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七章 文曲星下凡
警告之后，白云溪心里踏实了，也知道小五不是那种张扬之人。
穆家，
穆老夫人歪在软塌上，一手托着太阳穴，眉头紧皱。下面蹲着两个小丫鬟，一人一个美人捶，为老夫人敲击小腿。
旁边伺候的嬷嬷看着主子的神色，转头看向今儿跟着老夫人一起赴宴的丫头。
接触到嬷嬷的询问，丫鬟摇了摇头。
嬷嬷瞪她一眼，轻声走到主子身边，轻轻给她按摩肩膀，
“老夫人，是不是段家今年花宴不合您眼缘？”
“段家的花宴一年比一年奢华，每次都能搞点新鲜玩意。否则，以段家的身份，也不会有太多人愿意给她们脸面。”
被人伺候着，穆老夫人舒坦的叹慰一声，轻声开口。
“今儿在段家，遇到了白翰林的家眷了。”
听到老夫人提起白家，嬷嬷一愣，“莫非就是大姑奶奶信中提到的那个白家？”
“就是他们，”
穆老夫人眯着眼，枯皱的脸皮抖了下，老爷让女儿留意白家小子。没过多久，女儿就来信提醒，让他们小心白家小子，那人极其敏锐，颇有手腕。
当时想着，一个寒门士子，再怎么厉害，双拳难敌四手。
但奇怪的就是，姑爷每次出手，都被对方化解了，也就是因为如此，姑爷不敢再轻举妄动，也不让女儿再插手白家的事情。
女儿会定期送信回来，告知白家的动向，但姑爷有忌讳，不敢在触白家霉头。
没想到官家真的把人调回了京都。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在她沉思时，门帘一响，穆丞相回来了。
“老爷回来了，赶紧给老爷上茶。”
穆老夫人冲身边的摆摆手，那俩丫头握着美人捶退下去，嬷嬷带着丫头立马上前，伺候着老丞相换上常服，坐在罗汉床上歇息。
穆老夫人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把段家遇到白家的事儿叙述一遍。
“老爷，白家虽然出身低，但气度不差，怪不得能养出白翰林那等人物。”
听着老妻的语气，老丞相端起茶杯抿了口，沉吟片刻，“眼下官家宠信他，出身已经不重要了。”
今日早朝，他举荐两位学生，官家并没有明确的态度。
几次敷衍行事，明眼人都知道，官家另有打算。
穆老夫人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难道官家真会推举一个没有底蕴的人坐上那个位子？”
她们穆家可是鼎盛之家，老爷也是朝廷的中梁砥柱，难道官家一点不念旧情？
穆丞相眯着眼，幽幽的叹息一声，
“官家的心思还是很好琢磨的，他抵触氏族，想启用寒门士子，让双方有个制衡。但老夫在丞相一职担了十几年，若是轻易拱手让人，定然是不行的。”
“那个白翰林，学问固然不错，到底阅历浅薄了些。有一股子横冲猛撞的劲儿，凭他想要撼动氏族的根基，不知所谓。”
“老爷可有对应的法子？”穆氏一族竟然没有一个能扛大梁的，也不怪老爷着急。“谋定而后动，老夫倒要看看，他怎么凭着一己之力，与氏族抗衡？”
若是白云溪在此，定然忍不住吐槽。
看看，把战火都引到小五身上去了，把他推到众人面前，跟个靶子似的，就看谁枪法准了。
玩弄权术，没人比皇家人更厉害了。
枪打出头鸟，现在比拼的就是脑子。
穆老夫人看着她家老爷，点点头，“我今儿倒是跟那个白氏打了个照面，是个聪明人。”
虽然从乡下来，但谈吐不凡，就连跟她说话，也不见卑微，倒是有点官家太太的架势。
对此，穆丞相倒是认同，耕读之家能培养出一个状元郎，也是有几分见地的。
他今年已经六十有七了，七十荣休归家，他还有两年筹划。
历来，按照本朝立律，他有推举之权，本想着寻个合适的机会，把门生举荐给官家，没想到官家先一手有了准备。
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作为穆氏一族的家主，他为朝廷尽忠，也算敬业。临了他还想为官家解忧，推举一位贤能才干，接替他的位置，也算功德圆满。
显然，官家并不领情，如此他也得另做打算了。
毕竟他的身后，还有穆氏一族需要支撑。
穆老夫人坐在对面，多年的夫妻，她早就知道，只要老爷静默不语，就有事儿盘算，她只需静静的陪着就行。
“夫人信天意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魏晋是老夫众多门生中比较出彩的一个，见多识广，十六岁便游历大江南北，才学出众，任职地方时，政绩优良，乃是上佳的宰相之选。”
“老爷看重魏晋，我也觉得他才学不输白翰林。但官家执意跟老爷唱反调，必然会个您一个说法。”
她们穆家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受了委屈也得憋着。在氏族面前，官家也得客气几分。
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王朝轮换更替，都不影响她们这些氏族的身份。
“前几日，我偶遇司天监监正，邀其酒肆小坐，监正说北斗星熠熠生辉，将有大才之人横冲出世……文曲星主管文运，宰相之才即已临世，端看博弈了。”
穆丞相放下茶杯，几人都是难得一遇的才俊，最后花落谁手，就看天意了。
听着这话，穆老夫人满脸惊讶，老爷口中的大才之人，莫非是白翰林？
他是文曲星转世？
怎么可能？
听说文曲星下凡，都是带着使命的，若是从中阻拦，会遭厄运反噬。
想到这点，穆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老爷，监正可推算出文曲星来自何方？”
但凡星宿下凡，都有其方位，若真是那位，避开也就是了。
她们一介凡人，总不能跟天意硬刚吧？
听着老妻语气中的忐忑，穆丞相沉声一笑，“将相之才降世，想要回归本位，本就要遭受磨难，若是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反而不符合天意。”
他倒要看看，谁是真正的文曲星下凡？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白云溪终于等到了谢瑜入京的消息，终于是赶到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 鸿胪寺少卿
听说，段家已经为他准备好府邸，等他们安顿好，再送帖子过去相聚也不迟。
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就听到门房禀告，谢瑜带着娘子前来拜见。
“快请，”白云溪一愣，立马吩咐石榴准备茶点，让祝嬷嬷去门口接人。
片刻后，谢瑜扶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走进来，“干娘，儿媳携娘子段氏前来拜见。”
说着，谢瑜松开段氏的手，撩起衣袍，直接跪了下来，实实在在的跟白云溪磕了个头。
“快快起来，你这是做什么？祝嬷嬷赶紧把人扶起来，”
白云溪招呼祝嬷嬷，旁边还有位孕妇呢，她可不能难为人，让一个孕妇给她磕头。
几年未见，谢瑜比之以前，更加沈稳内敛。
段氏看着官人的做派，刚要下跪，就被祝嬷嬷扶住了，“娘子身体不便，还是赶紧坐下歇息吧。”
“这话没错，我这里可没这么多规矩。”白云溪看着她温婉的面容，“早就知道瑜哥儿成亲，一直不得见，今日总算是圆满了。”
“多谢干娘挂念，这几年，官人没少跟我提起干娘，虽然一直有书信来往，但山高路远，见一面确实难，如今总算是好了，以后定然经常叨扰干娘了。”
段氏微微福了福身，才小心的坐在椅子上，温和的开口。
自从两人成亲以来，官人张口闭口说干娘如何。听得她耳朵都起茧子了，心里早就好奇的不行了。
今儿得见，果然是个面容祥和之人。
听着段氏的心声，白云溪弯起嘴角，
“我昨儿就知道你们入京了，想着你们拖家带口的一路奔波，原本等着过上几日再找你们过来一起说话的，怎么不多休整几日？”
听着这话，谢瑜微微一笑，“昨夜休息一晚，体力还算可以，便想着尽快来看望干娘。”
“不瞒干娘，官人一听可以回京，一路上急切的不行。都是我拖慢了行程，要不然，能提前半月入京。”
段氏抚着肚子，看着谢瑜，忍不住解释一句。
“咱们注定了这辈子有缘分，早晚都能见到。你是双身子，自然要照顾细致。”白云溪看着她，轻笑一声，“眼瞅着三年抱俩，你是个有福气的。”
这个时候，女子以能生孩子为荣，而且，越多越好，证明多子多孙，属于有福之相。
“多谢干娘夸赞，我们夫妻年轻，没个长辈在身边坐镇，心里担忧得很。好在老天保佑，我们一家四口还算顺遂。”
段氏说着，低头看着凸起的肚子，眼里都是喜色。看的白云溪忍不住唏嘘。
女人把生孩子视为己任，拼命也得生，否则就得主动为男人纳妾。
说话间，章亦珊扶着丫头的手走了进来，
“听说干哥带着嫂子上门了，我还没见过嫂子呢。”
段氏看着章亦珊的肚子，扶着丫头的手起身，“五弟妹，嫂子有礼了。”
“哎呀，嫂子安好，自家人不用客气。”
章亦珊握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肚子上，连忙把她按在椅子上，才转头看向谢瑜，
“干哥一路辛苦了，官人一直算计着你回来的日子，总算是把你们盼回来了。”
“今儿我定然要跟五弟喝几杯，分别三年，得好好聚聚。”
“这个没问题，我这就让人准备饭菜。”
众人难得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就到了午时，小五也回来了。
白云溪让杜氏准备了饭菜，都是她们的家乡菜，十分丰盛。大家聚在一起，推杯换盏间，把三年的时光简单的概括了一遍。
“西华县这三年，还算顺遂，但距离太远，单是饮食，就非常不习惯，适应了好一阵子呢。我一个粗老爷们还行，段氏刚到那阵子，整个人瘦了一圈，都脱像了。”
几杯酒下肚，谢瑜的话匣子也打开了，看着白云溪，就忍不住大吐苦水。
“当时我就想着，干脆上书朝廷，辞官不干了。”
“官人，休要胡说。”
段氏紧张的看了眼白云溪，转头瞪了谢瑜一眼，平时挺稳重的一个人，几杯酒下肚，嘴就不把门了。
“干娘这里，无需拘束。”
接触到娘子的眼神，谢瑜轻笑一声，转头看着白云溪。
“好在一切都过来了，我有了第一个儿子，眼看又要有闺女了，生活还是很圆满的。”
他关心的人都在身边，苦点累点都是值得的。
听着谢瑜的叙述，白云溪明白他心底的压力，一个人只身在外，无依无靠的，情绪确实容易波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你能入京，也是能力得到认可。如今咱们都在入京了，以后有事只管来寻就是。”
“干娘说的对，段氏以后遇到问题，就得叨扰干娘多帮忙了。”谢瑜站起身，举起酒杯，仰头喝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白云溪嗔他一眼，摆手让人坐下。
