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8苏长今:我向来没脾气
??!
左沂源是看呆了,呆愣愣地看着这边的两人。
苏长今没想到太多,她如今是男装打扮,他倒不至于第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伪装。
只不过,倒是他的称呼……
慕容子赫?
苏长今顺着他的周身看过去,慢慢将视线放到了他的脸上,记忆中忽然闪出了某个人的脸。
慕容子赫,慕容家的人,慕容德的嫡子,慕容哲的侄子。
之前的慕容家一直是慕容哲当家,手下门客众多,在朝中几乎是独揽大权。
只是在一个月之前,一直在北冥的苏适向大庆传过去的消息——慕容哲忽然暴毙,慕容家一夜之间由二爷,也就是慕容哲的二弟慕容德接手。
外人甚至还盛传慕容家或许是出了内讧,为了慕容府掌家之权,导致了慕容德狠心杀害了自己的大哥。
而眼前的慕容子赫,正是慕容德的大儿子,其向来以纨绔著称,在北冥皇都几乎算是土太子一样的存在。
“你有病吧,跟你抢房的是小爷,有什么事儿冲我来!”
苏然原本准备出手驱离慕容子赫,只是她刚站到两人身前,在慕容子赫身后的左沂源就大跨步迈了过来。
得,倒是忘了,这也是个土太子爷了。
“这位仁兄,既然你也看上了这间房,君子不夺人所爱,这间房就让给你了。”慕容子赫倒是一反常态,笑眯眯地颇有几分礼貌。
只是那一双眼睛,始终未曾离开过苏长今的身上。
左沂源被拱起来的火莫名其妙地卡在了脸上,骂也不是,走也不是,“呵…哪家坟头没埋好,让你扒出来了。”
他声音不小,慕容子赫虽然没有发作,却还是拉下了脸,苏长今看得破觉好笑。
倒是围观群众暗暗地为不畏强权的左沂源竖起了大拇指,甚至有人已经偷偷讨论起了会在明天什么时辰看到他的尸体,“最晚辰时,可不能再晚了……”
苏然也看够了,淡着一张脸上前,“这位少爷,我家主人没有到处交友的习惯,见谅。”
意思很明显,别在这儿挡道儿了。
慕容子赫是谁,慕容家大少爷,何曾受过这般冷待,他登时拉下了脸,也不在伪装,“本少说要跟你做朋友,那是你的福气,你知道我是谁吗?别给脸不要脸!”
苏长今眸色微凉,却没什么动作。
“不是吧苏长今,你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平时你对我不都这样那样的嘛?!”左沂源有些夸张,瞪大了眼睛质问,左扭屁.股右扭.胯的。
苏长今这才扯起了嘴角,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扬,“我向来没脾气,能对你怎样?”
她语气和缓,让看热闹的百姓听了都觉得就是这样,看起来弱不禁风,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有脾气呢……
“苏悠,动静小点,完事了送点吃的来……要肉。”苏长今吩咐完,在众人还对其美色意犹未尽时转身上了楼。
左沂源一阵唾弃,而后忽然意识到她的话,“动静?什么动静……”
“本少让你走了吗?!”见她离开,慕容子赫指挥着自己的打手上前去抓她,左沂源终于知道了苏长今话里的意思。
下一刻,传来惨痛的呼喊:“啊——你敢动我!慕容家不会放过你们的!!都给我上!!”
349远道而来,再入皇都
苏悠轻看似飘飘地捏住了慕容子赫的胳膊,却让他瞬间失去了活动能力。
事情就发生在苏长今离开,慕容子赫喊出那句“都给我上”的下一刻——
客栈中呼呼啦啦站起来,涌现出了至少二十多个手无寸铁的“百姓”,皆是气势汹汹地盯着他。
慕容子赫再怎么脑残,此刻也知道了对方不好惹,起码现在不是他区区十几个家丁能惹得了的。
两方对峙,慕容家的家丁节节败退,几乎块怼到慕容子赫的身上了,“你们这些废物,平日里养你们有什么用……”
“少爷,他…他们人多势众,我们打不过啊。”家丁抱怨。
苏悠笑得张扬,一瞬间好像真的回到从前还在北冥,她也“耀武扬威”的时候了,轻而易举地提起慕容子赫的后脖颈,吓得慕容子赫大惊失色——
“啊啊啊,女侠,女侠饶命!!”终究是小命要紧,慕容子赫终究愿意一时忍气吞声。
可苏悠却不是这么想的,她手上一扬,直接将慕容子赫向着楼下一扔……这一扔,看得围观百姓直接大跌眼球,而后就是一片惨痛的叫声。
“啊——疼死本少了!你们等着!!慕容家……慕容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苏悠轻飘飘地收回了视线,“把人打一顿,扔出客栈,别打扰了人家掌柜的做生意……记得轻一点啊。”
便衣队队伍中有人出了个头,对着苏悠点了点头,会意一笑,“苏姑娘放心,兄弟们手下都有分寸。”
苏悠满意地笑了,再不理会下面已经吓得半死的人,回首便看见了已经石化到目瞪口呆的掌柜。
“诶,我家主子要的肉,记得送过去啊。”
掌柜的猛然回神,看着眼前笑得灿烂的苏悠,默默地撤退了几步,口齿不清,“当,当然!”
……
……
在临城休整了一日,次日可谓是神清气爽,想来北冥已经得知了大庆使臣队伍前来的消息。
队伍到达临城与皇都夜城边界时,北冥终于派出了人前来迎接。
“有劳李大人前来了,只是王爷初入北冥有些水土不服,又偶感风寒身体欠佳,实在不好露面了。”
两人不远处,坐在马车里听的一清二楚的左沂源啃着苹果嗤笑,“就苏长今,一拳能放倒一头牛,还身体欠佳,装什么弱不禁风……”
小厮听得一阵后怕。
苏然坐在马上,与前来迎接队伍的李远道相谈,李远道倒是并未难为她,“无妨,北冥天寒,众位一定要做好保暖,夜城已经为众人准备了下榻之所,王爷届时可以好生休整一番。”
苏然淡笑,“如此,有劳李大人带路了。”
“好说。”
一行上百人的使臣队伍与迎接的队伍一前一后地进城,李远道不经意地瞥过身后那辆看起来便高调奢华的紫金辇,想起来临走时,陛下亲自让他来迎接大庆队伍所说的话。
“一切按他们的意愿来,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
李远道深知,北冥无极可并非是好说话或者惧怕对方的人,所以……是什么让他对大庆的使臣,如此上心的?
