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挑选继承人呢!
洛鸣掉头,这才想起了昨日见到的另一伙人马,“主子,那个冰箭高手,会不会是在给凶手打掩护?”
毕竟,昨日他们正好赶到大理寺时,正是被那两人给引来了,不然说不定宫女太监都不会出事。
陆惊野开口,嗓音微微有些低哑,“血液凝固的状态,跟时间对不上。”
“再者,凶手想造成两人畏罪自杀的假象,便不会让其他人出现在那儿,留下把柄。”
凶手只怕是一早将两人解决了,而后在出来的时候听到了他与那鬼面人的缠斗,这才留在了原地。
见到他来后,怕是会出什么变故,于是留在牢里确认情况,确认人已经没救了之后才放心离开。
旭日山庄,真是做的一笔好勾当。
“那人醒以后,带她来见我。”
洛鸣默然,点了点头。
……
六公主南青雪的丧葬礼,被大办了一场,几乎举国上下都在哀悼这位还未曾享过几年荣耀的小公主。
庆帝也极度伤心,本就身体欠佳,即便是在上朝之时,眉目间都胧着一股淡淡的忧伤。
而因为太监与宫女两人在牢中畏罪自杀,便也就证明了六公主的死因并没有那么简单,庆帝再度下令彻查。
一时间宫里人心惶惶,生怕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身上。
尤其是南青霞,听闻南青雪出事之后,原本嚣张跋扈的她,难得消弥了几天气焰。
……
苏府。
苏长今大早上起来,就坐在榻上一动不动。
直到苏悠端了水过来伺候,进来看见了一脸茫然的苏长今,这才试探性地叫了两声。
回过神,苏长今下床擦了擦脸,而后将脸帕“啪”一声扔回了水里,溅起了一星半点的水花。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本王不知道是干了多少缺德事儿,这辈子才能碰到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干好事的时候见不着他人,上牢里溜达一圈儿绝对就能碰上。
苏悠也知道她是在说谁,昨日她二人原本是去找北冥瑞雪的手下戎笛来着。
顺便,也能替那个可怜的小公主,探一探跟她被害一案有关的宫女跟太监……
“主子,那牢里还去吗?”
经此一闹,只怕大理寺把守,会更加森严。
苏长今这才冷静下来,自顾自倒了一杯茶,“近期别再有动作,以往可以浑水摸鱼,可如今盯着大理寺的恐怕不止我们一家。”
南祁渊审理此案,却损失了两名重要人证,南钥必然会借机发难……最重要的是,陆惊野那边,她摸不清楚情况。
苏悠理解地点点头,又想起了自己来的任务,“主子,太妃娘娘让你过去一起上柱香,给六公主祈福呢。”
温弗湘平素便吃斋念佛,心肠也软一些,指不定又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苏长今倒也理解。
“不过也太奇怪了。”苏悠若有所思地拿起一旁的衣物,替苏长今更衣,“六公主还那么小,谁会去害她呀?”
说着,脑子里却还胡乱猜测着,“难道真的是皇后……不过我觉得,还是祁王嫁祸给柳媚的可能性大一些。”
表面上看,柳媚与陆湘平素不和,会对她的女儿动手不是没有可能……但也同样有人可能会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件事嫁祸到柳媚头上。
比如,南祁渊。
小丫头分析地头头是道,苏长今自己束好了腰带,难得笑了笑,“说得不错,正常人都会那么想。”
苏悠一听,就知道主子另有想法,她凑了过去,“难道……”
苏长今别开她的脑袋,勾了勾唇。
“我们陛下,看来身体果真不行了,已经等不及要挑选继承人了呢。”
253陆家长子,陆惊容
早年间希望能够为吃斋念佛为儿子祈福保平安,温弗湘到如今也早已将其变成了自己生活的一部分。
她心存良善,自接管摄政王府的内务以来,府中后院尽数归于她掌握,仆从也都是心服口服,之前的白心早已经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苏府有佛堂,是早年专门为太妃建的,苏长今兴致缺缺地上了柱香,便麻利儿地跑出了佛堂透气。
对她来说,与其在这儿烧几柱香求神拜佛,倒不如抓紧些功夫,早些将谋害南青雪的凶手给揪出来。
“你这泼皮。”
绿珠掺着温弗湘一出门,便见到苏长今早早偷跑了出来,百无聊赖地在院外的凉亭里逗猫,当即没好气儿地开口。
“太妃。”苏长今将陆小二一把扒拉开,略有几分心虚。
绿珠忍不住偷偷发笑,恐怕也就只有太妃娘娘敢如此称呼他们摄政王了吧?
温弗湘无奈叹了口气,一身清雅来到了她身旁,两人相对而坐,温弗湘抬头去看她,“长今,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帮陆贵妃一把。”
温弗湘语气轻柔,大抵是生了恻隐之心,不过苏长今倒是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点别的意思。
“太妃与她,可是有交情?”
闻言,温弗湘倒是浅浅地笑了,她素来知道这丫头聪明得很,如今探听她的心思倒也是一把好手。
“算不上交情,说起这个来,倒要牵扯到另一段往事了。”
看来又是一段故事,苏长今这下倒是来了兴趣,单手撑在石桌上,眸间浅淡地看着明显陷入回忆的温弗湘。
“你应该也好奇过,长今在外面那么多年,为何我与王爷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吧?”
“……”苏长今轻轻一笑,倒也不置可否,当年的人言可畏,她还真能猜想到一二。
“国师说,长今与我们命里相克,把他送回江南也是考虑到这个……最好不要让我们见他。”
可是她忍不住啊,那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直到有一次,大约是长今七八岁了,她是在忍不住,便偷偷地下江南去看了他,她没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可等她回到长安后,不过几日江南便来了信。
长今竟突然发起了高烧,那一次足足烧了有小半月没退,从此以后她再也没去过江南了。
如今再提起旧事时,她显然已经看开了很多,说完之后,她再度将目光温柔地聚焦在了苏长今脸上。
“所以也算不上交情,主要便是当年陆家长子还在世,过往江南时曾替我们与长今传过话。”
那时,也算是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慰藉。
“况且,那六公主小小年纪,就这么没了也实在让人心疼。”
而后,温弗湘清雅一笑,“最主要的,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她看向苏长今的眼里满是信任,莫名让苏长今心中一暖,倒也不谦虚,苏长今勾了勾唇,“那是自然。”
温弗湘见状,拿着帕子掩在嘴角,轻轻笑了起来。
绿珠倒是早就忍不住了,刚刚某个瞬间的悲情在这一瞬间被冲的寡淡。
而蓦然间,苏长今抓住了某个字眼。
“你刚刚说,陆家长子在世时?”
