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夜游相遇四人组
“长今。”
蓦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苏长今脸色一变。
苏悠转过身,一脸警惕地护在了苏长今的身前,面色多了几分幽冷。
虽说上一次,主子并没有将那晚的事情详细的说出来,但这并不妨碍她将细节猜个大概。
主子那晚遭遇夜袭,而后泡了一夜冷水,分明就是因为太子,南钥!
如今倒好,他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长今,你怎么会在这儿?”
南钥的眼中满含惊喜,看在苏悠眼里,那意思就像是主子钟情于他,所以制造了偶遇一般。
他身后的侍卫寒石冷眼旁观地站着,南钥上前伸手想要拉苏长今,却被她闪身躲过。
“太子殿下,请自重。”
苏悠冷言相告,目光中不乏是对他的警告之意,南钥面色微微一僵,无力地垂下手。
苏长今压根儿不想再与他纠缠,那日过后没有去找他难堪便是做了极大的让步。
若非她身份特殊,避免再生事端,此事万不会轻轻揭过。
“苏长今。”
身后再度传来声响,转身之际却看到了陆惊野,以及他身后黏的紧紧的南青霞。
“既然约好游湖,便不该迟。”
目光落在南钥的身上,陆惊野眸中多了几分莫名的阴翳,只是他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南钥脸色更沉。
南钥拧眉,“你刚刚说,长今要与你一起游湖?”
“你们两个大男人游湖有什么意思,惊野哥哥,要不你带上我吧!”偏偏南青霞还不嫌事大,非要上前插一脚。
陆惊野未曾言语,只是如同南钥一般,两人对视之间总是滋生着一种莫名的敌对。
“昨日与摄政王一战,幸得其手下留情,今日特地邀约游湖。”
“原来如此,既然是游湖,总是人多了才热闹,孤今日倒也无事,不妨一起。”
南钥微微启唇,却并没有询问的意思,便要强行加入两人的队伍。
言罢,苏长今还未回绝,陆惊野递了她一个眼神,轻轻开口,“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
“今日这游船太小,放不下这许多人。”
洛鸣侧首看了眼陆惊野特地包下的整个游船……其实上面也只不过分了茶室,用膳房以及卧房而已,算不得大。
“无妨,孤再租一艘便是。”
看起来,南钥是跟他杠上了。
原本的两人,一下子变成了夜游四人组。
“殿下请便。”既然不在一条船上,自然也就无妨了,陆惊野转身,突然伸手极其自然地抓起了苏长今的手腕。
苏长今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拽上了船。
“主子……”苏悠震惊,看着苏长今居然就这么被拽走了,略有些不知所措,反应过来后准备先跟上去。
洛鸣不愧是陆惊野的贴心小棉袄,他当下立即领会了陆惊野的意思,几步走到苏悠的面前。
“桃花斋近日出了新品,据说香酥可口美味怡人,苏悠姑娘可有兴致去品鉴一二?”
摄政王手下有四宝。
其中,苏悠天生神力,唯独爱吃。
她眼中一闪而过的亮光没逃过洛鸣的法眼,。
苏悠转头看了眼依旧安静如鸡的大船,心里放下了心,回过头看着洛鸣,颇有些颐指气使。
“既然如此……前面带路,银子你付。”
……
最终,瞧见没人管自己,南青霞气的一跺脚,只能自发地上了南钥租下的那艘游船。
两艘游船一前一后,一时之间未能拉开距离。
134抛却身份,只余你我
掀开船帐,船内空间很大。
单看外面看船身便知道其中装修一定奢靡不凡,里面燃着上等熏香,已经置办好了满桌酒菜。
苏长今跟在他身后进去,目光所及之处,不着痕迹地落在了一处熏香炉鼎上。
陆惊野撩起衣袍,席地坐在了蒲团上。
苏长今在他对面坐下,“说吧,威逼利诱让本王出来,该不会只是为了饮酒作乐吧?”
“别告诉本王是你良心发现了,本王不相信你那一套说辞。”
对面,将酒具添置好,正在烫洗酒盏的陆惊野微微抬头,斜睨了她一眼。
“为何不信?”
反正两人基本都是交过底了的,苏长今讲话也不客气,邪气地勾了勾唇角,“畜生是不配有良心的。”
闻言,陆惊野只是凉凉地瞥过她一眼,并没有动怒的迹象。
苏长今心底了然,她此番如此挑衅,陆惊野都没有被激怒,只能说明他今日所求……怕不是她能给得起的。
“苏长今,本王就不能是单纯想要游湖赏月吗?”
酒具烫好,陆惊野添置在了两人面前。
苏长今却被他的话逗笑了,眉眼含笑如弯月一般,她支起一只胳膊,倾身靠在了上面。
“笑什么?”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陆惊野轻睨她,浑身说不出来的桀骜。
半晌,苏长今停下笑意,眯着眼看他,“不好笑吗,常言道赏月三件套——赋诗饮酒,美人在侧。”
“你放着四公主一个大美人儿不要,居然硬拉着本王……两个大男人游湖赏月,难道不好笑吗?”
苏长今调笑他,浑然不觉对面那人已经越发阴沉的双眸。
“牧野王如此风流倜傥可不是没有人要,四公主正在隔壁眼巴巴地等着摘你这朵高岭之花呢。”
船侧的窗口,有夜风吹进来,浮动着一室的酒香。
“想必太子也在绞尽脑汁,该如何采下摄政王这朵高岭之花。”
两人性子何其利也,曾经皆是叱咤风云的两位,怎能容忍过对方压在自己头上去。
没想到陆惊野又提到了那晚的晦气事,被反将了一军的苏长今郁郁沉沉的,闷不吭声了。
见她如此,陆惊野眸光闪动,微微启唇。
“你若不喜,我不再提便是。”
到底还是个男人,即便是个身体可能……不太行的男子,险些被另一个男人侵犯,对于一个男子来说,到底是耻辱。
陆惊野自问,若是放在他自己身上,南钥如今断不可能还安稳地活着,甚至还能跑到自己身边来碍眼。
苏长今,确是个能忍的。
而此刻的苏长今心底却不免犯了些狐疑,他如此让步,难免让人难免怀疑。
“今日约你,不为其他。”
陆惊野大手一挥,桌上的酒坛便被他握在了手中,他附过身为苏长今斟酒,眉目抬起时却深深望进了苏长今的眼底。
“你我平素在朝堂争锋,却有不得已之处,我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才华惊世,却也让人摸不透。”
陆惊野眼底看起来满是认真,苏长今一时竟然摸不准他到底打了什么主意。
“陆惊野,你没醉啊?”