350真假北冥玄夜?
慕容府。
“快来人啊,少爷快死了!!来人救命啊!”
府内的下人一看是慕容子赫被抬了回来,几乎是都慌不迭地让开了道路,任凭一群家丁晃晃悠悠地将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大少爷给抬进去。
……
“怎么回事?”慕容德阴翳着一双眼睛,看着床上被抬回来的慕容子赫,鼻青脸肿的。
一群小厮哪里敢隐瞒半句当然是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无非是他们少爷又仗着慕容家的势力,去抢房结果没抢过人家,还被揍了半死……
“父,父亲……替我报仇啊!”床上的慕容子赫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慕容德眉头一皱,好歹是心疼自己的儿子,忙拉过了他的手,“让你别出去惹事,你倒好,权当了耳旁风!”
肿着两只眼,慕容子赫死命地睁了睁,“父亲,不能放过他们,我要亲手弄死那个苏,苏……”
“谁?”慕容德开口问。
一旁有小厮恭维地上前来,“老爷,小的听其中一个少年叫那个领头的,好像是叫……苏长今。”
苏长今?
慕容德眸色微变,看着床上正在不断哀嚎的慕容子赫。
……
……
苏长今一行人自然是被安排在了皇都夜城的使臣驿馆当中。
北冥无极似乎也并不急着见她,又或者说是抽不开身见她,这一点从行色匆匆的李远道身上就能看出来。
“王爷可在此先歇脚,下官还有这事要处理,先行告辞。”
李远道,礼部尚书李运芳的独子,目前年纪轻轻却已经官拜五品,任礼部侍郎。
李家不同于宋家或者是慕容家,是完完全全由北冥无极一手带起来的,死心塌地的忠于他,是北冥无极的心腹。
北冥无极既然让李远道亲自来迎接队伍,便不应该会不见她,除非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查到了。”苏然从外面回来,向她点了点头。
目睹李远道急匆匆地离开,苏长今眉眼微眯,折扇轻轻敲打在手心里,“宫里出事了?”
“……是。”苏然只是微微一惊讶,而后反应过来,“先说宋将军,慕容家拿他出使大庆办事不力,危害了北冥为由逼迫皇帝扣押了他。”
慕容家一直以来都针对宋家,这一点不奇怪,关键是北冥无极竟然任由自己的人被慕容家动手?
看出了她的疑惑,苏然解释,“慕容德煽动百姓,拿百姓对北冥无极施压,若非他力保,宋应时在回来的第一天便要以勾结大庆,祸国殃民的罪名被斩首了。”
勾结大庆?
反正大庆没人会知道,慕容德这是要借着大庆的手除掉宋家?
“他现在在哪儿?”苏长今没想到宋应时的处境居然会被慕容家的老家伙逼到了这份儿上,看来慕容家的势力的确不可小觑。
“天牢,若再拖下去,两日后便会被斩首。”苏然无奈开口。
苏长今微微点头,眸色微凉。
“还有一件事……刚刚回来的时候,苏适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苏然看着她,目光变得有些古怪。
苏长今才更奇怪,什么消息让苏然都如此不正常了,她淡淡开口:“说。”
“……”微微抿了抿干涩的唇畔,苏然抬起头。
“今日午时,一女子忽然闯进了宫门前,她自称……北冥玄夜。”
351斩首进行时
苏长今微微一愣。
怪不得,一开始李远道分明是打定了心思要立刻带着大庆的使臣队伍进宫,可来到了驿馆,有人报给他消息之后,他忽然又变了话风,甚至还急匆匆地离开。
一个女子,自称北冥玄夜?
呵。
苏长今依旧是轻轻抚着手中的折扇,面上看不出来任何的情绪波动,苏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好像,自从他们进入北冥,一切事情就都开始发生了。
慕容家的慕容子赫出现在临城找他们麻烦。
宋应时因为勾结大庆的罪名即将被问斩。
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冒牌的北冥玄夜……这一切,都发生地太突然了。
“主子,要不要我找人探一探那个冒牌货的消息?”苏然面色并不太好看,无论怎样,自家主子的名头被别人占了,总归是不爽。
苏长今笑了,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如果我是你,就该好好谢人家姑娘。”
毕竟,若她真能帮她挡下这一层身份,自然是极好的,她需要的只是大庆摄政王的身份,而不是北冥的九公主。
只是,她倒是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名头会按在别人的头上,嘶……真让人有些不爽啊。
“主子,宋将军已经见过你了。”苏然当然明白,宋应时见过了主子,自然能将主子认出来。
苏长今轻笑,抬眸看她,“但北冥无极,他可没见过我。”
能不能认出她来是一回事,另一方面……指不定,北冥无极就是想要一个对他没有丝毫威胁的妹妹呢?
苏然难得语噎,看得苏长今轻笑着转身,“别想了,好好休整,看看北冥的新帝,什么时候会召见我们。”
至于宋应时,呵……慕容德的鬼算盘算是发错地方了。
……
北冥无极果真没有再召见他们,这一休整就是两日。
也就是宋应时要被斩首的日子。
北冥无极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一直没有动静。
而慕容德这两日是比较担心的,毕竟他是借了大庆的手,用来除掉宋应时的……但是当时可没有想过大庆会派使臣来。
这件事,北冥无极秘密返回北冥后,因为宋应时与暗中跟去大庆的北冥无极都知道大庆要出使北冥一事,所以一开始两人都并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
以至于,慕容德在给宋应时定下了“勾结大庆”的罪名之后,才得知了大庆将要派人出使的消息。
所幸,他担忧了两日,却并没有大庆的走狗找上门来,看来大庆的人暗探消息有限,并不知晓宋应时被斩首的真正原因。
又或者说,大庆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时辰差不多了,监斩官大人,天气寒凉,早些处理了也好早些回去休息,你说呢?”生怕会出现变故,慕容德今日亲自前来监斩宋应时。
断头台下,不断有百姓窃窃私语,“宋将军功勋卓著,帮着陛下重建了北冥,如今怎么就要被处死了?”