254棋盘之上,全然棋子
苏长今之前还奇怪,成安世子池越为何一直在称呼陆惊野三哥。
陆惊野即是排行老三,南铖虚长陆惊野一岁半岁,南青雪又还小,她本以为是成安侯府的旁支还有池越的大哥……
原来,这一切竟然是如此解释的。
陆府并非只有陆惊野一个独子,他还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兄长,陆惊容。
陆惊容是陆家军的上一任统领,这位王府的嫡长子,曾经也是盛极一时的王府世子,更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大将。
只是当初与蒙国对阵时,丢了性命。
苏长今垂眸之际,不由得想到了温弗湘跟她说的那一句话——
“那时的陆惊野却也是不得已临危受命,他从前还真不是这样的。”
她想起温弗湘在说这话的时候,眉目间似乎都笼罩着淡淡的追忆。
可等她再问的时候,温弗湘便只是轻笑着看她,闭口不言了。
倒是更让人好奇,之前的陆惊野,又会是什么样子?
哦,他自己说过,他曾经是个修行之人。
那想必是不能整日拉长个脸,或许要每日诵经?对着香客迎来送往?并且还得时常被住持敲他的光头?
“噗嗤。”
眼见着苏长今走神走着走着竟然还笑了出来,木浮生隔着桌案奇怪地凑近了她一些,“长今?长今?”
“嗯?”苏长今回神。
“你干什么呢,我叫你四五声了都没听见。”
木浮生却直接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为两人斟了杯茶,“说好你是来这儿寻开心的,看出来你是真乐了。”
苏长今哑然一笑。
她这是瞧这半月木浮生一直都闷在了木府大门里,清平乐也不怎么来了,她生怕她出什么乱子,这才将她从府中叫了出来。
还未等她说什么,这房间的门忽然被敲了几下,苏然从门外进来。
“主子。”
苏然向着木浮生微微颔首,而后便转过身,一脸怪异地看向了苏长今,“刚刚传来的消息,太子今早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
“然后呢?”苏长今若有所思,抬手将茶盏放在嘴边轻抿一口。
苏然顿了顿,这才继续讲,“太子是冲着六公主那件案子去的,没想到祁王稍后便得了消息带人赶到了大理寺,两方人马险些在牢里打起来。”
南钥向来在世人的眼中温文尔雅,苏然也挺难想象到,他会如何与冷酷的南祁渊兵戎相见。
苏长今只是淡笑一声,“正常。”
此言一出,就连木浮生也微不可查地动了动耳朵,明显是好奇,苏长今扯了扯嘴角,这才替他们解惑。
“柳媚这几日在宫里的日子只怕是不好过,南钥从宫里过去,估计是刚听了什么流言蜚语。”
苏长今轻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而背后那个人应该会很欣慰,他盼望着斗起来的两个人,终于要有动作了。
南钥虽然与南祁渊之间明争暗斗,却向来比较和谐,没有什么太激烈的原因能让两人碰撞起来。
这一次,庆帝总算能得偿所愿了。
下这么大一盘棋,不惜牺牲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可不光是为了打压陆家,而是为了不动声色地引起两人的交锋,顺便将两人的本事一探究竟。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是他的哪个儿子,能够坐在这大庆的高位上,守护这一片江山了。
南钥与南祁渊,全然是棋子。
255流言四起
近日流言蜚语传的也多。
继六公主溺毙后,南铖又因为醉酒险些跌入了护城河里。
坊间逐渐流传起了一种说法,陆贵妃的掌上明珠,六公主南青雪之所以突然暴毙,而铖王又厄运不断,全然是因为陆家杀过的人太多,杀气太重,反噬到了跟陆家亲近的人身上。
毕竟,陆贵妃一脉正是出自陆府。
而陆家世代在战场上打天下,出过了无数为将军,就连陆湘在做贵妃之前都是有名的女将。
换句话说,大庆能有现在的江山,有一半都是陆家军打下来的。
坊间此种言论忽然就这么盛行起来,一时之间让人找不到源头。
……
……
南钥既然去了大理寺,那属于两人之间的争斗也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戎笛那几人还被关在大理寺,那晚想做的事情因为陆惊野的搅局没成功,今日倒是正好借此机会去凑个热闹。
上一次裴沐找她协助调查天雷引火一案时,她手上握有大理寺的一块查案令牌,就当是拜会老朋友,如今倒也不算数唐突。
“主子……”
苏然被她派去调查一些东西,如今就剩下两人行进在街上,苏悠难得有几分欲言又止。
轻轻挑了挑眉,苏长今笑而不语。
手中的佩剑似乎都被握出了些汗,苏悠面色微微泛白,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说的那件事……是真的吗?”
苏长今知道她问的是什么,那件事说出来恐怕也不会有人愿意相信。
天色渐凉,她依旧是习惯性地抡着那把微微有些古黄色的折扇,“你既然问我,应该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晚的人是苏闲亲自跟过去的,旭日山庄是什么地方,不必说了吧。”
苏悠咬了咬下唇,眼中难掩的怒意,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旭日山庄挂名在顾太傅的名下……
而那顾太傅,是庆云皇帝的亲舅舅,顾家正是庆帝的母族。
“虎毒不食子,他竟然……”
长街上人头攒动,苏悠有什么话自然也只能硬生生地憋在心里。
可怜那南铖,恐怕他再怎样也想不到害死他妹妹的凶手,会是谁吧?
