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二夫人白心,主子风度翩翩魅力无边
庆帝下旨,命苏长今三日后出发前往河西探查受灾情况,牧野王为此次出行特使随行。
随行……是不可能随行的。
苏长今这两日忽觉烦得很,就连街上的吵嚷声都变得极其刺耳起来。
初夏的天气,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平添燥热,苏然去冰窖里取了一些碎冰出来,给苏长今做点心。
刚出了门,迎面撞上了苏悠。
“他们是没过过端午节吗,都要吵死了!”苏悠一如既往地嫌弃,在耳边呼呼地扇着风。
苏然不咸不淡地,“大庆重风俗礼节,跟我们不同,这龙舟佳节必定是要好好庆祝一番的。”
“中原人的节日就是麻烦。”
被苏然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苏悠理直气壮地抱起了肩,活脱脱一个刺头儿。
“还没说你,我不过出去几日,主子竟然被你照顾成这样,遇事还要连累主子给你收拾烂摊子……”
恨铁不成钢地看她一眼,苏然收回了目光,“若非主子宽容,你现在不该是待在这里。”
如果苏长今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们这么久的谋划,全部都会付之东流。
没有再笑嘻嘻地讨饶,苏悠知道这次自己真的是差点让苏长今出了危险,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嗯,该罚!”
“要不是主子强行运气,出手伤了易洋,还替我运功疗伤,还说不准会怎样。”
苏然见她是真的知错了,倒也没有再过分地苛责她,两人正准备下去,迎面却撞上来了苏府的二夫人。
老摄政王留下的姨娘,白心。
白心顶着二夫人的头衔,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与苏长今也差不了几岁,此刻摇曳着不盈一握的腰肢而来,眼中尽是妖娆多姿。
苏然瞥了一眼,迎了上去。
“呦,苏然呀。”
美人儿说起话来也是嗲嗲的,苏悠平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一抖,“二夫人,今日摄政王公事繁多,不便见客。”
言下之意,您请回吧。
白心嘴角一个抽搐,她还没来得及见到正主儿呢,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王爷为国为民劳心劳力,我作为王府的二夫人,来看看他,照顾一下他不也是应该的?”
好歹也是堂堂王府的二夫人,平日里打扮的跟一个风尘女子似的便罢了,如今竟然还跑到主子身边现眼?
苏悠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抽到白心那虚伪做作的脸上。
“若论起来,二夫人当属王爷的二娘,大庆自古以来便没有长辈看望晚辈的说法。”
苏然冷静从容,平平淡淡地戳白心的心窝子。
“更何况大夫人还安在,看望儿子这种事还是亲娘做起来更为稳妥,二夫人应当谨言慎行,莫要让旁人看轻了去。”
言下之意,你越俎代庖了。
白心哑口无言地张了张嘴,心里暗骂着这个小蹄子不解风情,嘴上却是笑意吟吟的,“苏然说的是,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改日王爷空闲时,我再来探望。”
“阿香,扶我回去。”
气死了气死了!
白心狠命地跺在地上,恨不得戳上几个窟窿。
苏然苏悠两人却终于松了口气。
“这都第……多少回了?”
苏悠扒拉着手指头,没数过来。
“也对……主子风度翩翩又魅力无边,一日之内能收上百封情信,区区一个白心算什么。”
16相遇承欢阁
苏悠说的倒也没错。
近日,大抵是因为陆惊野的回归,京城中有人提议刷新一下美男子排行榜的排名。
百姓可谓极其地踊跃,自发的参与投票。
随着年龄的增长,倒是增添了不少新人,像是左相的独子左沂源,右相的次子宗忆,太子南钥,五皇子南铖等皆入选了美男子排行榜。
而至今为止,其余人票数基本已经敲定时,却仍然在逐鹿巅峰的自然就是战神陆惊野,与摄政王苏长今两人。
“赶紧的,战神一副冰坨子脸,有什么好的,听说陆王爷还有那个不为人知的隐疾……”
为了自家主子的排名,苏悠没少去散播陆惊野的谣言,结果隔天,关于苏长今爱好独特的某些言论同样流传起来。
苏府,百花亭。
苏长今正在给鱼投食,苏然面色紧绷,手里攥着一封信从远处走过来。
“呀,主子又收到情信了啊,果然我们主子人间绝色,风度翩翩魅力无边……”
“别贫了。”
苏长今一把将鱼饵散落,尽数投入到湖中,转过身止住了苏悠的话。
苏然明显是有事情。
转过身落座,苏然也到了跟前,她面色微微有些不愉,“主子。”
“怎么了,什么人能将你气成这样?”苏长今微微调笑。
苏然在几人中可以说是最为沉稳谨慎的了,有时便是苏长今也笑她稳重的像个年老的妇人一般,哪有小姑娘家的娇俏。
“是二夫人,她派人将这封信送了过来,主子您自己看吧……”
下人送上来的东西,都是他们帮主子检查的,看到信内容时她也愣了。
没想到白心为了主子,居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苏然面色微微僵硬。
随着苏长今的脸色变化,苏悠则是直接叫出了声音,“承欢阁?!”
“白心她疯了不成,她好歹也是堂堂正正的王府二夫人,谁能将她困在那种地方?”
苏悠愤愤不平,“主子千万别信,她肯定是故意的,保不准是要耍什么诡计!”
信上说的明确,白心说明自己被人困在了承欢阁,买通了里面的小厮才将这封信送到了摄政王府,让苏长今快去救她。
“主子,我也觉得不可。”
苏然还是冷静地分析,“先不说她一个王公夫人怎么会去那种风尘之地,就算真去了,也不可能没人认识她是谁。”
白心平日里没少仗着自己的身份逞威风,京城里谁不知道摄政王府有个狐假虎威,风骚满面的二夫人。
苏长今却是淡定,兀自放下了手里的信笺,抬头轻笑,“你们觉得,白心敢做出这种事来吗?”
敢吗?
苏然冷静地想一想,白心平日里虽然对主子有所企图,却从来未敢逾越一步,就连昨日龙舟节时,想来主子面前送温暖被拒绝了,也不曾有所动作。
往日被拒绝了定是要安静上好些天,可今日才不过一天功夫,就想出来了这般计策……想来是有人指点。
“所以,主子是怀疑,二夫人是被人利用了?”苏悠脑子一转也明白过来,“那就更不能去了,谁知道他们要耍什么诡计……”
“去。”
苏长今轻笑,眉眼弯弯却带了几分狡诈,折扇摇曳而起。
“为什么不去?”
“去承欢阁瞧瞧,正好看看是什么人,这么想算计本王呢。”
这下苏然也并不阻拦了,刚刚只觉得白心敢算计主子而生气,却没想到主子怎么可能轻轻松松就被旁人算计了?
苏然面色如常。
“主子,我跟你一起。”
……
……
承欢阁。
京城内最大的风尘场所,莺歌燕舞入目,靡靡之音入耳。
多为男人找乐子的地方,但也并非没有女人。
大庆是个民风较为开放的国度,承欢阁的老鸨子是个四十多的老女人,本着赚钱不嫌多的原则——
男妓女妓她都有,男客女客她都接。
是以,承欢阁平日里倒也能见到一些女客来此,但也在少数。
“你从正门进。”
考虑到苏悠苏然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尽管苏然要求,苏长今也只带了苏闲一人来。
苏闲身为男子,平日出门也少,从正门进入倒是无妨。可她身份特殊,若让人看到大庆摄政王逛窑子,隔天庆帝的桌上估计就要多上一叠弹劾信。
为了避免庆帝请她喝茶,最好还得是另辟蹊径,从承欢阁的后院翻进去。
“啊这…主子。”苏闲却吞吞吐吐的,苏长今看他,他却憨乎乎地问了句,“那,我是要,要叫几个姑娘吗……”
越说声音越小,像是不好意思了。
苏长今心底无奈,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苏悠苏然包括未归的苏适,那都是一个比一个猴儿精的鬼油子,她怎么就能养出苏闲这么个“小可爱”的??
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苏长今尽量维持耐心,“别让人发现,随你怎么来。”
说完,这没来过烟花之地的大小伙子依旧是懵懵的,苏长今脑瓜子疼,“尽量低调,别人怎样你怎样就行,别让人注意到你,随时接应。”
“懂?”
苏长今真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
这回,苏闲脑袋瓜子点的利落,“懂了,别人怎样我怎样。”
苏长今满意一笑,“乖。”
言罢,两人分道扬镳,苏长今离开了巷子,奔着承欢阁后院而去。
两人刚离开,另外两道身影毫无间隙地闪进来——
“你从正门进,随时注意。”
说完,陆惊野便要闪身,向着后院飞过去。
却被一声“主子”给绊住。
洛鸣冷凝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
“那,我…我需要找两个姑娘吗?”