“宋将军是好人啊,不然我们现在哪有安生日子过……”百姓当中多少都受过宋应时的恩惠,此刻更是忍不住打抱不平。
望见人群愈来愈明显的躁动,慕容德冷着脸不为所动,反正只要待会儿的断头刀一落,一切就只能尘埃落定。
断头台上,宋应时缓缓抬了抬头,看向了某一处。
352丞相大人是要篡改律法?
从大庆回到北冥,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慕容德几乎在一夕之间就捏造了他与大庆勾结的证据。
陛下甚至还来不及为他脱罪,便被慕容德操控着人心对陛下发难。若非他以一己之力担下所有罪责,宋家只怕会满门抄斩。
他现在甚至不确定,陛下是否真的能够找到为他脱罪的证据。
而今,已经身处断头台上。
勾结敌国,通敌叛国的罪名,是要被斩首后示众三日的。
“阿夜,看来我们还是见不到了。”面上尽显寥落,宋应时苦笑了一声,收回了看向某个方向的视线。
那里,是大庆的方向。
也是北冥玄夜即将归来的地方。
……
“午时已到,行刑!”
监斩官当然明白慕容德的意思,慕容家位高权重他根本不敢得罪,几乎是刚刚进入午时,他便立马下令要处理宋应时。
下首,慕容德满意地扯了扯嘴角。
“不是午时三刻处斩吗,这还没到一刻呢……”监斩队伍里有人轻声开口质疑。
“不要命了,谁敢跟慕容家作对,瞎说什么,反正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当没看见就是了……”有人制止他。
断头台上,刽子手已经做好了准备,扬起的断头刀却并不是被磨的锃光瓦亮,上面星星点点斑驳的痕迹,看得出来很钝。
快刀会让死者毫无痛苦,钝刀慢剐,一刀下去砍不死的情况常在,死者会非常痛苦。
若非罪大恶极,不会用这种刀。
宋应时面色从容地闭上了眼睛,而慕容德眼中的满意更盛。
“行刑!”监斩官的斩首令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抛出,不少人已经忍不住别过了脑袋。
刽子手的断头刀腾空而起,闪过一阵阴冷的寒光,便要落下去……
金戈轰鸣之声在下一刻响起。
“铿——!!”
尖锐的兵器交接声直直地刺入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等所有人捂住耳朵再抬起头时,只见到一把扇子在空中翻转,飞向了某个方向。
断头刀则是“哐嘡”一声掉在了地上!
监斩官大惊,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何人扰乱行刑?!”
这下别说监斩官大惊失色了,慕容德也变了脸,向着台下看过去,百姓们也是察觉到了什么,自发地让开了一条小道。
劫后余生,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浊气,宋应时缓慢至极地睁开了双眼。
待到拨开重重人群,宋应时看见了来人时,眸中的震撼与惊喜,无以言表。
“你是何人,竟敢扰乱本官行刑,来人呐,将此人给本官抓起来!”
那紫金辇,堪称金碧辉煌,上方站了一个白衣少年,懒散地靠在身后的车身上。
折扇抓回了手中,苏长今颇有几分嫌弃地掸了掸,而不等监斩官派的人拿刀靠近她,苏长今身后瞬间涌现出了数十名手握利器的护卫!
人数不少,个个又凶神恶煞,百姓纷纷避让。
场面一度控制不住,慕容德终究拍案而起,“你是何人,不知道扰乱行刑是死罪吗?”
看了眼台上虽然狼狈但并没有外伤的宋应时,苏长今悄然一笑,眸光一闪看向了慕容德,“扰乱行刑是死罪?丞相何时篡改了北冥的律法?”
353谁敢动她?!
慕容德语噎。
谁会将那上千条的律法背下来……他不过是想吓一吓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罢了。
此时来劫法场的,想来是宋应时所交的朋友。
慕容德眉眼微眯,看着被一群护卫护在中间的人,莫名觉得有几分眼熟,“如果不想与他同罪,这位公子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苏长今轻笑着,摇曳着折扇。
“慕容大人乱泼脏水,难道还怕旁人多管闲事吗?”好巧不巧,这脏水正好泼到大庆头上了。
“胡言乱语!”慕容德眉头一皱,心中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来人,将宋应时的同伙抓起来,压入大牢,等候发落!”
“谁敢动她!”
“我看谁敢!”
宋应时与苏悠,两人同时开口,苏悠正在车撵的正前方,气势十足地震慑所有人,说出去的话更是嚣张至极——
“我家主子可是被你们皇帝请来的座上宾,你不要老命了,敢动她?!”
一言出,众皆哗然。
那个人站在车撵上,浑身仿佛自带光芒,让人仰望。
“被咱们陛下请来的人,这人是什么开头啊……”
“不知道,看起来不简单的样子,不过这少年生的好俊朗啊……”
“大胆!居然敢对丞相大人不敬!”慕容德身边的侍卫开口。
将众人的议论纷纷听在了耳朵里,慕容德心中忽然想到了一个答案,却又觉得不太可能,“说,你到底是谁?”
见他面色沉沉,苏长今掌着手中的折扇上下敲打,“不才,在下苏长今,时任大庆摄政王,奉皇命而来,出使贵国。”
越听下去,慕容德的脸色越发深沉,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是大庆的人来了!
他居然就是苏长今?让赫儿吃了亏的人。
众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慕容德心思一转,朗声开口,“眼拙了……原来是摄政王爷,失敬。”
“不过就算你是摄政王,也是大庆的人,没有理由掺和我北冥处理罪人……”
“听说宋将军的罪证是一封书信吧?”苏长今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封红边的书信,拿在手中把玩着,看得慕容德一惊。
这信,分明是他让人捏造的样式,他怎么会有?
没理会他的想法,苏长今继续说道:“正好本王手下也抓了个有这封信的人,有趣的很,丞相大人不妨一同审审?”