即便真的能想到,怎么可能信啊。
……
大理寺。
裴沐自己的一堆公事还处理不完,眼下正焦头烂额地徘徊在两个阴沉的男人身边。
南祁渊坐在一旁的座位上,面无表情地端起了一旁的茶水,“太子还是回去吧,父皇既然将此事交给了本王,便不劳你插手。”
“哼。”
南钥冷哼一声,面色阴沉地负手立于他面前,“祁王连犯人都能看丢了,还指望能找出凶手不成?”
南祁渊抬头,眸中凉薄而淡然。
两人都很清楚,如若真让对方来断案,恐怕或多或少地都要跟自己牵扯不清了。
“两位殿下,有话好好说,毕竟不也都是为了六公主能在九泉之下安心嘛。”裴沐不动声色地在两人之间打量。
太子殿下既然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即便不是出自陛下的授意,却也是默认了两人的争夺……
裴沐了然。
既然如此,就不关他的事了,他们兄弟两个爱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吧。
“两位殿下,下官还有些杂务……”
裴沐还未说完,便见门外急急地跑进来一名守卫。
“大人,少卿大人,摄政王来了!”
256戏不要钱,不看白不看
苏长今也是奇怪了。
这大理寺的守卫都是怎么一回事,她是鬼吗,见了她就要逃?
“裴沐怎么教的人,本王会吃人不成?”
苏悠难得闭紧了嘴,没有说话。
其实不然,在这大理寺当差的守卫对当朝摄政王,那可是又敬畏又佩服。
不说别的了,只算大理寺这几月抓进来的要犯,几乎有一半都是出自摄政王的手,大理寺俨然已经将其当做了半个衣食父母。
“裴大人,这大理寺也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吧?”
由远而近的声音,南钥转身向着门外看过去,不出意外地看到那依旧带了些肆意妄为的身影。
“摄政王。”裴沐无奈地耸了耸肩,算是与她打过招呼,而后眉眼向后挪,微微地向南钥那两人身上瞥了瞥。
意思很明显,热不热闹的,你看不出来吗?
更何况,你恐怕也是来凑热闹的吧。
南钥收了收脸上的阴戾,眉目间不由自主地回暖几分,“长今,你怎么来了?”
“本王……自然是与裴大人叙叙旧。”苏长今面色如常,抡着手中的折扇,对南钥也不曾有半分另眼相看。
倒是裴沐颇有些受宠若惊,以往他请人请都请不来,如今这是闹得哪出?
不消片刻他就知道了。
那双阴寒无比的眼都快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来了,是谁他连想都不用想……
“摄政王,可真是折煞下官了,一会儿还有个案件要向摄政王请教一二啊……”裴沐脸不红心不跳地解释,却是成功感受到那道阴冷的视线逐渐从自己身上挪开了。
他微不可查地舒了一口气。
一旁,苏长今笑而不语,就这么看着裴沐。
这人虽说年轻,到底也是个人精呢。
“太子闹够了,就回宫吧。”这时,一旁被众人忽略已久的南祁渊终于开口了,众人看过去的时候,他视线似乎是刚刚从苏长今身上撤回来。
南祁渊低下头,微不可查地扯了扯嘴角,他刚刚可没忽略南钥看到苏长今时,那无处掩盖,发自内心的欣然。
看来,有些东西他确实没看错。
有悖伦理的事,他居然也敢想的出来了。
“没人跟你闹,祁王看守犯人不力,只怕再留下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吧?”南钥冷声开口。
南祁渊冷笑一声,“连证人和犯人都分不清,太子和凶手是一伙的不成?”
严格来说,宫女子桑与太监方怀确实都还算不上犯人,只是如今死无对证了而已。
“休得胡言!畏罪自杀不是犯人是什么?孤看你也脱不了干系。”南钥还未见过尸体,只是听说了宫女与太监畏罪自杀。
苏长今完全就是个看热闹的,裴沐也在一旁淡定地看着两人争辩,好歹没有要插嘴助兴的意思。
苏悠看了看那边争论的热火朝天,这边安静的铺天盖地。
苏长今甚至从桌子上拿了一把瓜子,转手递到了裴沐面前,问了句——
“正好,磕点儿?”
裴沐嘴角一个抽搐,嗑瓜子就嗑瓜子,这个“正好”说的什么意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俩在看戏?
“也行,谢王爷。”
“不用,反正是你们大理寺的,谢本王做什么?”
“……”
257人没死透吧?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两人也不知道是累了,还是词穷了,这才终于偃旗息鼓。
南祁渊冷冷地瞥过南钥,拂袖而起,“既然太子不肯听本王劝,不如自行到父皇面前论去吧。”
南钥冷声一笑。
“你以为孤不会去吗,连证人都保不住,你王爷的位子也该做到头了。”
冷言冷语相向,南钥最后看了一眼苏长今,却是先一步离开大理寺的大门。
苏长今两人还正看的起劲儿,两人却已经停止了,南祁渊想了想,转过身来目光略过苏长今,看向了裴沐。
“裴大人,太子拿到圣谕之前,别让他踏进大理寺牢门一步。”
裴沐见人说人话,微微颔首,“那是自然。”
不过若是他要拿太子的身份来压我,那可就没办法了。
裴沐如是想着。
身边,苏长今嗑着瓜子,目光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扫了几眼,悠悠然不曾言语。
随着南祁渊也离开了,裴沐似乎微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转身回眸,一个不经意又对上了苏长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
“……”
这最大的麻烦还没走呢。
“摄政王,您看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下官吗?”
裴沐挺客气地开口,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分明就是在撵人。
苏长今悠然耸了耸肩,“有啊。”
“既然如此,就恭……”裴沐话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停了下来。
苏长今却是不看他,自顾自从木椅上站了起来,折扇轻巧地在手上拍着,“听说那两个宫女太监都死了,带本王过去看看吧。”
“这,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裴沐并没有直接答应,而是不动声色地婉拒。
苏长今笑了,她转过身看着裴沐,戏谑地开口,“裴大人,不是你自己说的有案件向本王请教一二吗,这么快就忘了?”