轻轻抚着酒杯的边缘,苏长今脑袋枕在手上,微微眯眼做思虑状,两人一眨不眨地对视着。
陆惊野蓦然一笑,向她举起了酒盏。
“今日你我不谈庙堂,没有大庆的王爷,只有陆惊野……和苏长今。”
抛却身份,只余你我,
天地之间,遑论其他。
135下药了?
天地之间,只余你我。
苏长今蓦然轻笑,指腹轻轻捻着酒杯,“没想到你陆惊野,也会信这种说辞。”
冷白的指尖划过酒杯,苏长今仰头,一饮而尽。
不问天地,无论庙堂。
恐怕这世上的人都死绝了,她才能做到袖手旁观,不然身为天地中的一份子,如何做到事不关己?
“真没想到,我苏长今居然有一天能与你对饮。”
见她将杯中的酒尽数喝了下去,陆惊野看了她半晌,终是启唇将那灼人心肠的东西灌入了腹中。
“难怪,大抵你整日都在想着如何搞臭我的名声,得到那人的专宠。”
那人,指的自然是庆帝。
“专宠?”苏长今轻嘲一笑,酒意让她更添了几分张狂肆意,酒杯撂在桌子上震天响,“你当真以为,他将你当亲侄子来宠的吗?”
陆惊野的姑姑陆湘,乃是庆帝颇为喜爱的湘贵妃,也是铖王与六公主的亲生母亲,自然也是荣宠无限。
瞥见苏长今再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陆惊野微微启唇,“这酒烈,你慢些喝。”
“不敢回我的问题了?”
陆惊野眼眸微暗,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苏长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犹自懒散地支起了一条腿,撑着脑袋去看他。
“陆惊野,他给你的封号是牧野,你当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陆惊野攥着酒盏,指尖微微泛白。
牧野,他怎会不明白?
牧者,本意便是手持棍棒放养牲口,也说是治理……而放在他名字之前,着实讽刺。
高位上的那人,的确从不曾信任于他。
“那你呢,苏长今?”
两人的处境调转,陆惊野蓦然间抬首,目光犀利的看向了对面的人,手中的酒盏却已经不知何时换成了酒坛。
苏长今犹自抬眼,手中轻轻拈着酒杯,看向了窗外的景致,“我有什么好说的。”
“给自己的属下取名悠然闲适,自己却成了最不安于现状的人,何解?”
陆惊野紧抓着她的视线,不曾放过她眸种的一举一动,似乎在探知她更多的信息。
“很简单。”苏长今目光如炬,锁定了他的视线。
“安于现状,会死。”
“……”确实。
在这尔虞我诈中,若你不出手,只怕会被这乱世踩个稀碎。
两相无言,对饮明月。
桌上的酒杯不知何时换成了酒坛,两人的身边也已经不知何时堆满了坛子。
陆惊野蓦然间抬头,意料之中见到了苏长今已然不太清醒的神色。
她脸色绯红,眸中泛着湿意,如同皓月一般星光点点。
反观陆惊野,褪去了那一层朦胧之色后,眼底仿佛恢复了一派清明之色。
“苏长今。”
“你可是醉了?”
费力的用胳膊撑住脑袋,苏长今睁开的双眸微微有些愣神,而后恍惚之间忽然觉得眼前的陆惊野被重叠成了十多道人影!
她神色倏尔幽冷,却抵不住袭来的困乏醉意,浑身的力气正在顺着指尖流走。
“陆惊野,为何你……不醉?”
那炉鼎中的迷迭香她一早进门时便看破,明明已经服下了百毒丸,且她一直在闭气……
陆惊野倏尔倾身,眸中不自觉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想问的应该是,我为何没中毒吧。”
“陆惊野,你还是对我下药了?”
136炙热,点燃了满目星河
“你错了,我并未下药。”
陆惊野起身,轻轻踱步至她身旁,看着她满脸的酡红,想要直视他却力不从心。
“同样的错误你苏长今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所以那迷迭香不过是个幌子,我知你不会上当。”
苏长今微微拧眉,手臂在桌子上撑了几下,目光落在可脚下的酒盏上。
“酒中没有毒。”
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陆惊野随手捏起了一个酒坛,放在了桌上。
“只是这酒乃南疆特供,闻之沁人心脾,只肖一盏便可使人昏睡半日,又名神仙斩。”
神仙碰了,也难逃一劫。
这酒的前调还不曾显山露水,但是酒的后劲儿极大,苏长今喝了整整五六坛,此刻如果不是内力撑着,早该昏死过去。
“陆惊野,你果真好样儿的。”
她已经不需要再问,陆惊野此番能安然无恙地在她面前,必然是服下了解药,或者根本没喝。
“但我今日与你所言,句句真实。”
陆惊野颇有一丝犹豫,但之前他放过了那一次机会,如今便不会在失手。
他将手掌轻轻抚于被开口的酒坛之上,内力翻滚良久之时,一根成型的冰锥出现在她眼中。
苏长今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而后不着痕迹地转为了嘲色,她嗤笑,“陆惊野,你在演杂耍吗?”
“功夫不到家啊,这冰锥丑的跟你一样。”
苏长今晃了晃脑袋,她感觉自己已经越来越没有意识跟力气了。
没指望她会立马承认,陆惊野只是将冰锥攥在了手中,“自然不及你在凉州那一晚,的确让人大开眼界。”
“满口胡沁。”
她已经快到了极限了,身体中的力气不知都被卷去了哪里,嘴巴好像要不受控制了。
或许下一刻,她便会失去自己的意识,任凭陆惊野左右了。
不行,不能在这儿……
“我累了,没心情看你表演,让苏悠来接我。”苏长今踉跄着起身,凭借着仅剩的力气,摇摇晃晃地向着船外过去。
陆惊野怎么可能任凭她出去。
蓦然,苏长今将要碰上船身时,被身后的一道沉重的力气拽了回去——
“砰——!”
