这个铁矿给开采出来,无论是卖给铸剑坊还是卖给别的国家,他也都找好了门路。
可是偏偏就有人跳出来挡道。
那个叫高平的农夫,伙同一群食古不化的泥腿子,说什么这里是祖祖辈辈留下了的土地,怎么可能让人肆意的践踏呢。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敢说要去鸣冤,将这件事情捅出去。
其实这些泥腿子,真的不是他派人去杀的。
而是高家村内那些愿意跟着高义开采铁矿,愿意用这所谓祖辈留下来的财富去换取优渥生活的人,是他们将屠刀对准了高平那些人。
一夜之后,高家村有五分之一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官府那里登了记,说是准备远走他乡。
然而却是埋骨在了他们所钟爱的土地上。
自此之后,高家村再也没有第二个声音,余下的所有人,都关起门来,家家户户的自己家的院子里,房子里,一点一点的开始往下挖掘。
没有多久,整个高家村下面,几乎全部被打通了。
他这才派了人过去,开始了统一的开采。
直到今日被人爆了出来。
昨晚的时候,他已经派人过去通知,让他的人全部撤出来,让高家村的人也全部准备好,过一段正常的日子,然而却不知为何,连续派出去的两拨人都没有回来禀告。
所以他才这么慌张。
王太后胸膛起伏,她起身离开案几,来到了王旭的身边,她寒着声音问道:“高家村总共多少户多少人?”
王旭一梗,抿了唇没有回答。
“说。”王太后厉声喝道。
“四百户左右,大概有两千多人。”王旭想了想,埋着头说道。
等他说完,王太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指着他骂道:“两千多人,五分之一,整整四百多人的生命死在自己的左邻右舍之下,而这些仅仅是因为你的贪婪造成的。”
“你让哀家救你,哀家恨不得亲自杀了你。”
王太后脸色铁青,眸中怒火重重,“哀家再问你。”
“这几年来所私采的铁矿,你卖去了哪里?”
“铸剑坊。”王旭咬紧了牙关,坚决不能说出,他还和邻国有牵扯这件事情。
可王太后是谁,她冷笑了几声,道:“好一个铸剑坊。”
“盛京五座铸剑坊,其所用铁煤全部来自东洲玉山矿,而玉山所采煤铁,却不仅仅能够供应这五座铸剑坊。”
“他们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从你那里购买,但又能买的了多少?你是不是卖给了别的国家?”
王旭趴在地上久久不曾言语。
“你可知道这等同于卖国?你可知道卖国之罪可以诛九族的?王旭,你到底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王太后整个人都被气的颤抖不已。
“你……”
“真是死不足惜。”
说完她转身便要拟圣旨,他想得美,让她救他,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王旭却死死的抱住了她的双腿,“阿研,三哥知道错了,三哥真的知错了,你原谅我这次吧,你小的时候我最疼你了,不是吗?”
“王家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情?”王太后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
顿了顿她忽然哂笑道:“你不必说了,你向来和王五、王六感情比较好,想必他们两个都牵扯到其中了吧,你们可真是好得很。”
“没有没有……只有王五,小六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的。”除了诗词歌赋,王炼他眼中看不到别的的。
王太后冷哼了一声,试图挣脱开王旭,“放手。”
这件事情必须严惩。
“阿研……”王旭终于没忍住,吼了出来,他道:“你也知道这件事情是诛九族的,这九族里面可是包括你在内的。”
“你可以不顾兄妹情谊,也可以选择大义灭亲,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事情暴露出去,这满朝文武会怎么想你,这天下百姓会怎么想你。他们不会以为这只是三哥一个人做的,他们全部会以为是你在后面坐镇。”
“你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女人,你也从来都知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道理,不是吗?”说完这些话,王旭松开了她。
这些道理她比谁都要懂,他原本以为他不需要说的。大概是这么些年过去,阿研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姓什么了。
只要她姓王,她是王家走出来的人,她就别想着和这件事情扯清关系。
因此,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这件事情不要落在他王旭的头上,那么也就和她王妍没有什么关系了。
王太后身体僵直,许久之后她低低的笑了起来,直到最后她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你说的对。”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在她独揽政权之后,才会让整个王家都无比的显赫。
光是五品以上的官职,姓王的就有十九人之多。
但是她让他们站出来,是为了帮她的,不是来给她扯后腿的。
王太后重新坐了回去,她靠在那里不言不语,只是垂着眸盯着桌面。
而王旭静静的等待着她做最后的决定。
终于……
她抬眸问道:“高家村那边你留下的痕迹多不多?”
王旭摇了摇头。
“那么除了方守靖之外,还有多少人跟着你做这个。”
王太后又问道。
王旭竹筒倒豆子,一个不漏的全部抖落了出来。
“这件事情解决之后,哀家会罢免你的职责,你回江南养老吧。”她将其中一个名字写在了宣纸上,冷漠的说道。
“这是哀家对你仅剩的最后一丝情谊。”
王旭虽然不甘,但是能有这个结果已经不错了,回江南啊,天高皇帝远的,一切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朝着王太后磕了几个头,静静的退了出去。
飘在空中的春花气的满脸涨红,要不是马姑姑拉着她,她早跑上去和王太后拼命了。
虽然她什么也干不了。
“她怎么能这样呢?俺们家的人死那么惨,俺们死了那么些人,那些人那么坏,她怎么可以包庇他们呢?”春花尖叫道。
“俺要杀了她,俺要拖着她下十八层地狱。”
“你冷静点。”马姑姑拧着眉心,声音沉沉的说道。
然而春花怎么可能听得进去。
几年了,她时时刻刻都忘不了那些人挥舞着菜刀砍过来的场景,她的爹她的娘,她的哥哥妹妹,在她的眼前一个个的倒下去。
曾经那么熟悉的脸,变得灰败而死气沉沉。
103 人性的缺失
他们死都没有闭上眼睛,走在黄泉路上的时候,估计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死在自己人的手底下。
那些曾经一起上山下水摸鱼砍柴的人,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拿起手中的刀呢?
他们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不会被良心和噩梦所惊扰吗?
春花曾经无数次徘徊在他们身边,但却从没有看到有哪怕其中一个人心有悔意。他们忙着拜托贫困,忙着迎接新的生活,忙着让他们的子孙后辈越过越好。
他们父慈子孝、邻里和睦,他们夫妻恩爱、生活无忧,可是这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人性的丧失上面。他们扬起的笑脸,是她们这些含冤而死之人的鲜血所浇筑的。
那段时间,她一遍遍的想,为什么自己没有变成传说中的厉鬼,拉着这些人一起下地狱。时间一长,这些戾气逐渐散去,仇恨虽还在但剩下的只有无力和悲哀。
而现在,春花再一次深深的觉得,她想要拉着这个威仪的女人一起死。
这种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将那么多人姓名随意抹去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马姑姑拉不住她,眼睁睁的看着狠戾之气袭上春花的眉眼,根根长发刹那间无风自动,有那么一瞬间,便是她这只鬼也能感受到阴冷。
更遑论是王太后,她哆嗦了一下身子,揉了揉眉心道:“布公公,把窗户关上吧。”
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
春花挣脱开马姑姑的束缚,几乎是瞬移着来到了王太后的身边,她凶狠的瞪着她,指甲竟然在慢慢的生长。
“春花。”
夏淑妃忽地从外面飘进来,厉声喝道:“回来。”
春花回首,泪光闪闪,“夏妃娘娘,她……”
“壮壮已经布置好了,这件事情不是她想捂住就能捂住的,你只要等着看她倒霉便可以了。”何必为了这么一个人,让自己免得面目全非,永远堕入恶鬼道。
春花头发缓缓的落了下来,她站在王太后身边,好一会儿之后哈哈笑道:“俺等着。”
“等着陛下替俺报仇。”
“这就对了嘛,你要相信小壮壮。”夏淑妃给马姑姑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将鬼拖过来,三只没再看王太后一眼,随即飘了出去。
虽然现在小壮壮看不到她们了,但是只要在他身边,她们多少还是安心的。
等三只鬼走了之后,王太后心中那麻麻的惊悚感终于消失了,她抬头看看左右,鬼使神差的第一次猜疑起来。
那种被不好的东西顶上的阴冷感,是怎么回事?
但随即她又哂笑置之,她若是惧怕这个,就不好走到这一步。
现在最要紧的是,该怎么将这件事情抹平。
王太后垂眸看着桌上那个名字,深深的陷入沉思。
工部尚书董思齐……
她将布公公喊过来,对他说道:“你带人出宫一趟……换身衣服悄悄的去,将王旭那边的往来账目和一切东西真真假假的伪造一番,放到董思齐家中。记住还要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证据和把柄指向王旭。”
“你盯着这件事情,不要被人发现。”
“嗯,之前先派人将此事通知萧权曾和柴熙,他们两个人会知道该怎么做的。”王太后一一叮嘱道。
布公公弯腰躬身,“老奴醒的。”
她捏了捏眉心,点头道:“你办事,哀家向来是放心的。”
布公公担忧的看着她,语气之中不乏关怀:“娘娘,您也莫太过忧虑,总会想到解决的。”
会解决吗?
这件事情她都不知道,却忽然被这么突兀的爆出来,是偶然发生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如果有人故意的话,那么那个人是谁,不言而喻。若真的如此,这个孩子就太吓人了,不声不响之间他到底掌握了多少东西。
她的身边有没有他的人?文轩殿这边是时候排查一下了,最重要的是,他既然能够准确的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那么就不可能会这么轻易的收手。
他一定还有后招,但她却完全想不出,他会做些什么。
事情总有两面,她尽量抹去这件事情,但如果抹不去,那么只能把王旭顶出来。
反正……
他总归是一个死的。
柴熙带着一队人,快马加鞭的朝着高家庄赶去,路上她问莫离:“那个人率先去了哪里来着?”
“工部尚书董思齐。”莫离的回答毫不犹豫,昨日跟上那个人之后,最后发现他去了董思齐家中。
他便暗暗的在等待,没多久之后,便看到董思齐悄悄的出门,一路躲躲藏藏的来到了王旭的府中。
他这才算是了悟。
然后便没再做什么,而是回到了驸马府向柴熙禀告。
“你说……高家庄藏了什么?”柴熙看着前方,面无表情的问道。
这个莫离倒是想不出来,因为他对这种没什么名气又不怎么富裕的小村子,真的从没有关注过。
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恐怕穷极他的一生,他都不会想到踏入。
多想无益,看到了才知道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只是……
柴熙从没有想到,竟然会看到被人整整齐齐捆绑在村不远处岔路口的人体粽子,这十几个人虽然不是特别的熟悉,但柴熙依然能辨出一二,他们全部是王旭手底下的得力好手。
而现在这些人,人叠着人挤在一起,全部摊在了正中间。
柴熙勒住缰绳停下马来,她警惕性的环视了一圈,发现这里视野开阔,虽然不能说是寸草不生,但确实没有多少收生机,待发现并没有人暗藏在这里以后,她示意莫离下马上前。
莫离来到这些人身边,蹲在地上一一试过他们的呼吸,确定只是晕了过去之后,朝着柴熙点了点头。
这里确实是被人捷足先登了。
恐怕那些不知名的人,一直在等着他们过来。
柴熙颔首,留下两个人看住这里,随后一脸凝重的朝着村子走去。
村道路上看不到一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每家每户的院落倒是建造的精美,尤其是最当头的一座庄园,金碧辉煌的很是扎眼。
柴熙命人四散开来,只带着莫离去敲庄园的大门,许久之后都没有人来开门,她拧起眉心,猛地将门踹开,随后便看到了同样的一幕。
几十个人五花大绑的歪在地上,也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
她和莫离对视一眼,两人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莫离转了一圈,很是轻易的便在主房的卧室内,看到了一个明晃晃的洞口,他打量了一下房内的摆设,发现这里原先放得应该是被随意堆在墙角的大床。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的露出这些,好让他们能够快速的看到。
他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等柴熙靠近之后,他朝着她点点头,从怀中随便掏了个东西丢了下去,没多久便传来一声清响。
于是他便跳了下去。
待她下去之后,柴熙重新返回了屋外,她走了一圈,提了一桶水过来,呼啦啦浇到那些人的脸上,瞬间便冻醒了好几个。
几个身强体壮孔武有力的男人,先是猛然的睁开眼睛,待反应过来自己的现状后,开始猛烈的挣扎,但架不住绳子质量太好捆绑的又专业,他们始终没有挣脱出来。
于是开始了谩骂和威胁。
“知不知道我们是谁啊?你个小娘皮把绳子给爷几个松开,咱们还能饶你一命。”
“否则就把你这样那样之后,光秃秃的埋到地下去。”
“爷几个把你衣服扒开,看看你身子是不是也这么白……”
柴熙不为所动的冷笑一声,她等他们骂完之后,一人身上踹了一脚,虽然看着并没有用力气,但几个人却瞬间扭曲了一张脸,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因为每一脚都踢的是正中间那个位置。
她抱臂看着这些人,道:“本宫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若敢隐瞒,就不是痛一痛的事情了。”
本宫?
是什么人?
同安公主柴熙吗?他们艰难的看了眼她的打扮,一身男装确实俊美,那就确定是她了。
心中一个咯噔……被发现了?是的是的,主家昨儿都没有回来,去的那几个兄弟也没有回来,他们原本以为是胜利了去庆功了,可没想到没多久,他们就被人袭击了,随后便人事不知,再醒过来就看到了这个女人。
所以是她派人袭击了他们?
几个男人心中不免慌张,但却只能做出强撑的态度来。
柴熙正要问话,有几个士兵过来,向她报告了别的院子的情况。
竟然每户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全部被绑了起来,他们也发现了洞口,有人派去查探了,也有人正在找人问话。
“嗯,本宫知道了。”
她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一家一家的排查,最后准备再次询问,然而又被人打断了。
来的人是布公公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他小声的附在柴熙耳边,将王太后的旨意说了出来。
柴熙垂眸,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回去告诉母后,我会看着办的。”
这一切全部是工部尚书董思齐做下的。
母后决定丢卒保车了吗?
把董思齐推出来保住王旭,也就等于保住了她自己,作为一个政客,做这些毋庸置疑。
如果换成了她,她也会这样做的。
但……
事情会这么顺利吗?柴熙嗤笑了两声,连这里都被人事先轻而易举的给清扫了,恐怕证据什么的别人早就掌握了。
想要保住王旭,哪里这么容易,恐怕这次母后这一步是走错了。
“说吧,你们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带看到几个人犹疑之后,她漫不经心的吹吹指甲,不置可否的说道:“你们不说,自然有人说。哦……本宫还有一件事情忘记告诉你们了,高义还有你们那几个打手兄弟,已经全部死了。”
“不然你们以为本宫为何会在这里。”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让几个男人震惊的不知道说啥,等反应过来之后,竟然开始争先恐后的开始招供。
从什么时候开始到做了什么,他们具体的分工,全部交代的十分清楚。
“全部是高义一个人做的?”
“是的,除了老爷,我们没见过别的人。”
也是,他们一看就是最底层的,肯定不会知道的太多。
“那么,高义最亲信的是哪几个?”
如此,便有几个尚在昏迷的人被推了出来,柴熙如法炮制的将人泼醒,然而这几个人却闭紧嘴巴不言不语,摆明了要死扛到底。
柴熙便明白了,招供的这几个恐怕还不知道自己犯的事情足够灭族了,而这几个亲信不但十分清楚明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恐怕做的还要更多。
但不管如何,她总是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莫离此时上来了,对柴熙说了下面的场景。
一座正在开采的铁矿,看情况藏量虽然不算特别大,但按照现在的速度,十年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
而这十年二十年却足够让王旭积累泼天的财富。
“公主,您去看看吧。”有个士兵,皱着一张脸过来请示。
柴熙跟着他赶过去,尚未走近就听到有个粗粝的声音在很委屈的叫嚣:“我们做什么了?你们要绑住我们?不就是挖几块铁疙瘩吗,能够咋地?你都不知道我们这里以前多穷,好多人都吃不饱,但现在我们过得多好啊,我们过好了,那些当官的不也好了吗?”
“我们拿祖辈留下的东西吃饭,有什么错啊?”
忽而有一个人问道:“你们没有错?那那些被你们所杀掉的乡亲父老呢?”
“他们该死。”还是那个声音,他语气里带着不以为然,“这是祖先留给我们的财富,可他们偏偏要曲解祖先的意思,挡着大家过好日子,他们不死谁死啊。”
“得亏死了,要是按照他们说的,我们现在还在过苦日子,哪里会像现在过得这么逍遥。”
“你可知道这是犯罪?”
那人声音忽然变得得意洋洋,他说道:“犯什么罪啊?高义说了,法不责众,我们每个人都动手了,到时候官府追究下来,也没有什么办法的。”
原来……
人因为贪婪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104 太特么缺德了
柴熙走过去,看到的便是一个中年汉子无所畏惧的脸,许是曾经贫苦,他的一张脸上满是风霜留下的皱纹,然而沟沟壑壑之间藏着的却是残忍。
她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那个问话的士兵,微微翘了翘唇角,问道:“那些人的尸体呢?”
那个汉子沉默了下去。
“说吧,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田地,你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了。”
“埋到祖坟那边了。”那人低声嘀咕道。
其实也并非真的完全不在意,但……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们真的不想继续穷下去了。
柴熙命人去祖坟那边查探,随后将问话的士兵喊到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公主殿下,小的陈虎。”
“哦?你倒是挺聪明吗?你怎么知道那些人被杀掉了?”柴熙打量着这个看着憨憨傻傻的青年,眸中闪着淡淡幽光。
陈虎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小的猜的嘛,那个案子不都是传遍了嘛,好多
都说高平一家其实都被人杀掉了。”
柴熙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而是示意他去忙。
待整个高家村都查探完毕之后,柴熙问莫离,道:“你说,本宫身边有没有小皇帝安插的人?他平时不显山不漏水的,是怎么做到这一步的?”
而且……
看起来这么蠢萌,完全就不靠谱的好吗?柴绍之人,就应该待在房内,每天吃吃吃睡睡睡买买买就好了。
这个世界的男人啊,怎么总是这么大的野心呢。
“属下会将府内所有人都排查一遍的。”莫离严肃的说道。
事情其实已经很清楚了,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该怎么做,按照太后的意思将董思齐推出来,还是将事实原原本本的通报出来。
只不过……
好像柴绍不给她机会选择呢。
几乎是刹那间的功夫,外面就有士兵的呵斥声和惊叫声,然而更多的是熙熙攘攘的如同菜市场一般的说话声。
便是柴熙看到这幅场景,也是一脸懵逼的说不出话来。
我去啊,这些人是哪里来的?
卖菜的买菜的,挑着扁担推着小三轮的,你们真的不用做生意了吗?
她扶额无奈的低声道:“这柴绍还真的会制造舆论啊。”
所以这是准备以民胁政到底了吗?
不过却意外的好用啊!
柴熙听着他们一声声的‘天呐,这里有个洞啊,天了噜,尸体哎,噢噢噢噢,吓死宝宝了’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也不晓得这些人是不是吃了大力菠菜,哪怕是有拳脚功夫的士兵都拦不住,没多久整个高家村就被菜市场民众给攻陷了。
他们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边走边指指点点的表示,这个世界太可怕了,他们的人生安全都得不到保证了啦。
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人用榔头敲死了啊。
呜,也有可能是扁担。
抵制坚决要抵制这种同胞之间的伤害!
莫离抽着嘴角建议道:“我们带着这些人先撤吧。”
那得等撤的了啊。
等菜市场观光团终于反应过来这里当家老大乃是这里面长得最最俊的柴熙之后,呼啦啦全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道:“哎呀,这位小哥你可一定要为咱们……不是为死去的高平一家做主啊。”
“什么小哥啊,你脑子坏掉啦,明明是个小姑娘啊。小姑娘,你可一定要公正严明啊。”
“咱们可都看着你们呢。”
“不行啊,咱们还是得去找季青天啊,他不是说如果出现状况还是会公审的么,咱们先去敲那个鸣冤鼓。”
“对对对对,让季青天给咱们做主。”
“艾玛,就这么一个好官了哎喂。”
柴熙:“……”
魔音灌耳啊魔音灌耳!她能不能把这些人直接弄死啊!小皇帝怎么能这么坏啊!
她肃着一张脸,然而菜市场民众根本就不为她的威严所倾倒,依然不折不挠的继续往她身上扑,如果不是有莫离护着,她功夫也不错,早就被人叠罗汉了。
本宫长这么大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眼角余光中,撇到那个陈虎隐秘的笑脸,柴熙肺都气炸了。
看来果真是小皇帝干的好事儿啊。
但是这货这么干到底有啥好处呢?
