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 茶香袅袅
两人微微一颔首。
他们从江河的语气里听出来很是尊敬，没有丝毫瞧不起人，也没有看清他们是护卫的想法，心里对他的感官登时就好了许多。
江河拱手，对两人行了抱拳礼：“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林风。”
“林怀。”
两人异口同声。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江河心里记挂着菜谱，打算跟江笑笑通通气，互相认识了一下，就匆忙往内院的方向走。
林风林怀二人对视一眼，林怀微不可闻点点头，无声缀在江河身后。
虽说他说他就是江河，但两人到底是不太放心，决定分出一人跟过去看看，另外一人就守在前院。
当听见江笑笑那一声“大哥”之后，林怀放下心来，又返回了前院。
江笑笑似有所觉，往林怀消失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眸子里闪过满意的情绪。
江河回头望了望，见身后什么也没有，疑惑道：“怎么了？”
江笑笑摇头，“没什么。”
江河也没放在心上，语气中带着感叹的意味，“沈先生的速度还真是有够快的，短短几天就帮忙把人给张罗好了。”
江笑笑抬了抬下巴，“那是，大哥也不瞧瞧我做的葡萄酒是什么滋味儿的！”
难得一见妹妹这般傲娇的小模样，手掌心动了动，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忍俊不禁道：“是是是，就知道我家妹子是最厉害的。”
他这么认真，倒是让江笑笑觉得不大好意思了，“不说这个了，今天怎么样了？”
江河目光四下一扫，“去书房说。”
江笑笑心领神会，随即就跟着他去了书房。
事关乎于空间，为了稳妥起见，江笑笑还是在两人四周弄上了内力屏障，防止......切菜，还是打调料等等，处理起来都有条不紊的。
江平富夫妇俩也过来看热闹，一家人将厨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过因着厨房建得很大，倒是不会再出现人一多，就转不开的情形。
家里的食材不多了，就只有猪蹄髈，还有鸭胸肉，再其他的，都是一些蔬菜了。
江河略一合计，就用这两样食材，做了一个茶熏蹄髈，和茶香鸭丝。
蹄髈焯水去腥之后，为了方便茶汁与料汁能更好的渗透进内里，江河在蹄髈上面改了花刀。
还是按照龙井的法子，提前将碧螺春浸泡出茶汁，然后把蹄髈放进去浸泡一盏茶的时间。
若是浸泡得太久，那么蹄髈最后吃起来就有一股苦涩的味道。
过于苦涩的味道会压过茶的香气，以及蹄髈的香味儿，吃起来反倒不美。
时间不足的话，茶香味儿就会很浅淡。
无论是多一分，还是少一分都不行。
江河掐准时间，就把蹄髈从茶汁里捞了起来。
将碧螺春泡出来的茶汁一分为二。
一半往里加入盐、酱油、糖色、梅子汁，以及一指甲盖的葡萄酒汁液，而后放在明火上炙烤，期间需要一直不停地翻转蹄髈，让它每一个地方都能受热。
期间，还要将料汁分三次均匀地涂抹在蹄髈的表皮之上。
每涂一层料汁，炙烤一盏茶的时间以后，便将蹄髈拿出，往上涂抹碧螺春浸泡出来的茶汁。
如此这般往复数次，待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往表皮刷上一层蜂蜜炙烤一盏茶的时间后，就能得到一道表皮金黄酥脆，茶香四溢的茶熏蹄髈了。
茶香鸭丝的做法就要简单得多了，江河速度很快，没过多久就把茶香鸭丝炒好了。
厨房里飘出袅袅茶香。#br......r#在屋子四周巡逻的护院们闻见香味儿，眼底闪过一抹好奇。
他们很清楚这家人到底因何才聘请他们，来作为护院保护这俩人的安全的。
此时闻到那撩人心弦的茶香，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个茶菜应该能成的念头。
做好菜以后，江河切下一半的蹄髈，分出三分之二的茶香鸭丝，给那些护院们送过去。
量不多，估摸着也就够每人吃上一口，约莫尝个新鲜罢了。
在江河去送菜的途中，大家看着蹄髈的切面，馋得口水直流。
切开蹄髈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茶香就钻入众人鼻端。
因着提前浸泡过茶汤的缘故，蹄髈外表是酥脆的，内里却是软嫩无比！
炙烤的方式锁住了茶汁，让其与蹄髈本身自带的油水完美结合在一起。
汁水充足，顺着横切面一路流淌而下，盘子的底层都是汁水。
光是闻一闻，就让人快要忍不住了。
大家不禁在脑海里想象着，它吃起来又会是怎么样的滋味儿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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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很清楚这家人到底因何才聘请他们，来作为护院保护这俩人的安全的。
此时闻到那撩人心弦的茶香，心里不禁升起了一个茶菜应该能成的念头。