那不过是推搪之词,随口一说罢了。
“王爷,下官的确是有另一件案子想向您请教。”
他又没说是那件案子,而且就算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了,他也并没有准备将苏长今带到停尸房或是大牢现场。
毕竟……
“人没死透吧?”
悠悠然的声音传过来,裴沐猛地一怔,抬头看向了满脸淡然的苏长今。
他竟然……猜到了?
“死的那是宫女呢,还是太监呢……”
刷拉一声,再次轻轻摇曳起折扇,苏长今来回踱步在裴沐身边,状似思考地猜测,嘴上说出来的话却让裴沐的心一跌再跌。
“原来是太监。”
扫过他脸上的表情,苏长今也不急切地要求去看尸体了,只是轻飘飘地,如同与他聊天一般说着话。
“人既然没死,却要刻意隐瞒,祁王可不像知道的样子,太子就更不可能了……”
苏长今明明知道是谁,却偏偏不一下说出来,而且如同在裴沐的心尖儿上挠痒痒,一下一下的。
“死的是贵妃娘娘的小公主,跟这件事有关系的,无非也就是陆……”
“王爷!”
一声急喝。
裴沐终于忍不住,到底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擦了擦额角冒出的冷汗。
“王爷就是王爷,下官这就带您过去。”
……
258摄政王英明,摄政王神武
苏长今眼下还不知道,她算是再一次登高了她在裴沐心中的危险程度。
裴沐更是没想到,就算通过大理寺的一些遮掩行为猜出来人没死,可她居然能猜到让他保密的是牧野王……
早知道,如果不是陆惊野将玉令贴到了他脸上,又一己包揽下所有责任,说什么他也是不敢犯这种欺君之罪的。
“裴大人大可以想开一些,毕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一切都是为了公主,使用一些特殊手段追查凶手,陛下怎么会怪罪你呢。”
苏长今跟着裴沐来到了大理寺中的停尸房,难得良心大发去安慰裴沐。
裴沐如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敷衍地笑了笑。
原本除了他与牧野王没人会知道这事,陆惊野自己想必也是不会说的,谁知道中间会冒出来一个苏长今。
看见他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苏长今也不逗他了,两人一进入停尸房,立马传出来一股夹杂着香料味道的尸臭味。
味道倒是不大,被香料一盖,倒是产生了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尸体用香料涂抹了,这样保存的时间可以更长一些。”
裴沐大概是看见她抬手蹭了蹭鼻尖,以为她受不了这种味道。
“嗯。”
苏长今却并未理他而且几步来到了躺有尸体的长木桌上,尸体下身盖了一层白色的棉布,上身应该是赤裸着,露出了小半个身子。
她垂眸微微一扫,便看见了长桌旁边的一张小桌上,放置了不少的验尸工具,小刀,镊子,银针,一双看起来不知是什么皮制成的防护手套……
“刀。”
显而易见地嫌弃,苏长今抬手向后面一伸。
苏悠见状立马会意,将腰间别着的一把小刀抽出来,递给了苏长今。
裴沐见了,微微有些傻眼,却依旧没有说什么。
接过小刀,苏长今抬手挽了一个刀花,送到了那太监的鼻尖,而后慢慢地移动到了发间,“裴大人,畏罪自杀?”
她忽然转头,颇有几分调笑地看他,被她这么一盯,裴沐多少有几分不自在。
是不是自杀,苏长今自然能看出来。
事实上,这人是昨晚上死的,今天一早只来得及将尸体搬到这里保存好,还没来得及请仵作验尸。
而就趁他愣神的这一会儿功夫,苏长今却已经起身,将小刀递给了苏悠,那丫头接过来后熟练地拿出了一张白帕子……
“应该,不是自杀?”
裴沐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苏长今直接懒得跟他解释了,眉眼一挑,“自杀都是抱了必死决心的,你会拿着自己脑袋一下一下往墙上撞吗?”
裴沐哑然,顺着过去看到了那太监方怀额头上血肉模糊,又不止一处的撞痕。
既然抱了必死决心,一下他就能没了,怎么可能还有意识再起来拿自己脑袋往墙上撞……除非,是有人按着他。
虽然早就猜到凶手另有他人,但裴沐也没想到苏长今仅仅看这两眼,就能看出不对劲了。
“摄政王英明,摄政王神武,摄政王不愧是智计无双。”
裴沐恍然大悟,马屁拍的够响,而这一切看在苏长今眼里却虚假得很,她回头招呼了一声苏悠。
“走吧,那就等候裴大人破案的佳音了。”
……
259将军,宋应时
“死的是太监,那名宫女应该是那晚,被陆惊野带走了。”
从大理寺回来,苏长今一如往常来到了百花亭畔的湖边。
“主子,那凶手那件事……陆王爷知道吗?”如果陆惊野知道的话,南铖应该也知道了吧。
苏悠犹犹豫豫地问出口,苏长今轻笑着看她一眼,看向湖面犹自叹了口气。
“虽然不想承认,不过你当他吃素的,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十个你也抵不过人家一个有心眼儿。”
“主子……”苏悠撅了撅嘴,嗔怪了一声。
湖面那一对头顶白雪的锦鲤划着水游过来,苏长今惬意地撒了一把饵食,随意拍了拍手。
“他在庆帝手下多少年了,怎么会不了解我们的陛下多有城府呢。”
苏长今在笑,眼底却没有笑意。
苏悠微微张了张嘴,大抵是想到了以前的北冥,她没有开口。
庆帝亲手弄死自己的女儿,只余下自己的两个儿子互相猜忌斗争,引得朝臣争锋,引得后宫惶恐。
他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难道是处于愧疚所以对小公主风光大葬?
南铖全然被蒙在了鼓里,整日以酒消愁,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他会想到是自己最敬爱的父皇对自己的亲妹妹下了毒手吗?
想到最近一次见到南铖的模样,苏悠心底说不出来有些酸酸的,以往那个总是借机纠缠在她身边的人,以后会不会再也看不到了?