她抬眸,目光带笑地落在了慕容德的身上,毫无避让。
慕容德眼神一冷,他听得出来对方的威胁。没想到宋应时命大如此,只要这个苏长今再晚来哪怕一刻……
他并不知道,无论选在那一刻,苏长今都会在前一刻出现。
慕容德咽下一口气,冷冷地看向了监斩官,“宋应时的案件另有蹊跷,本相会禀明陛下,先将宋应时押回大牢。”
这是,屈服了?
监斩官愣了片刻,慌忙称是。下首,百姓却是实实在在地欢呼雀跃起来。
被压走前,宋应时最后看了眼苏长今。
她立在人群中,卓尔不凡,发光耀眼。
无人注意到,断头台的某一处,一队人马由一名蒙面男子带头,迅速地撤退。
……
御书房内空无一人,想来是被人早就打发了下去。
勾罗如同凭空出现,立在了北冥无极的身前,语意精简,“那人去了,宋将军已无大碍。”
眸光一闪,他从一堆奏折中,抬起了头,唇角缓缓带上了弧度,莫名说了句话。
“看来,两个都挺像。”
354长夜未央——未央宫
宋应时是他的心腹,他怎么可能会弃他不顾?
如果今日苏长今未曾出现,今日带着人手去劫法场的就是勾罗。
而他的目的很简单,他想看看,宋应时遇到危险时,苏长今是否真的会出手相救。
如此看来,倒是更为扑朔迷离了。
微微垂下了脑袋,北冥无极抄起了面前的一本奏折,“慕容哲没了,看来慕容家来了一个更加棘手的啊。”
“主上,可要……”勾罗会意,比了一个手势。
北冥无极看他一眼,没好气儿地笑了,“你把朕的朝臣都杀干净了,谁来处理国事?”
况且,慕容哲若不是阻止他寻找小九,又处处挑衅,他也不会让勾玉处置了他。而慕容德恰好背下了这个弑兄夺位的锅,如今要是在处置慕容德,难免让人生疑。
“你要抢勾玉的事做,也得问问她答不答应。”北冥无极眸光闪烁,微微一笑。
勾罗领会其意,还没等开口便感受到来自于大殿上方的冷气森森,他略有几分心虚地调转了话头。
“主上,锦绣宫那位没什么动静,要如何打算?”勾罗开口。
而北冥无极眸光一闪,仿佛思虑片刻,而后轻轻笑开,“宫外那位倒是动静不小,至于打算…自然要等两位主人公到齐了,才能做。”
两个公主,两个北冥玄夜。
“勾罗,说说你的看法。”北冥倒是难得清闲,将奏折堆到了一边。
“属下没有什么看法。”勾罗微微颔首,“锦绣宫那位与几年前的公主面貌相像,宫外那位……能力超群。”
勾罗也算是点到为止,至于其他的,北冥无极心中自然会有定论,无需旁人置喙。
……
……
锦绣宫。
一位面貌姣好,颇有几分英气的少女在宫内的枫树下练剑。
陡然间,她闪身向着枫树刺了过去,内力沉稳有力,剑身将树干刺出了一个洞,一旁的宫女看得连连惊叹。
“哇,公主太厉害了!不愧是我们北冥的巾帼英雄!”一群小宫女叽叽喳喳地恭维艳羡。
女子收起心中的得意,面上不过是微微一笑,将剑放在了石桌上,“注意称呼,皇兄还未曾证明我的身份,你们可不能喊我公主。”
嘴上说着不让人称呼她公主,却又自己称呼北冥无极为皇兄。
宫女们连连称是,不过到底是抵不住讨好一番,“不过是迟早的事了,昨天奴婢见着勾罗将军亲自派人去将未央宫收拾出来了,很快您就能搬进去啦!”
北冥以夜为尊。
未央宫,长夜未央,从前一直是北冥玄夜的住所,所代表着北冥最高的荣宠。
少女脸上闪过一抹势在必得,却又很好地掩饰起来,事情还未尘埃落定前,她不能露出任何马脚。
以后这一切尊贵与荣宠,都将会是她刘玉儿……不!是她北冥玄夜的!
“不过是以前住惯了的居所而已。”她看向了刚刚讨好她的那名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姑娘,奴婢名唤阿绿。”绿衣小宫女深知自己的机会到了,立马上前回答。
刘玉儿漫不经心地一笑,眸底带了几分傲气,“待皇兄证明我的身份后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首席女官了。”
“奴婢谢过姑娘!”
355永夜无极,再次相遇
隔日,清晨。
依旧是李远道作为引路人,今日北冥无极终于要接见大庆的使臣,苏长今带着一行队伍进宫。
李远道骑着马跟在后面,看着那看起来就华贵不已的紫金辇,心中也不由得暗暗思揣她的身份。
“大人,据说这位摄政王可是大庆最尊贵的王爷,他们的皇帝就连紫金辇都给他坐了,如今亲自派他来出使,肯定是极为重视我们啊!”