17红鸾帐响,君子探梁
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学就会的。
虽说每逢胜仗归来,军中的将士憋闷了许久,战场上的屠戮难耐之心,定是要借以发泄一番。
可陆惊野从不去那种地方。
洛鸣平日里跟着陆惊野行军打仗惯了,寻花问柳却也是不曾有过。
望着小侍卫求知若渴的眼神,陆惊野脑中闪过了军中那些个油腻汉子寻乐子的场景……他不该带这个二愣子来。
略一斟酌。
“进去后,效仿旁人。”
陆惊野冷冷清清地开口,洛鸣心里记下,识相儿地把嘴闭上了。
他知道了。
主子也不知道。
……
……
承欢阁不愧是京城中最为声名赫赫的风月场所,从京城中引来送往的客人无数,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老鸨子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原本算是风韵犹存的脸上却因为堆满了褶子的笑容而显得油腻。
苏闲刚进入承欢阁的门内,大小伙子青雉的模样被老鸨子一眼便瞧上了,双眼“蹭”地一下放的刷亮,“哎呦!这是哪儿来的俊俏小郎君呀!”
青衣白面的白净小生最是惹人喜欢。
“快来啊姑娘们,替荣妈妈好生照顾着这位小郎君!”
老鸨子出阁之前的闺名唤作金荣,浸淫风月场所已久,大多数客人都愿意唤她一声荣老板或是荣妈妈。
“荣妈妈,最近这姑娘们看着都水灵了不少啊,这京城第一承欢阁稳稳收入囊中啊!”
“宋员外,这不是多亏了您来捧场嘛!”
荣妈妈不愧是久久浸淫在生意场上的人,待客的招数更是圆滑至极。
只瞧见那宋员外四五十岁的年纪,留着八字胡,左拥右抱,满脸肥肉一笑起来堆积的好像墙皮一样。
“荣妈妈,我可是听说你们承欢阁新来了一位花魁,明月姑娘啊。”
宋员外也算是京城的大户人家,这点风月之事他早就摸了个差不多,“都说这明月姑娘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老色鬼。
老鸨子心里吐槽了一句,明面儿上确实更加热情,她丢了丢手里的手绢,甩了个媚眼儿过去,“明月姑娘初来京城,还有些水土不服。”
“宋员外如果想见的话,可能要等到半个月之后了,半个月后是明月开门接客的日子,到时候可一定要来捧场啊!”
“哦?”
“那是自然,一定一定。”
两个人没说几句话,荣妈妈又被其余的客人给缠过去了,那脑满肠肥的宋员外被两个姑娘簇拥着去了楼上。
苏闲左右观望着,遵循苏长今的意思尽心尽力地学习。
大小伙子苏闲果真也没让荣妈妈失望,看着别人前拥后抱地一下捞着好几个姑娘,苏闲眨了眨眼睛,掏出了一袋金叶子……
……
三楼包厢。
这三楼一般都是姑娘们接客的地方,三楼的过道儿里,那边会有几个喝醉的酒鬼,歪歪扭扭的拎着酒壶酒盏。
而此刻的某一处房间里,吱吱呀呀的床帐之声不绝于耳。
“哎呀,你轻一点嘛!”
“香香宝贝儿,快让我亲一个吧,家里的母老虎太难缠了,我好不容易得空……”
“那你也太猴儿急了,人家还准备了好多新花样儿就等着留给你看呢……”
床头摇曳至床尾,吱吱呀呀响了起来,响一会儿,停一会儿。
却不知——
红鸾帐响,君子探梁。
18承欢阁内,神仙斗法
苏长今是不知道怎么摸进这间房来的。
她从承欢阁的后院翻进来,就近从窗口翻进,进入了三楼某间拐角处的包厢。
此刻,正位于雕花大床的顶头上方,横梁之上。
承欢阁的一切装饰全都是尽情按着客人的喜好来的,雕花大床,红鸾帐暖,桌案茶几……甚至提供给客人们尽兴调·情的某些器具。
房间内的熏香太过浓郁,苏长今不想打草惊蛇,犹自嫌弃地掩了掩面,屏住了气息。
再等下去,黄花菜都要凉了。
最重要的,她一刻都不想再待在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了,动了动略有僵硬的双腿,苏长今刚要有所动作。
“别动。”
忽然感受到上方传来的一道气息,苏长今微微一僵,略显僵直的腿一个踩空,将要从横梁上掉下去——
掉下去之前,苏长今看清了那个让她不慎失足落于横梁之下的始作俑者……以及那向她伸过来的魔爪。
陆惊野翻身下落之间,掌间一个向下抓,准确无误地捞回了苏长今……的腰带——
苏长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腰带被某人抓住,直到如今她怎么可能不清楚,这头冷血的野兽,分明是要看自己的笑话!
好在,陆惊野的有意使诈也算是帮了她,苏长今借着他缚住自己腰带的力道,衣袂翻飞间落在了刚刚的位置。
陆惊野眼底略过一丝惊讶。
刚一落梁便束回了自己的腰带,苏长今没控制力道,借着冲击力向着身旁的陆惊野身上狠狠撞过去……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她不介意开开荤!
上面几乎是斗得你死我活,下面却依旧在翻云覆雨。
简直天上人间,两个世界。
啧,却是一样的难舍难分。
“咚——”
房梁撞柱的声音。
“什么人?!
……
横梁上的两人,维持着刚刚的姿势。
苏长今整个人被陆惊野压在了梁柱之上,刚刚的声音正是由此而来。
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就是严丝合缝,喘息之时气息便会沾染相触,一席玄衣压在了白衣之上,陆惊野按紧了她的肩颈,苏长今的匕首也落在了他的腰腹上方——
只肖两人一个不顺,都能将对方恶狠狠地斩杀于当下。
本是极为缠绵的距离,极其暧昧的氛围,却因为两人如狼似虎的视线,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没有一句话,胜却千万言。
苏长今眉目疏冷地盯着他,眼神越发森冷了些,“陆王爷,真巧啊。”
不是冤家不聚头,真是哪儿都能遇见。
巧吗?
不巧。
陆惊野眉眼深沉,并不接受他的挑衅。
今日之所以来这里,是收到了官员叛出大庆,勾结戎国的消息,承欢阁便是两方人马接头的场所。
他寻了半天,才找到这儿来。
没成想,竟然见到了本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熟人。
刚落梁的功夫,多嘴了一句,却给自己招了事。
他记得,几日前苏长今还中过软骨散,强行冲开内力应当正是体虚的时候,不成想他恢复地这般迅速。
“你我今日应该都不想被发现,既然如此,私事何妨改日解决?”
他微微颌首,几乎触在她的侧脸上,冷着脸问她。
身侧,有一股暗香浮动。
陆惊野鼻翼微动,苏长今不着痕迹地侧了侧脑袋。
陆惊野说得的确不错,今日两人并不适合搞什么神仙斗法……若是放在之前,苏长今大抵也就答应了。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才刚刚扯了她腰带,闹了她笑话——
“是吗?”
苏长今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后故意有此一问。
“我觉得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她看出来了,陆惊野有事。
既然如此,捏圆搓扁就应该由着她来,还轮不到陆惊野神气。
陆惊野良久不曾开口,只是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她。
“所以…”
“你觉得现在,很适合?”
陆惊野问的也奇怪,苏长今轻笑一声,刚想说一句“自然很适合”,可刚说完“自然”二字——
“哎呀人家疼死了……”
19风云搅动,沂源争锋
两人也真是风骚至极,从床头缠绵至床位,淫·语不断,骚话连篇。
横梁上,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变得怪异,一发不可收拾。
之前只顾将对方置于死地,两人一前一后贴在了梁柱之上,即便身形紧靠,也并未觉得不妥。
可现在,陆惊野觉得非常不妥。
两个大男人如此紧密地贴在一处观摩这种事,当真旷古绝今。
她的匕首还贴在了陆惊野的腰腹部,苏长今避无可避,只能错开两人的呼吸,紧贴于梁柱上。
“香…香香,我听说近日承欢阁来了一个新人,明月姑娘?”
呸,男人果真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如今还在与她翻云覆雨,脑子里还不知道跑到哪个女人的温柔乡里了!
到底是不甘心的,香香更为妩媚地扭动着身姿,媚眼如丝地勾着他的脖颈,“怎么,大人是不喜欢香香,想另结新欢了不成?”
她扭动着脖颈,红唇向着男人油腻的脸庞吻过去,眼波流转哪儿能让人抗拒。
男人果真吃这套,两臂青筋突起,更加卖力了压住她,“我的好香香,大人真是爱死你这张小嘴了,真甜啊……”
“哦?大…大人说的是哪,哪张啊?”
“自然是两张都爱了……”
“嗯啊……”
“……”
苏长今脸色微顿,微微泛红。
身上已经泛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在如此狭窄而逼仄的空间内,更添躁意。
改日——
她改日一定要弄死这两个龌龊不堪的脏东西!
“呵。”
上方传开了陆惊野的轻笑声,苏长今更不好了。
“摄政王如今有二八了吧,如此不经人事,没有教习嬷嬷教过你吗?”