段氏坐在餐桌旁，看着官人跟白家人相处，轻松随意，就跟在家似的。想着官人提起白家人的神色和语气，亲眼见证过之后，才能体会。
她来到白家之后，只有一种感觉，真诚以待。
一顿饭，其乐融融，气氛该外的好。
众人从饭堂转移到客厅，喝茶说话。
“瑜哥儿这次入京，被安排在什么位置，可知道？”
“鸿胪寺少卿。”小五听到老娘的询问，直接替他回答。
白云溪一愣，鸿胪寺好像掌管外交和凶仪，倒也是个好去处。
鸿胪寺少卿，正六品。
谢瑜点头，对这次调派很是满意，他也没想到自己不但能入京，还直接升了一级。
“这次多亏五弟。”
“你的政绩摆在那里，官家心里有数。”小五说着，邀他一起去书房议事。
白云溪不知道两人在书房嘀咕什么，但两人的脑袋加在一起，会比小五单打独斗要好的多。
段氏月份大了，白云溪怕她累着，直接招呼石榴带她去厢房歇息。
直到申时，小五跟谢瑜才从书房出来。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等府邸收拾好了，再请干娘去府上小坐。”
“好，若是需要什么，只管着人来说。”
第九百四十九章 还得购置产业
送走谢瑜两口子，白云溪就发现，小五又跟着她回来了。
“还有事儿？”这个点，不是应该回去陪媳妇吗？
看着老娘眸中的疑惑，小五抿着嘴，沉声开口，“我刚才看到大姐熬了汤，解酒。”
白云溪挑眉，这很不小五。
回到榕树堂，白云溪看了眼雯幽，让她留守门口。
她端坐在罗汉床上，等杜氏把解酒汤放下，退出去。
看着小五搅拌着甜汤，白云溪也不催促，静静的等着他开口。
官场上的事儿她不掺乎，除非他们主动开口询问。
她是老母亲，又不是军师，偶尔说两句行，约束家中子弟可行。但外头的事儿，她不想掺乎太多。
时代造就的女人居身于后院这方天地，私下里如何行事没人管，若是明晃晃的向外手伸，便会让人抓着小辫子诟病。
她这辈子又不想当女强人，没必要太拼。
外面的天地辽阔，建功立业实现抱负，就交给这几个男娃了。
所谓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看的就是个人能力。
只要小五在前面安然无恙，她就可以在白家后院安然咸鱼。
小五搅动着碗里的甜汤，沉默片刻，抬头看着老娘。
“昨日儿子无意中得知了一些消息，官家手中握有一个名单，我们这批回京的人中，都是名单上的人。”
小五说着，看着老娘并不震惊的神色，心下大定。
目前而言，京都内可以让他推心置腹之人，除了大师兄，便没旁的了。
心里有疑问，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母亲，虽然官场的事给母亲说有些不妥。但他知道，母亲跟别的妇人不同，能给他启发性的建议。
这点，自从老娘带着他们奋发图强，努力养家糊口时，他就意识到了。
母亲是有大智慧的人。
以前未表露出来，因为父亲在，无需母亲伤脑筋。
听着小五心声，白云溪几不可查的抖抖嘴角，
“你们都是官家选拔启用的新人，用名单筛选，并不奇怪。”
“确实如此，我们这一批回京的人中，都被官家安排自各个领域。但儿子觉得，官家手中的名单应该是从先皇手中得到的。”
听着这话，白云溪挑眉，
“这也不奇怪，官家才继位两年多点，单是肃清朝堂就得耗费不少功夫。确实没时间收集全国各地的贤才能将。”
说到这点，白云溪脑子一动，突然间想起，先皇还在时，是比较中意六王爷接班的，听说六王爷仁德贤能，是未来的明君。
总之什么都好，为势微，先皇若是有意扶他上位，必定给他搭桥铺路，扫清障碍。
为他准备人手，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后来为何换了人，她们这些编外人员不得而知，反正最后的胜利者是四王爷端坐高堂明镜。“先前所有人都说先皇中意六王爷，那个名单或许就是为继承人铺路搭桥用的。”
小五听着，眼神深邃，
“儿子也这么想，至于最后为何改立四王爷，儿子近期也听到点风声，稍微推测，也不难猜。先皇身体欠佳，已经没有时间为六王爷筹谋太多了。等他一闭眼，势弱的新皇便如虎狼环伺，境况堪忧。”
与其最后兄弟相残，动摇国本，还不如换了人选。还能为六王爷争取足够的利益，去封地当个逍遥王爷。
听说六王爷的封地在江南富庶之地，后来六王爷主动把封地返还朝廷，要了南疆的封地，等新皇登基后一个月，就带着家眷去了南疆，连太妃都带走了。
听着小五的分析，白云溪赞同的点点头，
“天下之大，贤能辈出，想要笼络这些才俊，单是通过科考的途径就能选拔不少人才，官家想要获取这些人信息，最是容易，这没什么奇怪的。”
“氏族把持朝政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大家世族分揽朝政，寒门士子成了边缘人物，朝堂成了氏族的博弈场，官家心里自然不痛快，启用你们这些寒门士子，也是想让你们与之抗衡。”
她知道小五目前的处境，也知道小五是个野心的人。作为老母亲，她可以提供意见，帮他开拓思维空间。
小五作为最终执行人，路子如何走她不干涉，总之这年头，干什么都不容易，
老百姓盼着当官，当官的又盼着坐稳高升。
所以说，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好享的，有人负重前行，有人绞尽脑汁。
看着小五沉思，白云溪神色幽幽，小五是她们家第一代入朝为官的，没有人可以商榷，只能自己推演，确实难为他了。
“朝堂的人都是人精，官家启用寒门士子的用意都心知肚明。但天下之大，单是历年科考的学子就不计其数。官家选拔人才，氏族同样也可以拉拢……”
听着母亲的提点，小五心思一动，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连眼神都清明几分。
“多谢母亲提点，如今干哥也来到京都，我们会守望相助。”
他是翰林学士，也是官家亲信，时常被官家召去密议朝事，起草诏书。
官家的想法，他多少能窥得一二。
小五离去后，白云溪招雯幽进来，“培训人手的事儿还得继续，咱们得有自保能力。”
“白姨放心，这事儿交给我。”有先前的经验，再准备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京都不适合，人多眼杂，明儿找牙会来一趟，先寻摸一个合适的庄子再说。”
小五一人单打独斗风险大，手边若是有得力的人，事半功倍。
第二天上午，
牙会被人领到榕树堂。
“小的王贵，给白淑人请安。”
“免礼，请坐下说话吧。”
白云溪摆手，“找你来想问问，手中可有合适的庄子在售？”
“回淑人，别的不敢说，但庄子这一块您算是找对人了，小的现下就有两处庄子，距离京都也不远，西城外五里枫杨山庄，地处香山脚下，占地五百亩，还有别院一套，关键是那里有一口温泉。”
“距离枫杨山庄三里外，还有一个清泉山庄，占地三百亩，庄子上有个大水塘，已经被先前东家改造成景湖，景观造的还不错，夏日小住。”
第九百五十章 枫杨山庄
“白淑人若是感兴趣，可派个管事随小的一起去看看，再回来跟淑人回禀。”王贵看着首位上的老太太，心里激动，官宦人家购置别院，自然是越完善越好，偶尔去庄子上小住，也能舒心不是。
白云溪听罢，心里有了盘算，
“如此也好，你约个时间，我们去看看。”
“小的随时恭候。”王贵站起身，躬身一礼，“若是可以，今日下午或是明日上便可前去查看。”
“明日上午，西城门口碰面。”
“是，小的定然准时恭候。”王贵心里一喜，约定好时间，就告辞离去了。
白云溪看向雯幽，“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估摸着城郊的庄子不会太便宜。”
“好的。”
章亦珊得知婆婆又想购买庄子时，又带着银杏抱着盒子过来了。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娘别推辞。咱们家里的营收大部分都是四哥赚来的，但四哥经商时间有限……我这点不多，但也想尽些心意。”
母亲购置了不少庄子，都是四弟和二哥他们的功劳。
官人担了翰林学士以后，官拜三品，月奉三十五石，以后倒是可以不用担心吃喝了。
看着章亦珊凸起的肚子，白云溪连盒子都没打开，就推到了她身边。
“你都有自己孩子了，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的是。娘手头还有，用不着你的。”
“可是娘，这也是官人的意思。”
官人的月奉是固定的，但需要用钱的地方多，花费也是最大的。每次都是书远从公中支取的，她得知后，偶尔会补充上，但她们两口子消耗太多，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听着章亦珊的心声，白云溪忍不住弯起嘴角，
小五外面处理事情，打听消息，处理一些杂事，确实花费不少。但有他在，其余的人不管是种田还是经商，都有底气，无形的付出也是价值。
“这是你的嫁妆，自己收着吧。有小四撑着大头，足够了。”
正所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为家族增添家产，人人有责，他们兄弟齐心，关系越是融洽。
章亦珊看着婆婆慈善的眼神，一点收下的意思都没有。心里再次感慨，她家婆婆真是比那些世家大族的主母还阔达，光明磊落，钱送到眼前眼睛都不眨一下，一点不贪图儿媳妇的嫁妆。
以前，她没少听闺友讲起，谁家的儿媳妇被婆家算计了，谁家的婆婆贪图媳妇嫁妆了。
为了那些黄白之物，简直机关算尽，绞尽脑汁。
到她这里，双手奉上，婆婆都不看一眼。
苍天有眼，让她遇见这么通情达理的好婆婆。
就像娘说的，她就是傻人有傻福。
听着章亦珊的感慨，白云溪几不可查的抖抖嘴角，谁说她不爱钱，谁说她看到钱不眨眼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黄白之物。
只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她是有底线的人。
第二天用过早膳，白云溪换一身简便的衣裙，就带着雯幽石榴出发了。
西城门外，停着一辆马车，旁边站着昨日去府上的王贵。
马车停到王贵面前，雯幽握着缰绳，“王牙会，带路吧。”
“哎~”
看到雯幽，王贵愣了下，疑惑的看了眼马车。倒是没敢多问，直接上了车驶在前面带路。冬天的官道上，人不多，马车速度快，大半个时辰，就到了枫杨山庄。
王贵从马车里跳出来，冲雯幽拱手，
“雯姑姑，咱们到了，小的带路。”
雯幽把缰绳挂到车厢的囊袋上，打开车门，扶着白云溪下来。
王贵看到白云溪，诧异过后，连忙见礼，“不知白淑人到来，怠慢了。”
“无妨，是我自己想出来转转。”
白云溪下了车，石榴给她系上斗篷，看着周围萧条的景色，就连眼前的大门，都缠绕着枯死的藤蔓，看来是好久没人清理了。