身边的副手说得有理有据,可李远道却不禁想到了一点……确实很重视,但派出如此有能力的摄政王出使,未免有些重视过头了。
而且,陛下似乎也很重视这个苏长今。
到底是想不明白,李远道干脆不想了,总之一会儿见到了陛下,一切都会揭晓。
……
北冥玄夜年仅十三时便被赶出皇都,如今近四年过去了,变化巨大地不仅仅是她,还有从前皇宫中熟悉的一砖一瓦。
苏悠苏然两人都跟在身后,此刻难免会觉得新鲜,有些触景生情。
远远地看到有人过来,苏长今敛下了微微泛起波澜的眸子,平静无声地看着迎面而来的慕容德。
“摄政王真是久等,今日总算进宫了啊?”慕容德眉眼微眯,似笑非笑地看着苏长今一行人。
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北冥无极未曾召见,他们便只能乖乖地在宫外等候。
苏悠刚冷下脸,苏长今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手中的折扇惬意地轻摇,“不晚些进宫,怎么帮助丞相大人平反冤假错案呢,所以本王看今日进宫就是最好不过。”
慕容德老脸一跌,顿觉没了面子只冷冷地留下一句“摄政王还是好自为之”,而后带着人先行离开。
“王爷这次救下了宋将军,可谓是得罪了慕容大人,他不会让你好过的。”看着远走的人影,李远道十分贴心又平静地向苏长今解释。
宋应时因为通敌叛国的罪名证据不足,慕容德几乎是铁青着一张老脸将人给放了,据说回府发了好大一通火。
“无所谓,本王可不需要在他手下讨生活。”苏长今清浅一笑,让李远道顿时语噎。
这倒是,而且他年纪轻轻就坐稳了摄政王,必然是有几分手段,慕容德老奸巨猾也不一定玩的过他……李远道心想。
苏长今看着李远道,忽然觉得这人原本好像有点想幸灾乐祸想看戏的意思。
“左大人应该等急了,王爷随我来吧。”避开她的目光,李远道看了一眼后面已经明显不耐烦的左沂源,缓声开口。
……
……
无论是之前在北冥,还是这两年在大庆,当东道主招待过的使臣队伍多,如今她却还是第一次作为使臣被招待。
毕竟是大庆来人,奔着睦邻友好或者是互不相犯,北冥无极在仪式上给足了大庆使臣队伍的排面。
经过森严而冗长的禁卫队后,远远地看过去,可以看到金銮殿上那道明黄色的身影。
曾经北冥对他们两人,传了句大街巷尾耳熟能详的话——北冥传奇,永夜无极。
永夜,是北冥玄夜的封号,无极,是北冥无极的名,也是他的号。
如今再次回来,再次见到他,却是用着另一个人的身份。
缓缓地走近,苏长今望着那道身影的同时,北冥无极同样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永夜无极,再次相遇。
356设宴太极殿
“有请大庆摄政王!入殿觐见——”
金銮殿前,一步一个台阶,她来到了最高处。
金銮殿内,无数黑压压的人头林立着,以她为中心,分为两拨人马分别立在了两侧,殿内金碧辉煌,望之如同昨日。
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很快惊醒了苏长今发散的思绪,她微微提起了此番出使北冥特地准备的大庆国服,落在了最后一个台阶上,缓步迈了进去。
“也不怎么样嘛,跟大庆的宣政殿差不多……”左沂源跟在她身后,嘴里唧唧歪歪嘟囔着。
两侧的朝臣无一例外用目光迎着他们缓缓走过来,缓缓地走近着,苏长今抬起了头,与上首的人遥遥相望。
宋应时已经被释放,此刻站在了武将的队伍前方,面露欣喜地看着她走近。
脚步站定,苏长今带领着身后的几位大庆官员,缓缓躬身,以大庆之国礼进行参拜。
“大庆摄政王,苏长今携众使者见过北冥陛下。”
清清淡淡的声音在大殿中响了起来,让人不得不将目光放在了这样一位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摄政王的苏长今身上。
苏长今微微颔首,几乎是等她话音一落的下一刻,便听到了上首传来的动静。
“起吧。”
苏长今起身,如此的距离,她抬首时才能将北冥无极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她与北冥无极四年以来,第一次见面。
宋应时虽说之前将她认了出来,可北冥无极因为身份的原因,并未在大庆有过太明目张胆的活动,两人还没有见过。
据说,他对那个冒牌的北冥玄夜,很是颇为信任。
苏长今倒是有些好奇了,另一个“北冥玄夜”,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陛下,我等奉了庆帝陛下的意愿,前来北冥进行友好问候,其次也是想商讨有关两国边界通商的可能。”
边界通商?
左沂源悄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苏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庆帝什么时候说过通商了……陆惊野那王八蛋,还真没叫错,苏长今可不就是只狐狸精吗。
果然,苏长今此话一落,周围不免就传来了一片错愕之声,而后便是一阵骚.动,什么“这也太突然了”“大庆在打什么鬼主意”此话云云。
她长身玉立,容色淡淡地立在大殿上。
苏长今打量他的时候,北冥无极同样在打量她,他将右手撑在了龙椅上,半托着脑袋,眉眼微眯,“此事不急,朕还需要同各位朝臣商议。”
他此话一出,场下顿时安静下来。
“倒是摄政王,此番前来必定费了一番功夫,听说因为水土不服甚至病倒在了路上?”北冥无极眸光闪烁,紧紧盯着她。
根本不觉得丢人,苏长今眸光潋滟,回应地理直气壮,“自幼体弱,陛下见笑了。”
闻言,左沂源差点没笑出声来,身后的大庆使者也跟着憋红了脸。
北冥人或许不知道,不过大庆可是听够摄政王的“身娇体弱”了,他们可是被摄政王给骗了近两年呐!
果然,还没等左沂源笑话她,周围便是北冥官员一阵阵窃窃私语的嘲笑声。
“无妨,北冥天寒,摄政王想来还不适应。”北冥无极轻轻笑过,顺势将话题引入了正道。
“今晚太极殿设宴,迎接大庆使臣。”
357别再让本王听到质疑
又是夜宴,苏长今头疼了一下午。
……
“摄政王,为何今日要说大庆有意与北冥边界通商呢?”金銮殿朝见后,回到了驿馆,礼部的王侍郎提出了众人都想知道的疑惑。
不怕他问,就怕没人问。
苏长今容色平淡,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摇曳起折扇,“想必各位或多或少都知道,陛下让我们出使北冥的意图,即便各位不明白,各位的主家也知会过你们了。”
话落,果然以王侍郎为首的几人都或多或少地低下了头。
苏长今轻笑,“既然如此,本王也就明说了。”
“北冥不比大庆,新帝谋略高超,更在各位之上,难免会猜到你我出使的意图,而最好的法子就是主动给他送消息。”
“混淆视线,再借由边界通商的意图摸清楚北冥的军事力量以及对大庆的态度,至于通商一事大庆随时有机会掐断,本王解释地可够清楚了?”
此话一落,让原本准备看笑话的左沂源直接闪瞎了一双大眼……这些官员不会就那么笨到听苏长今胡说八道吧?
“摄政王此言有理,倒真是我等思虑不周了,还望海涵!”