做好菜以后，江河切下一半的蹄髈，分出三分之二的茶香鸭丝，给那些护院们送过去。
量不多，估摸着也就够每人吃上一口，约莫尝个新鲜罢了。
在江河去送菜的途中，大家看着蹄髈的切面，馋得口水直流。
切开蹄髈的瞬间，一股奇异的茶香就钻入众人鼻端。
因着提前浸泡过茶汤的缘故，蹄髈外表是酥脆的，内里却是软嫩无比！
炙烤的方式锁住了茶汁，让其与蹄髈本身自带的油水完美结合在一起。
汁水充足，顺着横切面一路流淌而下，盘子的底层都是汁水。
光是闻一闻，就让人快要忍不住了。
大家不禁在脑海里想象着，它吃起来又会是怎么样的滋味儿呢？
……
344 盛宴
因着江河直跟林风、林怀二人说过话，这茶菜，自然也送到了两人手中。
江河怕家人等急了，跟两人说了几句，便迈步离开。
大体意思就是家里的食材就只有这些了，份量不多，让大家尝个新鲜，不要嫌弃。
林风面上满是惊诧，他早就闻见茶的香味儿，只是不曾想…竟还有他们的份！
思忖片刻，招呼兄弟们过来把这半只蹄髈和茶香鸭丝给分了分。
众人刚开始的反应不一，有怀疑的；有惊疑不定的；有不在意的；有感兴趣的……
无论大家是何种表情，在吃过了蹄髈以后，面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般的惊艳。
怎么形容呢……
反正就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他们都是粗人，不会吟诗诵词，反正问就是一个——真他娘的好吃！
林风咂嘴，颇有些意犹未尽，只可惜一人只分了一块蹄髈，盘子里这会儿就只剩茶汤了。
眸光微闪，林风趁着大家还没有注意到，将盘子里的汁水一饮而尽。
众人瞠目结舌。
紧接着，便是后悔自己下手晚了，让林风这小子抢了先。
大家不由加快了进食的速度，茶香鸭丝很快就被瓜分了个干净。
“真好吃，可惜就是量太少了。”
“原以为用茶做出来的菜会很苦涩，一点儿滋味也没有，没曾想竟然那么好吃。”
……
众人议论纷纷。
另一面。
江平富等人都没有吃独食的习惯，哪怕这菜闻起来再香，他们也没有要提前动筷的打算。
好不容易等到江河回来，魏玉梅把菜给大家分了分，然后就迫不及待夹起蹄髈送入口中。
肉汁混合着碧螺春的香味儿在口舌中爆开，表皮酥脆劲道，内里却是软嫩多汁。
魏玉梅眼中满是惊艳，她是第一次知道，蹄髈除了炖以外，竟然还能这般做！
江河接过自己分得的那份菜，转手就递给了周秋菊，“媳妇儿辛苦了，多吃一些。”
周秋菊抿了抿唇，面上满是羞赧。
众人：“……”
大家对于时不时就会被塞一嘴狗粮的事情已经习惯了，这会儿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享受着属于自己的那份美食。
江笑笑发出满足的喟叹声，暗道：不愧是空间出品。
江晓月意犹未尽地看向江河：“爹，明天还做蹄髈吃好不好啊？”
江河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爹明天回来给你做，想吃多少个蹄髈就成。”
“就知道爹最好了。”
小姑娘发出了欢呼声，开心得蹦蹦跳跳了起来。
这边是一片欢声笑语，而另一边的云闲别庄，气氛就有些诡异了。
起因是在吃晚饭的时候，孟青栀见祁渊最近几日都是在家里吃饭的，没忍得住就多嘴问了一句：
“——你最近莫不是与笑笑吵架了？怎地每天都在庄子里用晚膳……”
祁渊眉心跳了跳，“母后多虑了。”
这话，孟青栀是不信的。
毕竟之前祁渊三天两头往外跑，用晚膳的时候经常瞧不见人，如今却是一连好几天都在庄子上用膳。
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蹊跷的话，她是不信的。
她清了清嗓子，“你可不许欺负笑笑，若是惹了人家小姑娘不开心，可别拉不下面子，该哄还是得多哄哄的。”
祁渊沉默半晌，颇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母后想到哪里去了，笑笑她最近只是太忙了没有时间而已。”
哪知孟青栀却是眼睛一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那你也不能只让她一个人忙呀，你不去帮帮忙？”
“……”祁渊默了默，他总有种笑笑才是母后亲生的感觉。
一旁的夜北听到这里，脸颊不禁抽搐了几下，如果可以的话，他是真想不顾礼数尊卑为主子辩解几句。
主子自打得知了江掌柜要举办一个茶宴后，他问主子要不要帮江河运作一下，主子口头上说的是不用。
结果你猜怎么着？
主子竟是在暗地里邀请白鹿书院的同窗们，介时一起去清风徐来吃饭，也好瞧一瞧信誓旦旦的清风徐来究竟能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主子棋艺乃是一绝，书院里的人见主子气度、学识皆是不凡，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一个结交的好机会。
夜北以前每每总能见到主子在下学之后，主子的同窗追着他出来，说是相约去茶楼聚一聚，顺便向他讨教一番棋艺的情形。
如今主子好不容易主动相约，大家自是不会拒绝。