“这就是枫杨山庄，只有一个看大门的老伯，看着杂乱些。”王贵解释一句，上前拍门，好一会儿大门才吱呀一声打开，探出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脸，
“邹伯，我带客人来看庄子。”
“随便看。”
邹伯打开门，看着白云溪几人跟着王贵进去，自己直接钻进了门房。
进入院子，除了一条蜿蜒的小道，两侧种满了枫树，地上落了一层干叶，踩在上面咔咔响。
穿过枫树小道，就是别院了，就没人住，房檐上缠满了藤蔓枝条，虽然看着破败不少，但能看出先前的轮库，建造时费了不少功夫。
“这里空了两年，已经显得破败了，缺乏人气，损坏的就快些。”
吱呀~
王贵推开别院大门，看着满地的落叶，语气中透着惋惜。
两进的院落，布局合理，回廊，月洞门，都保持完好，简单的修缮就能住人，看着还是不错的。
从别院后门出去，是一片竹林，顺着石阶而上，就看到一个冒着热气的池子，因为池子废弃了，温泉水顺着旁边的沟渠流下去，汇入小溪里。
温泉池被紫竹林围着，单看竹林密度，外面的人是窥不到的。
“这里就是温泉，是从山上引流下来的。”王贵指着冒白烟的池子，又看着郁郁葱葱的竹林，“有温泉滋养，竹林四季常青。”
除了这两处，还有一片空地，是个跑马场，已经空闲太久，杂草横生。
除此之外，都是田地，五百亩，真的不小了。
“田地虽然都是旱地，但土质肥沃，收成上佳。”
站在山坡上，能把整个山庄尽收眼底，只要价格合适，她很喜欢这里。
雯幽和白云溪对视一眼，两人都比较满意。
石榴扶着主子的胳膊，轻声开口，“若是买下这里，单是修缮，就得浪费不少时日。”
“这是必然的，”
白云溪看她一眼，轻笑，
“不知这个庄子价格几何？”
“回淑人，这个庄子定价一万两。”
听着这价格，雯幽皱眉，“这是旱田，又不是水田，缘何这么贵？”
一亩上好的旱田五贯钱，五百亩也就两千五百贯，至于别院温泉，都破败不堪了，跑马场根本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太贵了。
第九百五十一章 有猫腻
王贵听着，陪着笑，“雯姑姑有所不知，原先建造这个庄园，耗费不知凡几，如今虽然破败，但稍微收拾一下，就能窥见原貌，一万两银子真的不高。更何况还有五百亩良田，每年的收益都不错。”
雯幽看着他，直到他说完，才扯了下嘴角，
“今时不同往日，前期投入再多也抵不住破败。既然出手，就谈买卖，其他的就不必了。”
不管以前的东家多用心，费钱费力。终究没有保住，最终还是要换成银子的。
听着雯幽的提醒，王贵神色讪讪，“雯姑姑说的是，往事如烟，确实不需要多提。这价格，是主家亲自定的，能还转的余地很小。”
听这话，白云溪挑眉，就是还有还价的可能呗。
自古买卖不一心，谁都想往自己身边扒拉好处，成不成不试试怎么知道？
石榴一直扶着白云洗的胳膊，听到指示，直接抬起下巴，
“既如此，王牙会还是给个实心价比较好。咱们既然跑一谈，自然也是想买一个称心如意的庄子。刚才咱们也围着庄子看了一圈，宅子跟后面的温泉，都荒废了。”
“虽然田地还算不错，但都是旱田，按照市价，也就五贯一亩，但她们张口就要一万两，别说主子同不同意，我这个当丫头的都觉得价格高了。”
“这位姑娘说是，”
王贵看着石榴抬着下巴，骄傲的跟着公鸡似的，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官宦之家的下人都这么气势。更何况，面前还有个三品淑人在。
“咳~，不瞒淑人，这个院子的主家确实确实费了不少心思，浪费了不少钱财，但天不遂人愿，最终荒废了。心里不甘是有的，但这个院子才荒废两年，稍作休整，就能启用。”
王贵说着，石榴已经跑进院子，找了把破椅子，铺上垫子，扶着白云溪坐下了。
看着白云溪温和的神色，王贵吁口气，
“主家倒是给了底价，最低九千两。”
把底价抖露出来后，王贵就一脸期盼的看着白云溪，希望她拍板做主。
坐在椅子上，白云溪看着远处空置的田地，看了眼雯幽。
“你觉得这个院子如何，能要不？”
她现在就想找个培养人手的地方，田地倒是次要的。
雯幽扫了眼面前的院子，特别是后院，可以直接从后门上山拉练，也不用惊动庄上的佃农。
就算偶尔遇到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庄上准备的看家护院而已。
而且，上头那个温泉稍加改动，弄成药浴，强身健体的效果便能倍增。
“看着还行，”雯幽评估过后，清冷的眼眸看着王贵，“五千两银子还能接受。”
王贵：“……”
有这么还价的吗？
对半砍啊，你想吓死谁？
就连白云溪也忍不住惊讶下，默默的给她竖起大拇指。
够狠。她都没敢想这价格。
王贵或许是被惊着了，半天没开口，神色有点呆。
随着一阵寒风起，撩起头顶的一撮呆毛，看着滑稽可笑。
“……雯姑姑，没这么还价的……这价格怕是不成。”王贵回过神，他承认，主家把这套宅院托付给他时，给了点好处，让他努力卖个好价格。
他也确实用心了些，但连着一年，庄子也没出手，主家的耐心也耗尽了。他也没办法，没人买，也不能怪他不尽心。
谁让这个庄子上死过几个人呢，主家觉得晦气，想出手。
住在京都的都是人精，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庄子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大不了再远一些罢了，谁也不愿意沾染这晦气。
有些人不计较，但嫌开价太高，主家不愿意降价，所以一直僵持着。
没想到新来的白家想购买庄子，他想都没想就把这个庄子推出来了，但愿这位能看上，赶紧脱手。
但是，这价格压得也忒低了。
听着王贵的心声，白云溪一愣，回头看了眼院子，这里死过人？
能被人忌讳，就不是死人这么简单，除非是非正常的死亡，要不然岂会让人嫌弃至此？
“价格暂且不说，按说这个庄子不错，为何一直没人出手？敢问王牙会，这个庄子可有隐秘？”
白云溪看着他，轻声询问，
“置办产业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儿，若是入手之后才发现其中的弊端，岂不是让人不痛快？”
听着这话，雯幽一愣，
“莫非这个庄子死过人？”
能空着没人买的最大原因就是死人，唯独一类犯忌讳。
雯幽此话一出，王贵一愣，之后讪讪一笑，
“其实也没雯姑姑想的那般严重，这个庄子确实闹出过人命。既然白淑人问了，小的自然不敢隐瞒，这个山庄的主人是京都的刘地主，也算是个仁善的地主，三年前，刘少爷和佃农之间发生了矛盾，双方起了冲突红了眼，佃农姚狗子失手把少爷打死了。”
白云溪：“……”
怪不得。
王贵说着，叹口气，
“刘少爷是独子，刘地主把姚狗子送进大牢，以命抵命。这个别院成了刘老爷的伤心地，准备把庄子卖了。也不知怎么的，就是没人买，他费心找了几个买家都说这个庄子晦气，对主家不吉利。”
“一个两个的如此说，人亦亦云，就这么搁置下了。”
说到这点，王贵看着白云溪几人，很是心虚，连忙解释，
“白淑人恕罪，这都是人乱传的，根本不足为信。小的就是觉得，平白浪费这么庄子，真是可惜。”
“你这人不老实，刚开始怎么不直接说明？非等我家主子询问才说。这么大的事儿，你能瞒多久，要是我们介意，就算是买下了也能反悔。”
石榴掐着腰，怒气冲冲的看着王贵，好个狡猾的油子，敢忽悠她们白家。
“欺负我们白家初来京都，不了解情况是吧？”
听着石榴的语气，王贵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石榴姑娘口下留情，小的可没这么大胆子……每个庄子出手，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问题。这个庄子上官司已经了结，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换了主家，晦气自然也就散了。”
第九百五十二章 自己少炭火
听着王贵的解释，白云溪倒是不忌讳这等事儿，但瞒着不说确实让人膈应。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吧。”
“主子，我扶您，小心脚下。”
白云溪一说离开，石榴立马殷勤的走上前，扶着她，嫌弃的看了看这个院子，
“早知道这么晦气，咱们就不来了，回去奴婢给您烧一锅艾草水去去晦气才行。”
白云溪抖抖嘴角，这丫头是个口齿伶俐的，比起秋葵嘴皮子上得去。
看着主仆几人往外走，王贵连忙爬起来，来不及拍身上的杂草，就追了上去，
“白淑人，您别生气，小的应该早些告诉您这些，是小的疏忽了。但这里已经做过法事了，刘地主特意请了普陀寺的大师做的法事，保证干净的很。”
原本以为要成交的生意，竟然出了这个岔子，真是闹心。
京都每天发生那么多事，刘家这点事早就被人遗忘了。当然，他确实存着侥幸心理，想着白家出入京都，对这里的情况不甚了解。
但这庄子真是不赖，他也是很诚心介绍给白家的。
俗话说，当官的都有天佑，就算真有脏东西，也进不了他们的身。
“白淑人，今儿这事儿是小的错，您若是有意，我这就去跟刘地主商议，价格上好商量。”
这个庄子是刘家的伤心地，只要他去说和，价格上应该能再降一降。
他就是个牙会，也就中间人，搭个线而已。
当然，刘地主为了让他快速出手，确实许了他好处，除了正经中间费，还有额外一百两谢礼。
白云溪走到马车旁，临上车前，回头看他一眼。不等她开口，就见雯幽手握缰绳，在手心敲了敲。
“如此，那就辛苦王牙会跑一趟，问问刘家的意思，若是可以，五千两我们白家就勉强要了。”
王贵：“……”
还勉强要了？
太过分了吧？
听着王贵的吐槽，白云溪忍着笑，上了马车。
其实她不介意亲自出口讨价还价的，既然身边有了嘴替，她倒是省心不少。
直到白家的马车启动，王贵才反应过来，立马上了马车，追上去。心里琢磨着怎么撮合这桩生意。
至于王贵怎么打算，白云溪就不管了，只要能送来好消息就成。
因为这点不愉快，下面那个庄子白云溪也没去看，直接回城了。
“还是雯姑姑厉害，只需冷眼瞅着他，王贵就腿肚子打颤。”石榴坐在车厢里，看了眼远远缀在后面的马车，哼了一声。
“你也很厉害，伶牙俐齿，会说话。”白云溪轻笑一声，看着石榴清秀的脸颊，她跟秋葵一动一静，刚好互补。
“主子，若是刘家同意，您真的愿意买下这庄子吗？”老人说，死过人的地方都不干净，万一沾染了脏东西，会损坏运势的。
“怎么，你害怕了？”
这时期的人尤其信鬼神，但凡被沾上不吉利的标签，再好东西都没人要。
“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我不怕。”石榴说着，挺了下胸脯。
说归说，但眼神发虚。
“哈哈……怕也没关系，刚才王贵不是说了吗，冤有头债有主，找不到咱们头上。”白云溪看着她怕怕的表情，心情大好。
能不能成，就看王贵的能力了。
没想到第二天，王贵就上门了，刘家答应了。