苏长今回身之际,却惯性勾住了身旁的桌角,本就没什么力气的她顺势倒了下去——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重叠着倒在了船内的帷帐之后,一帐之隔外便是冰凉彻骨的湖水。
“放开……”
陆惊野垫在了苏长今身下,苏长今却并不老实,醉醺醺地妄图从他身上爬起来。
陆惊野眸色深沉,翻身覆了下去,两人的位置一下翻转,苏长今晕乎乎地被压在了身下。
身下人的意识已然不太清晰了,他完全可以不用问话,直接解开苏长今的袍子,观其身体之上是否有北冥图腾即可……
陆惊野眸中闪过莫名的不自在。
总归,苏长今与他同为男子,他又并非是要与他行那放浪形骸之事,不过是脱下衣物而已……
“苏长今,得罪了。”
话落,他动手,手掌探向了苏长今的腰际,去解苏长今腰间的玉带。
意识尚存的苏长今脑中登时轰然作响,她面色潮红身体剧烈起伏着,伸手去拉扯陆惊野的手腕。
“别碰我,不要……”
137盛夏,撞乱了一池湖水
“陆惊野,你最好马上放开我……”
苏长今眼底泛了红,却并非是委屈地哭泣,而是一种时刻要与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陆惊野却明白,如果放过这一次机会,以后再想试探苏长今的身份,再想知道苏长今是否与北冥有染……
不,苏长今不会给他这种机会了。
“你我同为男子,有何需要遮掩的?”
陆惊野眸中闪过疑窦。
虽说他如此行为确实不稳妥,但苏长今若不是因为心虚,为何反应如此大?
除非他真的,有什么东西是要瞒着他的。
陆惊野手中的力道虽然不大,却并未因为苏长今的挣扎而放松半分,一条滚金的玉带转瞬之间被陆惊野捏在了手中。
“陆惊野,我竟不知你也有这般癖好,你如此作为,跟南钥有什么区别?”
外袍被褪下……
苏长今细微的喘着气,她能感觉到自己在于陆惊野的挣扎中,力气在一点一点地顺着指尖流逝。
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暗光。
“区别是有的。”
陆惊野倏尔间扯住了她的外袍,衣带渐宽……露出来里面月牙白的冰丝中衣。
一根细细的腰带勾勒着,他指腹之下不盈一握的纤细。
“他失败了,我不会。”
眉目间,全然的势在必得。
陆惊野大掌一挥,将扯下的袍子扔在了桌面旁,不小心打翻了空掉的酒坛,发出咚咚的滚落之声。
苏长今微微侧首,原本已逐渐溃散的意识,因为酒坛的空灵之声被拉回了最后一丝意识。
“那实在遗憾,因为你的把戏……注定要失败了。”苏长今眸间精光划过,附在陆惊野的耳边耳语,语气说不出来的阴寒刺骨。
她眸间微动,在陆惊野将手掌附在她肩颈之时,将其全身的力气汇于一处,骤然间扯住陆惊野的衣领。
在陆惊野原本细微纠结之时,未曾察觉便被苏长今顺势一个翻滚,压制在了上方。
可眼下清醒至极的陆惊野,岂会是苏长今轻易便能够搞定的?
陆惊野今日存了心思定要探查出究竟,苏长今却已然是紧要关头不得不搏,一时之间两人便如此近身动起手来。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即便苏长今现在意识尚不清晰,但危机之下的拳脚功夫,却未必是陆惊野能够应付的。
船舷之外,帐帘之后——
是那盛夏夜之中,唯一难得的一片寒凉之处。
那一池湖水,幽深而宁静。
……
“太子哥哥,你说他们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聊的,惊野哥哥为什么要约苏长今游湖……都不叫我。”
南青霞气呼呼的托着脑袋,颇有些郁闷的看着不远处的船,那受了风微微吹动的帐帘。
南钥同样是沉寂着一张脸,更同南青霞一样看着远处的船,陷入了不知名的沉思。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们到底都在聊些什么?”南青霞坐立不安。
南钥依旧未曾言语,只是目光向着远处,脸色如同湖水一般沉冷。
到底是姑娘家太无聊了,南青霞纯粹是没话找话说,郁闷地拨动着茶盏,“不是都说他们关系不好吗?”
“最好让他们饮酒后打一架才是……”
到时候再由她温柔体贴的上前关怀。
“喝酒?”
南青霞若有似无地听到南钥冷哼了一声,紧接着是他坚定无比的话语。
“长今与他一处,定然索然无趣。”
话落,两人只听得“咚”的一道落水之声!
138温软绵绵,触之即乱
这突兀的落水之声,在这平静的湖上一时激起了千层浪!
岸上不乏有看到湖中发生这一幕的人,一时之间惊呼四起。
众人目光所及,只能看到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交缠挣扎着从传船舱中翻出,坠入了湖中。
“惊…惊野哥哥!!”
南青霞瞪大了双眼,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那是……是惊野哥哥掉进湖里了?!太子哥哥,你快让人下去救他啊!!”
他们的船距离岸边不远,再岸上便是一群等候着太子命令的贴身侍卫。
南青霞焦急地回头,便见到平日里儒雅谦和的太子哥哥,今晚却是一脸的喜怒无常,而此刻的脸色更是阴冷无比。
他眉目之间狠狠的拧起,双眼阴寒的看向了湖面,却也不乏一脸的急色。
“所有人听令!”
岸上,所有人蓄势待发。
“给孤将摄政王救上来!若是他少了一根寒毛,你们也不用上来了!”
“是!!”
现如今救人要紧,侍卫们更是来不及再思考什么,一个个纵身入水,惊动了岸边的一众百姓。
“摄政王?是摄政王掉进湖里了?!”
“我刚刚看到战神也一起上了船,他们不会是一起掉下去的吧?”
“什么,战神把摄政王推下去了?!”
“……”
南青霞没想到,南钥会下这样的命令,她凑到南钥身边询问,“太子哥哥,还有惊野哥哥他也……”
“不想让陆惊野出事,就给孤闭紧你的嘴。”
南钥骤然间回首,眸中的阴冷让南青霞不寒而栗。
……
湖内,果真舍弃了夏日的热辣,冰冷刺骨的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上一下的沉浮。
苏长今终于舒展开了眉头,只因她脑中的意识正在逐渐的溃散流逝。
入湖的一瞬间,她心弦发颤,麻木感瞬间从头皮僵到了四肢,四面八方涌来的湖水将她冰冷的包围,她好像又一次要堕入那无尽的黑暗了……
她真的……不会水。
陆惊野无声的唤了她一句,却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苏长今紧闭着双眼向下坠落,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她一起坠落。
——苏长今!