原本陆惊野已经准备先将下面两人先放晕了,恍惚之间却感觉到身前的人微不可查的抖了下。
他忽然就起了挑衅的心思。
大庆规定,男子十五六时便会有房事启蒙,王公贵族都会由教习嬷嬷来教导行房,普通人家也会由家中长辈指点。
苏长今,据说刚过二八……
莫非还没有?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为何忽然想到这一句话。
陆惊野一惊。
疯了……
苏长今,他可是个男人。
苏长今眼中划过一丝怔愣,随即眼眸锐利射向他,“那想必战神阅女无数了,不过倒也不必跟在下经验之谈。”
“毕竟,我们不熟。”
陆惊野被噎了句,也不解释,倒是两人彼此审视,意识到此刻并非争相斗法的好时机,本也不该为此停留。
思及此,两相默契对视间,同时放开了对方。
陆惊野一把浑浊之物撒落半空,片刻后等下面两人没了动静,苏长今最后收起了匕首,从窗口翻出。
……
……
一个时辰后,苏长今从承欢阁离开,带走了衣衫不整烂醉如泥的摄政王府二夫人,白心。
“说,谁教你的。”
苏长今居于高位,俯视着下方无力趴在地上的白心,她面色潮红,苏长今寻到她时,已经服用了承欢阁的一些脏药。
眼见事情败露,白心那还有胆子撒谎,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求饶不止,“王爷恕罪啊,二娘也是被人骗了!”
“我本想上街去为王爷置办些上好的笔墨,谁知就被,被人给骗去了承欢阁,他说王爷在里面醉了酒,我担心王爷这才跟过去……”
听到这儿,站在一旁的苏悠冷笑一声,“二夫人莫不是在拿我们寻开心呢,还是真认为主子会去那种地方?”
风骚满面,鬼话连篇。
苏闲虽然木,但是也不信她。
一想到那个可怕的地方,苏闲又忍不住揪了揪自己穿得结结实实的衣服。
“我没…没有,只是出于对王爷的担心罢了,我毕竟还是长今的二娘!”就连反驳也是那般的无力。
过于心虚了。
苏长今只看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苏悠冷哼,抱臂讽刺,“如今倒记起来自己的身份了。”
平日里使尽了手段去勾引主子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伦理关系呢?
白心毕竟也是苏府的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奴才得知了主子回来,慌忙赶来将人扶回去,白心一刻也不敢再留,颤颤巍巍地起来便想走。
“慢着。”
白心心里一紧,难道苏长今不信她,还是非要她讲出“骗她”的同谋?
若是真寻上那人,岂不就知道自己在撒谎了?
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子,弱柳扶风一般,僵硬地笑了,“长今还有何事?”
听着她的称呼,苏长今脸色未变,只将手中的茶盏搁回了桌上,眉眼疏冷。
“你好歹是苏府的二夫人,本王尚且唤你一声二娘。”
“若是动辄给人下跪,摄政王府的面子,到底还要不要了?”
苏长今语气散漫,并不提她误入承欢阁一事,寡淡的口吻却带着旁人不可质疑的清贵威严。
白心只被那一眼吓破了胆,“二娘…二娘必当谨记。”
哆哆嗦嗦一句话说完,半瘫软着回了自己的落梅轩。
瞧一眼都嫌弃,苏悠收回了视线,抬手禀报,“主子,查清楚了,是左相之子,左沂源。”
左沂源去年离京,为祖母在老宅守孝了一年,数日前才刚归京。
此子向来跋扈,是个名副其实的二世祖,去年说是离京守孝也不过是托词,左相生怕当时正处于变动之际,自家二世祖会给自己捅什么篓子。
“如今回来,京城百姓的噩梦又要开始了,据说他已经扬言……呵,要来找主子的麻烦呢。”
说起来,两人之间算是无仇无怨,左沂源之所以会教唆白心做出这种勾当,完全是因为一件事——
京城的美男子排行榜。
“据说啊,他要坑的还不止主子一个呢。”但谁不知摄政王风华绝代,那左沂源也是倒霉,第一个就找上了主子。
苏悠兀自乐着,苏闲却没什么脸面的耷拉下了脑袋。
……
……
牧野王府。
陆惊野从地牢出来,负手而立。
眼见着远处,洛鸣扭曲了一张脸,略显尴尬地走上前来。
“王爷。”
“哪家的?”陆惊野直截了当地开口,他今日去承欢阁,除了截胡官员勾结戎国之事,实则还有人刻意将他向承欢阁引。
“左相独子,左沂源。”
“除了您之外,他同样设计让摄政王也去了承欢阁。”
“而他,似乎对京城的那个排行榜挺在乎。”
想来,也是想让被传不睦的两人,当面对上。
片刻,陆惊野收回了思绪,眉眼淡淡地看向了一身脂粉味儿,浑身局促的洛鸣,“你倒是挺会混迹,流连忘返了如今才回。”
“并非如此,属下只是遵照主子的话,效仿…旁人。”
并且,他再也不想去那种吃人的地方了。
效仿旁人?
“哪个?”
是哪个旁人,连他牧野王府的人也敢指教,还效仿成这个……样。
洛鸣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平日里一丝不苟的他竟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实话实说,“苏闲。”
苏?
“摄政王的人?”
20北冥玄夜,狼烟之战
姓苏的,一个德行。
“学谁不好。”
低声莫名一句,陆惊野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洛鸣低声解释,“属下看他,似乎很懂行。”
不怪洛鸣,他进去的时候正看到苏闲豪气冲天,一掷千金包下了承欢阁将近一半的姑娘……
想来是经常做客承欢阁,他不过是有样学样。
“懂行?”
陆惊野笑了。
不由得想起在承欢阁内,苏长今那副隐忍的模样,提及教习嬷嬷时的错愕,根本就是对此一窍不通。
一个对此木讷的主子,能养出什么驾轻就熟的手下来。
陆惊野轻哼了声,转身向着前院走,洛鸣有些摸不着头脑,还是颇有些紧张地跟上。
那一天,苏闲跟洛鸣留下了阴影。
可承欢阁的老鸨子可是大赚了一笔,宰的盆满钵满。
“池越那如何了?”
总算谈起了正事,洛鸣正色回答,“已经传来了消息,那北冥公主日前果真是在河西出现过。”
陆惊野负手立于高处楼台亭畔,从这个角度看出去,正是繁华大道处的京都长安。
“时间。”
“大概就在我们班师回京那几天。”洛鸣知道这北冥公主对于陆惊野来说是一个结。
镇国大将军告老,戎马一生却为大庆留下了这么一个隐患,即便只是个未曾及笄的公主,却总心有不安。
陆惊野少时蒙受镇国大将军恩惠,他临走前就托了给主子这么一件事,主子自然不会撒手不管。
因而一直派池越在外暗中查访,直到最近才终于在河西有了北冥玄夜的消息。
“这么多年,终于又有消息了。”
陆惊野长身玉立,神情却并没有太过放松。
洛鸣明白,这么多年不是没有过那个北冥玄夜的消息,可每次等他们赶到,却发现也不过是白费了功夫。
“那画像本就依照老将军的记忆所绘,定是会有所偏差,而如今更是三年已过,物是人非……恐怕希望不大。”洛鸣甚至有些不明白,他实在疑惑。
“主子……北冥玄夜不过就是个罪国公主,如果真有异心,这些年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为何,老将军非要对一个国破家亡之人……”
洛鸣没说下去,他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多少对于老将军有些不敬了。
但陆惊野何尝不明白,旋身看了他一眼,笑了。
“你是想说,他太过冷血无情了。”
“属下不敢。”
洛鸣恭敬地行礼,面容肃穆,他没有对老将军的不敬之心,只是依旧会有疑惑。
“你是否忘了,本王就是这种人。”
极为平静地讲出这句话,陆惊野脸上看不到一丝波动,有的只是眼底深处的无奈寥落。
做统帅的,统领三军,征战天下。
心里的一丝软弱都可能会是杀死自己的利器,为家为国为战士,统帅一定要做出最为理性的选择。
“……”洛鸣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有说,他不知道老将军的用意为何,但他始终相信主子。
主子没有反对这件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并不是一定需要解惑,总归只要相信主子便好。
“你真以为,镇国大将军是个是非不分的人。”
见他久久没有说话,陆惊野已然收起了刚刚的寥落感,长身迎风而立,难得有兴趣为他解惑一番。
洛鸣仔细听着,却完全没有想过,接下来主子说的话,会听得他怀疑终生。
“老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败绩屈指可数,你还记得,与北冥战斗时他最为惨烈的那次战役。”
洛鸣晃了晃神,那场战役烧光了大庆后备的粮草补给,狼烟熏的整个大军的战马嘶鸣不已,北冥军趁机偷袭,以少胜多,以弱敌强。
那让当时征战无数的老将军整个人竟然几乎丢了魂儿一般,颓败了整整半月有余。
“属下记得,狼烟之战。”
那场战役,即便是现在,依旧有不少人拿出来说道,感叹。
陆惊野微微点头,神情疏冷。
“那你知道,那场战役的主导者,是谁吗。”
让镇国大将军颓废的不是战争,是那个人。
他的噩梦。
21京城笑料,出发河西
洛鸣愣住。
主子如此一问,他不敢再想下去。
“狼烟之战,以少胜多,庆军惨败,那一场战役是他打过的最为惨烈的一场战役。镇国将军也在北冥收复之后告老引退,不在参与任何政事。”
陆惊野身形一顿,眸光看向远方冒着尖尖的白塔,“你真以为老将军是承受不了败绩,才对北冥玄夜赶尽杀绝?”