听到这个消息，白云溪也不意外，按照约定，让雯幽跟着去过户，拿到红契后，直接带人去修缮。
庄子改名为紫竹庄园。
雯幽集合了阿风几个少年，又找了专业的泥瓦工，前往紫竹院修缮园子。
至于那里的佃农，白云溪不着急，等小四来了再换租赁文书。
期间，谢瑜送来帖子，邀请白云溪一家去府上温锅做客。
上次，两口子来的匆忙，白云溪没来得及准备见面礼，刚好这次补上。
特别是谢瑜儿子，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白云溪作为干姥姥，给准备了长命锁。
谢瑜两口子刚到京都，除了段家，就是白云溪他们一家子，倒也其乐融融。
单从段大娘子的语气中，白云溪就能感觉到，她对这个侄女婿期望很高。
一来就坐上了鸿胪寺少卿的位置，确实够让他们瞩目。
作为皇商，身边的助力越多，对他们越是有利。但凡帮着说一句话，也比那些袖手旁观的强。
从谢家回来，天气就飘起了雪花。
白云溪让祝嬷嬷查看了库房的炭火，不够就赶紧去采买，不能断了供暖。
“回老太太，也不知哪个谣传的，说今年是冷冬，弄得市面上的银碳价格高的离谱，五贯钱一斤，太过分了。”
祝嬷嬷回来，在炭盆前烤了烤手，急的直跺脚。
“都怪老奴，前阵子三贯钱一斤，老奴觉得贵，想等着天再冷一点，炭火大量上来，价格就降了。这下好，快翻一番了。黑炭倒是便宜，但黑炭烟大，不适合取暖。”
白云溪挑眉，京都的物价这么高吗？
银碳敢飙到五贯钱？
“好在五爷过来时，买了不少，还能应付些时日。”祝嬷嬷一脸懊恼，真是有钱难买早知道。
“事情已经出了，想想怎么解决才是正事。今年咱们初到，很多事情来不及，以后要汲取经验，早早的备下。”
白云溪摆摆手，提点一句，
“实在不行，咱们自己烧炭。”
她虽然不会弄银炭，但她烧的炭也是无烟的。
刚好买了庄子，后山松木竹林都不少，烧个两窖足够她们家用了。
这事儿老二两口子最在行，要是小四他们赶过来就好了。
说归说，白云溪还是让人给雯幽送信，让她带人砍一些松木和竹子备着，等雪停了她就过去，烧一窖先用着。
连着下了两天，终于停了，
白云溪直接让人备车，带着石榴秋葵去了紫竹庄园，路上雪很厚，行驶确实不方便。
雯幽看到白云溪的马车，眉头一跳，“白姨怎么来了，雪地路滑，危险得很。”
不等白云溪开口，石榴就把事情叙述了一遍，“府上炭火最多维持半月，主子担心断顿，才赶来烧炭的。”
第九百五十三章 小四来了
雯幽皱着眉，不怎么赞同，“如此太辛苦了。”
白姨都当上了三品淑人了，还自己干活，太委屈了。
说到底还是家底薄，四弟挣钱慢，不够用。
听着雯幽默默的吐槽，白云溪弯起嘴角。
小四挣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除了适当的存货，都被她用在购置产业上了。
“无所谓，反正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自己烧一窖用着，有不要钱的木材，自然得利用上。”
稍作歇息，白云溪就带着少年们，和泥，砌炭窖。
一个上午，红泥炭窑就砌好了，留出烟道，稍微烘个半干，就可以把整理好的木头排列进去，点火封口三四天就可以了。
整个制作过程，白云溪口述，几个少年动手，干完活，也学会了。
“你们以后住在院子，到了冬天，也可以自己烧炭取暖。”
“多谢主子授艺。”
阿风几个一愣，看着眼前冒着浓烟的炭窖，躬身一礼。这个时期冬天特别冷，有时候半夜都能冻醒，若是能烧炭取暖，晚上确实能睡个好觉。
“谈不上授艺，你们帮着干活，艺不压身，学会都是本事。”
在别院待了一天，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府中。
进入腊月，小四的车队到了，老三，老二两口子带着孩子一起到了。
“冰天雪地的，路上受苦了吧？”
“娘，不碍事，接到您的信后，我们就准备了。能在年前赶过来，已经是万幸了。”
小四路上有经验，她们倒是不觉得什么，就是孩子还小，路上感染了一次风寒，耽搁了些日子。
“今年的雪下的有点早，京都比老家寒冷，一会儿请大夫来看看，吃点药调理下，免得寒气入体。”
白云溪听着，连忙让人把孩子放到罗汉床上，让她们去洗漱。
西厢房早就准备好，就等着她们上门了。
至于白安静，也跟以前一样，住在正屋左侧那间房。
小四他们一到，一家子又团圆了。
为几人接风洗尘，杜氏的晚饭很丰盛，特意准备了酸辣暖锅子，炖着腊肉山菌，香味扑鼻。
“还是到家的感觉好，心里总算是踏实了。”沐浴过后，李氏换上一身杏色的夹袄衣裙，配上她的浓眉大眼，性格显得张扬很多。
“这话没错，这是咱们自己买的院子，住的踏实。”
白云溪怀里抱着朋朋，李氏的二儿子，拿着个小老虎逗弄着，随口回答。
“娘说的没错，还是自己家住着舒坦。”李氏笑眯眯的点头，“我们这次来，把能带的都带来了，以后咱们一家子就不分开了。”
“焱哥说，以后外面都是他们男人的事儿，咱们就待在后院，不用再折腾了。”
“本来就该如此，这几年咱们家的产业越来越多，想要兼顾到，就得他们兄弟齐心。咱们家一步步走来，也算没闲着，如今总算是安定住了。”
“要说还是五弟厉害，他被官家调来京都任职，我们也跟着沾光，有机会见识京都的繁华富贵。”
白安焱说着，看着旁边坐着的小五，心里佩服的很，他做梦也没想到，五弟这辈子能混到京都来。
真是祖坟冒青烟了。接触到二哥崇拜的眼神，小五眉梢动了下，
“咱们家能有今天，都是母亲教导有方，让咱们兄弟各展其长。这些年，我们几个都很努力，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每个人都功不可没。”
“五弟这话说的好，二哥操持家里的庶务，又帮着我看顾厂子，就是因为有你断后，我才能撒开手在外面奔波。就像咱娘以前说的，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亲兄弟该守望相助。”
小四嘻嘻一笑，要不是老娘提点，让他做自己喜欢的，说不定他现在还在浑浑噩噩呢。
白安焱看着下面的弟妹，一副欣慰的神色。
“娘说的没错，只有咱们自己拧成一股绳，一家子才能过上好日子。一步步从村里到县里，到府城，到京都，咱们终于走出来了。”
白云溪听着他们兄弟相互吹捧，静静的喝茶，也不打断，人是需要相互鼓励的。
直到小孩子犯困，才打发她们回去休息。
“路上奔波一个月，都累得不轻，早些歇息去，以后有说话的时候。”
刚到京都，大家都很亢奋，一提起休息，几人就跟被点了穴似的，开始打哈气，
“娘一说，我才觉得困了。”李氏说着，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等众人都散了，白安焱磨蹭到最后，别别扭扭的走到白云溪面前，
“娘，我们这次来，家里就交给大哥看顾了。”
“嗯，”白云溪点头，没多大兴致。
“大哥说他会照顾好家里的，让娘放心。”
白安焱小心翼翼的开口，娘在信上说，让他们两口子带着三妹和孩子们一起入京都。从头到尾没提大哥，他还担心怎么跟大哥说，没想到他主动开口说留下看家。
自从大哥回到家后，整个人都变了。
堂伯父也不止一次跟他谈话，约莫着大哥已经彻底醒悟了。
如此，他得在娘面前多提大哥，让娘凭弃以前的看法，重新接纳大哥融进这个家庭。
毕竟，一个家完完整整的才行。
听着老二的心神，白云溪挑眉，“他愿意改过自新自然好，但家里的事还是多托付给书仁才行。”
笑话，老娘这边又不是废品回收站。
不改，是边缘化人物。改好了，自己晚年好过点，最终得益的还是他自己。
并不值得骄傲。
白安焱听着娘淡然的语气，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娘放心，出门时，小四都把厂房安排妥当了，万一遇到紧急事情，书仁完全能做主。”
家里的鸭厂和孵化场，已经让书仁全权接手。那小子能服众，经验也丰富，小四直接提拔他当了总管。
进了腊月就是年，白家人又聚在一起，伴随着小五升迁，白云溪准备带着孩子们过个富裕年。
除了吃喝，还准备给每人做两身衣裳，一套头面。
小四过来时，又把营收的大半给了她，手中有钱，底气足。
所以，这次的头面都选用赤金。
这也是她第一次给几个孩子买黄金饰品。
第九百五十四章 宫宴
腊月二十三，宫宴。
五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要入宫赴宴，以示皇恩浩荡。
但因为章亦珊有孕在身，大冬天的不利于行，白云溪就准备带着丫丫去参加宴席，其余的人留守在家。
皇宫那种地方，虽然看着富丽堂皇，但其中暗藏风险，相互勾心斗角的事儿层出不穷。去那里冒险吃顿半凉不热的饭菜，还不如窝在家里，守着炭盆，舒舒服服的吃顿热乎的来的舒坦。
但话说回来，京都贵妇们，都以能入宫赴宴为荣，即便饿着肚子，也挡不住前仆后继。
听着白云溪的决定，杜氏吓了一跳，既紧张又兴奋，立马就想给闺女准备衣裳头饰，千万不能怠慢了宫宴。
皇宫啊，贵人娘娘住的地方，她做梦都没敢想过。
如今她闺女就要去赴宴了，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杜氏激动的两眼放光，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娘，丫丫要跟着您去赴宴，我该给她准备些什么？”
看着杜氏紧张的直搓手，白云溪忍不住摇摇头。
“不用紧张，比平时穿戴的精致一些就行。”
她们去皇宫吃饭，又不是什么祭祀节日，穿戴整齐就行。虽然不提倡攀比，但贵妇之间，这种事儿根本不可避免。
若是穿戴不讲究也不行，毕竟是皇家宴会，太寒酸了会被人嘲笑，弄不好还被人弹劾，说你藐视皇权。
白云溪穿了厚厚好几层，一身酱红色衣裙，外搭一件夹棉褙子，最后又披了件兔毛的斗篷。
发髻挽在后脑，用了假发垫高了点，用两只白玉簪固定，另一侧插着一支金簪。
脸上薄薄的扑了一层粉，弄个淡妆，怎么看都为雍容华贵之人。
丫丫一身粉紫色的衣裙，上身是兔皮的夹袄，脚蹬夹棉的绣花靴子，直接到小腿肚的高度。外面套着跟身材相符的粉色大氅，白绒绒的兔毛围着脖子一圈，衬的脸颊白皙粉嫩，娇俏可人。
白云溪轻轻抚了抚她丫髻上的绢花，银丝的花蕊晃了晃，透着股精灵劲儿。
“我家大孙女真是好看。”
“奶奶也好看。”
丫丫这一两年个头窜得快，已经跟她平齐了，大眼睛闪啊闪的，很是招人喜欢。
“时候不早了，出发。”皇宫夜宴，酉时进宫，戌时过半就结束了。
众人把祖孙俩送到大门口，看着两人坐上马车出发，才回去。
小五今日伴驾，下晌时分派石头过来说一声，让她们准时入宫就行，小五在皇宫等着她们。
马车在了皇宫大门口的广场上停稳，
白云溪带着丫丫下来，就看到广场上已经停了很多辆马车，各家娘子带着女儿往宫门口走，排队校验身份，依次入宫。
“白淑人，白姑娘，老远看着像，果然没看走眼。”和慧郡主带着丫头走过来，笑着打招呼。