压下心中的酸涩,苏悠抬头见到从另一头过来的苏然。
“主子,北冥的人已经出发,到了与大庆交界的北州城,再有不过五日,便能进入长安。”
苏然带了消息回来,却发现这两人的兴致不是很高。
“他呢?”
苏长今轻轻侧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虽然没说,但是苏然明白她说的是谁,她微微颔首,“新帝复国不久,北冥还未安定,这次出使,他派出了宋……将军,自己留在了皇城。”
苏然顿了顿,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个故人。
宋将军?
“宋应时?”
苏长今眼底划过一抹流光,眸中的惊动显而易见,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欣喜。
“是。”苏然点头。
他还活着?
当年遭遇大庆追兵劫杀,彼时她正是满心灰败之际,心中茫然不知该去往何方。
也正是危难之时,宋应时替她引开了大庆的追兵从此之后两人便走散了,宋应时却也不知死活。
而今,苏长今能够轻轻笑着,舒出那一口气,如同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本王不欠他的命了。”
宋应时是她在北冥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年长她三岁,虽然身为大将军的儿子,但自小不爱在对他管教严明的将军爹手底下。
而她年岁大了些后,身边除了侍卫也没有其他人了,宋应时就是那个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
两人一起骑马,习武,他甚至教会了她喝第一口酒,她带着他打过了第一场胜仗……
“北冥无极攻破洞北冥时,宋将军自西北方带领人马驰援,登基后便让他做了北冥的新任大将军。”
苏然看着苏长今,心底的担忧可谓越来越甚,“主子。”
“北冥这次出使,熟人只怕不少,您最好……不要露面。”
260陆湘的试探
六公主被安葬的第三日,京中关于陆家人煞气太重,反噬到了自家人的言论越发地嚣张起来。
……
这日,陆惊野从承天门进来后,便直接去了陆湘所在的明华宫。
宫人平日里见他都是恭恭敬敬的,今日却是多了几分唯唯诺诺之感,别说是拦他了,连看也根本不敢去看他。
万一靠近了他,下一个死的说不定就是自己呢。
深宫中的人,见过的尔虞我诈多了,比之宫外的百姓更为唯诺些,也更惜命些。
陆惊野目不斜视,来到明华宫时,却见到南铖身形潦倒地瘫坐在宫外的石阶上,他身边的侍女守着却也不敢靠近他。
“参见王爷。”那丫鬟急忙行礼。
南铖喝的有点多了,转瞬就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他不耐地抬了抬头,“没看到本王在吗,滚开……”
陆惊野拧眉,视线从他还有些迷醉的脸上挪开,看向了他身后的丫鬟,“贵妃呢?”
丫鬟回过神,面上带了些忧色,“娘娘去了御书房,说是给陛下送些点心……”
陆惊野眉目轻拧,“她自己去的,多长时间了?”
“有半个时辰了,娘娘不让我们跟着,子玉姐姐不放心娘娘,之后就跟了过去。”丫鬟算了算时间,知无不言。
“我就是个废物,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
恹恹的声音从地上传来,陆惊野眸中一狠,提起拳头打在了他的脸上!
他这一拳收住了力气,却还是让南铖整个人向后倒在了石阶上,脑子更是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丫鬟吓得不轻,却知道轻重地没敢上前来扶南铖。
南铖努力地睁了睁眼,明明还不清醒,却将陆惊野随后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连自己的母亲都护不住了,你确实是废物。”
冷冷地撂下这句话,陆惊野抬脚离开。
……
御书房。
庆帝面色有些苍白,却在看到身子还未好利索的陆湘,为他端来亲手做的点心时,还是涌起了一丝感动。
“爱妃,你身子还未痊愈,怎么到这儿来了?”
平日里冷淡的面容难得牵起了一抹淡笑,陆湘将糕点放在桌上,来到了庆帝手边,庆帝顺势将她揽在身旁坐下。
“陛下身体劳累,臣妾也只能为您做这些了。”陆湘靠在他身旁,眸中带着压抑的伤感,“臣妾昨日梦见雪儿了。”
感觉到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一抖,陆湘仿佛毫无所觉,她看了眼桌案上的糕点,轻声开口:“马上深秋了,也不知道雪儿在那边穿的冷不冷,吃的好不好……”
“她可是皇家的公主,到哪儿都不会受到亏待的,爱妃就别多想了。”庆帝安慰她,似乎不太想提起这个话题。
陆湘眼眶湿润着,抬头去看庆帝的脸,“雪儿以前最喜欢我做的蛋黄酥了,臣妾回去再多给她做些好不好?”
她仰着头,只是问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问题,此刻却似乎很在乎庆帝的答案。
终于,在陆湘期许的目光中,庆帝僵硬地点了点头,笑着开口,“既然那丫头爱吃,爱妃想做便多做些是了……”
一瞬间,陆湘的眼中再度消散了一抹神采,她目光略有些空洞的,落在了桌案上的蛋黄酥上。
……
261陆家压抑够久了
明华宫的丫鬟说,陆湘是带着糕点去的,她的目的由不得人不去多想。
陆湘从前是带兵打过仗的,有自己的一套手段,心思也敏捷。
他早该想到,他能查到的东西,未必陆湘就想不到,更何况她入宫近二十年,对皇帝的了解怎会逊于他?
……
等陆惊野发现人的时候,是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
陆湘眼底没什么神色,颇有些寥落地走在路上,身后跟着满脸担忧却不敢轻易打扰主子的子玉。
她手中并无糕点,东西已经送下了?