没多久,她就知道柴绍这个小心眼到底为啥这么干了?
太……缺德了!
哪有让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来这种凶杀案现场的?而且还是这么一个蠢萌的女孩子,傻白甜就该和缺德鬼一样待在温室里,再也不出来的好吗?
但不管柴熙心中如何郁闷,沈含章依然是看到了她的相形见绌。
这些菜市场群众打不能打骂也不好骂,气头之上,更是不会被几句话所喝退,接二连三扑上来的架势如同猛虎下山,让柴熙看起来颇为狼狈。
骑马发型衣摆都有些凌乱了。
沈含章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一众黑乎乎人头当中,那最璀璨耀眼的那颗,不太相信的撅撅唇。
她的梦中情人哎,真的准备助纣为虐了?
好吧,她一开始就知道柴熙是和柴绍站在对立面的,但她总是想着她哪怕是想当皇帝,出发点也是为了天下苍生……嗯,天下女人。
她也是受惠的那个对不对?
其实也没啥不能接受的。
看到她脸上没啥失望的表情,暗搓搓守在一旁的赵早早,再次小声告状道:“这里就是高家村了,陛下让小的告诉你,春花就是在这里遇害的。”
“那些左邻右舍全部都是凶手哦,可是呢,公主殿下准备包庇凶手了哦,是不是太坏了。”做一个佞臣不容易,做个女人身边专门告黑状的佞臣更加不容易。
但是谁让昨儿没把陛下给召唤来呢!而且陛下他不但人不来,他还命令他怂恿沈姑娘来高家庄。
这是一个爱人应该干的事儿?
凡人之间的爱呵,他真不懂!但就在看到公主殿下的那一刻起,赵早早瞬间秒懂了陛下他心中的苦和恨,这种千方百计哪怕是将心爱的姑娘丢到不毛之地也要黑情敌一把的事情,太……
特么的缺德了!
不过好像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赵早早正准备继续煽风点火,那边柴熙终于是忍耐不住,直接让人捆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几个,终于才算是多少制住了场面。
她扬声道:“谁准你们到这里来的?”
菜市场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的表示摇头,谁啊谁啊,谁知道是谁啊?
反正他们正买着菜卖着菜的时候,远远就听到有人一声怒吼,说高家庄出事儿了、快去围观啊、去晚了就看不到了啊等等。
作为土生土长的盛京人,作为菜市场群众,这种观光的事情,他们怎么能够错过。
于是就你挑着担我牵着鸡的来了……
这些人都没有带脑子出门吗?柴熙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抓肯定是不能抓的,毕竟这么多人呢?不然那个季传胜的京兆尹门口,估计会被人攻陷。
但若这么轻而易举的都放了,他们回去后添油加醋的这么一传播,高家村很快会成为观光圣地,想要派人接管,将会变成一件很难办的事情。
斟酌了片刻之后,柴熙沉声说道:“不论如何,扰乱办案秩序,本宫都不能轻饶了你们。”
“将他们全部给本宫绑了。”她话音方落,就已经有人开始求饶了。
开玩笑,牢饭是能吃的吗?
他们万一被狱卒看上了怎么办?
由于之前冲的最猛的几个人早已被束缚住,剩下的就算全身都是力气,也依然不是这些兵士的对手,很快就抱着头蹲在那里了?
为啥不绑?
哪来那么多绳子呢?
柴熙命人将那些尚在昏迷的人一一泼醒,然后分出一小队,将这些人送到大理寺的牢房。不管方守靖是如何的,大理寺的地方也还是要用的。
至于这些观光团,也顺便弄走了一个。
待看到柴熙来真格的了,他们才算是真的怕了,剩下的人老实的跟鹌鹑一样,屁都不敢放一下。
当然了,心里到底在想啥,别人是听不到的。
等一切搞定,柴熙这才走向沈含章,凝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语气就不怎么好了。
沈含章尴尬的扯扯嘴角,悄悄的瞪了眼赵早早。都赖他,她本来就好奇的不得了,结果他一开始死活不说,然后今早又来撺掇她亲自来高家庄瞅一眼。
她……没忍住啊!
“我……路过啊。”她嘿嘿笑了两声,摸了摸脑袋左看右看,就是不和柴熙对视。
柴熙终于是无奈的叹气道:“路过……来买菜啊?”
沈含章使劲点头。
“你啊,来围观就来围观吧,本宫不会怪罪你。但是这里毕竟不安全,万一碰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冲撞了你就不好了。所以,乖乖的回去,等后续的事情,本宫亲自去你府上告诉你,如何?”柴熙语气缓和了下来。
想要坑她,柴绍你还嫩了些。
沈含章再次使劲的点头,捧着脸荡漾的说道:“好啊,等着你哦。”
而赵早早则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这特么的也可以啊!
我的陛下啊,不是您不够缺德做的不够好,而是敌人段数太高撩妹技巧太厉害,咱们拼不过啊!
风紧、扯呼啊!
然而没等他闭上嘴巴,柴熙就将眸光对准了他,语气严厉的斥责道:“赵早早,陛下是派你来保护沈姑娘的,不是让你来撺掇着她冒险的,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本宫看你如何交代。”
“你下来,让莫离送沈姑娘回去。”
“我……属下下去干啥啊?”赵早早被训了个措手不及。
宝宝委屈的狠啊!
明明一切都是陛下授意的,为什么最后这个锅要让他来背?
“你说呢?”柴熙冷笑一声,在赵早早下来之后,一脚踹上他的屁股,直接把他踹到人堆里去,被两个士兵摁在了那里。“你留在这里好好反省。”
沈含章:“……”
对不起你了早早啊,我先走一步哦!
她朝着柴熙笑了笑,很没有节操的爬进马车,心安理得的由莫离护送着离开了。
失策太失策,嗯,其实也不算了,毕竟梦中情人说好了要来和她面谈咯,哎呀,她就是这么没有原则。
哼哼!
妈蛋智障啊!
赵早早委屈死了,然而敌众我寡,他只能也蹲在那里装鹌鹑,心里默默的盘算,陛下啊你墙角越来越松了哎喂,然而小的有心无力爱莫能助,连个消息都不能传递了哎。
您要是和沈姑娘不能心灵感应、不能心心相印、不能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就等着从脑袋绿到全身都绿吧。
默默行走在回去路上的沈含章,撩起帘子对移动行走的冰块脸莫离道:“莫离大哥啊,高家村那里真的死了好多人吗?”
好吧,还是忍不住,还是想知道春花难道真的是被熟悉的人害死的?这也匪夷所思了些?
可是莫离连眼光都懒得递给她一个,嘴巴紧的像蚌壳一样。
真是的好讨厌哦!
不过看在他长得赏心悦目的份上,她就原谅他吧。
等入了城,她便道不用再送了,莫离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干净利落的让沈含章呆立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指着自己鼻子问翡翠:“你家姑娘就这么的面目可憎?”
翡翠将她的手放下来,给她整理了一番仪容,笑着安慰道:“才不是呢,大概是这位小哥就是这么一个不近人情的人。”
嗯,翡翠说得对。
今日出来,不光是因为好奇高家村的事情,她还需要去买一座宅子。
然而很不幸的,她又遇到了极其让人恶心的沈月月母女。
这是没完没了的出来膈应人的节奏?
“呵,买宅子啊?被人赶出来了?”沈月月笑的很恶毒,她看看左右,除了沈含章主仆二人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了,她笑的就更加张扬了。
沈含章烦她烦的厉害,半句话都不想和她说,由翡翠扶着就想离开。
不买这家换别家了。
整个盛京搞地产的也不是只有这里。可是还没等她磕磕绊绊的走出两步,沈月月的婢女彩云就十分坏心的伸出了她的脚。
不远处,头戴帷帽的萧惠群将一切都看在了眼中。
105 情话小王子上线
沈含章晃了三晃,死死的抓住翡翠的手,才没有摔倒下去。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疼的小脸都扭曲了几分。
她怒声道:“沈月月,你别过分啊。”
孙氏掩唇笑道:“不会走路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嘛,如果真的摔倒了多不好看。”
“姑娘,疼的厉害吗?”待沈含章稳住身形之后,翡翠蹲下身去检查了一下她的腿,待确定并没有受到伤害之后,她起身上前一步,将人护在了身后。
“夫人,二姑娘,街上人来人往的,如果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孙氏不屑的冷笑了两声,她上下打量了番翡翠,嘲弄道:“你这小丫头胆子愈发的大了,竟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奴婢不敢。”翡翠微微颔首。
沈含章深呼吸一口气,大街上那么多人呢,咱不想和你们一样一般见识,丢人丢到姥姥家,再忍你们一次。她使劲压下心中火气,将嘴角拉起一个弧度,道:“翡翠她向来对夫人您恭恭敬敬,一句不敬的话可都没有说过呢。”
“夫人和月月也是来买宅子的吗?可有相中的,若是有的话,可要告诉我一声,我们也好做个邻居。”忍啊忍啊,该低头时就低头。
哎,早知道就不把冰山脸弄走了,不然现在只需要他往这里一站,分分钟就能把孙氏吓哭。
好听的话谁不会说,反正又不花钱。但是咱们看起来就像个傻子吗?
被人实力揍了一顿的沈月月心中可正怒气勃发着呢,她不怀好意的上前,围着沈含章二人转了两圈,呵呵笑道:“邻居?我可不敢哦,不然有些人啊仗着男人胡作非为,大晚上的跑到别人家打人哦。”
自己这边六七个人,而沈含章只有两个,她要是不替表哥报仇,不替自己报仇,她就不姓沈。
“月月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那种人吗?”我就算是没有男人,我也能一根手指头打死你。
啊呸……什么就算啊,她本来就没有男人!
沈含章弯起眼睛,忍着心痛笑的很是真诚:“你要是这样说的话,姐姐可要生气了。”
“少来那些虚伪的姐姐妹妹。”沈月月狠狠的瞪她一眼,“心中既然在骂我,何必露出这么一副嘴脸来,简直恶心。”
“沈含章我最恶心的就是你这个死样子,明明就想打人骂人,装笑脸给谁看。”沈月月真的是烦死她这个样子了,在皖南的时候也是这样,她还没怎么地呢,她就哭,哭给谁看啊,到最后还不是一样被她收拾。
特么的!
你以为我愿意对你露出笑脸啊!
你以为我不想打你骂你啊!
但是咱是美少女啊,咱要优雅啊,像个泼妇一样在街上打架算什么回事?
真的别惹烦了咱啊,不然真揍的你满地开花啊!
看着她继续装鹌鹑,沈月月撇撇嘴巴,手心一动忽地就朝着她的脸轮上去。
今天必须得教训教训她。
马车上的萧惠群微微的皱起眉心,她身边的云雾也跟着皱起眉心,嗔道:“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真是没素质。”
萧惠群淡淡的睨了她一眼,云雾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吐吐舌头缩回了马车。
“那个便是沈含章吧?”萧惠群低声说道。
最近和当今陛下风月情事传的最多的那位,看她的长相,确实是美艳动人,但眼神却清清澈澈的,并非像那种狐媚惑主的人。
反倒是这位沈月月,经过几日的相处,萧惠群对她的感官实在算不得好。
自卑到深处而起的自大,以及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阴狠,统统让萧惠群不喜欢。
只不过……她也没必要去管这两姐妹之间的事情,于是眼不见为净的放下了车帘。
“啪”清脆响亮的耳光声,落在了沈月月的脸上。
她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颊,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
不是她打沈含章的吗?
怎么变成了她挨打?
沈含章将翡翠提溜到自己身后,没等沈月月反应过来,再次一巴掌呼了上去。
反正已经丢人了!
索性打个够本吧。
“沈含章,你疯了。”
孙氏和几个丫鬟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朝沈含章扑过去,她提溜着翡翠脚步不稳的闪开,一手推一个,四五个女人全部被她甩了出去。
只留下沈月月一脸崩溃加懵逼的站在那里。
这……
沈含章怎么会怎么厉害啊?她以前可是没少打她欺负她,也没见她这么还手的啊?
“姑娘,将奴婢放下来吧。”翡翠抽着嘴角说道,顿了顿她又问,“你的腿不碍事吧?”
“怎么不碍事啊,快要疼死了啊。”
沈含章愤愤不平的嘀咕。
不但腿疼死了,脸也都没了呢!不过还好是一招制敌,而不是挠眼睛抓头发,不然真的变成泼妇了。
“沈含章,我和你拼了。”
正准备悄没声响的捂着脸离开肇事现场,沈月月尖叫着扑了上来,使出终极大杀招——狮吼功和拽头发绝技。
沈含章身子抖了抖,晃悠悠的转身用一根手指将九阴白骨抓抵在一臂之外,她转转眼珠子,忽然想到柴绍超级喜欢用这招,于是她撅撅嘴巴,很嫌弃的将沈月月给戳了出去。
结果力道没用均匀,把她身上衣服给戳了个洞。她又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很真诚的递过去,说道:“不好意思啊,你挡一挡吧。”
光天化日之下,有伤风化什么的,就不太好了。
怎么会这样?直到沈含章远远的上了马车之后,沈月月依然不敢相信的站在那里,沈含章她怎么变得这么厉害?
她在盛京的这半年到底吃了什么?
虽说不想管,但萧惠群依然没忍住,再次撩开了帘子,然后……她也有点懵逼?但很快她又想到据传闻当中讲,这位沈姑娘好像是身怀怪力来着?
甫一入宫就表演了一发倒拔杨柳,所以收拾几个女流之辈,真可谓是轻松之极。
所以刚才她不想正面冲突,是嫌弃丢脸吗?
不知为何,萧惠群忽然想笑,而她也确实笑了。
不巧,沈含章遥遥的看了过来,唔,好吧,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飘起的帷帽。
她疑惑的眨眨眼睛,明明感觉好像有人在打量自己?是那个带帷帽的姑娘吗?
不过,她在盛京也不认识几个人,而且就算是认识的人,看到她大庭广众之下打架,估计也不想和她打招呼了。
走走走……
等沈含章远去了,孙氏才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忍着痛站了起来,她动了动腿脚,只觉得脚踝那里钻心的疼,估计刚才摔倒的时候扭到了。
几个丫鬟因为年轻,除了被摔得有点懵,倒是没有别的伤害。
沈月月扶着自己的脸颊,依然不敢相信的呐呐自语中:“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这么厉害。”
看着有不少人正对着她们指指点点,孙氏狠狠的唾了一口,喝骂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珠子挖出来。”
围观人群纷纷鄙夷的切了一声。
孙氏被气的肝儿都疼了,她涨着一张脸,拐着脚朝着马车走去,经过沈月月的时候,倒是没有忘了拉上她,“还杵在这里干什么,不嫌丢人啊。”
萧惠群勾唇,这个时候倒想起丢人来了。
不过……她疑惑的抬抬眉心,这孙氏和沈月月难道不知道沈含章天赋异禀吗?如果知道的话,她们为什么要挑衅,笃定沈含章因为孝道不会还手,还是说……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
也就是说,沈含章在皖南的时候并非如此,她的异常是到了盛京之后才有的。
她在穆青家里吃了什么用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嗯,等回去之后将此事告知父亲。
萧惠群幽幽叹息,也不晓得对他有没有用。
“夫人不准备买宅子了?”看着孙氏走近,她扬声问道。
云雾再次小声嘀咕,“活该被打。”
让她们大早晨起来作死,撺掇周姨娘让姑娘陪着她们来买房子,不知道秋天风大尘大,对姑娘的身子不好吗?
她原本心中愤愤,因而此时便有些幸灾乐祸。
萧惠群又睨了她一眼,云雾捂住嘴巴,表示自己啥也不说了。
她忍不住的笑了笑。
孙氏忍着火气,不咸不淡的说道:“不了。”
都这个样子了还买什么买?
现在好了,不但被沈含章那个贱丫头给打了,还被萧惠群这个病丫头给看到了,估计等回去之后,珠珠也很快就会知道。
然后打着探望的旗号来嘲笑她。
只要想想,孙氏就心肝脾肺全部都疼了,最重要的是,她的小月月啊,这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消肿,也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痕迹。
怪来怪去,还要怪这个病丫头,明明带着不少人呢,看到她吃亏为什么不来帮忙。
简直是可恨。
一路上孙氏都在磨牙,筹划着将这两个害她出丑的丫头给整治一番。
萧惠群浑然不知道自己已经实力躺枪了,既然孙氏不愿意逛了,她便分了两个人将她们护送回去。
至于她自己,既然人已经全副武装的出来了,那便好好的逛逛吧。
巧的是,竟然再次看到沈含章主仆二人。
她掀起帘子,看着这个和京中贵女不甚相同的女孩子,直到她二人走进了医馆。
“姑娘?”云雾没按捺住,小小声的开口问道:“您在看什么啊?”
即便看不到姑娘的表情,但毕竟跟了她这么多年了,云雾自然能够看出来自家姑娘心情不错。
萧惠群笑着道:“在看一个有趣的人。”
这就是传说中的眼缘吗?
云雾也趴到车窗前,伸着脖子使劲的往外看,但看了许久她都没看出什么来,只能再次缩回了车子。
好吧,姑娘高兴就好。
那个有趣的人,能够让向来冷清寂寞的姑娘泛起笑容,真的很厉害啊。
如果能结交一下就好了。
沈含章一边由大夫看腿,一边对翡翠说道:“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呢?你说会不会除了赵早早之外,还有别的人跟踪我啊?”
“应该没有吧。”翡翠不确定的回道。
如果有人的话,遇到刚才的情况,应该会站出来吧?不过也说不定,毕竟一般情况下,姑娘是不会吃亏的。
只是这条腿啊!
“大夫,我家姑娘的腿没事吧?”
大夫捏了捏她的小腿儿,‘嗯’了一声,说道:“没大事儿,这几日别四处走动,好好歇着,很快便好了。”
“我就说没事吧。”沈含章乐呵呵的说道。
“是的是的,您说的全都对,但总归要检查一下,奴婢才放心啊。”翡翠附和着她的话说道。
沈含章抱住翡翠嘿嘿的笑了一会儿,由大夫给她上了药之后,再次踏上买房子的征程,一天折腾下来,单条腿儿蹦跶的都快断掉了,也没有遇到合心意的。
没有办法,在现在的宅子映衬之下,其他的都变成了渣渣。
想必不会遇到更好的了,沈含章最终买了一处清幽的院落。虽然不大、位置也偏僻,但是真的很清净,能够让沈含祯静下心来读书。
嗯,她也要开始读书了。
在宫中被杜太傅教导了那么久,又每天被死胖子逼着背书习字,沈含章深深觉得,作为一个文盲,实在是太丢份了些。
她虽然不想做什么女博士,但柴绍曾经说过,书读的越多明白的事理就越多,看到的世界也越大,体验的东西也越好……
想想确实是有点道理呢!
至于她被鄙夷到死的爱好,沈含章磨磨后槽牙,她就不能一边读书一边看话本子吗?劳逸结合什么的,不好吗?
天擦黑的时候,她才回到了家,还没进门就看到赵早早搓着手等在那里。
“早早啊,你咋被放出来啦?”咳咳,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小心虚呢。“累不累、饿不饿,晚上让翡翠给你做好吃的哈。”
早就被放出来了好吗?
他还义正言辞的向陛下传递了公主的暴行!还……
嗯,反正陛下大人他终于没忍住,抢在公主殿下前面来撩妹了。
但可惜的是,陛下来了好一会儿了,想撩的那个姑娘却死活不回来。赵早早没能忍受住陛下的眼神威压,这才屁颠颠的跑到门口来接人了。
“沈姑娘哎,你这是去哪里了?陛下他来很久啦。”
沈含章脸都绿了,她气呼呼的瞪赵早早:“你又跑去通风报信。”
这个混蛋,她刚才就不该心虚。
活该他被抓起来。
可是……她根本不想看到死胖子啊,尤其他昨儿……不对,前儿还偷亲了她。
真的是会尴尬死的。
但眼下这个情况,恐怕不是她不想见就不见的,沈含章咬着唇角,眼中全是恼怒,还有一丝丝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羞窘。
“赵早早……你给我等着。”眼下,她好像也只能通过恐吓赵早早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各种小情绪了。
但赵早早的下一句话差点让她摔倒在地上,“沈姑娘哎,看在小的尽心尽力的份上,您枕头风不要吹得太猛啊。”
枕头风?
“赵早早!”
沈含章尖叫一声,退后两步一脚将赵早早踹的骨碌碌滚出好远,“等会儿再和你算账。”
她真的是不要活了啊!