两人在沉浮中下落,陆惊野终于探到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把紧紧的揪了过来。
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因为无法呼吸的缘故,更衬得她脸色苍白无血色。
他没想到苏长今如水之后毫无抵抗,两人眼下几乎落至了湖底,抬头只见乌蒙蒙一片,透着若有似无的波光粼粼。
——苏长今,你是真想让我与你一起死在这湖底吗?
今日若非他对苏长今用计,苏长今如今也不会意识涣散到这般不省人事的地步。
陆惊野眸中闪过一抹无奈的怜惜,他看着已然面无血色的苏长今,目光最终落在了她微微开合,血色正在减退的唇上。
一抹挣扎之色划过,陆惊野猛地握住了苏长今的肩颈,另一只手微微抬到了她的脖颈上,身体倾身而下——
温软绵绵,触之即乱。
那紧抿的唇线,在触碰到她唇的一瞬间,骤然间破防。
他衔住了她的唇瓣,在这幽暗冷寂的湖底,通过那一片温软,送去了他的气息。
而原本眸子紧合的她,感受到身体被禁锢,微微挣扎着掀开了眼帘……
139渡气需要咬人吗?!
他这是……在做什么?
苏长今双眼微微开合,入目便是陆惊野与她紧贴合的一张脸,那双清冷的眸子,也仿佛在逐渐变得炙热。
——放开……
仿佛被冰冷的湖水刺激了意识,苏长今挣扎一下,两人贴合在一起的唇畔,瞬间涌动出一连串的气泡,向着两人头顶浮去……
而苏长今如今并没有什么力气,挣扎一下并未从陆惊野手中挣脱,而后更被紧紧地摁在了怀里。
陆惊野强行扳过了她的脸,见她再度失去意识的模样,眉目微拧。
再次俯身上去,渡了一口气。
苏长今如今已经脱力了,且意识模糊,再不回到水面,会有生命危险。
那南疆神仙斩,当真要命。
他看了一眼头顶,勾住了苏长今的腰身,两人齐齐向着水面游去。
……
“惊野哥哥一定不要有事啊……”
南青霞急的在原地打着转,却又不敢再去南钥面前多说一句,只能冲着那群不断从湖中露头的侍卫发泄。
“你们一定要把牧野王给本公主找回来,否则本公主就告诉父皇,砍了你们的脑袋!”
岸边聚集着凑热闹的百姓,自从刚才见到太子与公主自曝身份,从他们当中闪身而出的侍卫后,再没有人敢上前来招惹他们。
南钥负手立于湖中的半桥处,一身生人勿近的寒霜之气。
哪会有人不要命的上前招惹。
……
此刻,湖的另一处。
“哗啦——”
破水之声响起,两人自湖中出现,沾染了一身的月色。
“苏长今……”
四中没什么人,只听到远处若有似无的喧哗之声,将人拖到了湖岸的木板上,陆惊野拨开她脸上湿乱的发丝。
湖底有暗流,他们在湖底逗留了一段时间,眼下被冲出了一段距离,南钥等人应在他们不远处。
木板上的人没有丝毫动静,陆惊野眸中闪过一抹慌乱。
人到底是醉晕了还是溺死过去了……
“苏长今,醒醒……”
依旧没有一丝动静,陆惊野眉目间拧起,顷刻间抓住了她的肩颈,再一次俯身压了上去。
然——
“…你,做什么?”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入目又是陆惊野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苏长今脑中的弦儿一紧,尽力去推开他。
箭在弦上,却被迫下线。
瞥见苏长今清醒,陆惊野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能做什么?”
“刚刚在湖底,是我救了你。”
提到湖中,苏长今苍白的脸色更显得白了一分,指腹缓缓压在了唇上,眸色深沉地看向了陆惊野。
“谁准你碰我了?”
陆惊野眸中不自觉闪过一丝薄怒,“若我不渡气给你,摄政王府现在就可以开席了。”
“别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一样。”
别扭的跟个姑娘一样,就像被他占了便宜。
“陆惊野你放屁!”
苏长今坐起身子,没忍住一把推开了俯身在她面前的陆惊野,怒意喷薄而出。
“渡气需要咬人吗?!”
当真是气急了,苏长今胸前微微起伏着,本就只着了一层中衣,夜风逐渐变得寒凉,她看起来越发的单薄。
“……”
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陆惊野从她的唇上扯开视线,起身脱掉了身上的外袍。
“只能怪你自己不配合。”
140再起争锋!
“把衣服脱了,湿衣服穿在身上,夜里容易着凉。”
陆惊野随手将外袍扔在了地上,看着苏长今一身的湿衣服。
眼下他与苏长今内力损耗过多,不然大可以直接用内力将衣服烘干。
“陆惊野,你很擅长挑战底线。”
逐渐恢复了些力气,苏长今半撑着身子坐在木板上,眸光寒凉地斜睨着他。
意味不言而喻。
陆惊野眸底闪动,托他的福,苏长今现下只穿了一件中衣,若是将这层衣服脱掉了,岂不是……
“别这样看我,本王到底没对你做什么。”
“那你到底还想做什么?”
一来一回,一答一问。
苏长今现下已然冷静过来,联想到陆惊野近日的所作所为,她不可能猜不出来……陆惊野在怀疑她。
冷嗤一声,陆惊野俯身下落在她身前。
“你当真以为本王没认出你来?”