“清楚清楚!我等明白了,一定谨遵摄政王的命令行事!”
“……”傻*。
左沂源无力地骂了一句。
“既然清楚,就别再让本王听到质疑。”面色陡然间变化,她清冷的语调却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
夜宴。
莺歌燕舞动,灯火通明时。
锦绣宫里,得知了自己也能去参加夜宴的消息,刘玉儿迫不及待地开始收拾起来,拉过了一条火红的衣裙比量着,“阿绿,我穿这件好看吗?”
“好看,姑娘穿什么都好看!”阿绿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她爱听什么,“陛下今日让您去参加夜宴,定然是想把您正式介绍给他们认识,让所有人都知道,您是我们大庆最最尊贵的九公主啊!”
闻言,刘玉儿险些就压抑不住自己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喜悦了,她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对着铜镜摸上了自己姣好明媚的脸。
来到宫里这几日,几乎所有人都对她艳羡不已,又总会用着仰慕的眼神看着她。
真没想到,原来这张脸这么好用,不枉她受尽苦楚磨难,做出了这张完美无瑕的皮相。
“姑娘,您长的可真好看,简直就跟几年前的九公主长得一模一样!”阿绿说完,还装模作样地扇了下自己的脸,“瞧奴婢说的,你不就是九公主嘛!”
“不过奴婢说得是真的,您生的这般好看,便是华雪宫那位也比不上您……”
刘玉儿受用的很,再度摸了摸自己照着模子做出来的脸,却还是轻轻喝止她,“不许胡说,那可是我的六皇姐。”
这天底下,没有人比这张脸好看了吧?毕竟,谁会比她长得更像北冥玄夜呢!
……
华雪宫,北冥瑞雪的住所。
她一袭青衣,华裙盛装,面若桃李,唇畔不点而朱,即将准备前往夜宴。
却在出发时,听到了“北冥玄夜”的消息。
“冒牌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蠢样子,北冥玄夜若真那般无能了,本宫这些年的努力又算什么?”
“锦绣宫,呵……小妾住的地方,她是真蠢啊。”话落,北冥瑞雪细长的眉尾一挑。
一开始听到北冥玄夜的消息,她便马不停蹄地去看了,结果……真是什么人都能跟她比了?
对手,总是最了解对手的。
北冥玄夜再如何落魄,也不会是那副蠢货的嘴脸。
358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太极殿可是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陛下看了真的对那个大庆来的苏长今很看重啊?”
“哼,荣亲王什么时候也对小白脸感兴趣了?”慕容德冷眼静看着太极殿上来来往往的群臣。
被怼了的男人看起来不过二三十岁,他毫不在意地笑笑,身穿墨绿色的袍子,捏着一把折扇,看着慕容德离开自己的坐席。
“宫王爷,陛下怎么还没到啊?”不多时,又有其他人来跟他打招呼。
宫秋扬了扬眉眼,一双桃花眼潋滟张扬,蒲扇着一把扇子过去,“你说我那外甥啊,谁知道呢,整日事务繁忙的……”
那桃花眼荡漾着,倒是极具风采。
而另一边,慕容德在旁人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起身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后,来到了太极殿外的一片桃林中。
桃林中阴暗,他等了没多一会,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闪进了桃林。
看身影,分明是一个女子。
“相爷。”
来人娉婷袅娜地行过一礼,而后目光还算温婉地看向了慕容德。
“玉儿,看来你在宫里过的不错。”慕容德负手转过了身来,目光悠悠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听说陛下已经派人准备把未央宫收拾出来了,本相也要提前恭喜永夜公主了啊?”
刘玉儿婷婷一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还多仰仗了相爷,若不是相爷给了我这张脸,我怎么能有机会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这些天以来,旁人眼中看待她的尊敬与惊艳,是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的……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拥有北冥玄夜的身份。
“哼,你知道就好,别忘了本相交代给你的事,早知道,我既然能让你坐上这个位置,同样能让你……”慕容德缓缓的凑进她的身边,撩起了她一缕墨发。
“身败名裂。”
刘玉儿身形一顿,而后稍显僵硬地扯出了一抹笑,低眉顺眼地点头,“玉儿明白,只是……我冒充北冥玄夜的身份,那真正的北冥玄夜?”
慕容德哼笑了声,“她,早就是一个死人了。”
当年追杀北冥玄夜的,可不仅仅是大庆的追兵,所以她绝对不可能逃脱,不然现在也不会毫无消息。
……
等到北冥无极到的时候,大庆这边的使臣也来的差不多了,唯独差了个苏长今。
“瑞雪公主到——!”
“李尚书到——!”
北冥瑞雪经过坐席时,眉眼冷冷地瞥过了刘玉儿的方向,“哪儿来的贱东西,居然也敢坐在本宫身边!”
刘玉儿浑身一僵,却也只当是没有听到,现在她的身份还没有明示出来,旁人自然不承认她的身份。
她抬头看向头顶的北冥无极,却见那人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一定是没见过,所以对她还不熟悉。
没关系,她有这张脸呢,刘玉儿心想。
正想着,便发现一个身穿墨绿衣袍的妖冶男子甩着一把折扇在打量自己,她友好地向他笑了笑。
对方却不可忽视地皱了皱眉。
“大庆使者,摄政王驾到——!”
随着太监的声音响起,宫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头探了出去,却被身旁的宋应时一把拉了回来。
“王爷,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稳重是什么玩意儿?”宫秋深深地鄙视他一眼。
359那可是本王外甥女
“再说了,马上要见到的人很可能是本王的亲亲外甥女诶,我沉稳个屁啊?”
宫秋没好气儿地怼回去,一把折扇摇的飞快。
“你小点儿声……好歹还是个长辈。”宋应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不应该告诉你!”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若不是那日他与陛下商讨的时候被他听去了,他也不会冒着北冥玄夜被发现的风险告诉宫秋!
“传说这苏长今惊才绝艳,在大庆也是混的风生水起,很得庆帝的重用啊!”