“郡主有礼。”白云溪轻笑一声，客气的打招呼。
“白姑娘，真的是你。”
说话间，一个披着淡青色斗篷的小姑娘跑到丫丫面前，惊喜的看着她，
“丫丫，要不是前阵子雪太大，母亲不让我出门，我都跑你家找你玩了。”
丫丫看到汤媛出现在眼前，眼睛一亮，
“我也是呢。祖母，这就是我说的新朋友，汤姑娘。”
白云溪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抖抖嘴角，这俩丫头好像只见过一次面吧？
不等她开口，后面被丫头扶着走来一位老太太，
“这丫头，一下车就火急火燎的往这边跑，原来是遇见熟人了。”汤家，御史大夫，从一品。
“汤老夫人有礼，”
白云溪微微福身，小五又做了京都的关系网，她也翻看了一遍，知道这位有诰命在身。
“白淑人不用客气，俩丫头有缘分，倒是难得。”
汤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白云溪祖孙，温和的回了一句。
“这还得多谢郡主邀约，去参加她的诗会，回来就对汤姑娘念念不忘。”
白云溪轻笑一声，寒暄了一句。
她们白家跟京都的贵妇都不太熟，也只有客气的寒暄。
几人说话间，顺着人流往宫门走，恭人查了对牌，把人放进去。
穿过高大的宫门，进入宫内，走在高耸的红砖宫墙内，看着墙壁两侧挂着宫灯，把道路照的通亮。
片刻后，汤家人便跟了上来，两丫头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看的两家人很是无奈。
她们一行人被小太监引领着，一路来到紫宸殿，也是官家宴客的宫殿。
按照品阶落座，家里的小辈坐在身后，万一官家娘娘心血来潮，叫人起来说话，也不会弄错。
白云溪一落座，就接受到周围探视的目光，白家初来乍到，突然冒出头，让很多人好奇。
有人探究，也有人低生私语，但这都不影响白云溪。
就当过来开个会，吃个席，走个过场而已。
好在众人也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倒是没人敢随意开口评判。
紫宸殿一分为二，中间隔着一层纱帘，外侧是男宾席位。
在宴席开始前一刻钟，白云溪看到小五走进来，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丫丫冲他摆摆手。
看到母亲带着丫丫端坐在那里，小五才下放心，走到自己位子上坐下，旁边的官员看到他出现，立马就过来打招呼。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贺，官家携皇后一起出现在大殿门口。
看着年轻的帝王和皇后，白云溪跟看戏似的。
随着众人起身，齐呼万岁，年轻帝王双臂展开，温和的让众卿平身。
“今日宫宴，众卿都不必拘束，辛苦一年，都该畅怀痛饮几杯才是。”
“多谢皇上隆恩。”
之后，官家发表了一番讲话，大义就是感谢众卿一年的努力，年关将至，欢聚一堂，让众人好吃好喝，来年继续为朝廷效力。
讲话结束，丝竹声响起，一群舞女从大殿口涌入，伴着声乐摇曳身姿，翩翩起舞。
白云溪看着舞姬的身姿，不得不感叹，不愧是皇家歌姬，都是有水准的，瞧瞧这杨柳腰，瞧瞧这芙蓉面，还真是养眼。
特别是丫丫，第一次看这个，睁大眼睛，欣赏的很认真。
第九百五十五章 试探
皇家的宫宴，歌舞升平，杯盏交错，气氛融洽。
自从新帝登基后，一直崇尚节俭，但皇家宴会在别人眼里，依旧精致奢华。
唯一让白云溪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菜品，好看，精致。
原则上口感也应该不错，御膳呢，都是大厨，能差得了？
可惜，紫宸殿距离御膳房有点远，就算热腾腾的出过，一路送来，油都沁住了。
所有的菜品就变得不能吃只能看了。
这可是皇家宫宴，万一拉肚子可咋整，当场让你社死。
所以，整个宴席，她就尝了几块糕点，凉菜，炒菜一类都没碰。还悄悄交代了大孙女，菜品别吃，免得闹肚子。
白云溪发现，不光她没吃，其他命妇也是一样，都是捡着好看的糕点，垫垫肚子。
首位上端坐的皇后娘娘，脊背挺得直直的，端着得体的笑容，目光扫过殿中的命妇，最后落在白云溪祖孙身上片刻，又默默转了视线。
白云溪感受到那股探视的目光，权当不知道，用筷子夹着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皇后娘娘看着面前的水晶糕，招来身后伺候的人，让她把水晶糕给送到白云溪面前。
宫女端起水晶糕轻轻的走到白云溪面前，把碟子放下，温声开口。
“娘娘赏赐淑人的糕点，您慢用。”
看着突然出现的糕点，白云溪一愣，诧异的抬头，就看到皇后娘娘微笑的脸。
圣人赐糕点，虽然是她桌上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不可多得的荣耀。
回过神，白云溪刚好起身，就被宫人制止了，“娘娘说了，不必起身致谢。”
这么体贴？不愧是圣人，一国之母，阔达。
即便不起身，白云溪也侧身行礼，表示了下谢意。
皇后娘娘的动作虽然轻，但在同一个大殿，宫女一动，自然瞒不过其他人，无形中让人羡慕了一波，也让不少人心思动了起来。
白大人空降翰林学士，还时常进宫伴驾，跟官家一起讨论学问，本就让大臣们多想，如今连娘娘都如此抬举白家人，看来官家对白翰林不是一般的满意啊。
在他们看来，白翰林一个寒门士子，无依无靠的，最后还不是要依附在某个氏族之下。要不然，他凭什么在京都这个大染缸里站稳脚跟。
孤臣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官家虽然勤勉，也喜欢自身清正勇士，但得有命享才行。
白云溪坐在那里，听着众人杂乱的心声，坐的昂首挺胸。
这些人就是妒忌他家小五能得帝心。
但她们说的也没错，单靠小五一个人确实不行，他得找属于自己的联盟。
而且，小五最大的靠山就是官家，只要官家信任他，别人越酸越好。
如此官家才会更信任他。
上首的皇后娘娘一直注意着白云溪的动向，见她荣辱不惊的态度，心里对她的好感立马上升了一些。
虽然出身低了些，倒是个能稳得住的。
官家坐在旁边，自然不会错过皇后的操作，看她试探白翰林的母亲，微微动了下眉头，便不管了。
白翰林是个有毅力的仁杰，他用着颇为顺手。虽然不知道他以后能不能顶得住氏族的压力，但目前而言，趋势还不错。
听着上位两口子的心声，白云溪夹起一块水晶糕送进嘴巴，轻轻的嚼着。
都说最不可捉摸的就是帝心，现在听来，倒也不意外，她早就猜到，官家把想把小五打造成手中的利刃，让他戳哪就戳哪。
但是吧，以她对小儿子的了解，这娃儿可是有大志向的人，不会只甘心做一把剑的。
他们接触的还不够久，君臣之间还处于磨合期。
当宴席进入尾声，官家和皇后娘娘起身离席，临走之际，还不忘吩咐下去，让宫人好生照顾着，让众位大臣吃好喝好，畅所欲言，不用拘束之类的话。
常年浸淫官场的人，哪个听不出来这场面话？
官家只是客气而已，你还真敢敞开腮帮子大吃大喝？
就算官家认真的，大臣们也不敢滞留在宫中肆无忌惮的喝酒，万一酒后失言怎么办？
有那时间，还不如待在家里娇妻美妾的伺候着，不比这舒坦？
因此，众人恭送官家离开后，也纷纷起身离去。
白云溪牵着孙女，随着众人鱼贯而出，丫头不准进宫，都在大门口候着。
入宫后，一些照应都有宫人安排。
看到两人出来，守在门口的宫人立马把两人的斗篷拿来，体贴的帮忙系上，白云溪为表示感谢，每人送了个荷包。
接到赏赐，宫人也眉开眼笑，语气更加真诚。
每年宫宴，她们这些宫人都会调派过来，引领命妇入宫出宫。
能不能过个宽裕年，就看个人运气了。若是刚好遇见个刻薄的命妇，有时候一个子儿也落不到手。
一路出了宫门，白云溪一出现，石榴就发现她们了，搓着手跑过来扶人。
“主子，今儿真是太冷了，约莫着又要下雪了。”
“辛苦你们几个了，回去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
她们一直守在马车里，虽然出门的时候，准备了炭盆，但这时候，估摸着早熄灭了。
“主子放心，我们几个一直窝在马车里，并不冷。”
白云溪领着丫丫上了马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好巧不巧的，刚好跟谢老夫人的目光交汇。
原本她出现在宫宴上，就有人探究。自从皇后娘娘赐下那盘糕点后，探视的目光如芒在背。
一路出宫门，都没消失。
但这些人跟她没什么交集，贸然上来打招呼，也觉得掉价。所以，她眼前倒是清净。
目光跟谢老夫人相遇，也只能微笑着点头示意，再多也就没了。
回到家，梳洗过，坐在罗汉床上，喝着杜氏炖的红豆莲子粥，才感觉肚子里舒坦了。
转眼，大年到了。
她们一家子聚在一起，在炮竹声中一起守岁迎新年。
地上铺着厚毯子，两个孩子坐在上面摆弄玩具。闲暇时，杜氏缝制了很多小玩意给他们逗乐。
屋内燃着红彤彤的炭火，映照着一张张红润喜庆的脸。
第九百五十六章 普陀寺
“前几年咱们在府城过年，就觉得很热闹了，现在来了京都，说不定更热闹。我都盼着上元节的灯会呢，到时候咱们也做几盏好看灯笼才行。”
李氏嗑着瓜子，偶尔看着地上玩闹的孩子，轻声提议。
“这有何难，回头让管家去灯笼铺多定制几个，家里也多挂一些，咱们自己看着也喜庆。”
新的一年，新的开端，白云溪来到这里也第十个年头了。
看着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心里也感慨良多。
这些年折腾下来，辛苦不少，收获也是杠杠的。
虽然其中出现老大那粒老鼠屎，但好在被她及时挑出来扔了，没坏了一锅汤。
新年起始，她们白家也在京都打开了新纪元，成为京都的新贵。
京都的信念习俗跟府城大同小异。
初一登高望远。
但大雪封门，他们想找个地方登高的地没有。好在院子里有几个亭台楼阁，走一圈有那个意思就行了。
五更天，随着炮竹声响起，大家一起吃五更饭。
之后就是孩子们给她拜年，发红包后。
所有人拜完年，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白云溪拢着大氅站在廊下，看着空中飘落的雪花。
放眼望去，整个京都笼罩在白茫茫的世界里。
“真是不巧，大年初一竟然赶上了大雪，咱们还出门吗？”
李氏一身橙黄衣裙，夹棉的褙子，站在婆婆身边，手中拿着一个柿饼，一边咬一边看天。
“都说下雪不冷化学冷，若要出门也能，但搁不住受那罪。”
这时代最难的就是交通，湿哒哒的往外跑，忒受罪，反正她喜欢窝在暖融融的屋内，嗑着瓜子，跟人唠嗑。
“娘说的对，等雪停了，路面干净了，咱们想去哪就去哪。”
李氏赞同的点点头，回头看着毯子上滚成一团的俩儿子。大雪天的带着孩子出门，不好，万一受风寒了，可不得了。
但小四是个闲不住的，跟众人打声招呼就带着长随出门了。
一个时辰后，