“凉州那晚,一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劫走了北冥余孽,他内力阴寒可瞬时化水成冰,与你一般无二。”
“那日我与你比试,发现你内力阴寒远不同于常人。”
闻言,苏长今微不可查地轻轻挑眉,眸中闪过了然。
陆惊野本就谨慎多疑,那日她猜想到了陆惊野是在试探她,只不过最后她一出苦肉计,让他不得不放弃了原来的计划。
“能化水成冰的人不在少数,据我所知你也可以。”
在船上时,陆惊野可玩儿的一手好把戏,她苏长今此番竟然栽在了他的手上。
陆惊野并不被她动摇,他语气凉薄,透着一股冷笑,“但如你所说,我所幻化的冰锥空有形而无力,远没有你那晚的功夫到家。”
他的内力浑厚炙热,纯阳过盛,幻化冰锥时间过长,会让冰锥变得粗重非常,很难射出。
若要幻化出寒冰箭那样细长的武器,更是颇要费一番功夫。
“我当你夸我了。”
苏长今轻笑,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没有证据的东西,还是少拿出来说。”
总归他没有证据,即便他今日使诈,也未曾在她身上讨到半分便宜……
不知想到了什么,苏长今脸色逐渐又变得难看,冷冷地瞥了陆惊野一眼。
一旁,俯身在她身前的人似乎并没有介意她的话,陆惊野眸中闪动,终究开口。
“那你不妨说说,你从未想过的那个位置,指的是什么?”
“……”
冷光划过,苏长今眼底掩饰的笑意也逐渐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意。
“陆惊野,不该开的玩笑,就别说出来。”
那晚……是那晚南钥偷袭她,她在梦醒时分说出口的呓语。
陆惊野既然会开口问她,说明应该没有听到多少。
“玩笑?”
陆惊野低垂着眸子贴近她,与她之间的距离不过几寸而已,其中的试探与怀疑不言而喻。
“本王不觉得是玩笑。”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知你想的那个位置,大庆还给不给得了?”
“……”
死一样的凝滞,就连湖水都没有了波漾,诡异的气氛萦绕在两人之间。
半晌,苏长今无言,下意识拢了下自己的衣裳。
这一切,都被陆惊野看在了眼里。
“让开。”
眼下,陆惊野恨不得直接用眼神扒了她的衣服,苏长今虚弱的起身,不欲再与他纠缠。
然,陆惊野却并不打算轻易罢手。
就在苏长今起身之际,背后一道清晰的掌风袭来!
141南钥vs陆惊野
那掌风是笔直的向着她打过来的!
苏长今简直气笑了,他今日是没完没了了吗?
“趁人之危?”
她闪身躲过一掌,身体却已经虚弱的靠在了一旁的木栏上,抬眼轻嘲地看着陆惊野。
她早该知道了。
陆惊野乃是一国的统帅,上兵伐谋这些惯用的谋略伎俩根本不在话下。
她平素也是最讨厌那些没有本事,还偏要义正言辞地要求正大光明的人……没想到,她今日会遇到另一个像自己一样的人。
棋逢对手。
“兵不厌诈。”
果然,陆惊野轻轻启唇,面目无喜。
下一刻,两人终于还是缠斗在一起,只是还未恢复的苏长今又怎会是陆惊野的对手,几番招式过后,两人重叠在木栏之上。
她被他压在了身下。
现下的苏长今,已经几乎是完全脱力了,她无力地靠在了木栏上,眼底泛出对他的轻嘲,却并没有惊慌之色。
陆惊野将她抵在木栏上,伸手抓向了她的脖颈,欲直接扯掉她的衣领……
“放手!!”
视线里突然闯入了一抹明黄之色,随后是苏悠担忧至极的呼喊。
苏长今终是松下了一口气,缓缓地阖上了眼眸,落在了那冷硬的怀里……
……
……
“这都三天了,主子还没醒,都怪我那日贪吃,我真想掐死我自己……”
苏悠埋怨着自己,与训斥了她一路的苏然踏进了听风阁,入眼便是亭中,已然穿戴整齐的苏长今。
“主…主子你醒了?!”
身着一身玄色长袍,苏长今一身的气息干净利落,闻言向着她二人看过来。
“呜呜呜~都怪我不好,那日我不该离开主子身边的……”当机立断,苏悠哭唧唧地凑上来,上下查看了一番。
“主子你没事儿了吧?”
苏长今摇了摇头,经过这一番折腾倒觉得如今神清气爽,但有些人也该到了算账的时候。
“太妃这两日都有派人过来,还送了不少名贵的药材,说是让我们好好给您补一补……”
“主子可是要去寻牧野王?”
将茶水添置好,见苏长今这般神色,苏然了然于心的开口。
苏长今冷笑,陆惊野如今既然怀疑他了,一直缩在府中畏首畏尾的,反倒坐实了他的猜想。
“本王如今确实动不得他,但该给的教训也不能少。”
“主子,其实倒也不必了。”苏然淡淡一语。
苏长今自然知道苏然思虑谨慎,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怎么说?”
说到这儿,苏悠才噗嗤一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太子居然这么狠的!”
南钥?
苏长今轻拧眉间。
“那日幸亏我们及时赶到,我从来没见太子那么生气过……太子一怒之下就跟牧野王动了手,众目睽睽之下,那牧野王居然也丝毫不给太子面子……”
“等回到宫里,太子竟坦然自己胳膊折了,说是牧野王下手太重……因为冒犯储君,牧野王被罚了半年俸银,因为对您下手太重,又罚了半年俸银……”
“现在长安城也已经传开了,以后太子殿下跟牧野王算是势不两立了……”
算起来,一年白干。
庆帝本就忌惮陆惊野,她与陆惊野不睦,庆帝心中必然畅快,更能借此机会敲打一番陆惊野,何乐而不为?
苏长今心中莫名舒爽了不少,可一想到那日在湖底,陆惊野那般欺辱于她,依旧觉得胸口郁结。
“以后在长安城,尤其是陆惊野面前,务必更为谨慎自己的身份。”
142梦过留痕
苏长今不知道的是,这三天长安城中的流言纷飞,他三人俨然已经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的活段子。
世说——
太子心悦于摄政王,无奈于牧野王横插一脚,太子愤恨交加,竟当街在护城河岸与牧野王大打出手。
……
苏长今昏迷的三日当中,发生了一件诡异之事。
日前下了大雨,雷鸣交加,竟有一道雷电劈中了城郊的白塔寺。
白塔寺被雷电劈中,竟然平白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火患,当晚便火光四射,寺中人以及周围的百姓扑了大半夜才将火势扑灭。
天降雷法,劈中了皇家庇佑的白塔寺,很明显乃是不祥之兆。
国师当即作下预言,大庆只怕会迎来一场不小的祸患。
那晚的雷电引火本就来的稀奇诡异,国师又这般预言,自然更使得百姓人心惶惶,因而也有不认同之人,更偏向于此乃人祸。
事关国本,庆帝自然也不敢大意,却不敢将此事随随便便处理,于是交由了钦天监调查清楚。
钦天监临危受命,苦不堪言。
……
牧野王府。
晨间清亮,日头初生。
王府早间开始有下人陆陆续续的忙了起来,洛鸣犹豫的徘徊在探清轩前,眉目之间的疑惑不言而喻。
“洛大人怎么在这儿候着啊,王爷还没起吗?”