“诶!其中最出名的还当数他那张脸啊,据说是有着大庆第一美男子的称号……”
将旁人的议论纷纷听在了耳朵里,苏长今带着身后的苏悠苏然,踏入了属于大庆使臣的位置。
看样子,左沂源已经与自己身旁的人混的差不多了,见她来了,颇有些傲娇地开口:“你怎么才来,这些老家伙快烦死小爷了,我在家都没这么伺候过我爹好嘛?”
闻言,苏长今倒是难得看他一眼,似乎是没想到他还挺有国家大局意识的。
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了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各种耐人寻味的视线,她微微侧首,看向了视线最为强烈的一处。
一个身着墨绿衣袍的男子慌不迭地收住自己的折扇,在宋应时身边跳脚……只一眼,苏长今便微微一僵。
是他……宫秋?
“啊啊啊看我了看我了!你看她那双眼睛,长得简直跟我一模一样有没有啊?”
宋应时看着他们一家人遗传的桃花眼,无动于衷。
宫秋接住自己的折扇,不停地敲打着宋应时,目光甚至还不愿意从苏长今身上撤离……宋应时黑着脸。
头顶好像传来了乌鸦的嘎嘎声。
半晌,似乎是察觉了自己的失态,宫秋忽然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恢复了一脸高冷,“皇帝还得叫我一声舅呢,你敢不理我?”
宫秋不过大他四五岁,宋应时叹了口气,“你还知道你是长辈?”
白了他一眼,宫秋却是忍不住再次将视线偷偷地打量过去,“从小我就知道这丫头长得一副好皮相,啧……居然没长残?”
宋应时见状,阴测测地开口,“苏长今还不一定是呢,喏,你亲亲外甥女不是坐在那儿呢么?”
宋应时故意膈应他,看向了刘玉儿的方向。
随即,宫秋一阵恶寒。
……
“戎覃,过后去查一查这个苏长今,本宫看他有些眼熟。”
北冥瑞雪同样看着苏长今,只觉得他的身影,与之前被囚禁在大庆那处山庄里见到的面具男子,十分相似。
戎覃点头应下。
……
夜宴自然是极尽欢快,可北冥无极并没有一点想要介绍自己的意思,刘玉儿心底已经变得很不安。
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那个苏长今身上,他长相居然极为俊美,若是个女子,决计是比北冥玄夜还要美的存在。
幸好,他是个男子,对自己也没什么威胁。
“陛下,微臣有个不情之请。”
歌舞退散,一名看起来身强力壮的男子忽然向北冥无极开口。
“方将军这是要做什么啊?”
方洪目光微顿,缓缓地向人群中扫过去,最终落在了苏长今身上时,众人就知道今晚的重头戏终于来了。
“传闻大庆摄政王可是惊才绝艳,文武双全,微臣慕名已久,如今竟然能有机会,臣想请摄政王与臣畅汗淋漓地一战!”
360手滑,筷子飞了
“好——!”
“不行!”
“本王不同意!”
宋应时与宫秋两人双双开口制止。
只余下场上唯一一个站着张牙舞爪的左沂源,还兴奋的张着嘴巴。
三人几乎是遥相对望了,左沂源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那两个坏他好事的男人。
这是个什么迷惑场面?
北冥的大臣合力制止,大庆的使臣倒是迫不及待地要推苏长今出去?
群臣窃窃私语,目光疑惑地来来回回,看着这几个出风头的人。
方洪还等待着北冥无极的回应,宋应时却是率先反应过来,“陛下,摄政王作为和平使者来出使北冥,动刀动枪的实在不合适。”
“本王甚觉有理。”宫秋摇曳着自己的折扇。
宋应时大概是觉得不合适,而宫秋就想的单纯多了,苏长今看起来可是柔弱多了,方洪五大三粗的万一伤到人就不好了。
座下,慕容德忽然咳了一声。
方洪原本还有些犹豫的神色,此刻却是立马又上前一步,“陛下,臣实在是慕名摄政王已久,若今日不能得偿所愿,只怕是抱憾终生啊!”
情真意切,讲真的,苏长今都快被感动了,不过她倒是没什么反应,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的走向发展。
而观北冥无极,却是手指懒懒地搭在下巴上,眉眼淡淡地瞟过几人,无动于衷。
宋应时皱了皱眉,目光沉沉地看了方洪一眼,暗示性十足,“方将军还是见好就收,莫要让陛下为难。”
“怎么会为难呢?”
此话,却是由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慕容德说出来的,“两国既然想要睦邻友好,那以武会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想必陛下也是乐见其成的。”
又是这个老狐狸。
宋应时眉眼微眯,还想说些什么,“慕容大人,陛下的意思岂是你能揣度的?”
慕容德也是奇怪了,宋应时跟宫秋为何会力保那个病秧子似的小白脸?
不过,这样更好了,只要是宋家要保的,他就一定要搅黄,更别说这个苏长今还在临城揍了他的儿子!
慕容德眼神一冷,准备好了今晚的唇枪舌战,却在一起身时感受到头顶的一阵清凉的异样——
他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都掩盖不住的他耳边呼啸而过的,那刺耳的破空声!
“嘭——!”
“……”
“嘶——!我的天哪!”
那根尖尖的银质筷子入石三分,将地上的石板全然掀了起来,石板被从中间刺穿,豁开了一个丈长的裂口!
周围被蹦的,都是石屑。
方洪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自己的腿,实在是因为,他这双腿差点儿就保不住了!
那银筷距离他两腿不过寸余,生生就在他两腿之间豁开了!!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那,那是丞相的冠帽吧?”
只见,有一顶黑色的冠帽,被刺穿了两个洞,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宋应时的脚下,抬脚就能踩上去的位置。
不都说大庆那摄政王是个病秧子吗,这是一个病秧子能做出来的?
场上一片寂静,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到了另一边,正风轻云淡饮下一杯酒的苏长今。
“实在抱歉,手滑,筷子飞了。”
……哦,您这解释十分有诚意呢。
“方将军,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能畅汗淋漓一战呢,本王也是期待的很啊。”
361舍得回来了?
呵呵,手滑,你信吗?
我信。
我为什么不信?是个人当然就有手滑的时候,这种人之常情怎么就不能体谅了呢?!!