祁渊拿起锦帕，从容地擦了擦唇角，轻扫了一眼孟青栀，“母后，听说清风徐来不日后就会举办一个与茶有关的盛宴。”
絮絮叨叨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孟青栀瞳孔瞪大了一圈，“全是用茶做的菜？”
祁渊眼底笑意深了深，“是这样。”
“自然也是要去的，”孟青栀霎时会意过来，“你说笑笑最近在忙，她在忙的就是这件事情？”
祁渊摇头，笑笑她最近是在忙着充实自己。
不过他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要不然就不好脱身了。
孟青栀心思一动，不知想到了什么，兀的勾唇轻笑，“凝冬，你去打听打听茶宴什么时候开始，哀家去包个十桌八桌的，也请大家饱饱口福。”
见母后兴致高昂，祁渊轻笑出声：“哪能用得着母后出手，这事儿就交给夜北去办吧。”
孟青栀迟疑片刻后点了点头。
……
三月十三这天。
清风徐来正式举办品茶盛宴。
品的茶，并非是冲泡而成的茶汤，而是以茶入菜，用茶叶做成的菜。
江河在昨天就放出了消息。
从各地而来的商贾、世家公子、富家小姐等，早就听说了茶宴的消息。
其中不乏有去清风徐来吃过饭的人，觉得酒楼里的招牌菜滋味都不错，故而起了想要去尝一尝茶菜的心思。
在这一天，大家几乎都被清风徐来转移了注意力。
铺子刚开没多久，便有人迫不及待来准备试一试清风徐来的深浅到底如何了。
夜北昨天就提前过来订了十桌茶菜，他订的位置都是在二楼，如此这般倒也不用怕有人冲撞了太后娘娘。
345 三十两
在这样重要的时刻，从寅时忙到辰时的杜圆，自然不能放下心来去歇息。
因着江河与黎福并没有给大家尝过茶菜，伙计们的一颗心高高悬起，落不到实处。
江河给的工钱不薄，众人自是希望酒楼能够一直红火下去。
杜圆见有客人上门，稳了稳心神，强行将心底那些纷杂的思绪按下去。
他扬起笑脸，恭声道：“客官里边请，二楼雅间和大堂都还有位置。”
来人沉吟一番，本想说去雅间，话到了嘴边又改了主意。
“就在大堂吧，将茶宴给我上一桌。”
杜圆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见男人着锦衣，青丝用玉冠束起，登时明白这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不差钱，但杜圆没有莽撞，反而是仔细询问了一番。
“一桌茶宴共计十六道茶菜，有茶香豆腐、茶熏蹄髈、茶香鸭丝……”杜圆把菜名都详细地跟男人说了说，“如果客官确定是要这十六道茶菜的话，置办一桌茶宴的价格是三十两，客官您看可以吗？如果觉得还行的话，我就让后厨准备了。”
“三十两一桌？”男人听罢挑了挑眉梢。
杜圆点头，脸上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而生出什么波澜，唇边挂着的笑容依旧和蔼可亲。
“我的乖乖……我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吧？这茶宴多少钱一桌？”
听到这个价格后，正准备进来要上一桌茶宴的食客顿时就停下了动作，不可置信地向同伴询问。
他的同伴迟疑了一会儿后点头，“…你没听错，就是三十两。”
因为这个价格，大家都望而却步了。
不过那些因为这个价格而望而却步的人，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在茶叶能采摘的这个季节，茶山镇最不缺的就是富商。
就在人群沸沸扬扬的时候，有几道身影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随后迈入清风徐来当中。
男人把玩着茶杯，轻扫了门口一眼，半晌后勾唇一笑：“倒是有点儿意思，那就来上一桌吧。”
“好勒，麻烦客官稍等一下，待会儿会为您送上茶水。”
杜圆说完，向他行了一礼，转头去招待方才进来的食客了。
那些来看热闹的普通人站在门外，一时也不知道到底要不要进来，这茶宴未免也太贵了！
三十两银，按照他们的家境，至少得要个三两年才能攒够。
坐在里面的那位公子，仅仅只是一顿饭就用出了他们三两年才能赚的银钱，那得是何等的家境啊？
恐怕压根儿就不是他们能够想象得出来的！
众人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作罢。
倏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豪爽一笑。
“一桌子茶宴我是吃不起的，难不成一道茶菜我还吃不起？酒楼总不能因为茶宴就不卖吃食了吧，走走走，咱们哥几个进去瞧瞧热闹。”
恰逢酒楼里的其他伙计刚好接待完一位客人，扬起招牌式的笑容，“客官说的在理，这茶菜我们也是单独售卖的，大家可以放心，以往酒楼里有的那些招牌菜，今天也是有的。”
众人眸光一亮，仔细一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不再踌躇不前，当即就步入了酒楼当中。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第一位要了一桌茶宴的那个男人的茶菜很快就做好了。