是不是在所有人眼中,她和柴绍早就这样又那样了,真是……气死她了啊。
她也不用翡翠扶了,也顾不上酸疼的脚底了,自己蹦蹦跳跳的就去推门,然而迎接她的却是满屋漆黑。
沈含章一脸懵逼?
外面天还没完全黑呢?再说了,灯呢灯呢,屋里怎么黑成这个样子了?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忽而门就被推合上了,这下彻底是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沈含章下意思的扭头要走,不巧就撞上了一堵肉墙,她仰头……好吧,啥也看不到,但就算是凭感觉,她也知道挡道的这位就是柴绍。
这次她真的一点好气都没有了,骂道:“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
不是屏风,就是大晚上的闯她寝房,现在更好了……直接乌漆墨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脑洞开这么大,乱七八糟的主意这么多,你娘知道吗?
柴绍的声音在她脑袋上响起,低低的沉沉的,他笑着道:“是啊,朕脑子有病啊。”
沈含章一梗!
要脸不要脸不要点脸不!
太特么的不要脸了!然而……
沈含章忽然后退两步,捂着脸感慨,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死胖子的声音那么好听了呢?
难道是屏蔽了双眼,却让双耳的感官敏感起来?
好大的心机!
不行不行,她必须得抵制到底!然而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柴绍的声音又充满了宠溺的再次响起:“出去逛了一天,累不累,脚疼不疼,饿不饿?看朕问的什么,肯定是饿了,正巧桌上有温热的饭菜,快过来吃。”
吃你个大头鬼啊!
我两眼一抹黑啊,我用鼻子吃啊!
而且啊,敢不敢不要酱紫对我啊,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啊!她再继续往后退,结果双腿真的是太扯她后腿了??算了,不算哪里对不对,但是她今天真的是各种被坑,因为她又娇弱?的往后倒去了。
然后就被人给揽到怀里了?
这特么是什么奇葩设定啊?为什么这货能够在黑暗中看的那么清楚?
虽然已经开始听不到了,但不用听,柴绍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低声解释道:“朕也看不到,不过却能感受到。”
她的呼吸,她移动之间带起的风,都能够很清楚明白的感受到。
你厉害哦!
沈含章翻了个白眼,将人推开,柴绍被她推的倒退几步,狠狠的撞在门板上,他没控制住闷哼了一声。
蹲守在外面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红着脸捂了眼,哎吆喂,好激烈哦!
陛下这是又被虐了?又被扛了?被压了?
翡翠脸色微变,欲上前,但却被赵早早揽住了前路,他笑的很猥琐很欠扁,“主子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还是不要太过干扰吧。”
“你……”翡翠抬眸,冷冷的看他。
“翡翠姐姐。”
宅子里能够唯一正常移动的也只有傻白甜明珠了,她蹬蹬蹬跑过来拉住翡翠的衣服,问道:“姑娘呢,陛下来找她呢?”
“进去了。”翡翠问道。
“小公子呢?”
明珠怯怯的看了赵早早一行人一眼,在翡翠身边悄声说道:“小公子被勒令留在院子里不准出来呢?”
没办法,在柴绍过来的时候,沈含祯很不友好的来了一发赶人论,然后就作死的被软禁了。
现在正在院子里发脾气呢。
怕他气大了伤身体,明珠这才过来求救。
看到萌萌哒明珠,赵早早扬起暖暖的自认为足够倾倒众生的笑容打招呼道:“嗨,明珠妹妹。”
明珠脆生生的哼了一声,不想搭理他。
翡翠咬咬牙,眼看着赵早早他们是不会放她进去的,于是高高的扬起声音喊道:“姑娘,你……别吃亏啊,奴婢去看小公子了。”
说完就拉起明珠头也不回的走了。
哎哎,啥叫吃亏啊,会不会说话啊,一点都不可爱。
赵早早呲之以鼻。
柴绍也呲之以鼻,但面对着沈含章,他也不好吐槽她的侍女,毕竟两人感情真的是好。且等着吧,等豆芽以后死心塌地的爱上朕,朕会一个个把你们全都嫁出去。
哼!
沈含章则是捂住了脸!
真的是没脸见人啦啊!
柴绍又再次上前,精准的拉下她的手,握在了手中,道:“先来吃点东西吧。”
吃什么吃啊,她早就被气包了好吗?
她又再次挣脱开他,决定开门见山:“陛下啊,您到底想做什么啊?”
“爱你啊。”柴绍回答的十分顺嘴。
沈含章:“……”
爱个鬼啊爱!怎么这么……口花花啊!
而且还耍流氓啊,真是的。
她都有点无奈了,“陛下大人啊,求求您正常一点好吗?”
人吓人真的会吓死人的?您突然情话满格上线,小的吃不消啊。
朕也想正常一点啊!
但面对着豆芽,朕正常不起来啊。
柴绍低低笑了两声,情话说的十分溜:“如果爱你算不正常的话,朕愿意一辈子都这么不正常下去。”
嗷呜,话本子不是白看的。
情话小王子柴绍已上线!
请豆芽查收!
106 黑暗中的喁喁私语
沈含章:“……”
死胖子打通了任督二脉了吗?
以往都是死死憋着什么都不说,现在则滔滔不绝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情话都说出来,这是受了什么刺激?
根本就没耳听啊!
她捂住眼睛……不对,捂住耳朵,羞耻的脸都红了,口中嚷嚷道:“停,别说了。”
柴绍眉眼之间全是笑,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着熠熠光芒,他凭着感觉一步步朝着沈含章靠近,柔声说道:“朕说的不好听吗?”
“你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吗?”
她是很喜欢,看到话本子上男主满怀情深的对着女主口吐爱意,总是被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可……死胖子这么说,只会让她尴尬好吗?
那种明明大家说好了做一辈子好兄弟,但最后你却跑过来想上我的羞耻,真的会把人逼疯的。
等等……
好像比喻不太对!
沈含章再次后退两步,咽了咽唾沫道:“陛下啊,我现在不喜欢看那种东西了。嗯,我准备好好读书天天向上了。”
柴绍随着她前进两步,毫无原则的说道:“好啊,待过段时日朕闲下来,亲自过来教导你。”
别啊!
千万别!
头悬梁锥刺股,背不出还要被甩小皮鞭的日子,她可不想再经历一遍。
柴绍也想起了那段往事,他低低的笑了两声,醇而肉的笑声环绕在沈含章的耳边,让她禁不住抖了抖身子。
杀器啊大杀器!
她在这具身体上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声音这么好听呢?那个时候明明觉得跟公鸭嗓没啥区别的?
这才多久的时间啊,就从公鸭嗓进化成一个男人真正的声音了,实在是让她有点措手不及。
“豆芽放心,朕这次不会再如此严厉。”双眼已经渐渐的适应了黑暗,他看着那抹熟悉的轮廓,笑着保证:“你若学不会,咱就慢慢学,有的是时间。”
“你的意思还是说我蠢吧?”沈含章冷不丁的问道。
这个……
确实是蠢来着!
但是按照撩妹教程上面指示,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应对来着?
柴绍凝眉想了想,试着答道:“没关系,朕聪明就好。”
好想打死死胖子啊!
就不能爽快的予以否定吗?沈含章怒气冲冲的朝着他模糊的身影瞪了一眼,随即气匆匆的扭头往左边走,结果走错了方向,直直的撞到了柱子上。
她气的暗搓搓的在柱子上戳了个洞,随后又想起这也是柴绍惯常用的撒气方式,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惹来柴绍的低笑声。
笑笑笑,笑屁啊!
柴绍寻着声音上前,摸索着抚上她的额头,道:“疼不疼?”
“你撞一下试试啊。”这不是问的废话吗?
“好啊。”
啊字刚落,柴绍还真的直直往柱子上撞了过去,惹来沈含章的惊呼,“你是不是傻啊。”
柴绍趁着这个机会拉着她往桌边走去,边走边说道:“嗯,看看能不能变蠢,正好和你凑成一对。”
沈含章:“……”
哎喂!
你酱紫说我一点都不感动啊!还很想打死你啊!情话小王子呢!现在根本就是二傻子好吧?
她嘀咕着被柴绍摁在了椅子上,手中被递进了一双竹筷,沈含章疑惑的眨眼:“你没骗我吧,你应该可以看到吧?”
玉葫芦该不会又给他开启了一项了不起的技能吧?
柴绍摇摇头,待想到她看不到之后,开口道:“并没有。”
朕只是才你没来之前,将这间屋子熟悉了几十遍而已。可不知道为何,情话他可以说的顺顺溜溜,真到了这种时候,他却不想告诉她。
“可是感觉你能看到啊。”沈含章不依不挠的想要知道。
柴绍顺着脑中的具体方位,夹了一筷子菜,喂到沈含章的嘴边,笑着道:“来,先吃点东西。”
沈含章下意思的张嘴,等反应过来之后,便想将嘴巴闭上,然而菜和筷子已经被她含在了口中,她只能把它吃掉。
不知道为什么,脸在那个瞬间涨的通红,她慌张的咽了咽口水,心想还好死胖子看不到。
柴绍笑了一声。
“笑个屁啊你。”沈含章粗声粗气的吼道。
她扭过脸去,拿着筷子往桌子上戳去,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吃你自己的。”
然而她夹了半天,筷子上面却空空如也。
紧接着又被柴绍喂了一筷子。
“瞿溪路的烧鹅?”沈含章本来不想吃的,但是味道实在是太好了,她没忍住,连着一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嗯,听明珠说你爱吃,朕让他们去买的。”然后他自己动手一点一点的将烧鹅撕成了肉丝,柴绍不禁轻轻勾起了唇角。
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呢?
朕也不知道。
可是朕却十分愿意亲力亲为的去为她做哪怕是很小的一件事情。
这让柴绍觉得满足。
最后沈含章吃撑了,她小口小口喝着碗里的汤,小声埋怨道:“都怪你啊,说了吃饱了,还一直喂喂,真讨厌。”
一顿饭吃下来,她的语气不自觉的亲密了起来,再也没有了换回来之后梗在两人之间那种不熟悉的生分感觉。
“嗯,朕的错。”柴绍从善如流的应道。
沈含章:“……”
真是的啊,死胖子你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说:是你自己蠢的不知道吃多少啊!
这个样子让她……
沈含章根本不敢去想方才脸红心跳的喂饭过程,没有办法,长这么大,她都没有被人这么喂过东西。
五岁之前的记忆,她已经模糊了。五岁之后,她只能自己拿着比她的手长那么多的筷子,满含艳羡的看着孙氏给沈月月喂饭。
曾经她羡慕的晚上一个人偷偷的躲在被子里哭,后来也就慢慢的习惯了。
而柴绍给人的感觉却又好像和母亲的不一样?如果是娘亲给她喂东西的话,她应该不会脸红和躲闪吧?
总而言之,这个动作真的太亲密了啊!
可是还没等她懊恼过来,柴绍却忽然将她抱了起来,她‘啊’了一声,想要推他,却被他在头顶警告道:“别动,不然我们两个会一起摔倒的。”
想了想摔下去,有可能会掀翻桌子,她的碗啊盆啊杯子啊,有可能会全部摔碎,沈含章就真的没敢动。
谁让她现在穷呢。
于是柴绍便将她抱到了榻上,甫一上去,沈含章就滚了两滚,戒备的说道:“你想干啥?”
顿了顿,她想起柴绍是打不过自己的,于是又恶狠狠的警告道:“不准乱来,不然我真的不给你面子哦。”
还想亲她,门也没有,嗯,窗户缝也没有!
柴绍又笑了起来。
笑笑笑,就知道笑!你牙比别人白啊!
沈含章愤愤的哼了一声。
“朕……什么都不干。”虽然他确实想趁机做点啥,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他有可能会被豆芽一巴掌扇出去。
为了朕的光辉形象,还是忍一忍吧。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啊。
沈含章撇撇唇,高贵冷艳的又哼了一声。嗯,为什么现在觉得底气很足呢?
好像腰板很硬的样子!
不怕柴绍生气,不怕他发脾气,不怕小命不保……
是因为知道他喜欢自己吗?
沈含章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这样子仗着别人喜欢有恃无恐的作天作地,好像不太好的样子。
柴绍也坐上了榻,朝着沈含章挨了过来:“朕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我们有什么好说的。”沈含章还没开始唾弃自己呢,柴绍这么一凑上来,她又开始作了。
“这个月的葵水过去了吗?疼不疼?”
冷不丁柴绍忽然问了这么个难以启齿的问题,他上次就该想起这个问题的,但是由于太激动,竟然给忘记了。
沈含章:“……”
她又脸红了怎么办?明明……她是一个死颜控啊,明明她真的很嫌弃死胖子啊,但是为什么总是会因为他的话他的动作脸红呢。
一定是他太讨厌了,问这么私密的问题。可是,两个人之前连更私密的都经历过,他问这个好像也没什么。
不对不对,现在已经换回来了啊,男女有别,他问这个就是逾越。
“关你什么事儿啊。”沈含章又恼羞成怒了。
柴绍叹息一声,他靠在那里,幽幽的说道:“朕只是关心你啊,那种疼朕一个男子汉都承受不了,何况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那日朕忘记嘱咐高太医了,明日让他来给你瞧瞧,看看能不能调理调理身体,总不能一直这么疼下去。”
“千万别。”沈含章连忙阻止,这种问题太难以启齿了,怎么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看大夫,她会尴尬死的好吗?她低声嘟囔道:“我才不要看大夫,我都习惯了的。”
从十三岁那年来葵水,她哪次不是这么过来的?哦,除了柴绍附身的那两次,所以疼一疼,她还是可以忍的。
反正就是不要看大夫。
看她坚持,柴绍便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在盘算着,不管怎么样,都得让高太医给她看看。
俩个人忽然就陷入了一种无言的沉默当中,不过沈含章却没觉得尴尬,相反柴绍不说那些恶心死人的情话,她竟然还觉得很安心很舒服。
舒服的她都困了。
彼时终于忙完的柴熙,第一次登门来看沈含章,虽然她现在很想好好的休息,但毕竟白天已经承诺了,只能过来一趟。
却没想到沈府的门却是关闭着的。
她挑挑眉上前拍门,好一会儿大门才被打开。
“谁啊?”
“你且去告诉沈姑娘,就说同安公主柴熙前来拜访。”柴熙语气倒是温和。
然后她被粗暴的拒绝了!
门房早就得到命令了好吗?哪怕是放进去一头大象,也不能把公主殿下放进去!
防火防盗防公主,这是作为沈府下人的唯一守则!
“啊?小的见过公主殿下,不过我家姑娘她身子不舒服,已经睡下啦,公主殿下先请回吧。”
说完,门房就迫不及待的要关门。
柴熙伸手挡住他的动作,呵笑一声:“本宫让你去通报。”
门房暗暗用劲,趁着柴熙没反应过来,硬是狠狠的将门给关上了。
紧接着便传来落锁的声音。
通报个球球啊!
门房翻了个白眼,跟咱们陛下抢女人,这不是找抽么!
柴熙被气笑了,她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回首对莫离说道:“本宫被拒之门外了?”
她还就不信了!
她今天进不去这个门!
柴熙难得的耍一回脾气,撸起袖子就要踹门,莫离上前连忙拉住她,他冰山脸抽动了两下,憋笑道:“这门房肯定是陛下的人,让你进去才怪。”
活该让你连女人都撩拨。
柴熙瞪了他一眼,气咻咻的走了。今天火气真是特别大,得去找傅东缨好好败败火。
这么一想,从邙山回来就好像没见到他了。
沈含章正处于昏昏欲睡当中,并不晓得她梦中情人竟然被拒之门外了。
“困了?困了便睡吧。”柴绍柔声说道。
“可是我没洗脸洗脚散头发呢。”沈含章小小声的嘀咕道。
边嘀咕边打哈欠。
柴绍想说没关系,等你睡着了,朕帮你洗。不过可以预见,若他真的说了,豆芽肯定立马清醒。
他将这些话咽到肚子里,安抚道:“没事,不洗也没关系。”
“哼,男人就是脏兮兮。”
沈含章很是嫌弃。
她是个十五岁的青春美少女好吗?才不要和死胖子一样又脏又懒。
再说了,死胖子还在这里呢,她怎么敢睡。万一他又像前天一样,根本就不走呢!
这么一想,沈含章瞬间精神起来。
然后被她想到了一件事情,她问柴绍:“春花的仇人到底是谁啊?”
赵早早说的不明不白的,而且她也有点不敢相信他说的那些,太没有人性了些。
柴绍伸手给她调了一下靠枕,以便让她靠的舒服一些,随后又下滑握了握沈含章的手,这才发现竟是有点冰凉。
他暗暗自责,朕还是有些太过不注意了些。柴绍动手,将一旁的毯子拿过来,将沈含章整个围了起来,只留了一颗脑袋在外面。
沈含章:“……”
真的真的看不到吗?
为什么她就和个瞎子一样,而他就跟什么都看得到一样啊!
这差别……生平第一次,有点小自卑呢!
“几年前,春花那个时候和你一般大吧,也才是十五岁。她们村里有人挖到了不小的一块铁疙瘩……”
柴绍虚虚的揽住她,柔声细语的给她讲春花的故事。
“那个周长久是春花的未婚夫吗?”沈含章问道。
“不是,春花喜欢她们村头的二牛,如果没有这件事情的话,她应该会嫁给他。”柴绍很耐心的回答她冷不丁提出的问题。
“二牛呢?死了吗?”
柴绍沉默了一番,道:“没,活的好好的呢。”但春花好像并不恨他,哪怕这个二牛后来娶妻生子,春花也只是默默的看着。
“哎,多情女子负心汉呢。”一瞬间,沈含章幽幽公主上身,恨不得手里也丢出几片花瓣。
柴绍摸了摸她的脑袋,幽幽的说道:“也有多情汉子负心女啊。”
沈含章:“……”
这该不会是在影射她吧?
这也太……不要脸了!她才没有负心呢,她又没和他赏花赏月赏星星,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哪里就算是负心啦。
哼!
不对不对,现在说的是春花。
“所有高家村现存的人全是凶手吗?那幕后主使呢,那个王旭,会受到惩罚吗?”
“会的。”
朕向你保证!
柴绍看着这满室漆黑,双唇轻轻的抿了抿。
可是今天……
沈含章有些犹疑,她眸光微微闪动了两下,纠结着说道:“我看公主殿下不太会配合你的。”
“朕不需要她的配合。”柴绍低低的说道。
顿了顿,他没忍住继续黑柴熙道:“朕从来没指望柴熙会配合朕,她那种人也不会愿意。在她的眼中,春花这种平民百姓的生命,根本就不重要。豆芽,朕从不会再阻止你喜欢她,可是你要明白,有的人不能单纯的只看脸,她的内心她的品格,是不是配得上你的喜欢。”
朕整个人都舒爽了有没有!
就不信这一次两次的,朕坑不了柴熙。
沈含章沉默了好一会儿,她虚虚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我知道了。”
她会好好想这些话的。
柴绍再次摸了摸她的脑袋,赞许道:“好姑娘。”
沈含章:“……”
她想要狠狠的拍开他的手,然而她现在被包成了粽子,手和脚都伸不出来。
原来死胖子在这里等着她呢!
混蛋!
好吧,忽略这个,继续问问题,“可是王旭有太后帮衬着,我们很难扳倒他啊。”
“今天他们肯定商量对策了,明天早朝的时候,你要怎么应对啊。哦哦,还有萧权曾哦,那可是个老狐狸呢。”
这么一想好难啊。
柴绍抚着她的脑袋,在她耳边细细的,将自己的计划全部告诉了她。
沈含章听的直点头,嗯嗯,她知道了。
春花一定可以报仇的!
因为死胖子他真的什么都想到了呢,不知道为何,竟然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沈含章睡过去的时候,嘴角都是弯起的。
108 隔阂
柴熙嘴角微微阖动,连死命令都下了,就为了不让她接近沈含章,她的威胁就这么大?
怎么想怎么有些忍俊不禁。
也不知道是沈家姑娘脑子不对劲,还是她的好皇弟脑子不清楚,她一个女人,真的只会喜欢软软萌萌的男孩子好吗?