“主子是说,三年前的狼烟之战,主导者是……”洛鸣不敢轻易说出那个名字。
“北冥玄夜。”
这个名字从陆惊野口中说出来,具有着同样旁人不可思议的效力。
洛鸣向来稳重,却也无法抑制地从脚后跟凉到了四肢百骸。
三年前,那北冥玄夜不过十二三而已,更何况还是个应当从小锦衣玉食的公主……谁能相信,谁敢相信,是这样的人将大庆铁骑绞杀无数?
怪不得,镇国大将军宁愿背上冷血无情,赶尽杀绝的污名,也要将这一巨大的威胁替大庆铲除。
原来如此。
“主子,镇国将军的老家离河西不远,到时可前去探望。”
洛鸣知道,即便他不提,主子去河西也一定会去找老将军。
陆惊野静默而立,未再言语。
……
……
近两日京城发生了两件大事。
首先,京城美男子排行榜,这两日新鲜出炉。
苏长今与陆惊野以一骑绝尘之势,将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脑后。
而摄政王苏长今,与战神陆惊野以极其细小的差距,夺冠胜出。
也因此,这长安城内最新兴起了不少关于两人的话本子——论摄政王与牧野王之间的爱恨情仇。
另一件事,便是左相家的独子左沂源,在清平乐趁着烂醉的功夫当众放下豪言,最后甚至去闹了摄政王府。
“那左公子原话是这样说的!”看过那场面,争相模仿的人更是有样学样,装作歪歪扭扭一副烂醉的样子。
“我左沂源不过离京一年,美男子怎么就成了什么苏长今的?!小爷见都没见过,他长得会有小爷我好看吗??”
“还有那个死人脸陆惊野,王八看一眼都能吓出三滴泪来,他凭什么也能排在小爷前面?!”
“太子也就算了,小爷还不敢骂他……南铖那个龟孙儿怎么也能压在本公子头上了?啊?啊?!天道不公啊!”
这左沂源刚回来还没有重回纨绔小霸王之名,反倒先成了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乐子。
那左沂源在清平乐大闹了一通之后,被当家的木姑娘亲自扔出了门,然后就死皮赖脸地扒去了摄政王的府上。
世人皆知,摄政王与左相左云逸在朝中向来不对付,是泾渭分明的两大标杆。
左沂源算是打破了这一局面。
“他倒好,扒到人家门上就不撒手了,打了人家守门的护卫不说,门框子都被他卸了下来……”
“左相那张老脸是没地儿搁了,青黑着一张脸来才把人弄了回去,可摄政王才不是简简单单就跟你算了的,左相可是赔了好大的脸呦……”
“据说左公子是被打着回去的,之后还被左相拿着戒尺追了二里地……”
“……”
其实,如果真正的左沂源其人在场的话,就会告诉所有的吃瓜群众:奶奶个腿儿的!哪儿来的二里?那是生生撵了小爷八条街啊!八条!!
然,再如何悲壮,此刻也只是化作了马车上的一桩笑料了。
摄政王的车驾,已然向着河西,拨路出发。
22河西疑窦
河西水涝一事,竟让长安城的两大势力主导先后离开,热闹了一阵日子的京城忽然又冷静下来。
然,有心之人何其之多。
左相府。
“这个逆子,老子早晚会将他的腿打断!”左云逸气呼呼地坐下来,胡子跟个一抖一抖的,放下了手中的戒尺。
“苏长今他就是个强盗,一扇门要本相五十两金!他怎么不去抢啊?!”
左云逸实在是气极了,平日里的沉稳修养一下子抛之脑后,黑着脸让一旁的管家也不敢多言。
相爷很少会有气成这样的时候。
“相爷,好在摄政王与牧野王如今已然相继出京了,这京城还不就是您说了算的。”
管家小心翼翼地讨好,左云逸却冷哼一声,“你以为右相是死的?”
官至左相之位,左云逸虽然脾气暴躁了些,却绝对不是只会听取恭维之言的无脑之人,相反一定城府莫测。
大庆以左为尊,左相与右相宗无介因为政见的原因,不和已久,左相一直略压右相一头。
比起初露锋芒的苏长今,与常年征战在外的陆惊野,这两人之间的政斗才更为激烈。
管家是心腹,不然也不敢有此一言了,“陛下明着应允摄政王与牧野王二人同时出京前往河西,实则却让相爷您暗中观察两人,应当还是对您更为信任的。”
大庆皇帝的高明,他永远不会让自己的臣子和睦相处以至拉帮结派,这便是他的为君之道。
左云逸却摇头,闭上了眼睛,掩去了一身疲乏,“你还说太小看我们的陛下了,他会让你认为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但恐怕……这命令从不是对我一个人下的。”
宗无介,绝对也领到了圣谕。
大庆皇帝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就像陆惊野和苏长今一样,焉知陛下没有让他们来监视自己跟宗无介。
……
……
河西,郊外密林。
考虑到所到之地是受灾严重的河西。苏长今是低调出京,所行车驾也是较为普通的马车。
“主子,再过半个时辰我们就能进河西了,不过为什么不让人向河西府尹先去打声招呼?”
苏悠掀起了车帘,忽略一脸木讷骑着马的苏闲,望着外面的密林路况,颇有些诧异地收回目光,“而且也挺奇怪,河西受灾不轻,这郊外竟然连一个流民都没见到……”
苏然也觉得奇怪,通常情况下,只要是受灾地区,城外郊区一些地方或多或少都会有流民,六月梅雨季的河西水涝严重,城外却一个逃灾的流民都没见到。
马车内静默一片。
良久,苏长今忽然睁眼。
隐约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刀剑之声,以及呼喊声。
“主子,前面有人!”
未等苏闲驾马而来,扑面而来的正是一股血腥之气,苏长今脸色未变,折扇摇曳,银丝穿透车帘射出!
苏然苏悠屏住呼吸,不过片刻,惊呼声从前方传来,紧接着便是越来越近的骂骂咧咧的叫喊声。
“疼死了,车里的,给老子滚出来!”
“竟然敢偷袭守军,我看你他妈的是不要命了吧!滚出来!”
守军?
苏悠苏然相视一眼,城中的守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受灾严重,怎还有时间闲逛?
“想死吗?”
苏闲勒马上前,面色微凉,“竟敢如此出言不逊,我家主子岂是你们想见便能见的。”
马车内没有动静,虽说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可守军队伍的队长一看苏闲便不像平常人家,心中百转千回。
他一个力道拔下肩膀上的银丝弯钩,皱了皱眉,“算了别跟他们耗,眼下还是快些将那些流民处理了。”
“京城已经派了摄政王跟牧野王前来视察,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见到那些流民,万一传出去就都完了……”
23流民苦,长今怒
处理流民?
这些人都是穿着河西守军衣制,可不应该是一般的土匪强盗才对。
见人不好惹,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人皱了皱眉,预备指挥手下撤退,“劝你们别多管闲事,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算这些人好运,没见到他们做的事,否则就别想离开了。
“多管闲事?”
不待他们撤离,车帘猛然间被掀起,众人还未看清楚马车内的状况,领头的队长竟已经被一把剑横在了脖子上——
好快!
“……”一动不敢动。
苏悠哼笑一声,主子出行带人不多,这次更是遣了先行队伍先入河西,这些人无非是见到他们没什么人,才敢放此恶言。
其他人一惊,这般身手他们绝不是对手,当下也不敢再有所动作。
苏悠挑着领队的下巴,勾出了一丝血痕,“诶。”
“让你走了吗,本姑娘现在动动手指头,可就能捏死你哦。”
队长吓得不敢乱动,面色苍白却是嘴硬得很,“你,你敢动我!我可是奉了府尹大人的命令执行任务的,你若敢横加阻拦,大人一定会诛…诛你九族!”
苏长今脸色微暗。
区区一个河西府尹,哪儿来的权利去诛人九族?
苏悠剑身一翻,用剑身将那队长挑翻在了地上,任他吱哇乱叫,一脚向他胸膛踏了上去。
“放开我!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救我!”
手下们惊惶不已,犹豫着要上前时,马车内如同先前那般激射出了无数看不见的银丝,等众人有所反应,却早已嚎叫着倒在了地上。
“啊!疼死了!!”
这一次,明显是加重了力道!
“呵。”
空寂的密林中,明明他们的哀嚎声铺天盖地,可那一声轻笑却清清楚楚地回荡在密林中。
“刘玉章当真是好能耐啊。”
就算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又哪里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主事的,领队那人扑腾着身子向着马车的方向跪趴着,眼泪鼻涕一大把。
“大人,大侠,小的知道错了,小的回去一定好好反省,绝对不会再犯!求您放小的离开吧!”
啧。
真没骨气,惹人生厌。
苏悠冷眼看着他。
“也罢,放他们走吧。且看刘玉章,他敢不敢来诛我九族。”
一伙人死里逃生一般,屁滚尿流地飞快,生怕晚一步就被扣下了。
一群人已经打好了算盘,等他们回去就集结人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
马车里稍显沉闷。
苏长今托着脑袋,无聊地勾勒着折扇的轮廓,有些闷闷不乐。
她在想刚刚那群人说的话。
那群官兵,如此嚣张跋扈,却又欺软怕硬胆小如鼠。他们嘴里的处理流民,会是什么意思?