老年人大抵是觉少,陆管家早早的起来,已经安排好了早膳,路过探清轩竟见到了洛鸣。
要知道平日里这个时候,洛鸣一般会被传唤到书房,或是竹林才是。
洛鸣只犹豫着点了点头,未再多言。
只是难掩心中的疑惑,在探清轩前纠结的张望。
……
探清轩内。
卧房,榻上。
陆惊野紧紧的阖着眼,如同陷入了深睡一般。
原本掩盖住身体的被子已经滑至了腰际,那松散的里衣,隐约透露出耸立的锁骨,以及几许麦色的线条感。
只是眉峰之间一会儿拧起,一会儿舒展,倒是看不出究竟是梦魇了,还是其他。
他脸色微微泛上了绯色。
“别动……”
忽如其来的一语,惊醒了自己。
倏尔间睁开双眼,眸中的迷茫之色一闪而过。
陆惊野如梦初醒般坐起了身子,凉被落在了腰间,里衣同样松松垮垮地散开,他维持这个姿势良久,面上的潮红才渐渐的褪下。
他眼中划过了迷茫的懊恼之色。
“怎会……”
他怎会做出那般的梦。
梦里那人,衣物被浸透,紧贴在了身上。
半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陆惊野眸中闪过一抹惊愕,握住被子的指尖冷白而发紧。
骤然间,他掀开了被子……
“主子,是否发生什么事情了?”
门外,洛鸣终究是不放心,他放轻了步子进入了探清轩查看。
虽然最近不是月圆之际,但主子的隐疾也不是没有在其他时间发作过,若是卧房内再没有动静,他便只能闯进去……
“滚!”
卧房内,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吼。
“……是。”
中气十足,确认无恙。
颇有几分落寞,洛鸣转身离开。
房中。
陆惊野盘腿坐在了踏上,已经默念了半个时辰的清心咒。
蓦然,他睁开双眼,面目无喜。
从未想过,他的元·阳,竟险些因为一个男人失守。
143北境风云变幻
让人不曾想到的是,国师所预言的罹难,竟然会来的如此迅速。
……
庆云二十一年,即北冥被覆灭的第二年,大庆与各部落的北方边境处起了乱子。
长久以来一直在各处扰乱大庆统治的无相宫,竟然早已在暗中向北,收割着北方的边境领土。
无相宫近一两年来积聚了不小的势力,那位神秘的宫主扫平了北方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在各部落或信服或受胁中,宫主被拥戴成为了北方新任首领。
并且其势力一直在不断地向南扩展,大有一举拿下大庆千里江山的势头。
但其宫主依旧身份成迷,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莫测。
……
桃色弥漫的山谷中,粉白色的花雨落满了山间的每个角落。
一个面容姣好,唇色红艳的女子坐在一处青藤编做的秋千架上,慵懒惬意的享受着,凉薄的眼眸眯起,轻轻启唇。
“可是打探到无相宫宫主的消息了?”
额角是一道显眼的蜈蚣疤痕,男子紧拧着眉垂下了眼帘,单膝跪在了地上,“属下没用。”
“无相宫的人诡计多端,抓到的人的几乎都闭紧了嘴巴,审不出他们的宫主。”
更何况,之前雪阁假意与无相宫合作,最后却反水将了无相宫的人一军,所以无相宫的人对他们更为恨之入骨。
“废物。”
女子睁开了眼眸,平白添了一股子狠厉,“无相宫的手已经先一步伸到了长安,若我们再拖下去,整个北境都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她确实没想到,无相宫宫主居然是一个如此有手段之人,先前拒绝了雪阁的拜访不说,如今竟然一手收割了北境十数部落,自称首领。
这般手段,她倒是觉得有些熟悉。
“无论如何,北境绝不能落在旁人手里。”
无论是灭国之前还是之后,北冥瑞雪丝毫未曾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戎覃微微垂首,试探着说出自己的计策。
“如今北境大部分部落都臣服在了无相宫手下,实力可见一斑,既然他们也对大庆恨之入骨,那我们不妨与其合作……”
“他无相宫算什么东西,我北冥瑞雪才是堂堂正正的北冥皇室正统,北境最尊贵的公主!”
戎覃话音不过刚落,就被北冥瑞雪严厉制止,瞧着她狠厉的双眸,戎覃欲言又止,不敢再说其他。
“罢了。”
半晌,北冥瑞雪终究是冷冷的别开了目光,垂眸看着地上的戎覃。
“通知长安那边的人,是时候动手了。”
不过是一时松懈,竟然就让别人钻了这么大的空子。
不过无相宫在长安放了一把火,流言烧到了边境各部,对他们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借东风起势可不是无相宫一家能用的。
既然他无相宫独断专行,不准备给别人留一条活路,那就各凭本事了。
……
……
长安城最近总有一股肃杀的味道。
想必是听闻了北境最近的动·乱,各部朝见过后,几乎都将回归提上了日程,毕竟谁也不知道无相宫下一把火会不会烧到自己家门上。
多铎在第二日也面见了庆帝,自愿放弃了对南青眠的求亲,双方心照不宣地结束了这段日子的虚与委蛇。
西戎与大庆的盟约,宣布告吹。
……
长安城外。
边界几十里,静寂无声。
两方人马相互对持,谁也不肯相让,苏悠一副副犊子的架势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多铎。
“你的要求我做到了……苏长今。”
144苏长今,我们还会再见的
恢复了一身西戎的装束,纵身于马上,比起前些日子的放纵,多铎此刻倒是显得持重了不少。
浅淡一笑,苏长今同样是一身玄衣劲装,英姿飒爽,勒马停行。
“本王也依言,待你出京,亲自送行西戎的队伍了。”
多铎向南青眠求亲,本就是因为南青眠与她关系斐然,眼下北境出了事端,临近的西戎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西戎与大庆的联盟已然告吹,如今她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多铎轻笑一声,驱马来到了她的身边,眉眼深沉,“我向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苏长今……我真的应该唤你苏长今吗?”