一群人便裹着风雪归来。
小四站在廊下清理身上的积雪，白云溪看到她，轻笑，
“这么快就回来了？”
“街上也没什么人，地上的积雪都没有及时清理，路不好走。”
京都的街道，都有专人定时清理。但大年初一，谁不想窝在家里，享受难得的假日。
小四搓着手进来，先去火盆烤了烤手，摇头叹息一声，还以为大过年的能好好玩一场。
可惜，京都这地方的人忒懒，都不出门。
不就下点雪嘛？
“窝在家里才舒坦，不用受冻受累。”
白安静坐在旁边，也就过年不见她做针线，手中握着一个茶杯，轻轻的吹着，喝一口。
看着小四冻得通红的脸颊，白云溪给他倒杯热水，
“这就是男娃子和女娃的区别，他们就喜欢往外跑，外面有广阔天地，能大展拳脚。”
“娘说的对，都说天高任鸟飞，多出去走走，多看看，才有机会。”这几年，他长进的可快了，前阵子回去，焦掌柜还说他跟变了个人似的，有大东家的范了。
听着小四的心声，白云溪也是赞同的，这几年小四的事业搞得风生水起，眼界开阔了，赚钱了，底气也足了，心态自然也就跟着提升了。
初二以后，就是串亲，她家除了谢瑜和小五的大师兄，便没有其他人了。
虽然亲戚少，但家里依然收了不少年礼，都是各府管家送过来的，道一声新年吉祥，放下礼物就走了。
白云溪带着杜氏盘点了各处送来的节礼，都是平常的东西，按照同等的价格，回了一份以示感谢，也就行了。
等到天气放晴，雪融化的差不多时，已经初十了。
朝廷封笔到上元节，但期间若是有事，官家会直接宣臣子进宫议事。
一大早，小五就被宣召进宫了。
看着晴好的天气，白云溪琢磨着，提议去趟普陀寺，烧香拜佛顺便玩一天。
这个主意得到了家人的认同。
作为女眷，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各种寺院，除了许愿，也是个出门的机会。
当然，章亦珊依旧在家留守，冰天雪地的，虽然路上好走些，但她终究是个孕妇，出门在外还是有风险的。
这时期的医疗落后，她确实不敢让儿媳妇冒险。
“银杏草果好好照顾着你们主子，家里的事儿我已经安排好了，都不用多操心，我们出去一天就回来了。”
章亦珊扶着银杏的手，一手抚着凸出的肚子。
“娘放心，我就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
别说路上不好走，就是好好的她也不会让自己冒险。
现在她的心里，只有这个孩子，只盼着他们母子好好的。
“祝嬷嬷夜里冻着了，也留在家里休息了。若是有什么事儿，你让银杏找她也行。”
“知道了，说不定官人一会儿就回来了，有他陪着，没事的。”
大过年正热闹的时候，在家窝了十天了，确实得出去转转。
尤其是二嫂她们，来了京都还没出过门呢，去普陀寺上柱香，祈求平安，说不定还能赶个年会。
目送白云溪的马车离开，章亦珊才转身回去，歪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一群人坐着马车，从西城门出发，一路前往普陀寺。
因为天气好，路上行人也多，牛车，骡车，马车络绎不绝的出城。
城内的积雪虽然被清理干净了，但城外的积雪却没人清理，被车压过，人踏过后，有些泥泞。
半个时辰的路程，生生耗费了一个时辰，才停到普陀寺的大门前。
普陀寺，香火旺盛，站在门口，就能看到院子上空烟雾所绕。
鼻翼间弥漫着浓郁的香火味。
白云溪让青川把马车靠边停，她跟小四招呼一声，带着丫丫上台阶，进入寺院。
李氏拉着白安静的手跟在后面，她把孩子留家里了，让焱哥看着，省的出来受冻，一会儿她得去求几个平安符给带回去，保佑儿子平安顺遂。
进了寺庙，白云溪先让小四去跟大师傅要一间寮房，作为临时歇脚。
“行了，你们想去拜佛听经，就去吧，记得回来的路就成。”
第九百五十七章 海棠花玉佩
白云溪则带着丫丫，在寮房稍作休息，也去大殿上柱香，祈福平安。
顺便捐了一百两的香油钱，大师傅感谢回馈了几个平安符。
之后就带着丫丫在寺庙随意溜达，她平时也不常出门，看着人来人往的寺院，竟也不觉得吵闹。
“丫丫，这里。”
就在两人站在围栏边眺目远望时，身后响起一声呼唤。
丫丫回头，惊喜的看着跑来的汤媛，
“汤姑娘，好巧。”
“我跟着祖母来上香。”汤媛笑眯眯的拉着她的手，“过年期间，天天串亲戚，今日好不容易缠着祖母出来玩。”
说话间，汤老夫人也走了过来。
白云溪看着走来的汤老夫人，不知怎么的，眼神就落到了她腰上挂着玉坠上了，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通透的玉质，海棠花花瓣清晰可辨，隐隐透着纹理，好像在哪里见过。
“汤老夫人新年康健。”
“白淑人新春吉祥，”
感受到白云溪的视线，汤老夫人低头看了眼腰上挂着的玉坠子，转头看着俩丫头因为巧遇而欢喜的样子，很是无奈。
她这孙女平总是跟那些贵女处不到一起，说跟她们一起说话累得慌。
这丫头是她带在身边教导的，平时是娇惯了些。但该教的她也落下，也不知哪里出了岔子，竟然养出了个懒猴。
宫宴那天，人多，她没多注意，今儿再看白家姑娘这双大眼睛，心里了然，
小姑娘长相甜美，特别是气质，清新脱俗。单从这一点，就能判断出这姑娘应该读了不少诗书。虽然还稚嫩，但也透着一股典雅的气息。
再过几年，应该更出色。
丫丫看到汤老夫人打量她，也不怵，福身见礼，
“汤老夫人安康，”
“真是乖巧可人的好孩子，白淑人教导有方。”
“汤老夫人客气了，这丫头调皮的很，也就在外面收敛些。”
能跟汤姑娘看对眼，两人的脾性估摸着也差不到哪里去。
“还都是孩子，调皮点倒也无妨。”
听着白云溪的语气，汤老夫人笑容真诚了些，看着寺院人来人往，开口提议，
“老身刚才让人准备了寮房，白淑人可愿意去喝杯茶，小坐一会？”
俩孩子说的真起劲，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舍不得分开。
听着汤老夫人的邀请，白云溪看了眼丫丫，“如此，就打扰了。”
看着俩丫头手牵手的跑到前面，汤老夫人摇摇头，跟白云溪闲话家常，
才知道汤家经常来普陀寺礼佛，是寺院的常客，有固定的寮房居住，宽敞又暖和。
汤媛进了寮房，直接把披着的斗篷解了下来，露出青色的的衣裙，还有摇曳在腰间白玉坠子，依旧是海棠花的造型。
再次看到这个海棠花，白云溪眼神闪了下，也终于想起她为何对这个海棠玉坠子如此关注了。
她手中也有一枚，唯一的区别就是她那枚海棠玉佩比她们的玉坠子多了一个白玉圈。
中间雕刻的就是这种海棠花，连花瓣的形状都是一模一样。
对于白云溪一直盯着她们玉坠子，汤夫人眉头一动，倒也没有隐瞒，
“我们汤家祖上钟爱海棠花，但凡家里子女，人手一枚。虽然看着一样，但各有各的名号，隐藏在绽开的花瓣之下。”这也是汤家的信物，若是族内子弟遇到难处，拿着此信物可到汤家任何产业求救。
这种信物就相当于一个徽章，各家氏族都有，没什么奇怪的。
听着汤老夫人的解释，白云溪回过神，歉意一笑，
“还请您见谅，这个海棠花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眼熟，便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么巧吗？
老举人的留下那位海棠花玉佩跟汤家的玉坠子很像。
听着白云溪的解释，汤老夫人点头，“这不奇怪，以花为佩的饰品多了去了，遇见相似的不奇怪。”
她们家的玉佩和玉坠子，每交给一个子弟都有署名，外面再多类似的，跟汤家也没什么关系。
听着汤老夫人的解释，白云溪想了下，也觉得有理，回头她再把老举人留下的玉佩好好看看，是不是类似……
刚想到这里，寮房的门就被推开，
“祖母，我回来了……”
话说到一半，当看到寮房内还有陌生人，少年立马规矩的站好，冲着老夫人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把披风解下来递给身后跟进的小厮，躬身一礼。
“不知祖母有客人在，是孙儿唐突了。”
“你这孩子，都十六了还莽莽撞撞，若是让你祖父看到，少不得又得罚你。还不赶紧见过白淑人？”
汤老夫人很无奈，瞪了眼孙子，转头看向白云溪，才发现，她又盯着孙子腰上的玉佩看。
这位白淑人真有意思，怎么总盯着她们的玉佩看？
难道她真有一模一样的？
怎么可能？
被祖母训斥一句，小郎君也不生气，冲着白云溪再次深施一礼，
“见过白淑人，淑人安康顺遂。”
“快快免礼，好俊俏儿郎。”
白云溪收回视线，温和的夸赞几句。
若说刚才她还抱着雷同的想法，在看到汤家小郎君身上的玉佩时，白云溪就敢肯定，老举人留下玉佩跟小郎君腰上挂的一模一样。
原来男女分开了，女的直接是海棠花造型的玉坠子。男的则在圆形玉佩中间雕刻了一朵海棠花，下面配着流苏。
原来老举人的身世真的不简单。
京都汤家，御使大夫，典型的书香门第，以诗书传家。
怪不得老举人读书这么好，原来有血统。
一想到她跟汤家兴许是一家人，白云溪便觉得世事弄人。若不是小五一路冲到京都，老举人的身世她们一辈子也摸不着。
现在人就在眼前，白云溪感叹过后，也就平静了。
原本她也没想着为老举人解密身世，若是顺手而为，倒是不拒绝。
当然，一个人离家几十年，早就物是人非了，人家愿不愿意认，还两说呢。
想到这点，白云溪轻声一笑，
“真是不好意思，看到熟悉的东西，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实不相瞒，我手中也有一块跟小郎君一模一样的玉佩。”
第九百五十八章 小五受伤了
听着白云溪的语气，汤老夫人一愣，一模一样的玉佩？
也就一刹那，汤老夫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之后便恢复了正常，
“不知我能否看看？”
“当然可以，那块玉佩我一直保存着，好多年了。”
这种事没什么好拒绝的，若真能为老举人寻根问祖，也是好事一桩。
“汤老夫人若是想看，随时欢迎来府上。”
“那就多谢了。”
汤老夫人郑重的点头，眼里透着审视。她倒要看看，这位白淑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两人在寮房说了会话，白云溪就带着丫丫起身离开了。
汤老夫人客气的把人送到门口，皱着眉看着祖孙俩消失的身影，心里疑虑重重。
“老夫人，您是不是觉得白家心有所图？”丫头站在身边，看着主子拧眉沉思，小心的开口。
“谁知道你呢，但很奇怪就是了。”
就是不知道在普陀寺偶遇白家是不是她们有意为之。
“奴婢也觉得白家有问题，听说她们是乡下来的，鱼跃龙门呢。”丫头扶着老夫人进屋坐下，“也不知咱们姑娘怎么跟白家姑娘遇上了？”
“确实得查查。”她们汤家可不是小门小户，想要耍心眼子她们找错地方了。
想到这点，汤老夫人招来孙女，“媛姐儿，你很喜欢白家姑娘？”
“是啊，丫丫可聪明了，读的书比我都多。关键是人不死板，跟她一起说话有意思。”
汤媛娇笑一笑，偎依在汤老夫人身边，