他心底一凉,快步走了过去。
“姑姑……”
感受到来自肩膀上的力度,陆湘迷蒙地抬起了头,看到来人时眼中的湿润抑制不住地涌动着,她反手抓紧了陆惊野的双臂。
泪珠滚落,她嘴唇微微颤抖着,“阿野,阿野!雪儿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
陆惊野无声地看着她的眼眸,像是要将力量传递到她的身上,看的一旁的子玉心底一阵泛酸。
失去了小公主,娘娘这几日都不曾跟她说过什么话,眼下终于是承受不住了。
“不!你不知道……”陆湘却是一阵崩溃,扯住他的衣袖,似乎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如同一个拼命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不吃的,雪儿从不吃蛋黄酥的,她对蛋过敏啊……”
“为什么他不知道,为什么……”
陆湘似乎哭哑了嗓子,眼底此刻充斥着红血丝,看得子玉一阵心疼,偷偷抹了两把泪,上前来搀扶住她,“娘娘,那我们就不做蛋黄酥,我们做别的,公主最喜欢吃桂花糕了,我们做桂花糕好不好……”
子玉不懂,只是心疼自己的主子,陆湘却嘶哑了嗓子,眼下只能喘着气,无意识地摇头。
子玉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陆惊野倏尔轻轻开口,“先回明华宫。”
……
陆湘平静下来,静静地半坐在软榻上。
陆惊野无声地站在院中,子玉正忙着收拾菜肴,南铖见陆湘回来了,不知是被陆惊野骂醒了还是如何,红着眼站在一旁。
周围人都默默地守着她,陆湘看着这一幕,便想起了小丫头还在的时候,最喜欢围着自己哥哥转,也最怕阿野了。
她本以为,或许他会有什么苦衷,结果……他从没爱过自己的女儿,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陆湘微微扬了扬头,平静下来后将陆惊野叫了进来,将其他人都遣了出去,包括南铖。
陆惊野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恸,他已经派人打探过了,御书房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
糕点没有毒。
“阿野,你以为我会动手吗?”
“他成了一个凶手,连自己女儿的名字都不敢提。”那时,庆帝只是在称呼“那丫头”,却绝口不提名字。
陆湘扯起一抹轻嘲的笑,“如果雪儿能回来,他死一万次都不够……可是现在,他已经不配了。”
动手,只会扰了雪儿的清净,也脏了他们的手。
看她如此,陆惊野心中一动,面色微微露出些凉薄,“若你真想,陆家不是没有这个实力。”
“阿野,莫要冲动。”
陆湘打断他的话,“在你身后,还有整个陆家,你让陆家军从此以后成为叛军?让你爹娘还有阿容都背上弑君的骂名吗?”
“姑姑,陆家已经压抑够久了。”
262以后的路,自己选
为了忠君爱国,陆家几乎赔上了所有,到头来剑尖却指在了他的头上。
他忠于自己的国家,他热爱大庆的百姓,但他早已对这个皇帝麻木。
陆湘张了张嘴,心底怜惜而又带了一丝愧疚地看着他。
他为了自己,为了铖儿跟雪儿,为了陆家能够在这个吃人的长安生活下去,已经容忍了太多。
明明他比南铖还要小上几月,却担起了身为兄长的责任。
他从前,明明不过这种生活的。
“陆家不会有事,也绝不会只剩一条绝路。”
陆惊野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眸底说不出来的清冷,却又说不出来的坚韧。
“你,想做什么?”
似乎已经从他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陆湘难掩悲色地开口。
陆惊野未曾回应她,而是走到了门前,忽然而然地打开了那两扇门——
门外,南铖目光略有些呆滞,陆惊野打开门地一瞬间,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阿铖?!”
陆湘心里一震,却狠狠地将那口气咽了下去,“你什么时候在那儿的?”
南铖一时间感觉自己好像失声了,他好像聚焦不了自己的视线,任凭眼睛变得湿乎乎一团。
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颤抖着问了一句:“母妃,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他不是傻,庆帝对于陆家的敌意他更不是看不到,从两人的对话里,他自然能猜出来。
倏尔,他便被一股清竹的气息笼罩起来,陆惊野点了他颈肩某处穴位,将他拉进了里面去。
“阿野,他一直都在外面?”或许是太过伤怀,武功同样不低的陆湘,竟然没有发现外面有人。
陆惊野沉默地点头,喉间一紧,终是说了出来,“那是他妹妹,他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但他也犹豫了,南铖性子太过直接,让他知道了这件事,等于直接将他拉下了水,他非陷入不可。
“母妃……阿野你回答我!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南铖压抑的嘶吼声,响彻整个房间。
陆湘心疼地背过身去,泪水再度流了下来。
陆惊野眸光闪烁,却笔直地向他走了过去,他眼中坚韧至极,让人退无可退。
“真的,你要怎样?”
“替自己妹妹报仇,然后弑父,背上骂名,再诛九族吗?”
站不稳一样,南铖恍惚地后退了两步,很明显,陆惊野已经将他脑子里刚刚闪过的一切全都说完了。
“不,怎么会这样……”
靠在了门边,南铖顺着门扉滑了下去,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就是这样。”
陆惊野知道,他必须要说出来,不然以南铖的脾气不是没可能直接捅到庆帝面前,到时候所有人陪他一起玩儿完。
“南铖你听好了,你不是失去了一切,你还有你母妃。”
闻言,南铖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单薄的背影,似乎在微微颤抖。
“想让她活着还是陪你一起去送死,最好想想清楚。”
陆惊野声色并不厉,而是平淡而和缓,而这一切听在南铖的耳朵里却又是那样有力。
陆惊野明白,他护不了他们每时每刻,如同这一次……这宫里,必须要有一个能够独当一面,撑起一片天的人。
“以后的路,自己选。”
撂下这句话,陆惊野打开另一扇门,自南铖身边离开。
身后,南铖抬手捂住了眼,心却好像渐渐明朗了。
263案件了结,北冥使臣即将入京
这宫里,好像无论发生了何事,都能够安静如斯。
明华宫的动静好像深水中泛起的涟漪,虽然突兀,却转瞬消弥,难闻其声。
自承天门走出来,身后没有一丝异动,陆惊野才算真正放下了心。
南铖向来都是被护着的那个,小时候爹娘也偏爱他,长大了被陆湘护着,被他护着。
他吃的苦太少了。
有时候,人需要长大,留在一瞬间。
他陆家想要在这长安安身立命,就不能当个被人拿捏的懦夫,否则,就要被这风光搅碎,磨灭在风沙里。
蓦然间,陆惊野抬头看向那天空中无边无际的一角。
“如果是他的话,呵……”
不得不承认,他这时候想到的,居然是苏长今。
若是南铖能够像苏长今那个狐狸一样,虽说看着气人,可他不知道能少操多少心。
末了,终是无端地笑了。
……
……
两日后,六公主溺毙在荷花池一案,终于告破。
原本,六公主溺毙一案是南祁渊调查的。
可案件的后来,居然是由南钥接管了下来,随后他成功洗刷了柳媚身上的污名,最后的结果让庆帝也比较满意。
事情的最后,是一名宫女不堪调查,整日忧虑之下,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主动投案自首。
据说,她是替自家主子抱不平,自从入宫以来,主子从没得到过皇帝的宠幸,后来好不容易有过一个孩子,却又被人害死了。
凭什么她陆湘就能够顺风顺水地得到帝王的宠幸,儿女成双,无忧无虑地生活在这个皇宫里?!