安置他们,还是……
苏长今脸色一变,不可思议中眸光倏然变冷。
“停车,回刚刚的地方。”
……
枯叶之下,尸体横七竖八被扔在了一处。
“主子!流民……”
满地的尸体,还在不断流淌的血水,就掩盖在不甚明显的密林枯叶下。
苏闲苍白着脸,上前去检查他们的呼吸,却是每检查一个,愈发地绝望一次。
“死了…都死了,是那些官兵!竟然是是他们杀了这些流民!!”
尸体被抛在此处,要么被野狼叼去,要么在这炎热的天气中一行腐烂,如果不慎被人发现,完全可以说是被穷凶流寇所杀……
“这孩子,看起来还不满周岁吧……”苏然喃喃自语着,抱起了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他被母亲紧紧捂在怀里,无情的刀剑却穿透了母子两人的身体。
可怜河西百姓,苦于水涝,却被自己的父母官亲手宰杀,生命的终点就被这般草草地掩盖在草屑泥垢之中!
好啊。
怪不得河西水涝严重,刘玉章报上来的受灾人数却少的离谱——
竟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渎职之罪!
好得很,好得很哪!!
“主子!”苏悠眼眶泛了红,手中的佩剑被捏的铮铮作响,“我去杀了他们!”
“小悠……”苏然刚要开口。
“回来!”苏长今语气却突然变得冷厉,整个人仿佛瞬间没了温度,苏悠哽咽着被喝止回来。
“主子,让我去杀了那些走狗吧,我只是想给这些流民报仇……”
她忍不住了,那些人,他们大庆人对自己的百姓竟然都能这样冷血,这般恶心吗?!
但,苏长今没说话,他们谁都不敢动。
良久,她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转过了身子,目光如炬向着河西城的方向看过去。
“把人安葬了。”
“进城。”
刘玉章,需得亲自跪到这些人面前,以死告慰其灵!
24倒打一耙,长今成匪?
河西驿站。
此次奉公出行,庆帝专门拨了随行队伍,苏长今便没带多少自己的人马,随行的先遣队伍已经先一步到达了驿馆。
从进城开始,一行几人便感受到了浓重的颓败之气。
流民到处都是,不少房屋被摧毁的百姓只能无家可归,搭起了简易帐篷,讨饭的倒是比卖饭的还多得多。
“求你们了,给点儿吃的吧,我不要什么金银,只求你们赏我孙儿一口饭吃就行啊……”
看到他们乘坐马车前来,有饥寒交迫的流民甚至跑到了马车旁,满头白发的老头儿衣衫褴褛,怀里还抱着一个七八岁大的男童。
皆是面黄肌瘦,可怜兮兮地讨要些吃食。
苏然拿了些备用干粮给他,那老头儿竟是当场要给她跪下磕头,苏然连忙扶住他。
“老人家,朝廷不是派下了赈灾款了,偌大一个河西府,这么多流民,府尹难道不管你们吗?”
庆帝在位期间,绝对也称得上百姓和乐,平安富足,在得知河西水涝严重的第一时间便拨发了赈灾银两,怎么也不应该是这副景象。
“什么赈灾款啊,那些官兵每日就是做个样子,一碗汤里只有几粒米,这娃他爹娘就是这么饿死的!!”
说起来老头儿恨的脸色黢黑牙根儿痒,却是连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了。
怀里的男童已然面黄肌瘦,眼神清澈,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切。
……
苏然重回了马车上,神色悲戚,“那刘玉章根本就没有赈灾。”恐怕,那笔款项已经进了有心人的口袋。
就连一贯闹腾的苏悠,此刻也像是聋了哑了一般,马车里说不出来的安静。
“比起那些无辜受死的流民,他们已经好太多了。”苏长今面色如常,眼底却有些化不开的阴郁,“你救不了他们。”
救下一个,还会有无数个需要你救助的。
需要的,是从源头解决。
“主子……”苏悠有些委屈,满眼含泪看着苏长今,难道那些人白死了吗?
苏长今微微舒出一口气,反手握住了苏悠颤抖的肩膀,目光幽冷看向远处,“你们救不了,但我可以。”
唯一可以庆幸的,她如今已是当朝摄政王。
在尔虞我诈,拼尽城府的世界里生存,这个身份尚且还有意义。
……
……
“如此低贱的俗物,怎么能用来招待摄政王?”
“还不快快去寻一些琉璃杯盏,无暇美玉,两位王爷居住的地方怎能如此简陋?!”
今早起来才得知摄政王与牧野王要一同来河西走访监察已然要到了的消息,刘玉章简直快要急疯了,慌慌张张地来驿馆安排。
这么多流民怎么能在摄政王的眼皮子底下出现,幸亏他们已经将那些低贱的流民处理好了……
“大人!外面有一辆马车来了,他说他们是摄政王车驾……”
来禀报的人吞吞吐吐,刘玉章脸一横,一脚蹬在了禀报小厮的腿上,“摄政王来了,还不快快叩拜迎接!滚回来做什么?!”
“不是的大人,他们只有几个人,手下的人拿不准他们的身份。”
刘玉章顿觉奇怪,即便先遣队已经到了,摄政王的车驾怎么也不可能只有几个人。
“随本官出去看看。”
驿馆门前。
苏长今的马车就停在此,回去禀报的人很快便回来了,与此同时还有后面身着官服的刘玉章。
刘玉章急匆匆地出来,身后还跟着刚刚回来的小队长。
苏长今的先遣队已经被刘玉章妥善安顿下去待命,此刻听说摄政王已经到了,正在赶过来。
“你就是刘玉章?”
苏闲马也未下,冷漠地问了一句。
摄政王的人怎会如此的蛮横无理,刘玉章不爽地皱起眉头,一个奴才也敢骑到他头上了?
“怎么是你们?!”
“好啊,竟然敢出现在我眼皮子底下,大人快将这些伤人性命的匪徒抓起来!!”
25大庆最尊贵的两位王爷
是那领头的小队长,抬眼时便瞧见了苏闲。
如今他们还未发话,倒是有人做贼心虚,按捺不住先急着攀咬了。
“伤人性命?”
苏闲冷眼相待,目光逼视着站在刘玉章身后的男人,心中止不住想起流民枉死的那一幕。
“你倒是说,伤了谁的性命了?”
小队长心里咯噔一下。
坏了,难道他们没有发现那些流民?
刘玉章人长了一张敦厚的脸,心里却多的是弯弯绕绕,他想了下今天手下回来时的心虚不对劲,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暗中回头,狠厉地瞥了他一眼。
蠢材,险些漏了马脚!
那小队长脸色一白,支支吾吾地狡辩,“就算你们没有伤人性命,那也是袭击官兵,按罪应当抓起来……”
“阁下,既然说是摄政王的车驾,想必一定有随身的玉令,那还请出示一下,我好验明身份。”
刘玉章不是个鲁莽的人,这些人看起来便不像是普通百姓,更何况什么人敢不要命了来冒充当朝摄政王?
还是先问清楚身份,再行其他。
周围无数双眼睛盯着马车,而那辆马车却像它长得那般,低调得很,没有一丝动静儿。
“阁下?”
刘玉章眯了眯眼睛,满含精光。
“早听说过,摄政王出行向来是护卫林立,仆从成群,车驾更是圣上钦赐的华美无比的紫金辇,仅次于龙辇之下。”
天子驾六,诸侯皆只能驾四马。
龙辇只有帝后可驾,紫金辇当朝也只有摄政王与战功赫赫的牧野王各有其一,可驾六马的紫金辇,可谓荣宠之盛。
虽然没有明说,刘玉章的言下之意却很明显——
你看你驾的什么破玩意儿,还敢冒充摄政王?
“阁下的车驾确实简陋些。”
看来,可以放心动手了。
刘玉章心下一松。
被府尹这么一提,周围有了掩盖不住的笑声,对着马车指指点点。
马车内。
苏悠苏然二人不敢去看上首的人,气氛却缓解了不少,苏悠一直沉闷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些许笑意。
“主子,他竟敢对你如此出言不逊,不如我这就宰了他?”
听得出来是揶揄之词,苏长今微微摇曳的折扇顿停,斜眼去看她。
没忍住轻嗤了声。
“本王…何曾有他说的那般。”
护卫林立,仆从成群,华美无比……这刘玉章,莫不是炫耀自己的文采卓越?
那紫金辇她确实有,但是——
早在城门口,被那个冰坨子陆惊野给一剑炸没了顶……当时可并非是瞎说的,紫金辇是半年前她献计平陇西之乱时,庆帝钦赐。
陆惊野也有一驾。
对,险些忘了城门口那一笔账还没算。
“……”
苏然竟觉得,现下的主子如此傲娇。
尽管看起来刘玉章占了上风,不过苏然知道主子压根儿不想与他交涉,待到先遣队伍到了,他刘玉章自然没戏可唱。
可刘玉章看起来可不像个耐心十足的,他冷笑了声下令,“看来阁下是无话可说了,冒充我大庆当朝摄政王可是重罪,再加之袭击官兵,更是罪加一等!”