没错。
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依旧对苏长今的身份曾有疑惑,但北境起乱,此刻的他不得不回到西戎。
苏长今眉目清明,闻言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摇曳着折扇,启唇之际吐字明朗,“不要想太多了。”
“听闻西戎皇最近也屡屡受到北境袭扰,身体大不如前了。与其操心不该你管的事,西戎现在更需要一位能担当的王子。”
“你……”
闻言,多铎面色却是一滞。
苏长今并没有否认他的猜想,也没有反驳他的话,竟然还规劝他……
不对!
他父皇病重的事情已经被严令封锁了消息,往来的消息也被他拦截,就连大庆皇帝如今都没有收到密信,苏长今是怎么知道的?
“摄政王果然手段高明,让人望而生畏。”
多铎明了,这何尝不是在威胁他。
只要苏长今有心有力,庆帝一声令下,大庆的铁骑只怕就会踏入他西戎的边界了。
苏长今轻笑,“本王之幸。”
西戎的使臣队伍已经等待多时,直到他们的王子一声令下,便回归他们的家园。
“多铎王子,后会无期。”
多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的难以分明,终究在穆尔旦的几番催促之下,他引马前行。
稀疏的松林偶有鸟的啼鸣之声,苏长今轻轻抬头,万里无云的长空擦过了几只鹰隼,向着北方搏击长空。
声声鸣叫时,多铎勒马回眸。
“苏长今,我们还会再见的。”
……
……
“主子,苏适从北边传回了消息,无相宫一路南下,已经连续又斩获了几个部落。”
城外风景独好,送行的仪仗队伍安静地跟在后面,只因苏长今在骑马慢悠悠的前行,并不急于回城。
苏悠也赶了上来,与苏然一起并行在苏长今的两侧,“就是那位宫主太神秘了,苏适至今为止都没有查到他的任何消息。”
“是么。”
苏长今慢悠悠的驾着马前行,即便是她身侧的两位,也猜不到苏长今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苏然到底是机敏过人,通过苏长今的反应她貌似是琢磨到了什么,“主子觉得,会是其他几位殿下吗?”
毕竟,北冥出逃的人可不止九公主一门。
北冥的陵墓到底空了几处棺椁,大庆明里暗里就派了多少人追踪。
提起北冥,到底是自己的故土,苏悠难掩心中的悸动,面露希冀,“真的会是……北冥的人吗?”
苏然未语,只看向了面露轻嘲,眸底却是冰冷至极的苏长今。
“这般手段,当真像极了他呢。”
145不介意摄政王拼桌吧?
借着天降异象,火烧白塔寺。
之后紧接着就是国师出来预言,使得百姓皆惶惶不可终日。
当时的她,不就是这样一步步被赶出了北冥皇都吗?
……北冥无极,真没想到这种手段,你居然乐此不疲。
“驾!”
苏长今冷笑无言,眸底泛起的冷光尽数靠在了苏然的眼底,紧接着她手下忽然加重了力道,扬鞭策马而去。
想到之前北冥对苏长今做过的事情,苏悠一时间也冷静下来,气劲儿上来有些管不住嘴,“姐,不会真的是北……”
“慎言。”
瞥了她一眼,苏然无奈地看向了身后的一行仪仗队伍,苏然这才会意闭紧了嘴巴。
队伍缓慢的行进着,半晌苏悠终是没有忍住,便走便压低了声音愤愤然,“苏适怎么打听消息的,要是真的被那个人抢了先……哼。”
……
清平乐。
二楼靠窗的包厢旁,依稀可见一身玄衣的男子风姿绰约,正俯瞰着长安大街的商流盛况。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名白袍男子。
裴沐眼神略略的向下扫过,转瞬又回到了桌案上,目光淡淡的,“钦天监的人实在查不到雷火的源头,陛下才将此事交给了大理寺。”
“裴少卿去查便是,何必来知会本王。”
陆惊野的眸间清冷,绕是他说的事情再过紧急,仿佛也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裴沐无奈的拧了拧眉。
谁不知道牧野王好用,但也难请。
大理寺的一帮老油头自知请不来陆惊野,便拉他出来试水。
罢了,总归比起另一个祖宗,这个还算没那么难搞。
“若是大理寺能解决,定然不会来叨扰王爷,听闻王爷在西戎时,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还请王爷不吝赐教了。”
裴沐算是年少有才,弱冠之龄便取得功名,成为大理寺的少卿,也算长安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
“天雷引火,流言窜行的事情,本王没兴趣。”
依旧是那般清冷的语气,陆惊野将不近人情这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裴沐还欲再说些什么,陆惊野却没了听下去的打算,他掌起杯中的茶,直接轻抚在杯壁上,“本王管的是行军打仗,论谋略计策,你该去找苏长今。”
裴沐微微拧起了眉。
朝野皆知,牧野王虽然不好相与,却祖祖辈辈忠君爱国,为了大庆绝对可以牺牲一切,陆家人的忠心自是不必怀疑的。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陆惊野会将他拒绝的如此干脆利落。
“摄政王奉旨送使臣出京,只怕没有时间理会在下。”
“现在有了。”
语气淡淡的,陆惊野侧首向着窗外看过去,不知是看到了什么,眸中微微闪动。
裴沐顺着他的视线向窗外看下去,同时听到了楼下此起彼伏的惊叫声,放眼看过去,已经有不少妇人姑娘家簇拥在一起,满眼含春的看着马上的人。
在那马上慢悠悠走着的,正是苏长今。
裴沐见状,侧首向身边的小厮吩咐了几句,小厮应声出了包间。
“王爷,应该不介意摄政王来拼个桌吧?”