唔,瞧,不远处的那个就不错。
两人并未动手,皆是因为好巧不巧的,吃饱饭的沈含祯拄着拐杖来遛食。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他舍不得这即便将入冬也绿色满园的景色,心想着多看一眼就是赚的,因此才由阿宁陪着,撇下沈含章晃晃悠悠的出来溜达。
远远的看到赵早早,沈含祯很是嫌弃的哼了声。待看到他对面英姿飒爽、风姿绰然的柴熙时,则是疑惑的拧拧眉心,随后露出一丝恍然和了悟。
能够穿着侯爵衮服的女人,全国上下也只有柴熙一人。
而这个人,他真是听自己阿姐说过无数次,什么俊的突破天际啊,什么苏的让人痴迷啊,什么气场两米八啊,什么让人恨不得以身相许啊……
耳朵都被磨出糨子了。
眼下见了此人,他不仅有些嗤之以鼻,除了比他长得高一点,其他地方哪里比他好看啦?
阿姐她忒没有眼光!
作为一家之主,沈含祯哪怕是个小瘸腿,也瘸的很有仪态,他整了整衣袍,昂首……小碎步的朝着二人走近,道:“不知殿下亲临,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柴熙眸光落在他身上,小小年纪就不卑不亢气度不凡,很令人神往嘛,她摆摆手,无所谓的笑道:“无妨。”
“只是不知道,本宫可否有幸入屋说话?”她觑着赵早早,笑的颇为玩味。
“自然……”
沈含祯话没说完,就被赵早早给堵在半路上。
“不可以。”
赵早早依然坚定的挡在柴熙前面,咬着牙说道:“公主殿下,您大慈大悲,莫要为难属下了。”
“赵公子。”沈含祯声音充满了愤恨啊,看吧看吧,当初还骗他说什么一家之主,说什么要担起责任来,结果嘞,他在这个家里说话就跟放屁一样。
谁都敢忤逆他的话。
好吧,他一个乡下土财主的儿子,是比不得赵早早这种根正苗红的官二代,但是吧,既然明面上尊他们当主子,起码多少给点面子吧。
实在是气死个人啦。
一生气,沈含祯脸色就臭臭的,他狠狠的白了眼赵早早,方才的从容啊气度啊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真真正正的像起了十三岁的少年。
倒是比她家的欢欢喜喜还要可爱。
怎么办呢,有点心动啊,想要掳回家中养起来啊!柴熙手指动了动,有些心痒难耐。
但须臾之后,脑中忽然浮现傅东缨那张潮红的俊脸,想到昨晚他一面身体力行的羞羞羞,一面嘟嘟囔囔的说什么保证是最后一次,她就忽然又觉得,不管见识过多少男孩子,最后还是她家傅东缨最可爱。
好吧,暂时不要他太过伤怀了,毕竟她可不想昨儿真的变成最后一次。
对于柴熙的传闻,沈含祯不清楚,赵早早却无比的了解,眼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他蹭蹭的挡在沈含祯跟前,捂着胸口道:“公主殿下,你可不能看上沈小公子啊。”
姐弟共同喜欢一个女人什么的,很羞耻的!
“……”沈含祯恨不得一拐杖敲赵早早驴脑子上,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柴熙看上他?
简直笑话,他……咳咳,都还没长大的好吗?猥琐,太猥琐。
奈何赵早早又高又壮,死死的将他挡住,他连表达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翻着白眼咧着嘴,稍微表示自己的不满。
阿宁看他搞怪的模样,没忍住笑出声来。
柴熙无语的看向赵早早,知道的太多,会死的很快的好吗?
她眼尾上扬,眉目之间带着戏谑,笑道:“并没,本宫看上的是你,身材不错嘛?”
虽然丑了些粗黑了些,但看着他肩宽腿长的身材,可以想象到他将会是很有力量的男人。
赵早早先是捂住脸,没片刻后往下身捂去,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惆怅和纠结,是被拉去结果一辈子性福好呢,还是被公主殿下圈养好呢?
好像……都挺惨的。
赵早早,你要挺住,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你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真汉子!
然而没等他心里建设完全,柴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放心,本宫和你开玩笑呢,毕竟本宫还没瞎到这个地步。”
我个去啊!
他要对这个看脸的社会绝望了好吗?
一个两个的,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随便鄙视他们这些长得丑……啊呸,长得平凡的人么?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们全部得玩完,哼!
赵早早暗搓搓的诅咒完,可随着一声轻呼,他心里咯噔一下,毁了,先玩完的那个会是他啊。
他僵硬的扭头,果然看到了沈含章的身影。
只见她三两步的跑过来,笑眯眯的仰着脸对柴熙发花痴:“公主殿下,您来啦。”
“嗯,本宫来看看你。”
沈含祯拉住沈含祯,噼里啪啦就是一顿告状,当然了状告的人既包括赵早早也包括柴熙,柴熙看着姐弟二人咬耳朵但笑不语,赵早早则一脸心如死灰的夹着双腿。
这下真的夭寿啦。
沈含章拍开沈含祯,小声说道:“别胡说,回去看书去。”
公主殿下已经有丈夫了,怎么可能会看上沈含祯这个小萝卜头,这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至于赵早早……
她朝柴熙告罪:“都是我不好啦,今天身体不舒服,才让赵早早在这里挡人的,公主殿下你不要怪他。”
柴熙意外的翘起唇角,竟然还知道护短。
赵早早也快要被感动了,可是他不怕柴熙的责难,怕的是陛下啊。
枕头风啊枕头风!
再来吹一次吧。
于是他也跑过去咬耳朵,被沈含章一巴掌拍开,瞪了一眼道:“有话不能大声说。”
真不能啊!
关乎他的男子尊严哎!
于是他再次凑过去咬耳朵,嘀嘀咕咕几句话,惹来沈含章的咬牙切齿:“反了他了,哼!”
赵早早惊悚的后退三步,他刚才是……把陛下给出卖了?
怎么办,感觉自己半截身子埋进土里啦?
最后,柴熙自然是被沈含章请了进去,而赵早早则套啦着脑袋,蹲在门外面画圈圈。
明珠看他这个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和他一起蹲在那里,安慰道:“你放心吧,有姑娘在,你不会挨打的。”
小明珠真是善良又可爱啊!他收回之前的话,可他宁可挨打啊!
反正抽鞭子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情。
明珠不明所以,嘟嘟唇托着腮看着远方,眼神有些飘忽忽的。
那个陛下喜欢姑娘哎,那姑娘是不是还要入宫啊,那她岂不是又要很久见不到姑娘。
真是好讨厌啊。
两个人齐齐的叹了口气。
频率是如此的一致。
屋内,沈含章亲自给柴熙泡茶,并端到她手边,讨好的问道:“你尝尝好不好喝?”
柴熙接过来,微微饮一口,随即便将茶盏放下,笑道:“本宫前来乃是告诉你高家村的结果,毕竟先前答应过你的。”
她倒也没赤果果的说柴绍阻止她进门,而是调侃道:“昨儿皇弟是不是夜宿于此?今儿本宫同他一起入的皇城。”
“没有。”沈含章连忙摆手否定,脸通红通红的,“他没有睡在我房里,啊不是的,他没有住在这里。”
什么跟什么啊,这完全是此地无银不打自招吗?这些坏了,梦中情人该怎么看待她?
会不会觉得她是个轻浮的女孩子?
会不会觉得她人品不好?
人品……这么一瞬间,她想起柴绍与她说过的话,继续解释的话涌上舌尖,不知为何却吐不出来了。
她羞赧的低下头去。
怎么办,她真的听进了死胖子的话,对梦中情人产生了隔阂啊。
太不应该了。
柴熙以为她害羞,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温声将今日所判结果告诉了沈含章。
这个沈含章早就知道了,但她依然是点点头,说道:“这些人太坏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啊。”
呵!
柴熙心中不仅冷笑,确实是要杀,但可惜的是,最该杀的那个人依然光明正大无所畏惧的站在朝堂之上。
她不反对官官相护,不反对有些人依靠手中的权力去为自己谋取福利,毕竟她手中也并非多么干净。
可做人做到王旭这个地步,为了不让自己担责任,而是让那些村民之间互相砍杀,也委实是太过恶心了一些。
奈何,他是王家人,王太后只要在一日,王旭就不会有事。
沈含章也在想这个问题,董思齐其实是罪有应得,但除了他之外,还有最该死的王旭呢,而王旭下面七七八八的还牵扯着许多人呢。
柴绍告诉她,若是这些人全部被拿掉,那么这些位置上至少有一半,将会变成他的人。
她对这些博弈并不是很懂,但却是希望他赢的。
她抬眸看了眼柴熙,唯一一次没有叽叽喳喳的开口,这倒是让柴熙颇为意外。
莫非是柴绍和她说了什么?
毕竟他昨儿确实来了,为了博美人一笑,将案子的前后结果告知她,也并非没可能。
如此想着,她试探着问道:“含章好像并不意外幕后之人是董思齐?”
或许,沈含章也知道幕后主使是王旭。
沈含章指尖微微僵直,她眨眨眼睛,疑惑的看向柴熙,不解道:“什么?”
柴熙挑眉看过去,随后便看到她恍然,紧接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小声说道:“我……其实并不知道工部尚书是个什么官。”
因为不懂,所以淡定。
确实也可以这么解释。
她的双眸依然清凌凌,完全不似说谎的模样,于是柴熙便轻轻笑了。
也是,这姑娘傻乎乎的,若真的知道些什么,不用试探她自己就会说出来。柴绍想必更加了解她,所以不会告诉她这么多错综复杂的事情。
不然也不会将她放在宫外面这么久了。
这个女孩子,确实不适合宫中的生活,现在还好些,若等到来年选妃,宫中进入了大量的世家女,她恐怕会被撕的渣渣都不剩。
如此想想,倒是可怜。
没多久,柴熙邀请沈含章去公主府玩,待她应下了,便告辞离开。
沈含章将她送到门口,看着她翻身上马和莫离一起潇洒的离开,嘴角的笑容便隐了下去。
第一次……
因为骗人有些难过啊!
她捂了捂胸口,里面的心依然跳动频繁,她依然将柴熙当做梦中情人,可却……不怎么和她亲近了呢。
她回首,便对上眼巴巴的赵早早,他颠颠的跑过来,对着她笑的十分谄媚。
“小的刚才说的话,您能不能当没有听到啊。”
沈含章使劲的丢给他一个大白眼,哼唧道:“想让我什么都没听到也可以,你得替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啊?”
不能狮子大开口啊。
“写信告诉你们家陛下,让他有多远死多远。”大摇大摆的入皇城,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夜宿她这儿吗?
真是什么名声全都坏掉了。
这话他可不敢写,更重要的是,这不是暴露柴熙来过的事情了吗?
准备捂住这件事的赵早早,于是连夜送去了一封密报。
上写:今夜一切正常,但是沈姑娘思念着陛下您呐,她房里的灯半夜都没有熄灭哦。
也许正对着烛火流眼泪哦!
情深如许,陛下您开心不啦?
柴绍:“……”
朕把赵早早这个逗比二货送过去,是不是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
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豆芽她才不会想朕想到流眼泪呢!
可即便如此,柴绍晚上依然暗搓搓的睡不着了。他那个后悔啊!
朕昨晚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怎么就没趁机这样又那样呢,实在是失策啊失策!
不如明天再去一趟吧!
屏风用过了,黑暗用过了,绑眼睛也用过了,朕明天要怎么蒙混过关呢?
得好好想想!
但他想了三日都没有想到让沈含章印象深刻的好主意,最后只能耽搁了下来。
而朝中却又爆出了一件事情。
110 离家出走
柴绍抬眸,目光凌凌的看着柴熙。
她也看向他,两人眸光交错之间,都看不清彼此心中真正的想法。
但柴熙的其实并不难猜。
她无非是觉得此事背后推手乃是朕,所以才跑到这里来试探。
若豆芽真的与她说了什么,那么柴熙便不会来了。这些其实都无所谓,让柴绍玩味的是她为什么要来?
就算确认了是朕在反击又能如何?
她想怎么做?她又能怎么做?想从朕这里套出后续的安排?
倒是好想法。
立场已经很明显了,这件事情上,她选择了偏帮太后,即便柴熙她有自己的想法,但此时此刻,她还不能和太后撕破脸。
于是柴绍漫不经心的回道:“朕从未同沈含章说过这些东西,她一个小女人,傻乎乎的只知道风花雪月,哪里会去关注这些事情。”
“而且,朕也很奇怪,明明所有证据都指向董思齐,沈含章……或者说阿姐的说法是从哪里来的?而且阿姐过来找朕又能如何呢?毕竟这件案子,朕可没有插手。”
顿了顿,柴绍苦笑了两声,低声道:“何止是这件案子呢。”
说完他便垂下眸去,静静的看着手中的书,未曾再言语。
柴熙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完完全全猜不透,也看不出他后续将会再做什么。可从高家庄到董思齐顶罪再到颍川水利贪腐事件的爆出,不过短短七八天的时间,整个盛京竟是变得风流涌动了。
那些暗藏的溪流,那些多年都未曾摆在台面的人还要事件,像是被一条线一只手扯着推着,在慢慢的浮现出来。
可以想象,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可即便是个开始,便将董思齐在内的八个五品以上官员全部拿下,而这些人几乎全部是太后的人。哪怕不是嫡系,也多多少少有些干系。
但却也伤不了太后一丝一毫的根基,除非将王旭拉下来。
可……这两日除了爆出董思齐贪墨的事情,继续将他罪责加重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了?
柴熙想不通,所以才有了此次的大圣宫之行。她想着看看能不能试探出什么东西来,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还是把柴绍想的太简单了。
或者说,这么些年来,是她在一步一步的变得单纯。她安逸的太久,几乎快要看不清形势。
好像再也没有留的必要。
柴熙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起身便准备离开,待走到门口,柴绍忽然叫住她,说道:“阿姐,朕从来不否认女子里面也有许多聪慧之人。”
或者说许许多多的女子其实都比男人要聪明要有见识,只是环境所致,她们并不能说表露出来。
柴熙脚步顿住,她侧眸轻轻的看向柴绍,却发现他已经再次低下了头。
他是什么意思?
会是她一直想的那样吗?
但随即柴熙哂笑,怎么可能呢?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权社会,哪怕是王太后当政多年,也从未有想过为女人争取一些权力。就像是她的世界里面,男子从不被允许抛头露面一样。
非黑即白,两极分化。
在这么一瞬间,柴熙忽然想到,如果男女可以和平共处呢?一个有男有女共同治理的国家,岂不是将比任何时候都要繁荣。
这是她以前从没有想过的。
这些年来,她执着于女尊的国家,执着于恢复曾经的秩序,却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单单凭着男人其实可以将国家治理的不错。
所以其实无所谓男人女人,只要她或者他合适有才,那么他们就可以完全胜任朝中的任何一个职位。
这个想法让柴熙有些颤抖,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的激动。
但待她渐渐的冷静下来时,才忽然又想到,即便不剥夺男人所有的权力,可让他们腾出一部分位置来给女人也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毕竟他们统治了这么些年,高高在上了这么些年,怎么可能愿意让他们的附属品,让那些他们可以随意决定生命和前路的女人,和他们一起执掌这个世界。
这依然是一条漫漫长路。
她也依然需要登顶,才有资格有精力去做这件事情。
毕竟若是让女子当政,让女子出来抛头露面,那么只有最高高在上的那个人,将这个世界的法律条令重新制定。
柴绍……
他会和她想的一样吗?
柴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他不会的。他说那句话的意思,也无非是表示欣赏自己而已。
若他真的正视女人的重要性,就不会将沈含章护的这么紧密了。
柴熙又去了沈府,这次赵早早倒是没有拦她,没有办法,沈姑娘威胁他如果敢再随意拦住柴熙,她就将他出卖柴绍的事情说出去。
为了小命和性福,他只能含着屈辱的眼泪,举着小白旗倒戈了。
陛下啊,这不怪小的啊。
怪只怪你的女人她心眼儿好坏眼还瞎啊!
沈含章此时蹦蹦跳跳已经完全没问题了,柴熙背着手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和个小丫鬟在那里嘻嘻哈哈的打闹。
当然了,鉴于她力气是真的大,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她跑小丫鬟追,此游戏乃是传说中的……如果你追到我,我就让你嘿嘿嘿!
嘿嘿笑着的沈含章,扭头就对上了柴熙似笑非笑的眼眸。
她连忙闭上嘴巴,暗搓搓的摸一把嘴角,一脸激动的迎上去:“公主殿下。”
嗷嗷嗷,又见到梦中情人咯。
有点小激动呢!
柴熙笑眯眯的点点她额角,道:“把汗擦一擦,莫晾着了。”
“好嘞。”沈含章一面豪放的用袖子抹一把脸,一面将柴熙迎到上座,“明珠哎,快去给公主殿下泡茶。”
明珠也正同样动作的抹汗,听到沈含章的吩咐之后,脆生生的应了声,就麻利的跑了出去。
没大会儿就将茶具端过来摆好,然后就站在那里看着柴熙发花痴了。
所谓有其主子必有其丫鬟,大概说的就是沈含章和明珠二人。
沈含章也不说她,第二次亲力亲为的给柴熙泡茶,边泡边乐呵呵的说着这两日的琐事。
无非是今日吃了什么好东西,前日梦了什么怪异的梦。
少女的语调轻轻扬扬,带着一股别样的欢快,让柴熙忽然产生了一股向往。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这般的无忧无虑过啊。
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小羡慕。
但随即她摇头甩去这荒唐的想法,各人的能力不一样,所需要做的事情就不一样。简而言之,便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只适合待在家里欢欢喜喜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所以……
她今天来的目的是不是有点缺德呢?
柴熙喝着刚泡好的茶,眸中闪过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
“本宫有些话,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公主殿下说便是嘛。”
沈含章连忙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梦中情人哪怕是说废话,也比别人的废话好听呢。
“那本宫先问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回答哦。”柴熙声音柔软,让沈含章不自觉的点头。
她锤着胸口表示:“知无不言。”
嗯,除了柴绍的事情不能说。
可偏偏柴熙问的就是柴绍的问题,虽说和她想的不一样,但也足够让她羞窘了。几乎是瞬间,沈含章大着声音说道:“没有呢,我和陛下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只是因为我力气大好奇而已,所以我现在才在这里啊。”她好像和梦中情人解释过了啊,为什么她就不相信呢。
说到底还要赖死胖子。
哼!
柴熙便佯装松了口气,“那边好了,如此本宫便可以放心了。”
沈含章有些不解有些好奇,她对对手指,眨巴着眼睛问道:“怎么啦?”
“本宫昨儿去大圣宫看望陛下的时候,看到他正和一名小宫女……嗯,你还是个小姑娘,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本宫可什么都没有说啊!
柴熙继续啜茶喝,但眼角余光却始终未从沈含章脸上离开。
只见她先是呆愣在那里,整个人都木了下去,好一会儿之后才像是想明白了似的,狠狠的皱了皱眉头撇撇嘴。
她似乎是想骂人,但抬眸看到自己之后,硬生生的忍了下去。
沈含章确实是想骂人。
死胖子这个臭不要脸的,竟然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边说什么爱她喜欢她,那边和人家小宫女亲亲我我。
这边占她的房睡她的床,那边又和小宫女相亲相爱。
怎么那么不要脸啊!
长这么胖还这么花心,对的起你那张脸盆子脸吗?
沈含章死死的咬住唇角,才没有直接骂出声来。混蛋混蛋混蛋,她原本还纠结着如果就那么直接搬出去是不是不太好,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难过,现在想想她就是个大写的蠢蛋。
哼!
今天她就搬出去!
再也不要见到这个骗子了!
看她这个样子,柴熙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起身揽了下沈含章的身子,安抚道:“乖啊,别难过。”
咳咳,有点心虚啊。
毕竟这件事情做的实在是太……
特么缺德了!
不过能够给柴绍添堵,她别无选择啊!
沈含章磨着牙扬起脸,笑的有些狰狞:“公主殿下,我和陛下没什么关系啊,怎么会为了他难过。”
他长那么胖那么丑,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啊好吗?
而且还不要脸!
还死毒舌!
还傲娇!
还坏!
反正他全身上下一个优点都没有,她就算是瞎了也不会看上他的。
沈含章锤着胸口,一脸云淡风轻的表示,她就喜欢公主殿下一个人,其他的什么陛下啊屁下的全都是浮云。
只是将柴熙送走之后,沈含章倚在门口许久都未曾说话。
梦中情人不会在这件事情上骗她的呢。
柴绍他真的……
不过想想也是,她就算是再蠢,也知道自古帝王都是左拥右抱后宫三千的。
她真的应该赶紧搬出去。
不然若牵扯其中,最后做了他后宫中的一员,她这辈子都不会开心。
非我所爱!
我不嫁!