害死了小公主后,她怕当日伺候的宫人看到了,于是在宫外买凶杀人,杀死了当日伺候小公主的太监方怀与宫女子桑。
后来听说要严查,她不堪其扰,终于决定自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证据都对的上,杀人时间也都交代地清清楚楚,南钥大怒,禀报庆帝后当即将其斩首,株连九族,她的主子虽说不知情,却因管教不力,也从此被打入了冷宫。
陆湘知道后,看得出来依旧很心痛,却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宫中以及宫外有听闻者,皆怒意汹涌,咒骂其恶毒。
事情的最后,就是这样告一段落。
……
……
“论起不要脸,庆帝那张老脸的皮一定比城墙还厚了!”
苏悠愤愤地咬着手里的苹果,她从没想过一个当爹的居然真的能对自己的女儿下此毒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个宫女绝对是他的人!”
可怜那个没什么地位的妃子,居然还要被连累去坐一辈子冷宫。
“好了,你都看得出来,旁人会不知道吗。”苏然嗔她一句,看着摇椅上盖了一层薄毯的苏长今。
她说得可不错。
这件事一看就是有猫腻的,陆惊野本身也知道凶手。
可陆家人却到现在都没站出来,显然已经在某种程度上认下了这种说法,旁人又如何置喙?
“知道又如何,除非他……”弑君。
蓦然,苏长今微微眯着眼,缓缓地睁开了一双桃花眸,那眼尾的桃花痣仿佛又鲜亮了几分。
“北冥的使臣,快入京了吧?”
264北冥入京
两日后。
北冥瑞雪从驿馆被彻底放了出来。
原因不外乎其他,北冥的使臣队伍已经到达了长安城临近的锦州,最多再有半日,队伍便可以抵达长安城。
北冥瑞雪即是要拿来交换北州城的人,却也是北冥堂堂的一国公主,如今他国来人,待遇上自然是不能怠慢了。
……
……
正午时分。
长安城门被打开,一行气势磅礴的队伍,在万众瞩目时,正式踏入了长安。
大庆这方也是给足了面子,长安的禁卫军统领李山受了庆帝的命令,亲自带领着禁卫军在长安城门前为其开路。
一众看热闹的百姓都被围在了两边。
长安城的百姓可算是见多识广了,毕竟即便是朝圣时,从各地而来的使臣队伍,他们也早已经见过了不在少数。
但从北冥到来的队伍,确实令他们更为新鲜些。
先不说,先前北冥乃是不输于大庆的强国,又或许是彼此之间默认地秉承着王不见王的准则,两国之间的往来可以说是并不多。
而今,北冥又作为光复的大国,在长安百姓的眼里更是不一般。
“快看啊,那个骑着大黑马的小伙子,好俊的嘞!”
几家妇人与姑娘们互相讨论着,看着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一致认为俊朗得很。
“好看是好看,就是比起我们摄政王来,还是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好你个李氏,你们家那口子听你这么说,还不打断你的腿哈哈哈!!”
“他敢!”
几家妇人笑的没边,姑娘们也都娇羞地互相打趣,这些动静在长安城里,却是再普通不过的某一处了。
马上,那被众人瞻望着的男子,的确有些一张俊朗的面庞,而仔细看过去,便会发现他额角有一道寸许不到,浅浅的疤痕。
他面容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眸中带着淡淡的思虑,在四下里浅浅扫过时,一手却是不自觉地抚上了额角。
阿夜,你会在这儿吗?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微微抬首,向着某一处轻轻地扫过。
而,唯有一扇阖上的窗。
……
不远处,清平乐的二楼。
苏长今心中涌动着许许多多的不平静,最终却依旧平静地从窗前挪开了身体。
苏然微微蹙了蹙眉,将半开的窗彻底落了下来。
“主子,宋将军他与你相熟。如今指不定会将你认出来,我们今日不该出来的。”
看着苏长今这般神态,苏然的心里也不是滋味儿。
今日原本定好了不会出门的,可临近了正午时分,主子突然说要去清平乐坐一坐,然后就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苏然不放心,自然跟了上来。
她知道主子是想来看宋应时的,而苏悠跟苏闲那两个家伙,自然也是有些忍不住的,毕竟……北冥才是他们的故乡。
故乡来人,自然分外躁动。
然而,宋应时虽然是北冥玄夜从前的旧友至交,但他同样也是北冥如今的大将军,是北冥无极手中最快的一把刀。
帝王指向哪儿,这把刀就要往哪儿去。
往昔的情分,早已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主子,若是被发现了,宋将军只怕……”见苏长今未曾言语,苏悠斟酌着再度开口。
“他不会。”
265他俩…都告假了
言词坚定,落地有声。
苏长今早已平静下来,随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说完那句话后,却也再度没有了声响。
苏然沉默片刻,同样点了点头。
“是属下多虑了,但真要被宋将军发现了,只怕他也是会夹在中间难做的。”
北冥无极从前便费尽了手段将他们赶出皇都,如今绝对会用尽更冷酷无情的手段对他们赶尽杀绝。
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冒险。
指尖在茶盏上轻轻点拨着,半晌,苏长今抬手,将盏中的茶水昂首一饮而尽。
茶盏落在桌案上,似是决绝。
“从今天开始,本王犯了病,谁也不见。”
苏然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却也同样为主子心疼,她微微拧着眉目点了点头。
“是,苏然明白。”
……
……
他国而来的传统,入京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进宫面圣。
而北冥用实力演绎了,什么叫输人不输阵,即便是在大庆的地界上,照样是派头十足。
……
金銮殿上,所有人都盯着这个北冥来的年轻将军,就在刚刚,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物什,使得他们所有人摸不着头脑。
“庆帝陛下,我北冥常年不与大庆走动,如今来到这长安,当真觉其是繁华胜地,不愧为不夜城。”
“哈哈哈!宋将军客气了。”
听此一番话,庆帝自然是龙颜大悦,原本因为身体不好而苍白的脸都有了几分血色。
唯独南钥与南祁渊,看见了他手中的那个物件,不约而同地蹙了蹙眉。
而后,宋应时果真举起了他手中的东西,“陛下,早就听闻大庆人才济济,初来贵国,难免技痒,实在想请教一二。”
“宋将军这话怎么说,你手里又是什么?”庆帝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转而挂上了帝王的威慑力。
这种场面他当然不陌生,国与国之间说的是来往切磋,实际上就是想来一个下马威罢了,之前的旌旗大赛便是如此。
宋应时也不在乎,他举了举手中的玲珑球,淡然转身面向了四周,“众人应该认得此物,但它可不是一般的玲珑球。”
“是不太一样,除了心眼儿多点,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
柳素两手窝在官服的袖中,不屑地看了一眼,一语双关。
庆帝颇为赞许地眯了眯眼眸,看的左云逸登时气鼓了腮帮子……这个柳素,竟然被他装到了!