“祖母，我喜欢丫丫，你千万别吓着人家，要不然我就没朋友了。”
“你这丫头，祖母什么时候阻止过你交友，就是让你慎重些，这世道人心不古，你得会分辨，小心被人伤了心。”
难得孙女喜欢一个丫头，她倒是不忍心拦着。
“你呀，明明比人家大两岁，反倒追着人家跑。”
“无所谓啦，好玩不就行了吗？”汤媛晃了晃祖母的胳膊，看着她纵容的神色，嘻嘻一笑。
“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汤老夫人看了眼沙漏，吩咐身边的丫头，“去通知郎君，启程回家。”
白云溪带着丫丫回到自家寮房，喝口水，想着今日遇到的汤家人，回头得让小五查查，四五十年前，汤家是不是有什么隐秘的事儿发生？
等杜氏和安静几个回来，白云溪就让他们收拾东西回家。
来普陀寺一趟，捐点香油钱，得了几个平安符，目的也算达到了。
马车行驶在路上，摇摇晃晃，一会儿的功夫，丫丫就睡着了。
太阳偏西，冷气越发逼人。
就在白云溪也昏昏欲睡时，伴随着马儿嘶鸣，堪堪停下，马车上的人猛地向前栽，还好白云溪眼疾手快，抓住车厢扶手。
“怎么回事？”
“回老太太，五爷身边的石头骑马飞奔而来，差点就撞上了。”青山回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石头你这个毛猴子，身后有狗追你不成？”小四翻身下马，揪着他的后领子就是一顿训。
“四爷饶命……”听到石头，白云溪心里咯噔一声，直接撩开帘子，就看到石头被小四拎着，急的满头大汗，连忙让小四把人放下，
“老太太，出事了……”
不等她说完，白云溪眼神一冷，直接制止，“过来说话。”
接触到老太太冷飕飕的眼神，石头激灵一下，连忙凑到车窗前，低声回禀。
“老太太，五爷受伤了，五大娘子差点动了胎气，好在祝嬷嬷和二爷都在，已经稳住场面，也去请了大夫。祝嬷嬷让小的出城来寻老太太。”
听着石头的回禀，白云溪一愣，小五受伤了？
他不是进宫伴驾了吗？
白云溪和小四对视一眼，两人都很焦急。
“怎么受的伤？”年还未过完，哪个忍不住了？
“小的也不知道，五爷是被程前程野一起扛回来的，程野进了院子就晕了。”
听着这话，白云溪立马招呼小四，“通知雯幽带人回府。”
“娘别着急，我这就去叫雯姐。”小四脸色绷紧，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大过年的时候对小五下手？
看着小四翻身上马飞奔而去，白云溪吩咐一声，赶紧回府。
她知道小五挡了不少人的路，但目前大家还都处观望阶段，应该不会这么早出手才是。
青川赶车的技术不错，速度极快。白云溪双手扶着车厢，咬着牙忍着。
半个时辰不到，她们就到了大门口。
青山看到老夫人的马车归来，立马打开大门，迎进去。
车还未停稳，白云溪推开了车门，
“五爷怎样了？”
“已经请大夫包扎了伤口，祝嬷嬷正招呼着人熬药。”守在门口的婆子就等着老太太，立马回禀。
白云溪扶着石榴的手，快速向海棠苑走去，一进门，就闻到浓郁的草药味。
章亦珊守在床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五。
白云溪放轻脚步走过去，看着小五无奈的神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怎么回事？”
听到婆婆的声音，章亦珊猛地回头，直接抱着白云溪的腰身，呜呜的哭了起来，“娘，官人受伤了，很严重。”
“乖，你现在还怀着孕，情绪不能激动。”
白云溪抬手抚了抚她的发髻，拍了拍她的肩头，看向小五，挑眉，到底怎么回事？
小五敛下眸中的神色，官家宣他入宫，也就一个时辰，他就出宫了。
想着天气不错，就带着书远外面转了转，没想到竟然遇到了埋伏。
好在有程前程野，要不然，单他和书远还真就交代了。
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娘，大夫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歇息两日就好了。”
白云溪看了眼身上的伤口，不等她开口，章亦珊就咬牙切齿的怒吼一声。
“光天化日，竟然有人截杀朝廷命官，真是不知死活。官人，咱们报官吧，让京兆府好好查查，他的管辖下出现这等恶劣之事，总得给咱们一个说法才是？”
“娘子别急，这事我已经让人去了京兆府，他们会重视的。”小五拍了拍她的手，原本他不想回府的，但程野程前怕外面不安全，硬是给他驮回来了。
第九百五十九章 都别想过好年
白云溪听着小五沉稳的气息，也不着急了。
“亦珊说的对，天子脚下，竟然有狂徒行刺，今日你遭殃，明日就有别人，京兆府确实难逃其责。”
说着，白云溪看着小五，轻声提醒，
“就算京兆府抓不到作乱者，也得给他们找点事儿做，谁让他管辖下的京都出乱子呢。大过年的不让咱们痛快，那就大家一起闹腾呗。”
小五可是三品大员，什么人敢冒着风险对他下手？
指不定是哪个精虫上脑的家伙，下达命令之前，脑子被暂停了。否则，换个正常点的就不会在这节骨眼冲小五下手。
尤其是大白天。
小五躺在床上，听着老娘的语气，嘴角抽了抽。
“你们放心，今日这事儿，京兆府必定会给我一个交代。”
也怪他疏忽了，想着大过年的没人这么无聊动手动脚。果然，人不能有侥幸心理，容易栽跟头。
“那你就好好休息，我已经让小四把雯幽喊回来了。”白云溪看着他懊恼的神色，弯了下嘴角。
京兆府怎么查她不管，只要别闲着就行。但她更相信雯幽调查的结果。
听着母亲的打算，小五想了下也没反对，其实就算不用雯姐，他也能猜个大概。
自从官家倚重他之后，有多少人看他碍眼，心里也有个大概。但朝堂的事儿，不好在家里说，也不能让家里担忧。
娘早就给他说过，男儿志在四方，家门以外的事儿，都是他们兄弟该扛起来的。
“也好，雯姐在娘身边，我们也放心。”
听着小五的提醒，白云溪也没有拒绝。
看着一家子都围着小五，大眼瞪小眼的，直接摆手，
“好了，都回去吧，让小五好好休息。”
等人陆续出门，白云溪看着小儿媳妇，叹口气，这人坐在床边这一会儿，连个姿势都没换，就这么盯着人，好像一眨眼人就能飞了似的。
“亦珊，你也去休息，有丫头婆子照顾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小五伤势不重，休息个几天就恢复了。”
听着婆婆的话，章亦珊抬起头，用帕子擦了擦眼睛，
“娘放心，我知道的，不会让自己累着的。”
从成亲以来，官人第一次出这么大事儿，还是在她有身孕的时候，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但心里也明白，这些事根本不可控。父亲也曾经给她提过，官人的仕途中，必定会遇到很多阻扰，让她有心理准备，做好贤内助。
自我鼓励一番，章亦珊深吸口气，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白云溪看着她，心里琢磨着，距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月呢，要不请亲家母来一趟，最好让她陪着闺女住上大半年。
临走之际，白云溪想到普陀寺的偶遇，又忍不住回头。
“我应该是发现你父亲的身世了。”
“什么？”
小五一愣，下意识的就要起身，扯着伤口，嘶了一声，立马被章亦珊扶着了。
“官人小心伤口。”白云溪：“……”
这么激动做什么？
“母亲，父亲的身世如何？”
小五让银杏给他身后垫个软枕，焦急的看着老娘，他早知道父亲的遭遇，是被祖父捡来的，送姓赠名，当义子养在身边的。也就是这个原因，父亲和母亲成亲后，村里人都说父亲是上门女婿，父亲也从未解释。
如今父亲和祖父祖母一起躺在柳树湾后山脚下，若是寻到父亲的身世，自然再好不过。
父亲这么多年背井离乡，跟母亲窝在柳树湾，最后走的那么让人愤慨，想必心里也有诸多不甘才是。
听着小五的心声，白云溪一愣，记忆中的老举人是因为一口气没上来气死的。
遭遇朋友背刺，心里憋屈，气急攻心，心梗了。
……也不排除老举人做这一切，努力向上，只为了向家族人证明，就算没有家族庇佑，他也能活的很好。
只不过，人有点走背，没有让他扬眉吐气罢了。
“是你爹留下那枚海棠花的玉佩，我今日在普陀寺偶遇汤家，也就是御史大夫汤家，汤家小郎君身上挂着的玉佩跟你爹留下的一模一样。”
白云溪说着，看着小五讶异的神色，
“为了确认，我也询问过了，汤老夫人说汤家的郎君人手一枚玉牌，玉牌上刻的字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姑娘们则是一个海棠花的玉坠子。”
“你爹那枚玉牌我看过，海棠花枝下刻了个辉字。你祖父给他起的临时名字，就用了这个字。”
白云溪说着，借住袖兜的掩护从储物柜里掏出一块洁白无暇的玉佩，就是下面缀的蓝色流苏有些破旧了。
小五接过玉牌，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就沉默了。
父亲的这块玉佩他从未见过，之后也从未见娘拿出来过，原来一直被娘贴身收着呢。
娘一直惦记着爹的身世，才会如此上心。
也是他这个当儿子的无能，虽然已经暗地里打听了，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汤御使私下里他见过几次，两人只是点头之交，他腰上的那枚玉佩他也看见过，现在回想起来，确实是海棠花的图案。
听着小五的心声，白云溪一呆，什么贴身收着，她怕丢了好不？
再不济，这块白玉也值不少钱呢。
臭小子，别跟她胡乱扣帽子。
你们亲爹娘在地下已经团聚了，指不定怎么撒着狗粮看着你们蹦跶呢。
“娘准备怎么做？”
听着小五的询问，白云溪挑眉，“这个娘想听听你的意见。”
能不能让老举人认祖归宗，其实她不至那么在意。
一个人几十年背井离乡在外生活，病重之后，都没有跟原主交代什么，证明老举人对于归乡的念头估摸着也没有多迫切。
这个时期的人注重血脉，同样也很注重家族，小五几个又是老举人的亲儿子，为他们爹争取的心思她可以理解，但却不鼓励。
人都没了不是吗？
小五沉思片刻，
“爹脱离他们家族几十年，就算是汤家血脉，也早就物是人非了。当年爹去世时，也没提起家族，其中应该有咱们不知道的隐秘之事。”
第九百六十章 老举人的身世
白云溪点头，不愧是天子宠臣，聪明。
“这事儿咱们想不动，娘不是试探过了吗？先看看汤家有什么动静再做打算。”
汤家人若是重视，为了查明原因，必定会主动上门。她们积极配合就是，一切便可皆大欢喜。
若是人家压根不在乎，他们也没必要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她们白家如今可是京都新贵，犯不着上杆子去讨巧。