嗯……
非我所爱……
沈含章喊来了翡翠和明珠,交代了一番之后,又去找了沈含祯。
于是最先乘着马车偷渡出去的,便是瘸着小腿儿的沈含祯果丁和阿宁三个人。
待他们到了沈含章所买的院子后,才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一个词:天上人间!
这差别有点太大吧?
不知道自古从奢入俭最是艰难吗?
然而沈含祯骨气还是在的,破就破吧,谁让他是穷人家的孩子呢。
沈含章主仆三人是傍晚的时候来的,彼时夕阳红灿灿的,特别像煎的黄灿灿的大饼。
这是小才子沈含祯唯一能够想到的形容词。
“你们就不会出去买点东西吃?”一天不晓得吃饭,是不是傻啊。
沈含祯委屈的要死:“我们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哪里舍得出去买着吃啊。”
穷人的孩子能省就省嘛!
沈含章:“……”
说的好有道理哦!
然而第一天过来,锅碗瓢盆都没准备,原本就是打算前面两天先随便买着吃啊。
当沈含章撇着嘴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含祯一脸的生无可恋。
夭寿啦。
他是不是变蠢啦?
如此鸡飞狗跳的穷苦生活由此拉开序幕?
而沈府此时也正处于鸡飞狗跳之中,没办法啊,皇帝陛下的心肝肝不见了,别说鸡飞狗跳啦,鸡飞蛋打都有可能。
赵早早薅着头发蹲在那里,懊恼的嘀咕道:“我就应该跟着她,我为什么没有跟着她呢,我怎么就能不跟着她呢。”
翻来覆去的全部都是这几句话。
最后厨娘无奈了,垫着勺子给了他一勺子,“老大啊,先别管跟不跟的事情了,咱们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人找着,不然你死定了。”
哦,也许不会死,只是要去掉某一部分东西而已。
赵早早瞬间夹紧双腿,狠狠的点头道:“对对对,找人找人。”
可是从哪里找呢?
但……
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们出发分头行动,柴绍竟然来了。
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赵早早捏着耳朵跪在柴绍面前,痛哭流涕的忏悔着自己的罪行。
柴绍深呼吸,阻止他的魔音灌耳,一字一句的吩咐道:“起来,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你的人将盛京所有近期租赁或者卖出去的房子清一遍。”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位置偏僻清幽的地方重点排查。”
待赵早早等人离开之后,柴绍抿唇苦笑。
死豆芽一点不让朕省心啊!
111 我……怎么会喜欢呢?
沈含章也并非是蠢到无可救药。
她当初想着搬出来,但却也知道,倘若她离开的话,柴绍一定会找她。
因此她买的房子,是记在祁天佑名下的。此事前面卖珍珠时,她曾与他说过这件事情,祁天佑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
所以赵早早待去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沈家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不过,他虽然逗比八卦不正常,但是做起事情来却极其认真,既然在户主上无法看出端倪,他就一家一家的去确认。
终于,在半夜的时候,赵早早找到了沈含章的住处,他撇着嘴巴摇头叹息,你说这个女人咋就这么蠢呢?
放着大房子不住,放着奴仆成群不用,非得苦哈哈的到这种偏僻又破败的地方受罪。
脑子坏掉了吧。
他蹲守在原地,让人前去通知柴绍,待柴绍浩浩荡荡的过来的时候,还遇到巡城营的士兵,差点没被当成闲杂人等抓起来,索性小桌子腰牌一亮,说有紧急公务在身,他们才得以畅通无阻。
陛下亲卫的牌子哎,天了噜,这是要办什么大案子吗?
他们也好想去啊?
然而面对着肃杀的一群人,巡城营的士兵默默的咽了咽口水,最后只敢在后面嘀嘀咕咕,再之后当成了一项谈资。
柴绍当然去办大案子啊,抓捕出逃的小娇妻什么的,简直是比治理家国天下还要重要的事情。
他风风火火的赶到地方,便看到一脸衰样夹着尾巴的赵早早,他不耐烦的挥挥手,赵早早立马福至心灵、心领神会的跳进院子,恭恭敬敬的给柴绍开门,将他迎接了进去。
院子很小,只有三件正房,左右个有东西屋,但也并不大。
沈含章晚上是歇在了正房里,只是她翻来覆去的却总是睡不着,脑中来回回荡的都是柴熙的话。
柴绍正和小宫女亲热呢。
柴绍正和小宫女亲热呢。
柴绍正和小宫女亲热呢。
她猛地坐起身来,懊恼的想要捶捶床铺,可鉴于自身的力气,最后只能生气的挠挠头发。
她是疯了啊?
干嘛这么介意这件事情啊?
明明就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啊?
可……
心里就是不舒服。
沈含章坐在那里,着急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可却对自己的心情毫无帮助。
堵的慌憋的慌,想骂人想打人!
如果现在柴绍在她面前的话,她一定把他打出去。
打地铺的翡翠也坐了起来,她轻声问道:“姑娘睡得不习惯吗?”
沈含章摇了摇头,但想到她看不到之后,又‘嗯’了一声。
却又想起前两天,即便柴绍看不到,也依然可以精准的将每样她爱吃的菜喂到她的嘴中。
所以他应该是熟能生巧吧,以前都不知道喂过多少女孩子呢。
女人一旦生气,就会变得毫无理智可言,曾经以往种种优点,全部会变成缺点被她狠狠的质疑。
还把计划和她说呢,哼,谁知道告诉过多少人啊?
也许还会偷亲别人?
想当初,两个人互换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他好色而被侍寝的宫女给暗害了吗?
不要脸。
可是更加生气了啊。
翡翠披上衣服,摸着黑坐到床边,轻轻的拍着沈含章,说道:“怎么了?”
情绪怎么这么低落?
沈含章抿紧了双唇,好一会儿终于说道:“翡翠,我心里不舒服。”
“我是喜欢公主殿下的嘛,她又英俊又潇洒又温柔,完全是我梦乡中的样子,对不对?”
彼时柴绍正轻声走到门边,不想沈含章并没有睡,而他也正巧听到这句话。
他最近浮起一声冷笑,心中小人将柴熙狠狠的揍了一顿。
朕更加英俊更加潇洒更加温柔的好吗?
死豆芽的眼光被驴吃了啊?
只是她的声音涩涩的,落在柴绍耳中,让他有些许心疼。
于是他便立在门边,静静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沈含章的声音并不算特别大,可是在万籁俱静的夜晚,却很是清晰:“我是讨厌死胖子的对吧,他又胖又丑又傲娇又毒舌,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讨厌麻烦鬼,对不对?”
柴绍脸都绿了。
心疼个鬼啊!
朕真想现在冲进去把死豆芽也揍一顿得了,不过……按照现在情况,他根本就打不过她来着,也是个悲剧。
看来朕不仅仅要减肥,还要开始练习武功啦,不然就会沦落到和傅东缨一般,整个被压的命。
嗯……
当然了,偶尔被压一压,朕也很欢喜的。
柴绍连忙收住飘远的思绪,磨着后槽牙继续听沈含章吐槽他。
洋洋洒洒说了好多他的罪状,简直可以用罄竹难书来形容啦。
朕有那么坏啊?
而且……温柔的情话怎么变成口花花不要脸啦?
宫女侍寝什么就不要拿出来说了,毕竟朕什么都没干啊?更何况,那是母后派来让朕长大成人的啊,可惜朕完全看不上啊。
死豆芽,快想想朕的好啊。
等等……
朕什么时候和小宫女亲亲我我啦?不要随便栽赃嫁祸啊喂!
对啦,夏妃奶奶!这勒个去,柴熙这个缺德鬼,比朕还坏啊!
明儿朕就去把傅东缨的第三条腿打断!
翡翠揽着沈含章静静的听她说着,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不过她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将沈含章揽的更紧了。
“可是……为什么我心里那么不舒服呢。”
“我……”
“不想让他和别的女人亲亲热热。”
沈含章低低的,终于将憋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声音里却带着十分的苦涩。
那么讨厌的一个人,可是她偏偏……
忽然就觉得那么重要了呢?
明明就完全不符合她的审美标准,明明就讨厌的要死来着,怎么就……喜欢了呢?
她想不明白。
“姑娘……”翡翠张了张嘴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这种事情需要自己想明白,别人的话说的再好听,都没什么作用的。
沈含章将头靠在翡翠的肩膀上,她真的想不明白啊,她怎么就忽然喜欢了呢。
她是不是瞎啦。
肯定瞎啦。
绝对瞎啦。
或者被下降头啦。
“可是……我不想……”可是什么,不想什么,沈含章张张嘴,也没有说出来。
但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不适合柴绍的世界的。
他需要一个聪明的可以和他共同进退,能够在大事上帮助他的女孩子。
譬如这次,如果是个和他一样聪明的人帮着他,那么他也许不用一个人呕心沥血的设计那么多。
而她呢?
并不聪明,而且还没有家世背景,她能做什么,用一身蛮力去提他打人吗?
想想倒是挺可笑的。
柴绍在外面久久未曾言语,直到里面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直到沈含章终于辗转反侧的睡过去,他才动了动已经僵掉的双腿。
轻轻敲了敲门。
翡翠也正有些昏沉,可听到敲门声,她瞬间清醒过来,然后警惕的问道:“谁啊?”
“朕,开门。”
她楞了楞,想要拒绝,可望了眼沉睡的沈含章,终于还是穿了衣服去开门了。
柴绍走了进去。
月光下,沈含章即便是睡着,眉心也是皱着的。
他蹲在床边,满含深情的看着她的小脸,许久之后才骂道:“蠢死了。”
蠢到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更蠢到现在才认清自己的内心。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小脸,说道:“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当初他不也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时候豆芽吗?
可是爱情这种东西,它真的是毫无道理可言。
不管你曾经憧憬过幻想过什么样的爱人,但真的遇到了命定之人,哪怕他和你的幻想毫无一样,也依然会深深的陷入进去。
“朕很高兴。”
他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
“你喜欢朕,朕真的很高兴。”
他摸着自己急速跳动的胸口,再次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但朕也有些悲哀!
朕的傻豆芽,很明显的在退缩在害怕,这是朕的不对,朕没有让她感觉到安全。
许久许久之后,柴绍给沈含章掖了掖被子,起身来到了外面。
翡翠正跪在那里,“陛下您都听到了?”
柴绍未答,只是吩咐道:“照顾好你家姑娘。”
“陛下……姑娘她,请你好好待她。”翡翠朝着柴绍磕了头,说道:“奴婢自然会好好照顾我家姑娘的。”
不用任何人吩咐。
姑娘的命就是她的命,就算她死她也不会让姑娘受到任何伤害。
柴绍点点头,便离开了。
赵早早和小桌子一干人等蹲在那里,正无聊的画圈圈中,待看到柴绍走出来,连忙打起精神迎上去,七嘴八舌的问道:“陛下,沈姑娘不回去啊?”
“陛下,这下怎么办?”
柴绍斜睨了赵早早一眼,命令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将这周围的宅子全部买下来。”
“你带着人住过来,好好守护沈姑娘的安全,再有差池,你自己切了来宫里见朕。”
赵早早立马夹紧双腿,准备高声发誓,然后却被柴绍瞪了一眼,于是他只能小声的道了声‘好’。
“还有,尽量照顾好她。”
如此这般,赵早早带着园丁啊门房啊丫鬟啊厨娘啊,远沈府一干人等,经过三天的软磨硬泡、软硬兼施,终于成功的包围了沈含章。
当然了,他们现在身份也变了。
譬如厨娘和门房以及两个丫鬟两个家丁组成了友爱和睦的一家人。
譬如原来烧火的二愣子则变成了隔壁的杀猪匠。
至于赵早早……
哦,他是个养外室的小纨绔来着,整天干的事情除了遛狗就是斗鸡,或者调戏调戏家里的小外室。
至于那个外室,乃是咱们园丁大叔忍痛刮了自己胡子假扮的哦。
第一次亮相的时候,赵早早差点吐了,戳着自己的眼睛怒吼:“小爷就这么瞎啊。”
然而他就是这么瞎啊。
因为他被园丁真的戳了啊。
捂着疼了好久的眼睛,赵早早仰天泪流,他还是老大吗?
有见过如此受欺负的老大吗?
三天时间,沈含章过的很平静,她努力将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给压下去,和翡翠明珠一起忙于收拾这个家。
原本略显萧瑟的地方,经过她们的改装,竟然变得温馨了起来。
沈含章将正房让出来给沈含祯做卧室和书房,让他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读书,争取明年的时候可以高中状元。
他年纪还这么小,其实并不适合做官,即便考中了,估计会被送去翰林院。
这样也正好。
清闲却又能学到东西。
只要想到这个弟弟,沈含章的心情就美美的,因此她提出出门再去买些东西,顺便考察一下,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营生。
可是作为穷人,她们没有马车这种高大上的代步工具了,于是沈含章和翡翠只能手牵着手的一步两步往城里走。
不巧便遇到了赵早早!
或者说,他是专门在那里等着她们的,他赶着个马车,笑嘻嘻的问道:“两位姑娘搭顺风车不?”
“小爷我送我家小娘子回门哦。”
“赵早早……你搞什么鬼啊?”沈含章起先很是意外,可意外过去之后,她忽然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只要柴绍想,他一定会找到她的。
毕竟她现在只能留在盛京,根本没可能走远。
如此看到赵早早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他明明知道自己在这里,为什么不来找她呢,为什么不来问问她为什么离开?
烦死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又要胡思乱想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现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少女情怀总是愁,哦不,总是诗了!
幽幽公主啊,我以后再也不吐槽你了。
沈含章坐上了马车,然后她喷了,因为她看到了一身女装的园丁大叔。
马大叔啊,您如此另类为哪般啊?
园丁……哦不,小外室马大姐扯扯自己的裙子,朝着沈含章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
沈含章:“……”
我滴个姥姥呀。
不行了,她要笑死了。
没忍住,沈含章喷笑出来,捂着肚子差点没厥过去。
就连翡翠都跟着笑出了声来。
外面的赵早早隔着帘子对着马大叔竖了竖大拇指。
你熊的!
这老大的位置,小爷让给你!
112 被坑埋住的王旭
王旭捂着胸口,眼前昏黑,差一点就昏厥过去。
他多么想就这么厥过去啊,然而身体太棒吃嘛嘛香,无论多么心疼难过气氛,他依然站的坚挺。
十几个人伤的伤、残的残,齐刷刷的跪在他的跟前,一脸的无辜又可怜。
还无辜还可怜,这一群蠢货,看的他伤眼睛好吗?
王旭哆嗦着手指,颤抖着点点这个又指指那个,结巴道:“说……说……怎么回事?”
马达啊,嘴都给他心疼秃噜了。
跪在最前面那个最惨,脸都给打成猪头啦。他摸着自己咧开的嘴角,边说话边倒抽冷气,“启禀主子,我们已经很小心啦,这次生怕被人发现,还特意分了三个小队迷惑敌人。”
关键是你们******没有迷惑住啊。
这都第几次了!
第三次了,一百五十万啊,得多大的一堆银山啊,都能把他埋几百次了。不能想啊,只要一想心就疼的直抽抽。
王旭恨不得把那些人一个个的全部戳死,可关键是他根本不晓得到底哪个和他过不去。
不但和他过不去,而且还知道他所做的事情。
这才是细思极恐的事情。
不行……
王旭吩咐人备车,一脸生无可恋的往宫里冲去。
他跪在王太后面前,涕泪横流的表示:“真的不是微臣不拿这个钱啊,您说说这都第三次啦,微臣好不容易凑够一次他抢一次,好不容易凑够一次他抢一次,这能是人干的事情?太后娘娘啊,这里面一定有知情人士捣鬼啊。”
第一次被劫走的时候,他已经来哭过一次,然而最后王太后只是给了他一声冷笑。
第二次给了两声。
而现在,王旭心说,即便太后给他三声冷笑,他也绝对不会再往外掏钱啦。
他冒着生命危险黑着小心肝这么多年扒拉这么一点棺材本,他真的不容易啊。
做贪官,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成功的。
他承受了多大的伤痛啊!
如他所想,王太后确实冷笑啦,但这次不是三声,还是好多声,吓得王旭抬头看她,以为她也心疼的嘴秃噜啦。
结果却发现王太后的脸上满是讥笑和嘲讽,这画风有些不对啊。
虽然以往她多半也以为自己不愿意出这个钱,但是谁会傻到连续三次搞这一套啊,五十万而已,他又不是拿不起。
王太后可不是以为他不愿意出。
她是完全确定他不愿意出。
她拍了拍手,布公公便带着人从偏殿出来了,当然,除了人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箱子。
很不凑巧的,那箱子他眼熟的很。
王旭心中咯噔一下。
坏了,被人坑啦。
果然,王太后冷声吩咐布公公将箱子打开,结果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满满的全是石头,看着太不顺眼啦。
王太后哼了声,“解释一下,为什么箱子里全是石头。”
我咋着知道啊,我明明装的真金白银好吗?
王旭张着嘴巴喊冤,“真的不是我啊,有人陷害我啊。”
“这些人也是陷害你的吗?”
王太后指着后面跪的几个被打的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儿看了好大一会儿,撇唇道:“这个德行,谁能认出来啊。”
结果那几个人开始嚎啕大哭,喊着主子救命啊,最后被王太后挥挥手命人带了下去。
布公公接受到王太后的眼神,一板一眼的说道:“舅爷您前面两次来哭诉银子被人抢啦,太后娘娘便命杂家带人前去保护您。杂家跟了您好几天,最后才发现他们兵分三路往宫里运银子,杂家的人分头行动,将三处路线全部保护起来,却不曾想,半路上三条路线全部遭到截杀。”
“两条路上的箱子被拦了下来,但另外一条则被带走了大半。而且杂家带去的人死了五个伤了七个,才堪堪抓住了六个人,而不巧这六个全是您府上或者庄子里的人。”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旭可算是体验了一把,他磕了几个头,哭诉道:“兵分三路就是为了不让人抢啊,这两路里面装的自然是石头啊,被带走的全是银子啊。”
“哦,也就是说那一路全是银子了?”王太后问道。
“自然。”王旭嘴秃噜着说完就知道完蛋了,果然,布公公将另外几个打开,依然还是石头。
布公公道:“这是那一条线上,被拦下来的几个箱子。”
“王旭,哀家可以容忍你一次、两次,但是你再三还要这么糊弄哀家,就别怪哀家不客气。”
“微臣真的冤枉啊,这就是陷害啊,赤果果的陷害。说不定……您身边的人已经被人收买了啊。”绝壁是布公公害他,不然怎么白花花的银子也变成了石头呢。
但王太后怎么会信他,依然是熟门熟路的扔了个砚台,直砸的王旭眼前再次黑了黑。
王太后不给他机会了,她说道:“布公公,您随着他去,拿不到银子,就地格杀。”
“……”
吓死了!
王旭嘴巴哆嗦啊哆嗦,话都说不出来啦,因为他感觉出来,王太后她很认真啊。
她真的想要杀他啊。
不但要杀他,还想把他钱全部占据之后再杀。
不行不行,他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不不不,他只能乖乖去筹钱,毕竟他也打不过布公公。
怎么办怎么办,这些毁啦。
不过……
到底是谁给他挖这么大一个坑啊?