“柳大人说的也不算错。”宋应时清浅一笑,倒也不恼,“这玲珑球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满身是孔,内里更是九曲十八弯,但孔洞虽多,却处处绝路,唯有一条生路。”
众人听到这里,大概都猜到了他接下来的意思,却又觉得这不太可能。
这时,南钥举步向前,谦和一笑,“宋将军的意思,是要我们找出那条生路?”
宋应时轻笑着,微微颔首。
“什么?这怎么可能,玲珑球这有多少洞,这么小个东西,怎么可能找到通路?”有人满脸惊愕。
很显然,这就不像正常人能想出来的东西,众人面面相觑,却又默不作声。
一见自己的百官都这副模样,庆帝心里说不出来的发堵,他侧了侧首,唤过一旁的福来。
“摄政王呢?”
苏长今向来智计双全,他大庆又不是没人了。
谁知,福来恭了恭身,“陛下,摄政王病了,告假没来啊。”
庆帝面色一黑,倏尔又开口,“牧野王呢?”
“这……”福来的头压的更低了。
“牧野王也因病告假了。”
266北冥无极亲入长安!
什么?!
这两个人是诚心气他吧,告假一起告,用的理由都不带重样儿的!
深吸一口气,庆帝面色微微有些不愉,强压下了心头的那块郁结。
福来倒是有眼力劲儿得很,见状早早地退到了边上去。
“不过是区区一个小小的玲珑球罢了。”
宋应时不卑不亢,唇角轻轻扬起的弧度一直未曾落下去,目光颇有几分戏谑地落在了文武百官身上。
“难道,大庆人才济济,没有人能够将我北冥的玲珑球解出来吗?”
“哼,笑话!”
刚刚被柳素先一步抢占了风头,左云逸早就忍不住要出来刷一波脸了,他昂首挺胸走出了官员队伍。
“我大庆自然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什么这个球那个球的,只要在我们手中,就没有解不开的生路!”
左云逸也明白,此刻最重要的当然不是能不能解开玲珑球的生路,而是不能在北冥将军面前落了面子。
再说了,他解不开球,不还有苏长今吗?
他不是一向自诩文武双全,才智非凡吗,这个时候不拉他出来溜溜岂不是很不给他面子?
“早就听闻左相谋略过人,想必一定是找到解开玲珑球通路的方法了。”
宋应时倒是不在意地笑笑,“既然如此,就给贵国三天时间,解开玲珑球……不过只是切磋而已,解不开也无所谓的。”
无所谓?
哼,要是真解不开,大庆被北冥区区一个玲珑球难住的事情绝对会传遍三山四海。
往小了来说影响三军士气,往大了来说那就是一国威严荣誉所在,怎能无所谓?
“行了,就这样吧。”
庆帝面色微冷,算是同意了他的说辞,“北冥六公主如今就住在驿馆当中,使臣只要懂规矩,人随时都可以见。”
宋应时轻轻颔首。
北冥瑞雪可是用来交换北州城的人质,宋应时自然清楚庆帝的手段绝对不会少。
两方一见面可以说是表面上过得去,实则不欢而散,玲珑球最先也是落到了南钥的手中。
……
……
晚间,华灯初上时。
宋应时带领着一群人马,来到了专供各国使臣暂住的驿馆。
夜里,驿馆中的某处院落,难得灯火通明,一行人洋洋洒洒地跟着宋应时回到了驿馆的住处。
两名侍卫贴身跟在了他的身旁,直到宋应时进入了自己的房间时,那两名侍卫同样闪身跟了进去。
咔哒。
一进门,一名侍卫落于后方,四下查看过院中后,关上了门。
而另一名侍卫,却是负手,笔直地走到了最前方站定。
此时,宋应时落下了嘴角的那一抹弧度,径直弯腰,作出行礼状。
“陛下。”
宋应时神色恭谨,再观他面前的那名侍卫,转过了身来,缓缓地托起他的胳膊。
他容色清冷,神态从容,眉眼微眯时眼角上挑,正是一副桃花眸,而从他骨子里却透露出一抹矜贵之气。
“宋将军,在外不必多礼。”
此人,正是北冥无极。
他,潜入了大庆。
“主上,六公主的住所已经打探清楚,属下随时可以调派好人手,等待您的命令。”
另一名侍卫上前来,赫然就是北冥无极的心腹,勾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