而且，据他所知，当年爹沦落到柳树湾可是凄惨的很。一个世家郎君出现在那等穷乡僻壤，若是期间没点阴谋论，他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汤家什么个情况，先观望，再做打算。
听着小五的心声，白云溪点头，跟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反正她已经把饵放出去了，对方上不上钩，就看他们个人了。
“你想的很周全，咱们确实不用着急，该着急的也不是咱们。”
汤老夫人回到府中，必然要有打算的。
至于下一步怎么走，她们等着便是，反正正主已经死了，迟来的东西，要不要都没多大感觉。
母子俩达成共识，白云溪认真的看着儿子，挑眉，“若是汤家让你们认祖归宗，你可愿意？”
小五眉头一跳，看着老娘调侃的神色，抿着唇角。
“我们只需知道父亲在汤家是个什么身份就行，认祖归宗还是算了。如今的汤家，人才济济，我们兄弟在人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再说了，凭什么让他们认祖就得认？
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
再说，她们随母亲生活在柳树湾，那里是他们长大的地方，有很多不可磨灭的记忆，白家族人她们也早就习惯了。没必要再跟自己多弄一层束缚，
“那你好好休息，这两天就什么都不用管了，一切有娘挡着。”
白云溪接过那个玉牌，轻声安慰一句，就带着人回了自己院子。
接下来她只需等着汤家人的动作就行了。
雯幽回来后，白云溪直接让她去调查小五遇刺的消息，至于汤家，稍后再查也不迟。
白小五路上遇袭的事儿已经传遍了，京兆府也出动了，衙役沉着脸出现在大街上，吓得百姓纷纷避让，大过年的突然冒出截杀朝廷命官的事儿，把大家的假期都打乱了。
被迫上班的人没一个好脸，个个都跟欠了钱似的，黑乎乎的。
“她娘的，连个安生年都不让好过，老子正要陪着媳妇去上香祈福呢，半道给拽回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哪个不要命的选在这个时候刺杀白大人，整个京都的人谁人不知，白翰林是官家的宠臣，这不是在老虎嘴上拔毛吗。”
“行了，一个个的打起精神，别耷拉着脸，大人说了这事必须查个水落石出，要不然没法给白大人交代。”
此话一出，众人一阵静默，认命的跟上去了。
“张头，案发现场早就被人破坏掉了，怎么查？”
“那也得查，再仔细些，你们几个分开走访，案犯现场周围的人家一个也不能落下，看看有谁看到了什么可疑之人，或者可疑的事儿。大白天的敢做这个，尾巴扫的再干净也会留下点痕迹。”
“是，”
看着兄弟们分路调查，张护卫抹了把脸，今日朋友小聚，酒还没过瘾，就被揪来了。
长街上，官衙一趟趟的穿梭，原本热闹的街道也冷清了不少，大过年的谁都不想沾染晦气。
汤家，汤老夫人一回府，立马询问心腹婆子，“老爷何在？”
“回老夫人，老爷上午出门会友，下午一直待在书房。”
“去请老爷来一趟，”
汤老夫人换了一身常服，坐在罗汉床上，伸手接过丫头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心思飞转。
她婆婆是汤家继室，自家老爷也是继室子。
据说婆婆进门之前，原配也有一子，是府中的大郎君，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一直养太夫人身边……后来听说在一次庙会中，大郎君跟家人走散了，太夫人起全族之力一起寻找，最后还报了官，让官府协助查找，最后也无所获。
太夫人经受不住打击，撒手人寰，后来她婆婆也离开人世，这事儿也就慢慢淡下去了。
如今突然有人冒出来跟她说，她手中也有一块汤家的身份玉佩。
凡汤家子弟，人手一块玉牌，各有其名。
而且玉牌的品质也与其身份相匹配。就比如她和小孙孙身上携带的就是羊脂白玉，上品玉质。
若今日那白淑人所言非虚，那她手中的玉牌说不准就是汤家大郎君，也就是她那未曾谋面的大伯哥。
心里冒出这等猜测，汤老夫人仰头喝下盏中的茶汤，当了祖母的年纪，大宅后院的阴私她见多了。
一个没有生母庇护的嫡子，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何其艰难。就算有太夫人庇护，终究有疏忽的时候。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哪有终日防贼的道理？
就在她沉思间，汤御史背着手进来了，“今日回来的早？”
看着气定神闲的老爷，汤老夫人给他倒杯茶，
“老爷，我们今日在普陀寺遇见了白淑人，咱们媛姐儿很喜欢白家的小姑娘，拉着人家不松手，跟亲姐妹似的。”
以前只觉得好笑，现在说不定真是那点子血缘牵引呢。
“白翰林很得官家看中，你若是跟白家谈得来，可以走动。”
汤御史在她对面坐下来，轻声开口。
“咱们媛姐儿能遇见个玩到一起的朋友也不容易。”
听着老爷的语气，汤老夫人几不可查的抖抖嘴角，
“老爷，我今日遇见的白淑人很奇怪，她说她手中有一块跟宣哥儿一模一样的玉牌。”
汤御史拧眉，一模一样，荒谬……刚扯起嘴角，猛地抬起头，看着老妻，
“一模一样的玉牌，你见过了？”
看着老爷惊讶的表情，汤老夫人心里瞬间就觉得猜测是真的了，“她没带在身上，还说我若是好奇，只管去府上查看。”
汤御史沉默了，放下茶盏，好一会儿才开口，“对方既然找上门，应该不差了。”
“老爷此言何意？”
第九百六十一章 负担
汤老夫人明知故问，汤家丢失嫡子虽然在当年轰动一时，但毕竟时间久，人都是健忘的，只要跟自己没什么关联的事儿，直接抛出脑外了。
这件事发生在她入汤家之前，作为闺阁女子，不清楚也情有可原。
汤御史放下茶盏，一后捋着胡须，轻叹一声，
“你也知道，母亲是继室，我还有个兄长，名为汤清辉，是祖父亲自起的，‘否终则承之以泰，晦极则清辉晨耀’。寓意否极泰来，晦极生明。”
一眨眼三十多年未见了。
听着老爷的深思的语气，汤老夫人敛下眸中的神色，
“如今大伯爷归来，老爷当如何？”
若是大伯爷好好的，定然是汤府的继承人，也会成为汤氏一族的家主。
但偏偏他出了岔子，几十年消失无踪，她和老爷议亲之时，也从未听人提起府中还有位失踪的大爷。长辈故去后，老爷顺理成章的接受府中的一切，这些年她作为汤家主母，也是尽心尽力，遇到境遇不好时，私下贴补了不少嫁妆。
走到今日，其中的辛劳，不可为外人倒也。
她和老爷成亲以来，生了两子子两女，如今都成家立业了，整个府邸，都是她的亲儿孙。
汤家以前如何，不是她能管的，现在却不行。
她是汤家的老夫人，儿孙环膝，突然冒出个大伯爷出来，怎么安排，都是尴尬。
宋国律例，原配嫡子，继承祖产大半以上，其余的才是下面兄弟应得的分成。现在这些东西都在他们手上，让她重新拿出来送给大伯哥，自然是不成的。
今儿白淑人给她透露这件事的目的，无非就是让她们拿个章程出来，但是怎么安排那一大家子，确实得好好盘算一下。
她能想到的，汤御史自然也能想到，沉吟片刻。
“回头你给白府递个帖子，虽然是事情大致已经明了。但关系汤家血脉，该确认的还是要确认一下，之后我会给兄长下个帖子……”
说到这点，汤御史猛地住口了。
“是我疏忽了，白翰林的过往早就被人查清了，履历上标注是父亲病故。大嫂拉扯几个孩子，确实是不容易，以后咱们多帮衬才是。”
他眯着眼看着老妻，白翰林入京之后，私下里大家没少谈论，白家的情况也被人打听的七七八八，白翰林年少丧父，白氏拉拔这一家子老小生活的。
想到这点，汤御史默默的松口气，是他猛地听到兄长的消息太震撼了，竟忘了这一茬。
听着老爷的叙述，汤老夫人烦躁的心情也莫名的安了下来。
“别说老爷疏忽，我也因为此事太过惊讶忽略了询问。如此说来，白家倒真是不容易，不过他们能一路走到京都，入翰林，也是人中龙凤了。”
她现在年纪大了，就想过个安稳日子。
“必然是兄长的敦谆教诲……兄长他自小聪慧，特别是读书方面，天赋极高。祖父不止一次夸赞兄长是汤家的麒麟儿，他的子女，自然也不会太差。”
兄长是祖父祖母看重的长孙，父亲一提起他眼里便透着惋惜，这些眼神，在他成长的岁月里，一直伴随左右。
他少年不懂事时，抱怨不少，心里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学习，把祖父和父亲的目光夺回来。
如今一眨眼，他和兄长已分别三十多年了。汤御史抚着花白的胡须，眼神淡然，现在他已经习惯了汤家家主的身份，就算兄长归来，他也只能想办法安顿，却不打算让出家主和家产。
虽然上天待兄长不公，但时过境迁，早就物是人非了。
兄长不在了他们之间的牵扯又薄了一层，但那几个侄子，回头他查看一番，若是品行上佳，认到身边来也并无不可。
尤其是白翰林，虽然是官家眼前的红人，但仅凭着一番孤勇，很难长久。
若是加上汤家的扶持，让他站稳脚跟，背后有个依靠。这等恩德，若是汤家遇到个什么坎，白翰林必然不能袖手旁观，也算是给汤家子弟挣来一份保障。
“真是造化弄人，兄长沦落外地几十年，娶妻生子，定然颇多辛劳。如今他人已经不在了，作为兄弟，我们确实得守望相助。但在这之前，你先看看白家那边的看法，再做打算。”
“老爷放心，我明儿一早就派人送帖子。”汤老夫人得了准信，直接点头答应。
她们是一辈子的夫妻，相互了解。自然能把这事儿般的妥帖。
“对了，上门时带些药材过去，听说白翰林今日当街被袭，受伤不轻，你去探望一下。”京兆府的人出来一波又一波，快把东城翻过一遍了。
看着老妻迷惑，汤御史把街上的消息给她叙述一遍，之后幽幽的叹息一声。
“还是太年轻了。”
官家手中的刀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反噬己身。
汤老夫人听着，唏嘘一句，立马让人准备起来，“我现在就让人递帖子过去，不管以后如何，探望一番也是可以的。”
后宅的事儿，汤御史不干涉，交代过后就起身去了书房。
白云溪歪在罗汉床上，石榴尽责的给她捏着肩膀，就在她昏昏欲睡时，秋葵拿着个帖子进门了。
“主子，汤家送来的帖子。”
白云溪睁开眼，这么快？
看过帖子，白云溪弯了下嘴角，“告诉送帖子的人，明儿我会恭候汤家老夫人。”
汤氏一族在京都算是二流氏族，也算是有底蕴的世家。汤家主官任御使大夫，朝廷的二品大员，家中的两个嫡子也都在朝中为官，算是不错了。
但汤家的身份刚好跟小五目前所担的责任背道而驰。
好在小五已经表态，可以认识，但不会认祖归宗。
不管当年的情况如如何，家族子嗣丢失是见不可忽视的过失。
汤家内部必然有外人不可道的隐秘之事。
如今她们都一把年纪，当年的事儿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弄清老举人的身世，也算对他有个交代。以后立牌位，写平生也好有个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