“来人,把人拿下,押入大牢!”
刘玉章早就迫不及待想这么做了,总归这些人极有可能撞见了他们做的事,留着也是隐患。
河西府尹的守军几乎瞬间倾巢而出,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刚经受过灾害的百姓如惊弓之鸟一般散开。
苏闲手握重剑,利刃出鞘。
只待那一声令下,便可挥剑斩四方!
刘玉章冷笑一声,冷眼看着这一切,双拳难敌四手,今天即便插翅也难飞!
两阵对峙,剑拔弩张。
落针可闻似乎也并非虚妄,每一个契机都会成为两方交战的导火索。
无关人已然明哲保身,退到了几米开外的安全距离。
气氛僵滞时——
“刘大人真是好本事啊。”
忽一声起,两方皆惊动,苏闲顺着声音看向了来人,扫到了某张熟悉的面庞时,面色一顿。
竟然是他?
“什么人?!”有官兵厉声疾呼。
来者同是一方车驾,却不再如低调出行的苏长今,紫金辇熠熠生辉,光芒险些照瞎了刘玉章的狗眼。
紫金辇,身份昭然若揭——
摄政王苏长今,牧野王陆惊野。
大庆能够乘坐紫金辇的只此二人!
所以,这位乘坐紫金辇的人,身份无论是哪位,都是大庆最为尊贵的王爷。
“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是哪位王爷驾到,万望恕罪!”
哪儿还有着刚刚的从容风光,刘玉章险些就差没一个腿软直接跪下了,急急忙忙行大礼。
“呵。”位于马背上,说话的男子长得颇有些犀利,却仍然掩不了那一副上乘的好容貌。
池越冷哧一声,笑的张扬而放肆,最开始开口的也正是他。
“你若要将他下了大牢……”说着,他利落翻身下了马,洋洋洒洒走至那辆简陋的马车前,官兵纷纷让道儿。
他轻笑,有意向马车内窥探,“恐怕你这顶乌纱帽可搂不住了啊。”
“放肆!”苏闲横眉冷对,剑尖转向他。
“诶诶诶,兄弟,我这可是在帮你家主子呢!”池越笑嘻嘻地伸手挡住苏闲移过来的剑尖。
“我就是好奇,都说这摄政王人间绝色天下无双,我这不还没见过么……”
“池越。”身后之人下马,叫了他一声。
洛鸣行至两人面前,神情颇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眼苏闲,抱拳行了一礼,“苏兄,池越没有恶意,还请剑下留情。”
呦,这呆头鹅何时话也多了?
池越在两人之间巡视了一个来回。
“……”
片刻,苏闲放下了手中剑。
看两方人马之间的事情解决地差不多了,两位车内的神仙却还没有露面的意思,刘玉章这才大着胆子上前来。
“敢,敢问两位阁下,车里的两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玉章出了一脑门子汗,池越却是抱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思,“真可怜啊,我大庆最尊贵的王爷都要让你下到牢里去了,你还不知道是哪个神圣?”
最尊贵的王爷……
刘玉章咽了口唾沫,差点儿没一个白眼儿翻过去,今天这条狗命难道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真,真是…摄,摄……”
“不是已经说过了。”洛鸣可没有要同他磨唧的意思,转身分别看向了两方车驾所在的方位。
“能乘坐紫金辇的,都在这儿了。”
话落——
两方车马的车帘,如同商量好的一般,同时被掀起。
河西史上,最为惊艳的历史性一幕,当有此瞬。
26北冥玄夜画像现!
紫金辇甚为华美,守卫的护卫分别将车帘的两方拉开,流苏晃动流转着被一分为二。
一袭玄衣展露,竟带来了几分凌冽之气,陆惊野从马车内现身。
另一边。
车帘被掀起一角,苏然首先钻了出来,她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在车夫安置好马凳之后伸手转向了马车内。
白衣一角闯入了在场众人的视线,光华涌动时,他从那不起眼的马车上,如同暗夜里的光一般惊现。
白衣胜雪,是她。
玄衣似墨,是他。
河西大多民风淳朴,因为地域原因,原住百姓大多都或是长相粗犷,或是性格质朴。
这样的人儿,是他们从不曾见过的。
“以前听说只以为是虚言,不曾想过我大庆真有这般绝代风华。”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此刻却没有一个人觉得他的话有什么问题。
人群中,那人傲然独立,手中那把图腾复杂的云纹剑显示着他身份的特殊,只平静说出这句话后,便压低了冠帽离开。
“下官有眼无珠,不曾料到摄政王低调出行,更不知自己竟冲撞了摄政王的车驾,万望恕罪!”
刘玉章再如何不识趣,也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冷汗涔涔时不忘撇清自己的罪责,而此刻已然跪匐在地行着大礼。
“摄政王仁慈宽厚,想来是不会责怪你,起来吧。”
任谁也没有想到,为刘玉章说话的人居然是陆惊野,他淡漠地瞥过刘玉章一眼,走进驿馆。
苏长今心下一动,敛去了眼底的冷意,掩唇轻咳一声。
瞥了刘玉章一眼,“带路吧。”
陆惊野,京城舒适偏不待,天涯海角非跟来,你究竟又是打了什么主意……
围观的百姓许久才散了干净,两人的到来也因为水灾的横行肆虐没掀起太大的波浪。
河西受苦,百姓已然经受不了太多了。
……
……
“那个牧野王什么意思,他知道这个刘玉章都做了什么吗,竟然轻而易举放过了他!”
苏悠已经憋了半天了,有什么话关起门来就开始说,苏然沉默地归置房间,苏闲去安排先遣队了。
看着这华丽异常的房间,苏长今倒是觉得可笑。
刘玉章的确是为她跟陆惊野的到来下了功夫,虽然仓促,不过想来也是尽力地去搜刮民脂民膏了。
唯一一点可提的,他倒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她跟陆惊野的院落紧紧安排在了一起,这驿馆是没地方了吗。
“苏闲也是个吃里扒外的。”苏悠还记得刚刚苏闲与洛鸣撞上那一幕,“人家叫他放剑他就放了,平常都没见他这么听我的。”
“所以你这是吃醋了?”
苏然准备去安排人备热水,顺便插了句嘴。
“我吃哪门子醋,就是那个牧野王让人窝火。”苏悠知道主子留着刘玉章还有用,本也只想先摆刘玉章一道儿。
谁知先被人半道儿截胡搅和了,又想起那些流民枉死,愤慨罢了。
“左家那个纨绔也没说错。”
抬到嘴边的茶盏一顿,苏长今微微挑眉,“左沂源?他说什么了。”
似乎是提起了高兴事,苏悠情绪走的也快,恢复了一张笑脸,“说来好笑,左沂源把美男子榜上排在他前面的全都骂了个遍……他说陆惊野一张死人脸,王八见了他也得吓出三滴泪,哈哈哈!”
苏悠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苏长今若有若无地扯了扯嘴角,折扇摇曳而起。
“甚是贴切。”
……
一墙之隔。
院落里,下人添置了茶水便懂事地离开,池越吊儿郎当惯了,自顾自上了最近的那棵垂柳。
若非轻功傍身,只怕那细细的枝桠定会被压弯了腿脚。
“刘玉章也算命大,若不是今日三哥你救他,那老头儿只怕性命难保喽。”
“还有你啊呆头鹅。”池越转眼又看到了洛鸣,“数月不见你连摄政王的小侍卫都勾搭上了,厉害啊!”
洛鸣脸色未变,抱剑立在一旁,沉静如斯。
“今日本王不妨碍,苏长今也不会为难他。”
陆惊野轻抿了一口茶,眉眼疏冷间,忽又想起了今日驿馆门前见到的那一幕。
他本可以不管闲事,凭着他苏长今的手段,旁人万万从他那里讨不到好处去。
谁料,他大概鬼迷心窍了。
“那倒是。”池越竟也认同得很,颇为兴致勃勃地从树上跃下,“今天真是让我意外得很。”
“京城那些个井底之蛙,这次总算没选错人,我看那苏长今果真绝色,三哥你输给他不亏啊。”
“不过我看得出来,咱们这位摄政王,可确实不是个善茬啊。”
刘玉章做的那些事,近日被抖擞出来一些,他背后定然有人,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自行欺上瞒下。
这也是为何,陆惊野会开口截胡的原因。
池越翻身坐到了陆惊野对面,自顾自斟了一杯茶灌下去,“这京城,怕是又有好戏唱了。”
“让你查的事如何。”
刘玉章的事暂且不提,这本就是他来此的一个幌子,陆惊野没忘记他此行的目的。
“我查过了,消息属实,北冥玄夜确实极有可能还活着,并且出现在了河西。”
池越恢复正色,拿出了一副画像,“但也只是可能,那人说是见过她,这还是根据那人的印象描述画出的图,至于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他们,谁都没有见过那位已经亡国的北冥公主。
画像摊开,上面是一副笔墨渲染的人物图像。
画面极其简单,只有一女子身着白衣华服,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眸妖艳地过分。
发丝散落在肩头,白衣墨发两相宜。
心底一瞬间竟然闪过了某张脸。
陆惊野不经意皱了皱眉。
“太过失真。”
天底下又有多少人能长成这般模样,那画师若非别有用心,只怕也是想炫技罢了。
“不会啊。”池越纳闷儿地拿过画像,“这已经是根据当事人的描述,画的最为贴切的一幅了。”
“你别说啊三哥,这北冥公主确实绝色倾城。”
“不过我大庆也不是无人。”池越抬起头,捏了捏下巴,“苏长今若是女子,只怕更要绝色几分吧。”
27三哥,苏长今他骂你呢!