酒楼里有单独给客人们上菜的伙计，瞧见菜的品相还不错，味道闻起来也还挺香的，这无疑让伙计的心安了安。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把一道道用茶叶做成的菜摆上长桌，因为太好奇食客吃下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了，故而伙计把菜上好，退开的速度就比之前的要慢上很多。
谷大家的菜还没有上来，忍不住把目光放到了男人身上。
男人忽略那些在他身上犹疑的视线，先是用勺子舀了一小勺豆腐。
还未到嘴边，他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龙井香。
鼻翼微微翕动，男人眸光霎时一凝。
龙井入菜之后，竟然还保留了最本身的茶香味儿！
将勺子里的豆腐送入口舌之中，只是轻轻一抿，软嫩的豆腐便在口腔中化开。
不仅带着龙井的清香，还有一股清甜的回味，让人下意识的还想品尝更多。
“好吃吗？”
“味道怎么样？”
众人眼巴巴地看着他。
大家互相交头接耳，“那是豆腐吧？我看呐……味道差不多也就那个样儿，豆腐的味道谁人不知呐？”
有人出声附和：“这位老哥说得在理。”
男人并未理会大家的议论，将豆腐挪到近前，一勺接一勺地送入口中。
他虽然没有回答大家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但他的举动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杜圆见状，心里大石落定。
上菜的伙计也松了口气。
众人实在是想象不出平常吃的豆腐，就只是加上了茶叶而已，会是个什么滋味的。
不禁瞪大了眼睛，翘首以盼地看着男人，希望他能对这道菜点评一二。
美食在前，男人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他进食的速度很快，但却不显得狼狈，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一股难的赏心悦目。
那些原本只打算点一些橙香焗排骨、水煮肉、酸菜鱼一类来尝尝的食客们，见男人吃得那么香，略一思忖，顿时就改了主意。
“小二，那豆腐应是不贵吧？给我们来上一道他吃的豆腐。”
“不贵，茶香豆腐单独卖的话，只要三钱一碟。”
三钱和三十两比起来，当然是前者更容易让人接受一些，众人有些意动。
“三钱？那给我来上一碟。”
“好嘞，烦请客官稍等片刻！”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见有人点茶香豆腐这道菜，也纷纷效仿。
但还是耐不住有人咂舌：“三钱一碟，那豆腐的成本最多不超过十文钱，清风徐来这转手一卖，就赚了三十倍，还真是暴利啊……”
杜圆听了，也不恼，唇角含笑解释道：“客官说得不错，但这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您要是觉得贵了，我们也不可能强迫您买对不对？
至于一道豆腐卖三钱银，那是因为清风徐来置办的就是茶宴。”
说到这里，杜圆忍不住调笑了一句，“客官上别处去花三两银，都不一定能尝到这个滋味儿呢！”
346 不虚此行
“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有了想尝一尝的心思了，要是味道不如我想象中得那般好，我可饶不了你。”
开口说话的人是清风徐来的熟客，这会儿也忍不住起了调侃的心思。
杜圆微微一笑，“准保客官不会失望。”
说话间，又有上菜的伙计端着茶菜从后厨中走出来，小心翼翼穿过大堂去了二楼。
大堂里的食客早就被香味儿勾得心痒痒了，这会儿再见到一碟碟美食从自己面前走过，哪里还能忍得住？
一桌子茶宴他们是吃不起的，干脆就按照着个人的喜好，点了那么一道茶菜。
男人腹中传来了饱胀感，而桌子上的茶菜还剩下了三分之二，他冲杜圆招了招手，向他询问吃不完的茶菜能不能带回去。
杜圆露出亲和的笑容：“自然是可以的，我这就去拿食盒。”
男人吃不完准备打包的举动，无疑让在场的人心中一震。
上下打量了一眼男人的穿着，见他锦衣玉食，料想也是个不差钱的，按理说像这样的大户人家，自是不会在意一顿吃食的那几个钱。
出人意料的是，他竟然让店小二帮忙打包。
那么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桌茶宴很好吃。
这个猜测让大家瞳孔都瞪大了一圈，对茶菜暗暗升起了期待。
没过多久，杜圆就用两个食盒把这些菜给装了起来，恭敬地将食盒递给男人，“客官慢走。”
“嗯，”男人应了一声，视线在大堂中扫了一圈，兀的勾唇一笑，“此行，不虚。”
杜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忙向他道谢：“多谢客官点评。”
……
在男人走之后，大堂里炸开了锅。
都是在讨论茶宴的。
二楼某个雅间的窗没关，一位将近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轻扫了闹哄哄的大堂一眼，暗暗嘀咕道：“刚才那人，应该不会是酒楼专程请来的托吧？”