王旭急的满脸是汗,然而王太后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了,直接让布公公将他拖出去了。
眼不见为净。
她没想到王旭竟然爱财爱到如此拎不清的地步,实在是留不得啦。
而且……颍川之行也等不及了。
眼看着朝堂上的众臣纷纷对董思齐提出质疑,并请奏要对他严惩,如果再把这个钱拿不出来,恐怕会愈演愈烈。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为何,隐隐的有人开始传言,说是董思齐并非是真正的幕后之人。
可再往后说,所有人竟然全部保持了沉默。
这并不是一个好现场。
王太后有股感觉,自从那个所谓的寻亲青年周长久前往高家庄开始,便已经形成了一个局。
而现在这个局正在逐渐的按照它当初被设定的模样行走,就是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如何。
王太后倏地起身,深深呼吸一口气,吩咐道:“来人,摆驾圣元殿。”
已经是深秋了,树叶也落得差不多啦,哪怕是宫中也显得有些萧索起来,恐怕过不了太久,冬天便会悄悄的到来。
王太后揉揉眉心。
她总觉得最近特别容易头疼,大概是太过伤神的缘故。
最后这个头疼,在看到太皇太后的时候,变得愈发严重起来。
很显然,太皇太后是故意的在这里等着她。狭路相逢老者胜,再如何,王太后都得忍着恶心和厌恶上前请安。
“见过母后。”
太皇太后摆摆手,笑着道:“太后这是去哪里啊?最近脸色看着可不太好,跟老了好几岁似的,女人嘛,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拼搏的好,不然等到了哀家这个年纪,你就知道苦啦。”
她看似说的亲热,但归根到底还是在讽刺王太后揽权。
王太后嘴角拉下来,并不想和她做言语上的争辩,只是道:“天气逐渐转冷,母后可一定要注意身体。”
可千万别那么早死掉哦。
不然人生该如何的寂寞。
呸,你死了,哀家也死不了。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说道:“那是自然。”
顿了顿她道:“太后这是去圣元殿,正巧哀家也要过去,不如一起吧。”
如此两个车架并肩齐驱,浩浩荡荡的朝着圣元殿而去。
韩大同急吼吼的去报信。
夏淑妃听了云淡风轻的表示,“来就来呗,一只狼巫婆和两只狼巫婆,没有什么区别。我们小壮壮聪明的很,可不会被欺负到。”
至于提醒他,她短时间内不能上身啊,因此只能在一旁暗暗围观两个巫婆明争暗斗。
虽然她真的很不喜欢太皇太后,完全不想看到她,而且每每听到小壮壮喊她祖奶奶,她就嫉妒的不要不要的。
这么软萌的小伙儿,到底是这个老女人的后代。
如果是她的就好啦。
算了,还是眼不见为净吧。
夏淑妃准备飘走,马姑姑看她这样,便也跟着走啦,毕竟她……其实也不喜欢王太后。
同为女人,她们喜欢着同一个男人。
可是在先帝的眼中,只有王妍,并没有她马芬儿。她活着的时候也曾怨愤嫉妒过,死了之后慢慢的就看淡啦。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太喜欢王太后,毕竟每每见到她,就清楚的提醒马姑姑,她被这个女人比的渣渣都不是。
柴绍正很认真的听杜太傅讲课,当然了,他脑海有些不受控制的去想沈含章,也不知道这几日,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苦。
索性杜太傅一个人讲的也很嗨,完全没有发现他魂游天外啦。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通报的声音正响在耳边。
柴绍默默的对着杜太傅忏悔了一番,随即笑着起身前去迎接。
杜太傅哼唧了一声,退后几步当做了隐形人。
他是当朝太傅,位列三公,若是在朝堂之上,位置大概会和萧权曾肩并肩,嗯,还有可能要比萧权曾还要在前面。
只是他完全不能忍受听从一个女人的调令,即便是当初柴绍太小、王太后不得不垂帘听政,他也不能忍受。
于是才慢慢的淡出朝堂,专心的教柴绍读书。
由此开启了漫漫的失望、希望、再失望、再希望的旅程。
王太后和太皇太后携手而来。
但依然能够从二人的动作之间看出来,她们对彼此的防备。
王太后的脸色是真的不好,柴绍先是朝着两人请安问好之后,才说道:“母后最近是不是特别累?”
“脸色不太好呢,不如让太医来给看看吧。”
一边说着,他一边让小桌子请艾太医过来。
王太后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因此便道:“好吧。”
其实她每个月都会号平安脉,其实身体并无大概,脸色不好也仅仅是因为这两天着实累了。
太皇太后拍拍柴绍的肩膀笑着道:“我们陛下长大了,知道关心自己的母后啦。”
她笑着拉着柴绍来到桌前,将带来的几样点心一一的端出来,道:“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便是这几样,这么多年过去,也不晓得你口味变了没有。”
朕的口味没有变啊,但是朕正在减肥啊,朕真的不能吃啊。
可……
柴绍此时肚子空空,面对着香香软软的糕点,竟然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朕去。
太给朕丢人了。
然而他这个反应却让太皇太后分外高兴,于是连忙拿起一块便往柴绍嘴边递过去,“来,尝尝。”
柴绍差点没忍住正张口的时候,王太后忽然开口道:“且等等。”
说完她笑了笑,从头上将跟银簪子拔下来,在糕点上戳了戳。
太皇太后脸色瞬间就变了,“你以为哀家会毒杀自己的亲孙儿。”
“哀家没有这么说呢。”
王太后垂眸道:“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毕竟这宫里谁知道到底藏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太后,既然话说到这里,哀家就得说说你了。”太皇太后哂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宫里一直有你打理,上上下下的人你即便不算十分清楚,但至少也要了解个七八分吧。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是在说自己监管不力吗?”
王太后:“……”
是今天的太皇太后特别犀利,还是她脑子不好使无法反击。
但无论如何,太皇太后胜了一局。
柴绍连忙岔开了话题,顺便将糕点的事情掩盖了过去。
毕竟他多吃一点东西,晚上就必须被多煮一个小时。
那实在是太不美妙啦。
艾太医来的很快,他朝着几人见礼之后,给王太后请了脉,随后表示人没事,活蹦乱跳的很健康,再活五百年没问题。
一旁的杜太傅表示,谁也不准和他抢五百年,他才是真爱。
王太后点点头,让人下去之后,问柴绍道:“这两日朝中的事情,你可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
太皇太后接话哼笑道:“他又没有亲政,哪来的看法。”
她今天就是来搅局添堵的。
加油!
113 夕阳红恋人同框
夜幕降临,布公公带着十几个箱子回到了宫里,等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王太后才从内室走了出来。
睡了半个时辰,一直不停困扰她的头疼终是消散了些,王太后揉着手腕,示意布公公将箱子打开。
白晃晃的全是银子。
她嗤笑一声,问道:“他把银子藏在了哪里?”
说到这个,布公公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舅爷在渠北路那边……养了个外室。跟了他大概有十三年了,名下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
最重要的是:“而且舅爷在那边的房子对外说是一座,但其实中间是隔开的,外室住其中一部分,另外一半掘开以后,下面全是银子。”
“具体有多少?”
王太后厌恶的皱起眉头。
布公公叹了口气,扶着王太后坐下来,回道:“具体数字还不清楚,下面的人还在清理,杂家进宫来的时候,已经清出来了两千万了。”
“两千万?”王太后双眸睁大,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布公公,待得到他再次肯定的回答之后,她愤愤的拍向桌子:“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国库去年一年的收入也才一千三百万两,这么些年这里用钱那里用钱,整个国库的存余也才不到两千万。
且其中大部分的钱都不能动,以便于遇到两国交战等关乎国家存亡的事情时,能够提供足够的兵马和粮草。
可现在区区一个王旭,在一个外室家中竟敢囤积两千多万两白银。
更何况,王旭如此狡诈,按照狡兔三窟的理论来,恐怕他还有别的窝点。
真是……
王太后牙齿咯吱咯吱作响,如果王旭此时在她眼前,必然又飞过去一方砚台。
“他人呢?控制起来没有?”
布公公点头:“已经将那边所有人都关押起来了,可舅爷说他钱全部拿出来了,您得放他回家,不然……老太爷会着急的。”
拿父亲压她?
王太后眼角爬上讥诮,她不置可否的说道:“先关着,那批钱秘密的运进宫里来……,嗯,不充国库。父亲若要进宫,你派人挡了,便说本宫近日很忙。”
布公公一一的应了,随后又关切的说道:“您脸色不好,不如奴婢伺候您早点休息吧。”
王太后摇摇头,道:“你去歇着吧,等下萧丞相过来。”
“那杂家先退下了。”布公公欲言又止的动了动嘴角,可最后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倒退了几步,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在殿门外遇到了萧权曾,他朝着来人点了点头,便不发一言的离开了。
萧权曾袖手而入,率先印入眼帘的便是半屋子箱子,他笑了笑一一查看了番,玩笑道:“倒是没想到王旭这么有钱,可惜了了。”
“可惜什么?”王太后嗔了他一眼。
与他一起的时候,她的脸上才会浮现出属于女人的嬉笑嗔怒,这是其他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萧权曾佯装遗憾的摇头道:“至少可以从他手中弄点钱出来。”
“你就这么缺钱花啊。”王太后哼一声,抱臂靠在那里看着这个男人说道:“董思齐那边……可以结案了。”
明早早朝的时候她会将这五十万两拿出来,并宣布董思齐人在狱中咬舌自尽,如此这件事情便算是了了。
不然她怕夜长梦多。
萧权曾‘嗯’了声,他缓步上前,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挑起她的下巴,道:“瘦了?”
王太后仰着头看他,光影下男人的脸有些暗,但却如此的好看,她勾唇笑笑,“你也瘦了啊。”
而且还糙了些,眼底有淡淡的暗青色。
她将人拉到眼前,同自己坐在一张椅上,低声叹息道:“我以前从没有想过王旭他会做出这种事情,他虽然圆滑了些,可是他从小胆子就不大啊。现在想想,也许是我看走了眼。”
萧权曾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的握了握,已经没有了少女时期的柔软细嫩,她的手指上有着硬硬的糨子,这是常年伏案写字所造成的。
她这一辈子汲汲营营全部都是为了现在的位置,可是现在……好像阻碍重重呢。
夜不能寐的时候,萧权曾也曾经想过,若是他不帮她了,她会怎么办呢?其实即便没有他,王妍一个人也能够做的很好,只是也许要辛苦一些,也许登顶之路会稍微艰难一些?但坚强如她,野心如她,那些困苦艰难,王妍是不会在乎的。
不然当初她也不会弃他而去。
她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可偏偏萧权曾就是放不下。
即便知道她走的是错误的一条路,他也愿意陪着她错下去,哪怕万夫所指。
萧权曾将人揽在怀里,在她额角吻了一下,笑着道:“何止是你,我不也没有想到。这些人,哪一个没有伪装,若我们每一个人心都能看透,那直接便是神了。”
哎!
他不知道的是,柴绍他真的能够看透啊。
萧权曾越是安慰,王太后就越是懊恼,她才他肩头蹭了蹭,气道:“不光是王旭,还有阿绍。”
她细细的向萧权曾说下午在圣元殿的事情,说太皇太后还是如以往一样令人生厌,若不是顾着名声,她早把人赶走了。
说她试探柴绍,可他的表现却是那么的滴水不漏,根本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若不是因为之前杖毙沈家少女以及邙山狩猎的事情,她还根本就看不出他的筹谋。
这次的事情,如果说不是柴绍的所为,王太后是不相信的。可即便知道了是他,她又能如何呢。
柴绍****在宫中,哪怕是出门,也全部是去了沈家少女那里,并没有和大臣私底下联络,也没有收买人心的举动。
朝堂之上,他依然只是听,而不发表任何意见,每每她说什么,他也从不反驳。
她根本就看不出来,他到底准备如何反击。
下一步又是如何?
甚至于除了一个赵毅、一个季传胜,她也根本不知道他手中到底有多少人。可偏偏,赵毅被他直接弄去守了皇陵,那边有宗族管着,她不能将赵毅怎么样。
而这个季传胜,王太后冷哼一声,整个盛京人民都对他备受推崇,连季青天这样的话都传出来了,若没有特别的理由,她根本不能动他。
每每想到这里,王太后都气的肝儿疼。
萧权曾边听着,边附和着她的话,最后待她说完之后,他忽然问道:“阿研,你……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个位置还给陛下吗?”
一次也没有吗?
王太后身子一僵,缓缓的坐直了身体。
她侧眸,眼底刺红,淡淡的看向他,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这些话,萧权曾其实在心中藏了很久了。他以往所有的动力是名扬天下,是让整个萧家在他手上繁盛起来,可到头来,他名下只有一个女儿。
他这个女儿像他,很聪明很早慧,可她身体不好,且只是个女子。
而远房的几个兄弟,家中又没有可以扶植的少年。如此一来,他即便是得到现在的位置,恐怕也无法传承下去。
忽然就觉得淡了,整日里这么明争暗斗有什么意思?不若在临死之前过一番平淡悠闲的生活。
萧权曾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是老了吧,忽然不想再这么操劳了。”
王太后嘴角紧紧的抿着,眼神不自觉的凌厉起来,许久之后她才笑了笑,眸光悠悠的看向远方:“没有。”
这是在给他答案。
她从来没有让柴绍亲政的念头,哪怕是一次。
毕竟当初……
她做那件事情的时候,为的就是现在的结果。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她做了,而且毫不后悔义无反顾。
因此她怎么会生出如此软弱退缩的念头呢。
更甚者,一旦当初她做下的事情暴露,她即便是不争不抢,柴绍或许都不会放过她。
别无退路。
“你知道的,我们没有退路。”王太后轻声说道,声音凉凉的。
她说的是我们。
萧权曾知道她的意思,他苦笑了两声,一步错步步错,他这辈子恐怕没有回头之路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将王太后的身子掰过来面对自己,重重的吻了上去。
王太后先是挣扎了一番,随后便紧紧的揽住了他的肩膀。
她最对不起的是这个男人。
可她不会放开他的。
京兆尹地牢之中,萤火闪闪,阴森可怖,鬼影重重。然而季传胜走在其中,却好似走在充满的花香和草木芬芳的园林中,脸上带着享受的淡笑。
自然是享受啊,隐忍了这么些年,终于可以验收成果啦。就算是现在让他去****,他也觉得是香的好吗?
季传胜命令身后的狱卒将门打开,笑呵呵的走了牢房之中,里面的董思齐奄奄一息,连看他一眼都有些费劲。
他示意狱卒出去,自己则是围着董思齐转了两圈,啧啧了两声笑着道:“你猜本官今儿是来做什么的?”
“狐……假虎……威。”董思齐‘呸’了一声,断断续续的说道。
“吆,还知道骂人呢,精气神不错。”季传胜赞赏的鼓鼓掌,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欠揍。
董思齐闭上眼睛,什么都不想和他说了。
季传胜佯装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就听本官说吧。今日,二国舅王旭王大人外室被布公公带着人端了,从里面起出来好几千万两白银呢,想必里面也有你的一部分吧?”
“不知道你是傻呢还是心大,自己的钱不自己藏着交给别人藏,换成我的话我肯定是不放心的。”
他注意到董思齐嘴巴动了动却没有说话,也不气馁,继续幸灾乐祸的说道:“有了这个钱呢,咱们太后娘娘就可以拿去修颍川河堤了,而你这个贪官蝗虫,对她来说就不重要了。为防夜长梦多,自然是越早死越好。”
“所以……今晚便是董大人您最后的日子。”
董思齐终于没忍住,他艰难的抬眸,到:“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挑拨离间?哼,你是谁的人?”
季传胜又十分欠揍的鼓起了掌:“不错,口齿还算伶俐。”
“至于本官是谁的人?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朝着上面拱了拱手,似笑非笑的说道。
陛下……
这个词在董思齐口中转了一圈,他吐出一口气,道:“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告密吗?”
“告密?”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季传胜呵呵呵的笑的很是开怀,他拭去眼角的泪水,摇头道:“董大人啊,你还是没看清呢。”
“这次黑锅你背下来,想必是萧大人和你说了什么吧?保住你那个求学在外的小儿子?还是保住你董家上下不受牵连?呵呵,可真是单纯啊。”
“你犯的什么事儿自己不清楚吗?即便是为了向天下百姓交代,你董家九族之内,一个都别想活。”
果然,听了这话的董思齐,猛地抬眸看向季传胜,“不可能。”
“杀平民、盗铁矿、贪水利,这其中哪一样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以为太后娘娘亲自许诺给你不追究,她就真的不会追究了吗?待你今日不明不白的死了,明日便是你董家上断头台的日子。哦,还要告诉你,你母亲因为受不了狱中清苦,更因为受不了你是个贪官,在狱中不幸去世了。不过这样也挺好,免了身首异处之苦。”
他看到董思齐目眦欲裂,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的样子,连忙后退两步,拍拍胸口道:“你这是作甚。”
“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说……”董思齐朝季传胜扑过去,眼眶通红通红的,就像是在往外浸血。
这也要怪我啊?
季传胜撇撇嘴,他冷笑一声,道:“本官有什么义务告诉你?”
“再说了,本官也得能找到机会告诉你啊。”
他今晚能够独自一人进来,事先做了多少准备啊,悄无声息的调开了多少人呐。
权力小了,果然还是不太方便。
牢房中,忽然便响起了男人的呜咽悲鸣之声,直到季传胜不耐烦的打断道:“好啦,别哭了。”
“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真正想的应该是,怎么才能真正的保住你董家人?”
114 惊天丑闻
季传胜负手而出,嘴角隐约带着几分笑意。
随从看到他忙迎上来,小声道:“主子,搞定了吗?”
“你家主子出马,有什么搞不定的?”季传胜眸中闪过一丝自得,随后他问道:“董家老太太保住了吗?”
“保是保住了,不过身体却是垮了,等董思齐身死的消息传过去,恐怕就真的不行啦。”随从皱着眉头答道。
“尽人事、听天命吧,老太太命不好,得了个站错队又糊涂的儿子,怪不得别人。”季传胜点头惋惜一声。
随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而牢房内,董思齐套啦着脑袋,陷入了昏厥当中。思绪沉浮之中,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可就像是季传胜说的那样,他若是继续负隅顽抗到底,王太后不一定会信守承诺帮他放了家人?可坦白之后呢,谁又知道陛下能不能做到。
只希望上天垂怜,将所有过错都放到他一个人的头上,莫要伤害他的家人。
季传胜离开后不久,大牢中便又有一人进入,他目标明确的来到董思齐身边,干净利落的遏住了他的脖子。
董思齐连挣扎都没有,呼吸便渐渐的停住了。
随后那人悄无声息的离去。
又是一天煮壮壮时间,柴绍坐在木桶里面,满头大汗呼吸急促,一张脸忽而青忽而红,嘴唇也因为燥热而变得嫣红如血。
高太医不忍心的闭闭眼睛,提议道:“陛下啊,这样下去您受不住的,不如把减缓一些药性。”
这是减肥啊,不是减命啊!
急于求成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艾玛,不知道为啥,竟然会有点心疼咱们小陛下了。
难道是这段时间煮啊煮啊的,煮出了真感情?高太医抖了抖身子,他拒绝接受啊。
艾太医不言不语继续给柴绍扎针,下手依然是快很准。
柴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摇头道:“不用。”
时不我待,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豆芽已经搬了出去,他再不抓紧行动,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见她一面啊?
心急啊!
高太医又劝了几句,然而柴绍态度实在是坚决,因此便只能作罢。
及至深夜,柴绍才虚脱的从桶里爬了出来,高太医收拾着东西准备离开,艾太医却忽地凑到柴绍的跟前……
柴绍诧异的睨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的入了浴室。
果然,艾太医竟然也跟着走了进来。
柴绍摆手让随侍的几个宫人离开,问道:“艾太医何事找朕?”
艾太医‘啪叽’跪了下去。
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使劲的抽了抽之后,道:“微臣只求一死,但微臣请求陛下,请放过微臣的家人。”
“艾太医何出此言?”
柴绍挑挑眉,有些意外。
可须臾之后,他猛地回眸,目光灼灼的看向艾太医,凝眉道:“可是太后的身体出了意外?”
如果循规蹈矩不理俗事的艾太医能遇到要命的事情,那也只有下午的时候他给太后娘娘把过脉了。
当时他说太后并没有大概只是有些劳累,可现在看来怕不仅仅是劳累而已。
“说,怎么回事?”
看到艾太医不言不语,柴绍声音凌厉起来,他眸光闪过复杂之色,也不知道是希望有事还是希望没事。
艾太医……
真想一头溺死在这浴池里。然而这死法实在是太逊,完全不配他这么多年的高冷形象。
艾太医忍了忍,最后终于败在柴绍的目光中。
跟小刀子似的,嗖嗖的于无形之中杀人啊。
“太后娘娘的脉象……是喜脉。”
这下真的是死定了。
皇室丑闻啊!
惊天秘闻啊!
简直是不能再倒霉了!为什么他偏偏当时在太医院里呢?
柴绍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应。
他呆滞的看着艾太医,很是不明白他说得是什么意思?
许久许久之后……
柴绍冷冷的说道:“艾太医,有些话不能乱说。”
“微臣知罪。”
艾太医猛地叩首,深深的伏在地上。
他只希望祸不及妻儿。
柴绍深深的看着他,语气凝重森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清楚,一如既往的继续做你的太医。”
“但是你要明白,从现在这一刻开始,你艾伦……就是朕的人了,明白?”