画像毕竟也只是尽量去模仿,又是根据河西的百姓印象所绘,到了画师手里又是另一个模样。
实则能留有几分真实尚未可知。
若真要论起北冥玄夜的真容,恐怕也只有与其交锋过,并险些落于其手的镇国大将军何昶,能将其辨认出了。
“苏长今。”
陆惊野低声念了这个名字,眼神灼灼的,盯在画像上。
“是啊,别说啊三哥,这俩人还真有些像……不过苏长今是个男子。”池越仔细端详画上的女子。
“可惜啊。”池越感慨。
画上的女子墨发如瀑散落,未着任何簪饰却仍不掩风月,画师无疑下了大功夫。
若苏长今是女子,决计要将这画像上的女子比了去。
瞧着那幅画上的女子发尾散落,池越忽然想起什么,似是疑惑,“那苏长今还未及冠吧,为何如今这般年纪就束冠?”
即便是他三哥,也还有两月余才到弱冠之年,如今不曾取字,也是不曾束冠的。
虽说这般年纪束冠不合情理,好在苏长今身为摄政王,倒也不曾有人敢说些什么,放到其他人身上只怕就是不伦不类了。
陆惊野出了会儿神。
不知是想些什么,最后险些被池越凑到了脸上,陆惊野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拍开。
“你刚刚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从小到大,池越几乎都不曾见过陆惊野这般失神的模样,可从这次见到他开始,这一天之内都真是稀奇。
“再胡闹,滚回你的成安侯府去。”
陆惊野起身,徒留池越在后面笑着哀嚎,“别啊三哥,你大舅会打断我腿的!”
陆惊野懒得理他,此行还有正事。
“把画收起来,等这边的事了了,去一趟镇国将军府。”
画像上的人究竟像不像北冥玄夜,如今也只有请镇国大将军何昶亲自来指认了。
池越听从陆惊野的吩咐,将摊于石桌上的画像收起,“对了,圣上的意思是将河西的事交给苏长今办,我们还要插手吗?”
依他来的话,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潇洒怎么浪了。
不过,池越知道,陆惊野心里有自己的原则,他可以毫不留情地杀人饮血,却绝对不会放着河西百姓不管。
“其实也不得不说,苏长今是挺有能耐的,将河西交给他,三哥你倒也可以放心。”
池越自由惯了,故意挑衅也激不起陆惊野的任何波动,陆惊野眸间清明而安定,“河西数万百姓,不是玩物。”
“左云逸的手,未免伸得太长些了。”
……
……
刘玉章这两日,过的心惊胆战。
终是为了做戏,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一下子出去了不少血。
“摄政王这两日一直待在自己的院里,没什么动静。”
听着手下禀报,刘玉章心里渐渐地踏实了几分,屁股稳稳地坐在了官椅上。
“左少尹,你怎么看?”刘玉章抬头,目光看向一旁军师一般的人物,被称作左少尹的人长了一处鹰钩鼻,长相单薄,看起来倒是尖酸刻薄一些。
他躬身笑道,“大人何必担心,京城盛传摄政王与牧野王向来不和,摄政王奉旨监察,牧野王立马就与他较上劲追了来。”
“我看那摄政王来了这两日也没什么能耐,到底是世人言过其实了,如今连牧野王都在护着您,您还怕什么?”
苏长今来了河西有两日,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除了他的手下或是婢女出入过院落之外,不曾再有任何动静。
如此畏首畏尾,无所作为之人,都不知到底是怎样撑起摄政王之位来的。
刘玉章一听他分析,觉得甚是有理,“哼,本官亦是如此认为,不过长了一张油头粉面的皮相,也没见有什么能耐。”
说完,又抬头看向那左少尹,“左先生,左相那边还要多仰仗您来斡旋了,这摄政王毕竟也是圣上眼前的红人,那赈灾款毕竟是……万一真要让他查到什么,再捅到圣上那里去……”
“大人,强龙不压地头蛇。”左少尹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眼底深处隐藏着不屑。
“你在怕什么,无论如何总有相爷能保你,你只管做事便可。”
到底是看不上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刘玉章,左少尹的言辞也变得有些硬邦邦的。
刘玉章那还敢再说什么,他替左相办事,才得以平步青云坐上这河西府尹一职,唯一的联络渠道便是靠着这左少尹。
府里的人基本也都默认了,真正的当家人是这个官职不高的左少尹。
有了他的话,刘玉章总算放下心来。
只管将摄政王糊弄过去,伺候走了,这河西还不又成了他说了算了。
……
……
隔天。
就在刘玉章认为基本已经万事顺利,再过几天就可以恢复逍遥快活的时候——
苏长今忽然就派人来办他了。
太突然了。
真的是太突然了,他刚拐进香玉阁,还没来得及找到他的老相好,就被逮了回来。
府衙内,公堂上。
刘玉章畏畏缩缩地跪在地下,心虚又纳闷儿,显然还没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上首,是那个浑身都散发着慵懒之气的人,此刻却莫名多了几分冷意。
苏悠苏然二人,正笔直地站在他身边,如同两座门神。
“摄,摄政王,您为何要抓下官,下官究竟是所犯何罪啊?”
好歹还有几分硬气撑着,刘玉章知道拿不到证据,苏长今也不能办他……
“这话说的。”
苏长今就坐在平日里府尹处理事务的位置上,轻笑了声,手里的折扇随着他的动作轻轻地摇曳着。
“本王高兴啊,没罪就不能乐呵乐呵了?”
这,这!这简直是荒谬!
府衙里还有这么多衙役,刚刚那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府尹大人被人从香玉阁提溜着回了河西府衙,居然是为了乐呵!
这苏长今果然是在京城里养尊处优惯了,根本就没有拿到他的什么把柄,只是为了借机报复。
也不知是刚刚吓得,还是气的,刘玉章瞬间觉得自己成了正义的化身,他耿直了脖子红着脸,“王爷!下官虽说官职不高,但好歹也是圣上钦赐的朝廷命官……”
说着,刘玉章甚至还激动地向着不知名的方向举起了双手行礼,只是这忠义的一幕被无情地打断了。
“刘大人说得对,朝廷命官怎么能坐在地上呢。”苏长今微微浅笑,忽然来了一句。
刘玉章差不多快气死了,他是坐在地上吗?他明明是跪着!跪着!!
“还不赶紧看座。”
刘玉章冷哼了一声,还算他识相,否则今日他定是要守着这许多衙役护卫的面,让旁人都看清楚堂堂摄政王的真面目!
“谢王爷赐座……”
话没说完,刘玉章一转头,忽然看见了苏长今命人给他抬过来的座位——
一张普普通通的木椅,如果忽略上面被布满的铜针铁刺的话。
一屁股下去,他整个人都没了吧?!
“摄…摄,摄政王这到底是何意?”刘玉章彻底慌了。
不对!不对劲!
有一点是没错的,他好歹是朝廷命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长今若是没有证据是绝对不会法办他的。
刘玉章虽然怂,但是他不蠢。
恐怕,苏长今已经拿到了证据!
慌不择路,刘玉章甚至没有在自己的阵营里看见自己的狗头军师左少尹,眼看着衙役将那张刑具向他抬过来,刘玉章口齿不清地大声喊着,“牧野王!”
“我要见牧野王!”
牧野王与摄政王向来不对付,此刻或许只有牧野王能够保他一命!
“你要见陆王爷啊。”
苏长今笑了,“别急,本王已经派人去请了。”
“运气好的话,你还能见他最后一面,不过你也知道的,我大庆堂堂牧野王肯定是不能给你送终的……”
苏长今脸上,似乎颇为惋惜。
“三哥,苏长今他骂你呢哈哈哈!”
远处嘹亮一声,公堂内外之人皆是一惊,听了个清清楚楚。
28按律当斩,诛其九族!
侍卫衙役们鼓圆了脸颊憋着笑,也是不容易。
普天之下,除非庆帝陛下亲临,否则能以这般言语讨伐战神的,似乎也就只有摄政王了。
刘玉章心下一喜,这摄政王果真与牧野王不对付,既然如此,牧野王还是极有可能拉他一把……
“王爷!陆王爷,请您救救下官吧,摄政王不知是从哪里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居然要对付下官啊王爷!”