她身边的丫鬟开口道：“等到茶菜做好了，夫人一尝便知，若这家酒楼当真只是酒囊饭袋，奴婢定要他们好看。”
妇人轻轻摇头，不甚在意道：“也只是三十两银，算不得什么，若真如此，倒也无妨，就当是打发叫花子了。”
丫鬟福身，笑嘻嘻道：“还是夫人大气。”
没过多久，第一道菜就上来了。
丫鬟在一旁为妇人布菜。
平日里，丫鬟没少为主子斟茶倒水，上等的茶叶也见识过不少，自是清楚品茶的门道。
闻见从菜里飘散出来的香味儿时，便知茶叶处理得刚刚好。
香味存余，悠远流长。
就是不知菜的味道、火候是不是也如茶叶一般好了。
丫鬟抬眸，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身侧，“夫人，味道如何？”
“……出人意料。”
说出这四个字以后，就连妇人自己都怔愣了一下，概因她闻到了唇齿间留存的龙井清香。
丫鬟眨眨眼，“婢子愚钝，这菜到底是好吃还是不好吃呀？”
“很好吃。”
她瞪大了眼睛，夫人平素间吃到什么好吃的，至多不过用“不错、尚可”等字眼来形容罢了，倒是很少能从夫人口中得到“很好吃”的评价。
……
诸如此类的称赞声，几乎在酒楼的各处响起。
真正品尝到茶菜的味道以后，大家这会儿才明白先头那位男人究竟因何打包了。
无他，就一个原因。
——茶菜好吃！
吃完最便宜的一道豆腐之后，在大堂里的人仍然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再点几道茶菜来尝尝，考虑到自己的荷包，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思。
今日光是吃一道菜就用了三钱银，已经很是任性了的举动了，再这般任性下去，回头可能连家门都进不了。
这些意犹未尽的食客，在走出酒楼的瞬间，便将茶菜的味道有多好给宣扬了出去。
茶宴一事，本就已经让清风徐来万众瞩目了。
不论是居住在茶山镇的人，还是来此处买茶的货郎，又或者是来此处品茶的文人，都很好奇清风徐来究竟能琢磨出什么样的茶宴来。
这份好奇让清风徐来的关注更甚往日，也驱使着大家把目光放到了酒楼上。
但凡是从清风徐来走出的食客，就没有一个不夸不好吃的。
如果说只是一两个、七八个夸好吃，那么大家还可以往这些人是清风徐来请的托儿那方面想。
但……
不只是一人在夸，而是人人在夸的时候，大家就明白，是茶宴真的好吃。
还处于观望状态，不想浪费银子、时间、精力的人见大家反响不错，当即就动身赶往了清风徐来。
这还只是预热而已。
在白鹿书院的学子们来到酒楼，品尝过茶菜，当即就惊为天人作出诗词来的时候，才是真正发酵的开始。
书法课堂。
秦婉柔坐如针毡，只恨不得能早些放学，跟着江笑笑一起去酒楼尝尝茶宴是什么滋味的。
不用说她也知道，滋味儿一定很好！
酒楼刚开始的橙香焗排骨就足以说明一切。
茶宴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只是在几天的时间当中，就到了白鹿书院几乎人人皆知的地步。
跟着墨弦学书法的人里，倒是有一两个人，偶然间得知了江笑笑的大哥开了一家名为“清风徐来”的酒楼。
故而江笑笑这两天上课的时候，总是被姑娘们缠着追问。
江笑笑一合计，干脆约上了几个小姑娘，等到茶宴举办的那天就一起去酒楼吃饭。
好不容易挨到放学，姑娘们速度飞快，收拾好笔、墨、纸、砚放进书箱，笑意盈盈看向江笑笑：
“江笑笑，秦婉柔，我们赶紧去吧。”
江笑笑提上书包，对大家一笑：“嗯，我们走吧。”
墨弦收拾案几的手一顿，茶宴么？
嗯……去尝尝也无妨。
而这会儿，孟青栀早就带上整个庄子的侍卫、暗卫、丫鬟等人来到了清风徐来，坐到雅间里开始享用美食了。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祁渊约上了棋院的同窗，结伴往清风徐来而去。
另一面。
一辆奢华的马车驶到云闲别庄外面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大门紧闭，守门人不见踪影的景象。
……
347 视线交汇
自茶宴的消息一出来，祁渊就给自家皇兄递了消息。
想到也不是多重要的事情，就没有加急让人送过去。恰好就与之错过了。
于总管搀扶着陛下下了马车。
一旁的小太监极为有眼色地小跑上前，伸手叩了门环三下。
良久之后都没等到回应，小太监不禁回头看了于总管一眼。
于总管眉头微蹙，“陛…老爷，咱们直接进去吧？”
祁珩默认了他的回答。
得到指示的小太监退到一旁。
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突然出来一个体型矫健的男人，他垂首躬身向祁珩行了一礼，凝声道：“老爷，庄子上没人，所有护卫都不见了。”
祁珩唇角的笑容淡了下来，眸光锐利：“怎么回事？”
于总管心下一惊，仔细瞧了瞧，庄子外面没有丝毫打斗的痕迹，应该不可能是有贼人掳走了太后和王爷。
何况景安王也不是吃素的，他身边的护卫可是一顶一的高手，不可能陛下连丝毫消息都没有得到。
按照太后那个跳脱的性子，估摸着是领着大家一起上哪儿玩去了。