方洪如是想着,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不,不了,我仔细想了一下,刚刚实在是我所想不周了,摄政王出使北冥身体还不适呢,怎……怎么能动武呢,摄政王还是好好休养,好好休养!”
生怕苏长今反悔,方洪立马利落地回了自己的坐席,如果忽略他颤抖的双腿。
宫秋直接看呆了,直到宋应时回来才重新将目光聚集到苏长今身上,开始问东问西……这丫头怎么还是那么泼辣呢?!!
面色如土,说得就是慕容德了,整整一晚,他就盯着桌案上那顶破了洞的冠帽,面沉如死水。
唯有左沂源,看向苏长今的眼神中,好像一下子有了光。
……
夜宴尾声时,人影稀稀疏疏地散尽。
唯独北冥无极,整晚几乎一言不发,群臣也奇怪,今晚的陛下格外沉默。
直到他离开了太极殿时,苏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主子,我们也走吧?”
看来宋家与慕容家,如今的确是水火不容了,至于李远道……李家是北冥无极一手提拔,对皇帝是一心一意,在慕容家与宋家的斗争中似乎是保持了中立。
留下来也无益,大庆的使臣也散的差不多了,苏长今点头,无视宋应时投过来的眼神,起身离开。
……
“主子,北冥瑞雪今晚一直在往我们这边看,还有那个冒牌货……哼,那脸一看就是假的,丑死了!”苏悠吐槽。
几人已经来到了太极殿外,将引路的人打发走,几人跟着稀稀疏疏的群臣走在后面不起眼的位置。
苏然却皱眉,“那个女的,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棋子而已。”苏长今淡声开口,想借着她的身份搅乱宫廷,谁会作出这样的事来似乎不难猜想。
话落,苏长今身形一顿,三人同时看向了前方。
“摄政王,主上有请。”
勾罗,北冥无极的暗卫,早在北冥未曾覆灭时,苏长今就见过他。
不同于正值面貌迅速成长的她们,他如今看起来面相倒是变化不大。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该来的躲不掉。
“带路吧。”沉默片刻,苏长今从容开口。
却在苏然两人想跟上时,被勾罗制止,他并未多言,只是看向了苏长今,“只有摄政王一人。”
……
……
勾罗虽然七拐八拐,但苏长今毕竟对皇宫可以说是闭着眼都能畅通无阻,所以越走,她心底越发迷惑。
奉先殿。
将人带到,勾罗恭了恭身,随即消失在黑暗中,只余下殿中那一片灯火通明。
为什么要让她来这儿?
苏长今想过北冥无极会见她的很多地方,御书房,金銮殿,未央宫她都考虑过,可就是没有想到这里——
祭拜北冥历代祖先的地方。
殿外的人应该是被支走了,苏长今畅通无阻到达了殿内,每一个牌位下都供奉着香火,整个大殿被耀的灯火通明。
北冥无极就站在她的身前。
他未转身,她未开口。
长灯月下,身影成双。
“舍得回来了?”
362你是北冥人,生死都是
奉先殿。
他开口说话,让苏长今眉间一紧,莫名沾染上了几许烦躁。
这份烦躁来的莫名其妙。
宋应时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代表着北冥无极同样知道,不过他居然没有丝毫怀疑和证实,直接让她来了奉先殿。
“怎么不说话?”
他转身,目光从容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两个人见面以来,距离最拉到最近的一次。
苏长今抬头,便能看清他的模样,比之几年前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周身的气质,变了。
“陛下太过自来熟了。”
苏长今眉眼淡淡的,从他的身上挪开。
此举,却是惹得北冥无极一阵轻笑,“怎么,出去疯了几年,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北冥玄夜。”
她的名字,从他的嘴里叫了出来,没有丝毫的突兀,语气却也听不出来恼怒,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
苏长今唇角轻勾,目光直直地迎上了他,“陛下,在下是大庆摄政王,苏长今。”
“至于你的胞妹,如今正安安稳稳地待在锦绣宫呢。”
北冥无极下令将那个女人送进了锦绣宫,并派人好生照料,这些事并未传出宫外,甚至于群臣也并不知晓锦绣宫那人的身份。
她倒是知晓的迅速。
眉眼深处不易察觉地掠过了一起笑意,北冥无极重新将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北冥的公主,总不会落魄,即便披荆斩棘也会满载荣耀而归。”
即便没有苏长今,那个女人他也不会相信,北冥玄夜永远不会沦落到那般处境。
“看来这些年,混的不错。”他话落,让苏长今眉眼微微松动了些许。
可很快,她重新敛起了眸中的动容。
北冥无极,是赶她出皇都的第一人,她不会原谅。
即便,他曾待她那般好过。
念及此,苏长今已经没什么松动的反应了,毕竟她不会在一个人身上跌倒两次。
“那又如何,北冥无极。”她直言他的名讳,一国之君的名讳,却是连北冥瑞雪都不能叫出口的存在。
他却并未动怒,反而笑了开来,目光稳稳地落在她的脸上,“小九,承认了?”
她不置可否,北冥无极心底却更是满意至极……北冥传奇,永夜无极,她终究没有让任何人失望过。
他找遍了整个北冥与大庆以及周围的地界,却没想过她居然敢生活在了庆帝的眼皮子底下。
彼时,他刚刚将无相宫发展起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大庆的新任摄政王,向庆帝提出了禁止北冥奴隶贩卖,让北冥人与大庆子民自由杂居相处的策略。
最终,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庆帝居然真的同意了。
当时他就想,他一定要见见那个与众不同的摄政王。
“小九,回来。”他试探性地开口。
苏长今一直未曾开口,闻言却是笑了,眸光冷厉地看向了北冥无极,“我回来,你的皇位坐得稳吗?”
他愣了,只是他不清楚,这一愣想当然地被苏长今当成了另外一层意思,“北冥玄夜,你是北冥人,生死都是。”
呵。
是啊,她是北冥人,生死都是。
“威胁我?”苏长今不咸不淡地扯了扯唇,没想到私下第一次见面便是如此境地,她眸光悠悠地看着北冥无极。
“你觉得,你能威胁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