“王爷,下官对大庆可是忠心爱国,对圣上更是忠肝赤胆啊王爷……”
陆惊野不过刚刚到了公堂之上,还未寻到自己的去处,便险些被刘玉章抓住了衣袍,他脸色微冷。
不着痕迹地撤开,寻到了苏长今副手边的位置,自然而然地落座。
“陆王爷,来的巧啊。”
说不尴尬是嘴硬了,苏长今刚刚也就图个一时嘴快,竟然没注意到陆惊野就在外面。
“哎呦,那可不巧。”池越不知是从哪儿搬来了一张红木椅,大大咧咧地将其挪到了陆惊野的旁边,洋洋洒洒地坐下。
“真是少一耳朵,都听不到那么精彩的话本子啊!”池越平日里邪肆惯了,公堂之上也是没规没矩的。
此刻更是眼睛不眨一下地盯着苏长今。
看的苏悠真是忍不住想将他的眼珠子给剜下来,当泡踩!
“误会了不是。”苏长今笑意横生,折扇轻轻搭在身前,“谁不知道牧野王谪仙之姿,刘玉章还想让陆王爷为他送终,本王自然不会答应。”
噗,这锅甩的好。
他是当自己跟三哥都聋了吗?听不见那句名言究竟出自谁口?
陆惊野自始至终不曾言语,之苏长今讲出这句话后,他向他看了过来。
到底是脸皮厚,苏长今毫无愧疚之意,轻轻咳几声,“本王又怎会骂人,毕竟身体不好,要积口德呢。”
三人仿佛是聊家常一般,将其余人忽略了干净。
“你胡说……陆王爷,下官绝对没有讲过如此大不敬之言,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啊?!”
那张铁钉木椅就在眼前,刘玉章已经快疯了,抓住了一切机会攀咬,好在公堂上都是跟他很久的人,一定不会放任苏长今冤枉他……
半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公堂安静至斯,苏长今淡漠地向他看过去,“人证呢?”
“你们说话啊,平日里本官待你们不薄吧?你们这些狗奴才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两旁林立的衙役却是没有一个人有要出头的意思,难得地默契。
刘玉章疯了一样嘶吼着,看到某个方向忽然停下来,“王成!你死哪儿去了,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的啊!”
王成便是苏长今在河西城外遇到那伙官兵的小队长。
刘玉章实在是太过激动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成扭曲怪异的脸色,和逐渐绝望的表情。
“摄政王不仅辱骂牧野王,还害死了那些流民企图冤枉到本官头上……”
“好得很呐!”
苏长今冷哧一声,这下眼底却是连半分温度也没了,“本王将你请来,好说好商量的,何时说过是因为流民被害死了?”
“你,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刘玉章这下瞪大了眼睛。
苏长今根本就没有他的把柄!!
是他自己马失前蹄!
是了,怪不得如此,将他从香玉阁抓回来,却没有动他一根手指头。
原来如此!
“刘玉章,私吞赈灾银两,滥杀无辜流民,辱骂当朝牧野王——”
苏长今脸色疏冷,仿若寒冬。
“按律当斩,诛其九族!”
29面貌若妖,怎成男子?
刘玉章懵了。
数罪并罚,何其严重。
苏长今竟然将他所做的事摸了个清清楚楚!不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他没有理由抓他!
“慢着!”
刘玉章从地上挣扎着起来,釜底抽薪一般怒视着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位置上的人,“摄政王,你不能动我,这一切全凭你猜测,本官向来爱民如子,从来没做过你说的那些事!”
衙役好歹知道谁是他们更惹不起的,加之刘玉章作恶多端,已然近身上前就要将他押下,岂料他会反扑。
苏长今笑了。
笑的肆意,平白惊起了一池春水,“刘玉章,你是不是真以为本王拿你没办法?”
“摄政王下令,本官自然不得不从,但是没有做过的事情休想本官认!”
如果不知道他做的那些腌臜事,池越倒还真觉得他挺硬气的……可惜,他不配。
衙役迟疑着,不知是不是该上前,即便他们大概也知道,自己的府尹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
“呵。”
“你要证据,本王就给你。”
“不过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本王乃是大庆当朝摄政王,圣上钦赐先斩后奏的权利。”
他话音未落,刘玉章就感受到了一股寒意,直逼面门。
苏长今神色淡然,倏尔从府尹位置上起身,那折扇被唰地一下收起,满身的矜贵气势。
池越被吓了一跳,原地震了一下。
好小子,忽然蹦起来做什么?
苏长今却没理会任何人,长身玉立,只一双清冷的眸子逼视着面露惶恐的刘玉章。
“本王想让你死,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气势从容,掷地有声。
明明没有太过盛气凌人的表现,这里也不过是一处府衙,却让在场所有人感受到了来自于一个摄政王该有的权倾朝野。
池越一时间竟被他夺走了思绪,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三哥,别看这小子年纪不大,人还挺有气势,真汉子啊……”
却见,陆惊野正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万众瞩目的方向,闻言才将视线撤了回来,却没说什么。
苏悠冷眼看着刘玉章,这么多天满心的愤懑终于能够全数宣泄!
“草菅人命,贪赃枉法,放任流民饿死病死,城外的流民被你杀了个干净!他们的腐骨生蛆,早就在下面等着你了!”
“刘玉章,你早就该死了!”
苏悠到底经历太少,眼眶红红的,举剑便要刺过去,幸而被苏然一把拉住,拦在了身后。
“刘玉章,王成是你的心腹吧,还有香玉阁的灵玉姑娘,可是你的老相好了。”
“这么多年,私账还真是做了不少,那朝廷的赈灾款够你挥霍吗?”
“……你们?!”刘玉章只觉遍体生寒,处理流民他从来都是派王成,而香玉阁的灵玉,更是他信任的枕边人!
他们竟然!竟然就如此地背叛了他?!
他下意识去寻找王成的身影,果不其然在衙役侍卫里看到了被掌控住的王成。
突然,似是气急攻心,刘玉章心口一疼,一口淤血吐了出来。
“好啊!好得很!”
兵败如山倒,兔死走狗烹。
踉踉跄跄地后退几步,刘玉章知道自己已然毁了,如今更是连左少尹都先一步离开了,这说明左相根本就不会救他。
他倒是可以临死前攀咬左云逸,可堂堂大庆左相,可谓只手遮天,除了自寻死路他如何能撼动?!
更何况,左少尹一走,必然将左家摘了个干干净净,他根本没有任何证据……都是因为苏长今,都是因为他!
刘玉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然间将一旁衙役手中的佩刀夺了过来,冲个高台上苏长今的面门而去!
“死前还能拉上摄政王给我陪葬,值了哈哈哈!!”
他脸上,全然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苏长今动也未动,目光直视着砍过来的刀锋,在那里站着,如同被点了穴道。
刘玉章最后的疯狂,苏悠苏然始料未及,倒是池越反应过来时,已然有人比他先一步出手——
铮铮作响,余音不绝。
剑尾甚至还在摇摆。
刘玉章被池越的佩剑刺穿了身体,巨大的冲击力带动他穿刺了公堂上的顶梁柱,手中未祭出去的刀无力的垂下。
噔棱一声,落在了地上。
在衙役侍卫们惊慌失措的躁动中,陆惊野清冷地长身玉立,不发一言,转身离开。
苏长今面色微微变化,视线追随着那道消失的身影。
刚刚那刀,根本不足以让她出手,苏闲已经被安排在了暗处,一旦刘玉章抵死挣扎,立马就会身首异处。
而她在陆惊野面前,并未隐藏过自己的身手。
他,又是何必?
池越瞧了一眼被陆惊野插在了梁柱上的佩剑,纠结了片刻,始终没舍得自己的佩剑,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太过血腥地直接拔剑而起,“诶,小…摄政王啊。”
苏长今正在出神,听到了他的动静,眸光落过来,“嗯?”
“……”我的个老天。
这小子长得也太妖孽了,尤其那桃花眼尾的一颗泪痣,简直绝杀了可不可以?!
面貌似妖,怎成男子?
池越半天没动静,就在苏悠不耐烦地准备撵人时,他突然小声嘟囔了句什么,而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他说什么?”
苏长今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苏悠木木地重复了一声,“长得跟个妖精似的,干嘛非是个男人……”
“……”
刘玉章贪赃赈灾款,枉法害流民的事情传出去,多少忍受已久的流民终于忍不住揭竿而起。
于是,刘玉章的暴毙,给足了他们安慰。
苏长今将河西水涝的监察详情,上报给了庆帝,庆帝果然大怒,下令将其祸根除尽,连坐三族。
庆帝派了新的河西府尹尚需几日,苏长今便多待了些日子,开仓放粮,筹谋赈灾,百姓无不心怀善念,感恩戴德。
至于刘玉章贪赃赈灾款一事,明眼人都知道没那么简单,苏长今不过是就此打住而已。
“河西百姓感恩戴德,他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三哥,苏长今为什么不继续追查下去了,我可不信他查不到左云逸那条老狗。”
池越咬了口苹果,满肚子心思却不少,“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想查清楚?”
论其根基,苏长今虽然上位很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却还并不比经营多年的左右二相。
不排除他是不想给自己树敌,徒增麻烦。
陆惊野回眸看他,眼色微凉,“若要你猜透了,大庆摄政王就不叫苏长今了。”
事情告一段落,该去忙正事了。
“明日出发,镇国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