于总管心里是这么想，但却不敢贸然把这个想法告知于陛下，若是他推测失误了，太后和王爷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他这个大内总管的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云神医可在庄子上？”
暗卫摇头：“回老爷的话，庄子里没有云神医的气息。”
祁珩眉头高高蹙起，“立即去查。”
于总管：“诺！”
他宽慰道：“还请老爷宽心，有二爷在夫人身边，定不会出事的。”
祁珩点头，也正是因为清楚那些暗卫不是吃素的，真要生出了什么变故，他不可能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于总管端详着他的脸色有所回暖，当下就松了口气，“奴才去打听打听茶山镇最近可是出了什么新鲜事儿。”
祁珩叹了口气，“且去吧。”
……
让祁珩担忧的孟青栀等人，这会儿正坐在清风徐来二楼的雅间中，推开了阁楼的窗户，看着站于大堂中的儿郎就着茶菜吟诗的场景。
吃着茶菜，临窗观着形形色色的少年郎，孟青栀只觉得好不惬意。
今日的茶宴，倒是给了她很大的惊喜。
这菜，做得比御厨还要好吃许多。
反正这会儿无人得知她的身份，孟青栀觉得在外面还要守着皇宫里的规矩也太败兴致了，喜欢吃什么菜，就让凝冬为她布什么菜，直至吃到心满意足为止。
碧云是个极其重规矩的人，奈何她实在是拿太后娘娘没有办法，除了在旁提醒一两句以外，多的也就只有随着娘娘去了。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
烟雨暗千家。寒食后，酒醒却咨嗟。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谷一诗作罢，堂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抚掌赞叹声，“好一句诗酒趁年华，好诗！”
听着大堂里传来的哄闹声，在院子里帮忙洗菜择菜的江平富夫妻俩人好似被这股热闹的气氛所感染，眼角都笑出了褶皱。
江晓月本来也是在帮忙，魏玉梅只是让她帮忙把地扫了，就赶她去瞧公子、郎君们作诗去了。
也是知晓孙女平常都很乖觉，在酒楼里并不会闯出什么乱子来，两人倒是很放心她去大堂瞧热闹。
江笑笑与同行的四位姑娘，就是在这么一个热闹的时刻中走进清风徐来的。
林明玉见酒楼里的热闹简直超出了她的想象，一时都被惊得不会说话了，还是江笑笑发现身旁少了一个人，回头望去，就瞧见了傻傻待在原地的林明玉。
江笑笑温声道：“林姑娘，快跟上，免得等会儿咱们走散了。”
“噢，”林明玉回神，应了一声赶忙跟上去。
她的眼睛满是惊奇，说实话，林明玉平常并不重口腹之欲，今天会在这里，也实在是因为太好奇用茶叶做出来的菜，滋味儿会是怎么样的了。
她忍不住侧目打量了一眼江笑笑的侧脸，见她眸光沉静，对此似乎好似见怪不怪。
“看大家的反应，好像……茶宴的味道还不错的样子？”
秦婉柔对着清风徐来有着盲目的自信：“嗯，笑笑大哥开的这家酒楼里面有好些招牌菜味道都极好，想必茶宴也差不到哪里去。”
“是吗？”
徐华荣点头附和，“滋味儿确实还不错。”
江笑笑目露诧异，“徐姑娘来吃过饭？”
徐华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是来吃过几次，想着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就没有找你特意说。”
江笑笑莞尔。
自打江笑笑步入清风徐来的瞬间，祁渊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本想过去找她，在瞧见她身侧还有几位姑娘陪同着之后，顿时打消了念头。
这样显得太刻意了。
高寒兴致勃勃地看向身侧的少年，“齐景，你也来作一首诗吧？”
祁渊闻摇头，轻笑着拒绝道：“我不太擅长作诗，还是你们来吧。”
高寒一愣，心生感慨：“没想到竟然还有你不会的……”
江笑笑耳朵动了动，听到“齐景”二字，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便瞧见齐渊和几位少年坐在一起吃饭。
恰好便与一直就在注意着江笑笑那边的祁渊对上眼，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祁渊见她视线望了过来，唇畔扬起笑意，对她点了点头。
江笑笑灵动的眨了眨眼，算是与他打过了招呼，而后又指了指身旁的几位姑娘，示意她和朋友一起，就不过来叨扰了。
祁渊眼里的柔光都快要溢出来了。
高寒见久久都得不到回应，侧目一看，见他一直注意着一个方向，顺着齐景的眼神瞧过去，恰逢江笑笑这时与秦婉柔说话去了，身边又有两位少年经过。
于是乎，高寒就只瞧见了两个少年，他挠挠头，一脸狐疑：“齐景，你看什么呢？”
祁渊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回了一句：“没看什么，对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348 心思