太医站队,最后的下场都不是很好。
所以这么些年,艾太医从不和后宫的人深交,然而现在已经不是他站队与否的问题,艾太医明白,他能否继续活着,全部都要仰仗陛下。
毕竟即便现在陛下不会要他的命,待过段时间,太后娘娘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异常,那么到时候才真的是他的死期。
因此他才会选择当晚就向陛下坦白此事。
艾太医磕了三个响头,“微臣明白。”
“下去吧。”
柴绍摆手。
这是个聪明人,否则也不会将此事告知于他,柴绍胸膛剧烈起伏,眼眸刺红,冷幽幽的看着水面。
朕恨不得,朕恨不得……
可是再如何,他都不能杀母,但是萧权曾……你给朕等着,早晚有一天,朕定将你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艾太医方一出去,便听到浴室里隐约传来巨大的水声,他不禁摇摇头,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不好受。
外面高太医背着药箱等着他,看到他出来好奇的问道:“你咋地才出来啊?”
“借陛下的内室解了个手。”
艾太医看都没看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
然而高太医却信以为真,他短促的惊呼一声,跳起来去揽艾太医的肩膀,惊奇的问道:“你个老小子,看你不声不响的,胆子倒是大的很啊,怎么样怎么样,陛下有没有训你?肯定得训了,哎呀这不重要。”
“陛下的马桶是不是金镶玉的,是不是?上面有没有镶着龙头,有没有双龙戏珠?”
艾太医斜了他一眼,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妈的智障!
“哎哎,你倒是说话啊,咱们还是不是好兄弟,我啥事儿都告诉你,结果嘞,你咋啥事儿都瞒着我,宝宝生气了啊。”
艾太医:妈的,当初和这货做兄弟的我也是个智障。
柴绍换了身衣服,吩咐小桌子道:“出宫。”
可是已经深夜了啊,宫门都关了啊。
然而陛下他想出宫,谁能拦得住啊。
好怀念以前那个死宅陛下啊有没有?
他们一行人,果然在宫门处受到阻碍,然而小桌子狐假虎威,冷着一张脸祭出大内密探令牌,即便宫门处大半是王太后的人,也不好真的拦住他们。
顺利出宫之后,小桌子便命人将马车往新的沈府方向赶去……然而走到一半,柴绍却又命令前往原来的沈府。
结果再走到一半,柴绍又改变了主意。
小桌子:“……”
陛下您如此善变为哪般?
马车终于在沈家院子前停下来,柴绍下车之后,静静的看着这处小院子,久久没有言语,直到天空渐渐开始转亮,他才上前敲门。
好一会儿,少年阿宁来开门。
他看到柴绍愣怔了片刻,下意思的想要关门,然而柴绍怎么可能会给他这个机会,他冷冷的睨了阿宁一眼,抬脚便走了进去。
目标直奔沈含章的小房间。
彼时翡翠也听到敲门声,刚穿了衣服准备出去查看,便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待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翡翠侧眸,便看到自家姑娘也醒了,她询问的眨眨眼睛。
沈含章抿了唇,重新闭上了眼。
她也听出了柴绍的脚步声,她不应该更不想见到他,可偏偏她的心跳却逐渐快速起来,那种叫紧张期盼的情绪,强烈的她无法忽视。
所以……她其实还在睡着,嗯,根本就没有醒过来。
柴绍脚步轻缓的走进来,蹲在了沈含章的床边,他伸手抚摸她的小脸,却不小心将手心中的鲜血抹到了她的脸上。
他一愣,随后惨笑一声,用袖子仔细的给她擦脸。
沈含章只觉得脸上凉凉的、痒痒的,鼻端有淡淡血腥味在飘荡。
她不禁心口一揪,他受伤了吗?
刚要不受控制的睁开眼睛,柴绍便用袖子盖住了她的双眸,他低声说道:“乖,别睁眼。”
豆芽你不知道朕现在的表情有多么狰狞。
朕怕吓到你。
他的声音干哑、低裂,透着一股阴狠决绝,完全不像是以往似的,即便是和她生气也不自觉的充满了柔情。
“你……怎么啦?”
沈含章不自觉的问了出来,只是问出来之后她又此地无银的加了一句,哼道:“我可不是关心你哦。”
“而且我警告你哦,这种擅自闯民居的行为是不对的,不要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不遵守。”
“更重要的是,你不准再来找我了啊。”
哼,那个小宫女的事情还没有交代清楚呢,这个臭混蛋。
所以她才不会担忧他。
可柴绍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在她叨逼叨逼半天之后,猛地将唇印到她的唇上。
沈含章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她猛地睁开眼睛,可眼前是他的袖子,她什么都看不到,也忽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只除了她越来越猛烈的心跳声。
这是在她清醒的时候,在她知道她是喜欢他的时候,他这么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亲吻她。
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轻吻。
柴绍将脸埋在她的脖子里,低声道:“那天晚上……你看到了那张纸条,对不对?”
这句话,瞬间将沈含章从璇旎啊不知所措啊等等一系列情绪中拉扯了出来,她咽了咽口水,结巴道:“我有免死金牌哦。”
柴绍笑了两声。
他说:“好,那朕再告诉你一个足够抄家灭族的秘密。”
不要啊!
沈含章猛地坐起身来,将柴绍推出好几米远,紧紧的捂住自己耳朵瞪向他,恨道:“不准说。”
只这一眼,她便楞在那里。
这还是死胖子吗?
那个翻不了身、走路地动山摇、一顿饭吃很多、腰粗的两个人围不过来的死胖子吗?
眼前这位……虽然并不算瘦人,可也已经比原来瘦了接近小一圈,这才多久的功夫啊?
她眨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
柴绍脸色更加难看了,他背过身去,气道:“闭上眼睛。”
“才不要。”
沈含章拒绝。
“朕说闭上。”柴绍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怒自威。
沈含章心中一凛,真的乖乖的闭上了眼睛,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的脸色真的不好,所以她才听话的。
才不是被他吓到了呢。
柴绍这才再次上前,从床边拿起一件东西给她蒙上眼睛,待蒙上之后,他忽而就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了,因为他方才随便拿的东西,竟然是一件绣着牡丹的粉色肚、兜……
他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咬着牙说道:“豆芽……”
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朕那悲怆的、伤痛的、哀鸣的情绪……现在全被满脑子的肚兜给替代了,还真是……
柴绍苦笑一声,蹲回了床边仰头看着这个蠢到懵懂的少女,轻笑道:“好吧,朕不告诉你了,蠢豆芽。”
说完最后摸摸她,便转身走了。
朕虽然什么都想告诉你,可这种龌龊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你知道的好。
待听不到脚步声之后,沈含章才把眼前东西拉下啦,她放在手心里一边揉一边嘟囔了两句神经病,可当她发现自己拿的是什么之后,悲鸣一声,直直的朝后躺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丢人啦,贴身衣物啊,被他拿过了啊,刚才还系在了自己的脸上了啊。
这实在是……啊啊啊啊啊,不想活了啊。
死胖子,臭流浪……
沈含章打了好多个滚,恨不得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部赶走,可是越是想越是多,最后只能恨恨的去照镜子,却发现鼻子那里有着淡淡的血迹。
她忽而静了下来。
柴绍他到底怎么了啊?
和王太后有关吗?
一定是的,否则他也不会提到那晚的纸条?王太后和萧丞相……又在一起了?
沈含章抿抿唇,叹了口气。
早朝时分,董思齐身死之前悔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将所贪墨的银钱全部上缴的结果,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喧哗。
而真正让他们震惊的是……
三省六部一十六人的联名上书!
115 斩首示众
柴绍眸色赤红,眯着眼睛看着跪倒一地的十六人,嘴角的笑带着三分冷漠、三分嗜血,他淡淡的看了一会儿之后,眸光转向居于首位的萧权曾。
萧权曾似有所觉,轻轻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交错之时,萧权曾心中不免一突。
杀气!
他从柴绍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不加掩饰的杀气,那种恨不得欲将他杀之而后快的眸光,如同两把锋利的箭羽,直直的朝着他射过来。
即便是心机深沉、不动声色如他,也不自觉得眉心跳动了一下,脚底微微后移半寸。
这场男人之间的眼神较量,在开始的瞬间他便输了。只是萧权曾有些疑惑,柴绍为何忽然之间如此锋芒毕露。
即便此次事件乃是由他主导,即便最后将王旭给挖出来,让阿研的名声信用以及一些人脉受损,可就算如此,柴绍也不可能撼动阿研的根基。
他也依然得小心翼翼的继续做他的傀儡皇帝。
柴绍朝着他勾唇,阴森的笑了一下。
带着刻骨的仇恨。
萧权曾心中一动,他垂下双眸,忽然就想起了一件极其久远的事情。
那个时候,柴绍不过才七八岁,去文轩殿找阿研,不巧正好撞到他和阿研私会,便是那次之后,柴绍才开始掩盖锋芒的吧?
柴绍想杀了他,这是现在的萧权曾无比确定的事情。只不过,他未必有这个机会。
萧权曾收起种种思绪,朝着柴绍也微微笑了笑。
大度且从容。
随即便看到柴绍眸中的仇恨更强烈了,可须臾之后,他眼眸中的情绪消散的干干净净,像是之前看到的种种都是他的幻觉一般。
萧权曾愣怔一会儿,抿紧了双唇。
这个孩子真的很适合这个位置。
若他能够当权,定是个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帝王。
即便是现在,他的实力还并没有那么强,不也是将那么多人都玩弄于手心上了吗?
萧权曾听着三省六部这十六个官员齐齐跪在地上,陈述和董思齐的往来勾结,心中满是疑虑。
他们联名上书乃是为了痛斥董思齐的卑鄙无耻以及纰漏自己的罪责。
总之这画风让很多朝臣全部一脸懵逼。
见过坑别人的,没见过坑自己的。
可是这些人啊……
他们心里苦啊!
谁特么想挖坑给自己跳,但是如果不自己挖坑的话,别人会挖个更大的坑啊!
直接埋起来的那种啊。
有谁能够理解他们忽然在自己床头看到自己收受贿赂、结党营私的罪证的心情吗?
那就一个胆战心惊,那叫一个怕的要死。
亏心事干多了,事到临头真的会尿裤子的好吗?
不仅如此,上面还留着一封信!
好吧,只有短短几句话,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如果不联合起来控诉董思齐和自己的罪状,那么全部等着诛九族吧。
诛九族啊。
走到下面都没脸面见列祖列宗啊!
不过令人庆幸的事情乃是上面的罪状只是其中一小部分,而且全部指向的是董思齐,和他们真正的主子王旭并没有关系。
只要不出卖王旭,他们就还有活路。
于是十六个人齐刷刷的选择了这条路。
大不了乌纱帽没啦,但是钱还在啊、人也在啊,等过两年风头过去,咱们又是一条好汉。
王太后沉默的看着一个个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脸,眸光冷幽幽的。
这一个两个的……竟然全部和王旭勾结到了一起。
其中还不乏她所看重、正准备提升官阶的两个人。
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但须臾之后,王太后又想明白了,王旭……单单一个王字,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王家。
只要他稍微的透露一些,这些人怎么可能不蜂拥而上的去攀附。
王太后重重的将折子砸在地上,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来人,给哀家扒了他们的官袍,全部压往天牢。萧丞相,你来负责审讯。”
至于审的是什么,王太后清楚,萧权曾也清楚。
这件事情太过奇怪,明明都已经准备结案,董思齐人死无证据,他们不应该跳出来的。
肯定是被别人抓到了把柄,只是这些把柄是哪里来的?为什么针对的是董思齐而不是王旭……
这一步步的全部让人摸不清头脑。
闹剧啊闹剧!
待这些人全部被压走之后,混乱了许久的朝堂才终于恢复安静,王太后吩咐白岳生带着钱即可启程,务必在明年春雨来临之前,将颍川河堤重新加固。
若是此次再有差错,白岳生直接提头来见吧。
白岳生领了命令,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带着人和钱前往了颍川,他走之前最后看了眼眼皇城,轻轻的笑了笑。
终于到了他掌权的日子。
再说这边,消音很久的穆青带着御史台一干老少,在王太后准备下朝之前,毅然决然的跪了出来。
穆青抱拳,说道:“此次高家庄之案,不仅仅牵扯出了董思齐等一干同党,更是又有十六人因为过不去良心的谴责而选择自首,可见我朝中有多少人被腐蚀。”
“臣恳求陛下、恳求太后娘娘,从此次事件当中吸取经验教训,可莫要重蹈覆辙啊。”
他虽然也带上了柴绍,但这话是说给谁听的不言而喻。言下之意也很清楚,看,你治理的太差劲了,看,你手底下的人多么腐败啊,看,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
就差说太后娘娘你不行,赶紧下台得了呗。
王太后脸色铁青,语气冷冷的说道:“穆爱卿说得对,哀家会吸取教训的。”
“光吸取教训还不够呢。”穆青不怕死,就怕想说的话说不出来、膈应的人膈应不到,他一脸诚恳的建议道:“不如来一次大清查吧。”
谁有多少家底?
来查一番吧!
把那些一看就可自己收入相差太多的人全部干掉,如此就天下太平了。
这人脑子有病吧!
众大臣默默的问候了一番穆家十八辈祖宗,紧张的看向王太后,祈祷她可不要昏头答应这脑残一样的建议。
毕竟哪怕再清廉的官,都不敢保证自己家中有没有违制的东西?一旦查起来,都得遭殃。
以前没发现穆青这么不靠谱啊。
王太后自然不可能会答应的,她淡淡的看了一眼穆青,说道:“此事容后再议。”
随即便懒得看他,宣布了退朝。
待人走了之后,穆青不置可否的站起来撩撩下摆,无意识的笑了笑。
随后便和御史台众人一起,前呼后拥的离开了宣政殿。
王太后回到文轩殿又发了一通脾气,就算她原本便没打算留下董家一家人,可这十六个人的联名上书,却逼着她不得不立刻颁布命令。
她非常讨厌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她揉了揉酸痛的额角,只觉得胸口无比恶心,但她却并没有在意,而是拿起了笔开始写圣旨。
半日之后,大理寺、京兆尹等门口全部贴了告示。
三日后,董思齐满门以及高家庄主事人员,全部斩首示众,如此轰轰烈烈闹了许久的高家庄案子,算是彻底结案。
群众看了之后奔走相告,全部约定到时候一定拿着臭鸡蛋烂叶子来砸这些臭不要脸的人。
沈含章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
但她关注点并没有在这上面,而是柴绍上次为何要来这里。
他冷不丁的问她是否看到了那张纸条,所以是因为王太后又和萧丞相又那啥啥了吗?
可是上次也没见他这么生气啊。
想不出来。
这日早上,赵早早来敲门,倚着门框摇着扇子,笑呵呵的对着开门的明珠风骚的放电:“明珠姑娘,去不去街上瞧热闹啊?”
明珠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嘀咕了句‘牛皮糖’,随后便要关门。
赵早早连忙将脚卡进去,露出一脸痛苦的表情,哎吆哎吆的倒吸冷气:“完了,我脚被挤坏了。”
明珠愣住,连忙蹲下去看他的脚,随后仰着头满含歉意的问道:“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突然把脚伸过来,你试试看还能不能动?”
赵早早看着她水盈盈的双眸,心中一阵暗爽,但一张大脸却依然扭曲,他捂着心口道:“不能动了啊,肯定断了。”
沈含章出门便看到他这幅丑模样,她朝着老天递过去一个白眼,喊道:“明珠过来。”
听到召唤,明珠立马丢下赵早早,颠颠的跑了回去。
“乖啊,去看看翡翠把早饭做好没有?”
明珠乐呵呵点头,乖乖去了。
沈含章晃悠到已经恢复成满脸谄媚笑容的赵早早跟前,使劲的用手指戳了戳他肩膀,生气道:“不准调戏我家小明珠。”
我们明珠长得那么漂亮,起码要找个帅哥哥才配得起嘛。
再说了,就算是明珠在她心中千好万好,可在别人那里,她不过就是个奴婢。
和赵早早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若是真的被他勾搭上,肯定会受到伤害。
她和翡翠两个人……
喜欢的都是身份悬殊的男人,不想让明珠也加入进来。
赵早早摸着头笑的很无辜,他哪有调戏明珠啊,他就是看着她傻乎乎的挺好玩儿,所以喜欢逗着她玩儿而已。
宝宝真是委屈的很。
但是……作为一个男子汉,就算是有委屈,他也得咽下去。
“姑娘去看游街吗?”
“有好事发生哦。”
去吧!
过了今日,春花的仇真的可以报了,好歹相识一场,她怎么能不去见识一番。
玄武大道上已经熙熙攘攘挤满了人,沈含章他们来了之后,已经找不到什么好位置了,只能无奈的和所有人挤在一起。
索性包括果丁、阿宁在内的主仆五人,并不反感这种人挤人的场面,倒是赵早早在那里嘟嘟囔囔,说什么不给力啊、竟然忘记了提前定位置啊什么的。
等了好一会儿,囚车没等来,却等来了祁天佑。
他笑着挤过来,先是和沈含章打过招呼,随后朝着翡翠笑了笑,道:“我在那边三楼定了包间,如果沈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过来。”
当然不嫌弃了。
沈含章笑眯眯的朝着他点头,带着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跟了上去。
翡翠无奈的动动嘴角,可到底是没有说些什么。
赵早早蹭到她身边,轻声问道:“这货谁啊?”
长得好看不说还挺会来事,该不会是看上沈姑娘了吧?
陛下的情敌二号?
感觉陛下的帽子又要变绿、墙角又要松动了咋办?看看,人家两人聊得过开心啊,沈姑娘笑的多甜美啊,哪里像和我们陛下在一起时的死人脸。
哼!
这个看脸的社会,忒讨厌了。
只不过,过了没大会儿,赵早早就看出不对劲了,这人咋一直偷瞄他?
难道是看上了他?
赵早早猛地捂住胸口,他可是个纯爷们儿啊!随即他从那个什么鬼天佑眼中看到了鄙夷,哦,没有看上他哎。
他侧眸看向身边不发一言的翡翠,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正主儿在这儿呢。
这么想着,赵早早坏心的朝着翡翠凑近了些,还故意弯下腰去在她耳边问道:“前面那个是你情郎?”
翡翠嘴角一抽,她抬眸淡漠的斜了赵早早一眼,冷声道:“赵公子那么多话,不怕咬到舌头吗?”
“不怕不怕就……嘶……”赵早早伸着舌头,一脸天真的表示自己才不怕她的冷言冷语,结果不小心还真的咬到了舌头,疼的他差点抽过去。
他抹着小眼泪,委屈哒哒的跟在最后面,觉得自己自从跟了沈姑娘后,就倒霉的不要不要的。
是不是要去上个香去去晦气啊?
一行人上了酒楼三楼,刚坐下没大会儿,囚车便浩浩荡荡的进入了眼帘。
最前面的乃是高家庄的几名主犯。
那些村民说的对,法不责众,哪怕他们曾经真的向自己的邻居举起了菜刀和锄头,可由于动手的人真的太多了,不可能把他们全部砍头的。
因此便只能将高家村内最具有威望、最能说得上话的人拉出来,代替整个村子的人接受审判。
当然了,所有高家村的人还在关着,可是等这件事情过去,也许没多久之后,他们便会被放回来。
这才是真正的悲哀所在。
高家村主犯后面,跟着的几十辆囚车,全部是董家人。
116 天助我也
董家老太太到底没有撑过去,如同有心电感应一般,在董思齐身亡的当天晚上,便永远的阖上了眼睛。
董思齐嫡亲的家眷并不算多,也就亲哥哥一家以及名下几个孩子,但架不住这是诛九族的重罪啊,但凡是姓董的杂七杂八加起来,二十几辆囚车装的满登登的。
嫡系的还好,享受到了奢侈的生活,可是那些远方的,一个个委屈的眼泪汪汪的,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干,明明一钱银子都没有从董思齐那里得到,为什么他们也要跟着被处死呢。
简直是六月飞霜啊。
然而律法面前、群众意向面前,谁会管他们的委屈和冤枉。
囚车甫一出现,早就准备就绪的各路扔鸡蛋、菜叶的种子选手,全部抡圆了膀子‘唰唰唰’的将手中的东西朝着囚车扔去。
臭鸡蛋……还好,烂菜叶子……也能忍受,但是那个扔石头和土坷垃的,也太过不要脸了吧。
不过片刻,囚车就已经面目全非,车上的人身上、脸上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高家村的几个坐不住了,开始摇晃着囚车喊冤枉。他们能不冤枉吗?明明一个村子那么多人呢,凭什么不抓别人单单抓他们啊?
就因为他们威望大?
威望大也不一定干的坏事多好伐?
总之就是不服。
有押运的狱卒拿着棍棒狠狠的敲打囚车:“不服憋着。”
憋不住啊!快要被砸死了好吗?