虽说长安城关于两人的流言近日盛行,但裴沐觉得两人应该不会明面上撕破脸,好歹会给他一个面子……
话落,裴沐只觉得周身冰冷。
陆惊野再抬首时,楼下已经没了苏长今的身影。
146庆帝想要的结果
“见过摄政王。”
苏长今进门看到陆惊野的时候,面上没有一点儿的惊动,淡定如水。
而反观陆惊野,在看到苏长今的一瞬间,立时撤回了视线。
面上的不自在,就连裴沐都看得一清二楚,他虽然觉得疑惑,但他并未多言,只招呼了苏长今就坐。
陆惊野脑海中划过了那晚的梦。
他面色不太好,一言不发,待到苏长今坐在他身边时,他竟然微微提起了袖口,准备起身——
“牧野王。”
随着声音响起的同时,他手腕上隔着衣服搭上了一只白皙的手掌。
裴沐与陆惊野两人是对坐的,苏长今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两人之间,她并没有撤回手,反而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陆惊野。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陆惊野的喉间微微耸动,喉结一滚一落。
“本王观天象,今晚想必月色不错,原想约你一同游湖饮酒,牧野王为何这般急切离开?”
游湖,饮酒,赏月。
陆惊野眸色深深地看着她,闻言顺势将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
“本王不过有些热,想脱件外袍罢了。”
裴沐看了会儿两人之间流转的八卦,转瞬却听到了苏长今的观天象一说,瞬间想到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
“摄政王刚刚是说,您懂得天象?”
苏长今唇角不意外地勾起,“皮毛而已,算不得大用。”
几乎是一瞬间,陆惊野便明了苏长今故意在裴沐面前这么说的用意……他想掺和这件事。
裴沐果不其然面露惊喜之色,将他此行的目的大概说了一遍,而后抬手作揖,“摄政王谋略过人,又懂得天象一说,若能相助于大理寺,必然可快速破获此案。”
“……好说。”
苏长今漫不经心的应下,无疑给了裴沐巨大的心安,他没想到今日竟然请到了老油条们一致认为最难请的祖宗。
裴沐很明显有些欣然自得,跟苏长今约定好时间之后,预备先行离开。
苏长今自然不留人,等包厢里只剩下她与陆惊野之时,两人之间再也不需要隐藏。
打开天窗说亮话。
“苏长今,你何时学得了观天象?”
陆惊野眸色深深,等苏长今将视线挪过来时,他盯紧了她的眸子,“又为何插手这件事?”
天雷引动地火,在他眼里看来,不过全然是荒谬罢了。
庆帝不至于糊涂到去相信这些,他要的无非是一个合他心意的出战理由罢了。
这件事他看得出来,苏长今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我为何插手不重要。”
苏长今轻声笑起,指尖微微覆拢在茶盏上,“关键是我们的陛下,他想要从我们这儿,得到怎样的答案。”
北境起了乱子,庆帝不可能无动于衷。
诚然,他心里早就想好了借着这一次机会,让钦天监给出一个对大庆出兵最有利的理由。
只是,钦天监一帮木头没能领会庆帝的意思,于是才通过大理寺兜兜转转来到了他二人的头上。
既然如此,她怎会让庆帝失望呢?
147陆惊野,你的老相好来了
“我以为你不是管闲事的人。”
陆惊野语气清清淡淡,自顾自轻捻茶盏看向窗外,听在苏长今的耳朵里却显得尤为讽刺。
“闲事?”
她微微勾了勾唇,眸光追随着他的视线,倾身落向了陆惊野的方向。
“你那晚管闲事不是管的挺宽的,应该很有经验才是啊。”
陆惊野微微侧目,无法忽略苏长今所带来的压迫感,与那晚受制于人时完全不一样。
尤其当苏长今靠近他时,他心中总会想起那个荒唐的梦境……
茶盏微微一抖,有些许茶水被洒落出来,陆惊野眸光微暗,将茶盏放回了桌案上。
瞥见陆惊野不动声色地远离了自己一些,苏长今没来由觉得好气又好笑,那晚几次三番受苦的可是她!
她一把揪起了陆惊野左侧的中衣白袍,陆惊野不知在想些什么,一时不察被苏长今顺利得手,而后便是指尖拂过皮肤的微冷感。
中衣顺着衣领被扯了下来,露出了古铜色的肌肤,肩颈宽阔而有力。
陆惊野身形一顿,而后只是轻轻抬首,看向了也是明显有些怔愣的苏长今。
“这就是你想看的?”
陆惊野眸光清冷地问她。
苏长今轻声一笑,面上不自觉闪过一丝嘲讽的意味,手上的力道一丝未松,依旧紧紧的攥着他的衣领,“我想看的?”
“这比起你那晚所做的,不过尔尔吧。”
可笑,陆惊野那晚不仅扒了她的衣服,甚至在湖底对她……她不过是无心扯下了他的衣服,恐怕连扯平都还未做到。
两人的视线里仿佛都带着火,只要有一方稍弱下来,另一方就会将其吞噬的那种。
“更何况……”苏长今眸色下滑,在陆惊野的注视下划过了他裸露的肌肤。
而后,她清浅的笑了,在思索时指尖下意识地划过唇畔,眼尾的桃花痣似乎要翘上天一般得意。
“就算我想看,你这上下加起来都没二两的东西,我有什么可看的?”
苏长今虽然没有,但并不妨碍她在嘴上占便宜,在心理上刺激某人。
果然,谈到这种事情上,陆惊野的眼底似乎也压抑着一股邪火,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她。
上下加起来没有二两,这无疑是在说一个男人不行……
“苏长今,你越界了。”
言罢,他紧抿着唇,抬手想要拂开苏长今的桎梏,但他忘了,此刻的苏长今正巧也在气头上……
一番你来我往之后,陆惊野抬手捏在了她的脖颈上,而苏长今却是已经将膝盖顶到了他的腰腹上。
两人眼睛里带了火,苏长今半压在陆惊野的身上,而陆惊野的身后便是那把承受了太多的木椅。
“柳姑娘,这里不能进。”
苏长今一怔,忽然听到了包厢外传来洛鸣跟一个姑娘的声音。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难得今天在这里见到了王爷,我想见他一面,对他道声谢。”
柳诗意?
这人不是陆惊野的忠实仰慕者吗?
上一次在清平乐遇到他两人,她可是被庆帝约到宫里喝了一番茶,上次为了避免趟浑水,她甚至还为陆惊野跟柳诗意开脱过……
念及此,苏长今眼睛里闪过一抹轻笑,亮晶晶的看向身下被桎梏的人。
“陆惊野,你的老相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