高寒不再去关注他刚才在看什么，忍不住打趣道：“我是说，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棋堂第一人不擅长的东西。”
祁渊笑了笑，“高公子说笑了，人并非是无所不能的，在某一当面擅长并不代表在其他方面也会擅长。”
“好好好，我知道了，咱们吃菜吃菜，不说旁的。”
祁渊继续不动声色向某个方向望去，结果却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视线在大堂中环视一圈，最后都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祁渊垂了垂眼，遮掩住眼底的怅然若失。
殊不知这一幕被二楼的孟青栀给看了个正着。
说来，她还是第一次瞧见渊儿失落的模样，还真是让她觉得新奇得紧。
孟青栀眼底笑意深了深，颇为好笑地收回视线。
江笑笑带着几人去了她常去的那间包间，在上楼梯的时候，突然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迟疑了一下，向几人询问了一下：“林姑娘，徐姑娘，王姑娘，婉柔，我想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介意我带上我的小侄女一起进来坐坐吗？”
秦婉柔不必说，自然是不介意的。
另外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我们不介意。”
如果江笑笑不曾询问过她们，就擅自领着侄女过来了，她们表面上可能不会有什么，但心里觉得不舒服是肯定的。
毕竟刚开始约定的就是这几个人，中途突然一声不吭带上她侄女是什么个意思？
但江笑笑并没有那么做，反而是提前询问了她们的意见，这倒是让三人觉得自己得到了尊重，当然也就不介意了。
“谢谢，”江笑笑也知这样的请求很不礼貌，但她实在是不忍侄女一个人在酒楼里，看起来孤零零的好不可怜。
将人带进了独属于她和月月的那间厢房中，点好菜之后，跟大家说了一声，就出去找江晓月了。
五人一开始就约定好了，吃饭的钱就由大家来平分，订上一桌茶宴要三十两，每人出六两。
至于江笑笑的侄女，一个小丫头应该也吃不了多少，大家也没好意思提出要让江笑笑多出一份的钱。
很快，江笑笑就牵着一位长得白白净净，圆脸，杏眼，看起来软乎乎的小丫头走了进来。
江晓月一进门，就笑眯眯地喊：“姐姐们安好。”
“姐姐？”
江晓月眨眨眼，奶声奶气道：“按理说，与姑姑同龄的人我也得跟着喊一声姑姑的。但几位姐姐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这声姑姑……我实在是喊不出来。”
没有人会不喜欢赞美，三人唇角不由牵了牵，“江姑娘，你这侄女还真是嘴甜得紧。”
江笑笑气哼哼捏了捏江晓月的脸，“那姑姑就不好看啦？”
江晓月眼珠子转了转，“**姐莫生气，生气脸上会长褶子的~”
江笑笑又气又好笑，轻叱道：“没个正形儿。”
众人不禁被她耍宝的模样给逗乐了，哪里还会介意饭桌上多这么一位嘴甜的小姑娘？
江笑笑为大家互相引荐了一下。
江晓月在一旁坐了一会儿，见菜送上来了，就提出告辞：“希望各位姐姐能喜欢清风徐来的菜，我就不打扰各位姐姐们用膳啦。”
林、徐、王三人诧异了一下，本来她们都已经商量好了，结果菜一来，软乎乎的小姑娘就要走了。
江笑笑冲她挥挥手，“姑姑一会儿陪完了朋友再来找你。”
谷“好，”退出门外的江晓月甜甜一笑，顺带还把门给带上了。
江晓月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三人还来不及挽留，她就把门给带上了。
一时一间，让大家挽留也不是，不挽留也不是。
江笑笑岔开话题，“你们不是前些天就缠着我要来尝尝茶宴了吗？怎地这会儿愣住了？”
秦婉柔与江笑笑还有她的家人有过数次接触，心知肚明大家性子都是什么样的，这会儿倒是见怪不怪了。
“你们就别担心了，说不定月月早就尝过了茶菜呢。”
三人眸光蕴涵复杂的神色，猜出江晓月会提前离开，一定是跟她嘱咐了什么。
她们觉得，能教导出江晓月这般知趣懂礼的人家，所培养出来的江笑笑，一定也不会比她差到哪里去。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觉得江笑笑的性格确实是不错，当下就起了结交的心思。
想了一下，觉得秦婉柔的话也不无道理，便把注意力放到菜上面去了。
“好香！”
秦婉柔翕动鼻翼，眼底满是陶醉，“我可不客气了啊！”
大家都没有吃午饭，这会儿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与菜融合到一起的茶香味儿只让她们觉得食指大动。
五人开始动筷，不一会儿，厢房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
“唔，针好次。”