其次开始喊冤的是董家旁亲,先是一个两个,最后十几个人加起来的声音,差点盖过群情激荡的那么多人。
总之是……热闹非凡。
董思齐嫡长子叫董岩,今年刚好二十岁,弱冠之年,本来年底他迎娶那个他从小喜欢的姑娘,本来明年他应该参加会试,本来他可以不用靠着祖荫也能给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可是这一切在几天前全部毁了。
他和祖母、母亲、弟妹成了阶下囚,他的父亲成了人人憎恶的贪官污吏。他的未婚妻退婚,前程烟消云散,一切的一切全部成了一场空。
曾经的董岩有多心高气傲,现在的他就有多灰心丧气。
可……
他不能。
他的小妹才只有十一岁,此时正窝在母亲的怀中瑟瑟发抖,他的弟弟也才只有十五岁,正是该明事理通人事的时候。
而他的母亲,从小爱护他疼惜他,现在也身着囚服,被那些无知的人谩骂着侮辱着,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曾经的笑容和慈爱,有的只有心如死灰。
董岩并非懵懂少年,他知道自己父亲手头并非那么干净,可是普天之下所有的官,谁不是这样?
水至清则无鱼,若一个官真的不贪不腐不拉帮结派,那么他根本做不长久或者只能一辈子窝在一个不毛之地,永无升迁的可能。
所以……董岩可以理解父亲的贪腐,可是他不能理解父亲为何会不顾家中老少,背负上这么大的罪名。
狱中的董岩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有人来告诉他这一切。
呵。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父亲傻,为了家人偏信了别人。他呢?那个给他递消息的人又是什么人?能够像他承诺的那样,抱住他的亲人吗?
董岩想了很多很多,可不管如何,他都要是意思。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拼的一身剐,要把皇帝拉下马。左不过一个时字,他现在还怕谁啊。
董岩眼底闪过一丝疯狂,缓慢的拉开了身上的囚服。
十月的风,已经算得上寒冷刺骨,可是他身上却火辣辣的,根本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寒意。
“冤枉啊……”
董岩高声吼,粗犷高昂的声音,竟然神奇的盖过了所有人。
他仰着头,展示着自己千疮百孔、刺满了证词的身体,将心中所有的愤懑喊了出来:“董家上下五十三口人,状告当朝太后诬陷包庇之罪。”
“我董家无罪,我董家是冤枉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当朝太后的栽赃陷害。”
“冤枉啊。”
董家的几个孩子,看到自己哥哥这个模样,也不禁跟着他喊了起来,也许一开始底气不足,可到了最后无一不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老天呀,求您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吧,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我们董家却要背负着万恶的罪名惨死在天子脚下。”
“冤枉啊。”
也许是他们的声音太过凄厉了,也许是董家几个男丁身上的血书太过震撼了,围观的群众好似被人掐住了脖子,再也没人说出一句话来。
于是漫天之下,只剩下了喊冤之声。
沈含章抿着唇看了一会儿,便抬眸看天,方才还艳阳高照的天气,渐渐的变得阴沉起来。
她轻轻的嘘了口气。
看来钦天监挺靠谱的,说好的雨应该能下得下来。
如此……这将太后拉下场的一幕,终于推行了出来。看似如此简单,只要董家人临行刑之前反水便可以,可这后面,柴绍却是琢磨了许久。
更是在周长久前往高家村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王旭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更预料到最先推出来的会是董思齐……
董思齐做事,董家没几个人知道,他这个人素来细心机警,自然会留存与王旭来往的证据,可是在开始的时候他是不会拿出来的。
如此只能逼迫于他,而且不仅仅是要逼迫他,也要逼王太后斩草除根,更要逼董岩担当起来,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爆出来。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勇气攀咬当朝太后的。
沈含章嘴角抿了抿,她一直都知道,柴绍他很聪明,他能够看透别人的内心并加以利用,每一个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这样的人,不能说可怕,但……也确实让人不放心。
可……越是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她竟然越觉得他魅力非凡。
她一定是疯了。
脑子绝对是被驴踢了。
沈含章在自己大腿根上,狠狠的掐了一把,疼的她差点嗷呜一声跳起来,这才算是清醒过来。
囚车内的喊冤声,远远的传向了行刑处,柴熙和萧权曾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意外之色。
萧权曾突地站起身来,背着手说道:“公主殿下在此稍候,本官前去看看。”
柴熙微微颔首。
待萧权曾由人护着离开之后,她才招招手示意莫离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董岩喊冤呢,说这一切事情都是太后娘娘主使的。”
“哦?那有人信了不?”
柴熙兴奋的问道。
她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不不,她大概猜出来柴绍的用意了,如果说一开始就有人说这些事情都是太后娘娘主使的,这些底层的平民是不会相信的。可是现在,经过了周长久事件的反转,经过了董思齐的盖棺定论,现在再由董岩来个死之前的呐喊,或者再加上一点卖惨卖天道轮回,百姓心中肯定会有所犹疑。
至于董岩为何会有证据,大概是董思齐也早就反水了吧。
可惜的是这些王太后和萧权曾都不知道。
柴熙指尖动了动,她心中默默盘算,如果自己现在出手的话,能不能将王太后更往下拉一些。
可须臾之后,她就收起了这个想法。
暂时还不可以,她得等着她的母后反击,给予柴绍迎头一击,待两人两败俱伤之后,再另行打算。
柴祎……她这个盟友,心中也不知道憋着什么坏呢。可不管如何,最后为的都是上面的那个位置。
八仙过海、各显本事,到时候就看谁更狠一些了。
柴熙垂眸颔首,不动如山,等着萧权曾的到来。
萧权曾赶到的时候,天空已经响起了闷雷。
冬雷震震……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好吧,就算现在还在秋天的尾巴上,但现在这种昏沉沉、风沙漫天的天气,也是极其少见的。
百姓为了能够看到董岩几人身上的刻字,全部都努力的往前挤,就算是他们不认识字,可是在前面瞻仰一下也好啊。
于是,囚车从一开始的畅通无阻,变成了现在的寸步难行。
即便是狱卒拿着棍棒驱赶,也根本无济于事。
董岩上衣已经脱得赶紧,他的背上胸上,明明白白的刻着和王旭一笔一笔的往来之处,清清楚楚的写着王太后是如何构陷董思齐,又是如何承诺会放过董家人的性命,最后又是如何出尔反尔的。
“血债血偿的应该是王家,而非我董家。”
“太后不仁、鱼肉百姓,最后还要我董家来背锅,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还有我们,这个锅我们高家也不背。”
高家村的几个人趁机嚷嚷,道:“当初的事情,全部是太后娘娘教唆的,和我们没有关系啊。”
管他是不是太后呢,反正跟着大众走,保管没有错。
萧权曾脸色深沉,他对身旁的人说道:“去查查董岩接触过什么人?”
“先不用,先去调人过来,把百姓驱开,让囚车过来。”无论如何,这个囚车不能再陷在这里了,否则保不齐董岩会说出什么话来。
而这些……有的是事实,有的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
然而正是这种似真似假的话,说起来最是让人相信。
可没等调来人,天空便噼里啪啦的下起了豆大的冰雹……
这对沈含章来说,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她‘啊’的惊呼一声,恨不得趴到窗外面去看具体情况,幸亏被翡翠给紧紧的拉住了。
祁天佑眸光微动,笑着打趣道:“沈姑娘好像很关心这件事情。”
“啊?”沈含章侧眸,眼底全是好奇和惊讶,她兴奋的点点头,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呢。”
祁天佑:“……”
好吧,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情。
祁天佑嘴角扯了扯,然而没大会儿,他忽而侧眸,对上了两道眸光。
一道来自于翡翠,带着淡淡的审视。
另一道……来自于赵早早,他的眸光就有些玩味了。祁天佑朝着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赵早早也对着他点点头,随即心中哼笑一声。
不要以为他看不出来祁天佑方才在试探。
今天的报告又有内容可写了。
哼。
沈含章也抿了抿唇,祁天佑为什么忽然这样问她?大家都对董家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不是吗?根本就没必要单独拎出来说。
直觉的,她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只是想不明白而已。
也许是因为他对翡翠的在意吧。
噼里啪啦的冰雹,狠狠的砸在所有人的身上脸上,让所有群众不由得跪下身来。
老天发怒了。
但凡不常见的天气状况,最底层的人民群众都会将其归结到因果上面。
“老天显灵了,我董家是冤枉的。”
董岩高声喊道。
“请求陛下彻查此案。”
他最终的目的是这句话。
请求陛下彻查,谁也不行,只能由当今天子才能够为民做主,因为也只有他有权力去制裁太后娘娘。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这句话而已。
跟屁虫高家村主犯也跟着喊:“请求陛下彻查此案。”
管他呢,反正跟着感觉走,完全不会错。
“请求陛下彻查此案。”
陆陆续续的跟着喊起来的乃是早就安排好的托儿,但情绪这种东西一旦被传染,将会很容易调动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街上只剩下了这一个声音。
陛下当权,彻查此案。
给全天下一个交代。
来不及了。
在这冰雹噼里啪啦的砸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没有挽回的办法。
萧权曾微微闭上眼睛。
这一次……她们惨败。
非常的彻底。
宫内,柴绍伸掌接住一个冰雹,远远的冰晶在他手中晶莹剔透,折射着光华。
他笑着回眸,对杜如晦道:“太傅您看,连老天都在帮朕。”
天助我也。
说的大概就是现在的情况。
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出来说句话了。
哪怕也许之后不久,王太后会重新夺回她的地位,也许即便他站出来,将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刁难。
可……
那有什么好怕的。
杜太傅差点就老泪纵横了。
你们明白那种‘我以为我养的是颗烂白菜结果挖出来之后却是颗小人参’的感觉吗?
老特么激动了!
117 不然呢
杜太傅激动的老泪纵横,恨不得直接扑到柴绍身上,抱着他狠狠的啃上两口。
然而他考虑了一下自己的牙口,非常遗憾的放弃了这个疯狂的想法。
可即便不啃,杜太傅也必须要表达一下自己满腔的爱意,他围着圣元殿一边转圈,一边嘀嘀咕咕的感谢上苍、感谢先帝、感谢各位列祖列宗们。
这下他终于可以有脸去底下面见先帝了,而且他这次腰背绝对会挺得笔直。
他也不需要再活五百年了。
杜太傅蹭到柴绍跟前,嘴巴快要咧到了耳朵根,“陛下啊,接下来呢,接下来咋办?”
能怎么办?
柴绍不置可否的挑眉,自然是看母后会如何应对了。
行刑被阻,天气异常,即便萧权曾想要不顾百姓的反应,直接将所有人全部砍了,却也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穆青带着御史台上下人等以及整个国子监的学子,收到了风声并十分迅速的赶到了现场。
有穆青这个搅屎棒在,什么坏事都别想干,不然他会喷的你满头都是唾沫星子。
而且……
这件事情如果用强硬的手段压下去的话,虽然说立竿见影,但后续却有更大的麻烦。
因为愈是暴力镇压,愈是显得自己心虚,若是柴绍在后面有心引导,那么阿研的声望真的会降到历史最低。
或许都比不上方方掌权的时候。
如此,囚车重新返回京兆尹,由季传胜全权接管,等待新的指令。
至于兴奋而激动的围观群众,他们也只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再之后的事情,又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了。
人聚集的快,消散的也快,好像并没有过多久,街上就只剩下了熙熙攘攘的几个行人,毕竟大家都是靠天吃饭的,遇到这种天灾,他们也要赶回家去看看,种的菜叶子有没有被打烂、养的猪有没有被打的冲出猪栏。
没有热闹可看了,沈含章便也向祁天佑提出了告辞,祁天佑自然是没有不允许的,但在她们离开的时候,他却忽然开口道:“在下有些事情需要和翡翠姑娘借一步说话,不知道沈姑娘介意与否?”
沈含章侧眸,瞅了一眼翡翠的神色,微微颔首道:“可以啊。”
阴沉沉的天色下,翡翠的脸依然白皙到透明,她眉心轻轻的蹙了蹙,倒也没有拒绝。
祁天佑带着翡翠来到不远处,从袖中掏出一个天蓝色的香囊,他笑着道:“这是前段时间拿过来的绣品卖出去的银两。”
翡翠接过来,轻声道:“你方才可以直接给我。”
她很不喜欢现在这幅场景,祁天佑看她的眼神让她心中泛着淡淡的涟漪,而赵早早的窥探和窃窃私语,又让她有些烦闷。
那是一种暴露在别人眸光之下的不自在,而这种不自在其他的时候并不存在,只是和祁天佑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出现。
这于她来说并不是个好印象。
祁天佑眸中含着显而易见的柔情,嘴角的笑容更是从之前的淡定自若,变成了现在的宠溺似水,他低着声音,浅笑道:“自然可以,可是我更想和你单独说两句话呢。”
翡翠扭头便要走。
“祁大当家,这个玩笑并不好笑。”翡翠脸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眸中也没有似是而非的闪躲,但只要她自己知道,她的心其实被轻轻的拨动了一下。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祁天佑拉住了翡翠的袖子:“你知道我并非在玩笑。”
“我们认识了这么些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知道的。以往……很多话我并没有说,可我觉得你应该懂。翡翠,你明白我的心意的。”
这个时候说着这些并非是个好时机,可想到之前柴祎的那些话,祁天佑心中有些着急。
沈含章是柴绍心肝上的人毋庸置疑,阿宁传过来的消息,更加表明了这一点。早晚有一天,他们还是要动沈含章的,可是祁天佑知道,只要翡翠在沈含章身边一天,他心中就割舍不下,就无法真正狠心的对沈含章怎么样。
所以,他想要尽快将翡翠拢在自己身边,如此便可以将所有事情瞒住她,而且,还可以将她护在身边。
可是这个小姑娘,从来都不知道开窍为何物,他每次都表现的那么明显,她也不过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根本一点回应都没有。
他这次才这么直白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翡翠侧眸,忽然朝着他笑了笑,反问道:“我应该明白什么?明白你为何要言语试探我家姑娘吗?”
祁天佑心中一突。
但他已经可以很好的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了,他带着三分疑惑的挑眉,“翡翠你说什么?”
翡翠甩开他的袖子,眸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了即便,从鼻端发出了两声嗤笑。
“我在说什么,祁大当家心中应该清楚。”方才他说的那句话,若是放在以往,可以看成很平常的一句话,可是在这个时候……在姑娘和当今圣上牵扯不清,在姑娘知道陛下的一举一动时,就有些暧昧不明了。
她不想去多想,可偏偏她不得不去多想。
这么些年和祁天佑相识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几乎是过了一遍,翡翠忽然发现,她其实并不了解这个男人。
如果就这么分开的话,翡翠也许会将心中的犹疑压下去,可偏偏他这个时候还要来和她说这些话。
翡翠咬了咬唇,头也不回的走向沈含章。
“说什么啦?”沈含章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的问道。
好吧,虽然不是很看好两个人的身份,可如果祁天佑对翡翠的感情认真的话,她也并不会去阻挠。
一切端看翡翠的想法。
只要她愿意,不管什么事情,沈含章都会全力的支持她。
翡翠将香囊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只是将前段时间的绣活钱结清了而已。”
鬼才信呢。
哼!她明明看到祁天佑偷偷拉她家小翡翠的袖子了,不过让翡翠一脸高贵冷艳的给甩开了。
沈含章暗搓搓的想,她什么时候才能够高贵冷艳的丢开柴绍,但事实是,每次都是柴绍高贵冷艳的刺激她。
不知道为何,死胖子这个名字好像有些叫不出口了。
可是他都喊她豆芽啊。
沈含章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明明口口声声的说喜欢她,可偏偏连她的名字都不喊一下。
要么,她以后就喊他小壮壮吧。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沈含章偷偷的笑了一下,一抬眸就对上明珠圆溜溜的大眼睛,里面明明白白的照应出了自己的脸。
有点……痴汉。
我去哦!
她怎么会对死……小壮壮痴汉呢,这绝对是她看错了,沈含章使劲甩甩头,绷紧了脸表严肃。
王太后听完萧权曾和柴熙两人的话,刚准备开口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她猛地站起身来,捂着嘴朝着内室奔过去。
须臾之后,里面传来了她的呕吐声。
萧权曾眸光微闪,有些担心的动了动手指。
这几天阿研的脸色真的不太好,可每次问她,她都说并没有大碍,甚至于就连之前艾太医把脉都没有说什么。
柴熙则是望着王太后离开的方向,眸中充满了若有所思。
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她怎么觉得王太后的症状有些熟悉呢。
身为一个女人,她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她的姐姐妹妹臣子属下,可一个个的都生了好几个。
她们有的在怀孕的时候依然强悍,可有的时候却会退化到武力值一半都没有,而这些娇弱的女人们,所伴随的症状就是呕吐。
柴熙眸光收回来的时候,在萧权曾身上转了一圈,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母后应该和萧丞相还有些沾染吧。
如果……真的是像她想的那样,那么这件事情就好玩了。
虽然能够感受到柴熙的眸光,可是萧权曾并没有精力去关注她,他的整个心神全部放在了王太后的身上。
直到她重新走了出来,他才算是松了口气。可王太后的脸色却更差劲了,萧权曾眉心拧起,想着真得让她再检查一番。
身为女人,而且是个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王太后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身体的变化。
她冷着脸出来,对柴熙说道:“这件事情本宫自己知道了,你且先回去吧。”
柴熙温顺的点头,“那儿臣便先告退了。”
好吧,看这幅场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啧啧……
不晓得柴绍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她是个外来者,这么些年来,对王太后其实并没有多少母女之情,因此可以很客观的看待王太后的********,但柴绍就不同了,作为王太后嫡亲嫡亲的儿子,好想问问他如果有个同母异父的小弟弟正在被孕育的话,他心中会有怎么样的感想。
光是想想……
就觉得好有意思啊。
柴熙脚步一转,毫不停滞的朝着圣元殿走去。
缺德的事情做多了,总是会变得各种得心应手。
待柴熙离开之后,王太后靠在那里,颓然的捂住了脸。
萧权曾终于可以上前,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像是两人年少时候那样,“怎么啦?”
“呵。”
王太后突地抬眸,眸中红彤彤的,她伸手狠狠的拍开萧权曾的手,气道:“你还要问我怎么了?”
可是气着气着……她又觉得自己其实是没什么立场发脾气,两人之间的关系向来都是由她来主导,而这个意外,大概也是因为她忘记了喝避孕的汤药。
王太后深呼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无力的说道:“哀家……大概是有了。”
有了?
有什么了?
萧权曾先是疑惑不解,待反应过来之后,一股强烈的欢喜侵袭了他的大脑,让他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完全说不出一句话来。
感觉像是过了许久,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可却有些紧绷和颤抖:“真的吗?”
“我……要当父亲了。”
听了他的话,王太后嗤的笑了一声,“你不是早就当父亲了吗?”
“那不一样。”萧权曾反驳道。
那个女人不过是趁着他醉酒的时候攀上来的,他当时将人认错成了阿研,却没有想到仅仅是一夜,她就怀上了他的孩子。
而且当初他在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中有的仅仅是烦闷而已。
更甚至于在萧惠群被生下来的时候,他心中也毫无欣喜之意,在她五岁之前,他也没有好好停下来去看她一眼。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这个孩子是那么的聪慧。
可当他想好好的教导她,让她可以向阿研靠齐的时候,却又发现她的身子并不好。
如此对她的教导之心渐渐的歇了下来。
萧权曾想,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他一定会亲自好好的教导他,把自己平生所学完完全全的教给他。
然而……
王太后一盆冷水狠狠的泼过来。
“这个孩子绝对不能存在,还有那个艾伦,那天他肯定把出了脉,但是他知道这件事情无论说不说,他都逃不过一死。如果哀家没有料错的话,艾伦肯定已经投靠了柴绍,而这件事情就是他的拜帖。”
王太后在那里自言自语的说道:“柴绍心中一定有了对策,我们一定要在他拿这件事情对付我们之前,将这个孩子打掉。”
说着说着,王太后才发现,她已经许久没有听到萧权曾的声音。
她疑惑的抬眸,却对上了他铁青的脸。
“怎么?”她问道。
“你要把这个孩子打掉?”萧权曾全身紧绷,颤抖着声音问道。
王太后蹙了蹙眉,“不然呢?”
她堂堂当朝太后难道要当着所有臣子宣布:哀家有喜了吗?
然后恬不知耻的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别说掌权了,连这个太后的位置她都保不住了。
她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这么些年辛辛苦苦赚来的,她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一个人将其破坏掉。
更何况这还不算一个人,仅仅是一块肉而已。
萧权曾忽然笑了起来。
带着癫狂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