因着她的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所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用茶叶做成的菜好吃得秦婉柔差点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了，让她连平日间培养出来的，在吃饭的时候不说话礼仪都给丢掉了。
当然，另外几个人都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大家目光灼灼，下手的速度飞快，生怕慢上一步，自己就没得吃了。
填饱肚子后，大家不禁发出了舒服的喟叹声。
林明玉没忍得住，打了个饱嗝。
这于她来说，是很失礼的行为了。
林明玉面上满是窘迫，头也不敢抬，生怕被大家取笑。
江笑笑今日吃得也着实是太撑了，在林明玉打完饱嗝没多久，她也打了个饱嗝。
就像是引动了什么开关一样，雅间里先后传来了好几声饱嗝。
林明玉倏地抬头，瞧见的都是大家略带羞赧的眼神。
“噗哧——”
秦婉柔见状，不由笑出了声，惹得大家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顿饭，将大家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349 刚好
祁珩：“……”母后的性子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轻睨了身旁的人一眼，于总管登时会意，笑眯眯地吩咐：“你们就留在庄子上，咱家和老爷去去就回。”
说罢，于总管就撩开马车的帘子，垂首恭声道：“老爷，请吧。”
祁珩轻撩衣摆，踏着小太监递过来的小杌子就上去了，一举一动中带着一种难的气度。
于总管独独只留下了一个驾驶马车的小太监在外面，转身就进车厢去伺候陛下了。
明面上来看，一行只有三个人，但实际上暗处隐了许多影卫，倒是不用担心陛下的安全问题。
祁珩抵达清风徐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未时了，差不多都过了中午吃饭的点了。
即便如此，清风徐来依旧高堂满座，热闹不已。
这个时候，白鹿书院的学子们已经用过午膳，回书院去上课去了。
因着时间太短了，他们都没尽兴，几乎个个都是带着意犹未尽走的。
祁渊自然也不例外。
当然么，他的意犹未尽不是因为茶，而是想多瞧一瞧小姑娘。
许久不见，小姑娘仿佛又变可爱了许多。
女子们下午不用上课，江笑笑招待完朋友，将其送出酒楼之后，自然是没有急着走的，跑去后厨瞧了瞧，便去帮着洗菜了。
虽然白鹿书院的学子们离开了，但大堂内吟诗作词的人依旧热情不减。
吃着茶菜，突发灵感之时，便当场作出一首诗，只觉得好不惬意，实乃人生一大乐事。
清风徐来是愈发的热闹了，经过食客们的争相传扬，赶过来吃饭、看热闹的人是愈来愈多，不消片刻，酒楼外面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傅明鹤有了前车之鉴，唯恐再有什么心思不端的人借此生出什么事端来，派遣了六位衙役过来维持秩序。
祁珩赶到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的盛景。
就连于总管都被眼前的场景给惊住了，目光有些呆滞：“只是几月不见，清风徐来的生意竟好到了这种程度吗？”
听着大家的议论，祁珩来了兴致，倒是想要尝尝这茶宴的滋味儿如何了。
于总管回过神，抬手将陛下护住。
“老爷，奴才这就去……”
祁珩摇头，制止了他的举动，“不用，照这般排着队就好。”
于总管：“老爷，您要不去马车里等着？奴才在这里排队就行了。”
陛下九五之尊，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
倏然，一位黑衫男子出现在两人眼前，他俯身在于总管耳侧说了什么。
下一瞬，于总管眸光一亮，抬头望了一下，霎时就瞧见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凝冬，他笑眯眯转头：
“老爷，侍卫找到夫人了，夫人就在二楼，凝冬就在门口候着，咱们过去吧。”
“也好。”
两人从排成长龙一般的队伍中走出，引得安安分分排队的人频频侧目，到底是有人忍不住了。
“欸欸欸，前面的，你们怎么能插队呢！”
于总管转头，抬手指了指门口的凝冬：“我们是有熟人提前在这里订了席面，这会儿直接进去就成了。”
这边的骚动引起了凝冬的注意，当即便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妇人抬头一看，果真看见有一位身量高挑的姑娘朝她这个方向过来，她瞧得很清楚，那姑娘就是从门口走出来的。
方才倒是没注意两人的衣着，这会儿见两人身上的布料都是丝绸，其中好像还绣了金线。
妇人讪讪，心里这会儿突然生出了后悔的情绪来，干巴巴笑了两声，“哎哟……真不好意思，原来是我误会了。”
于总管眼尾眯了眯：“无妨。”
妇人被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给震颤到了，心神一震，将头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儿。
凝冬行至两人身前，福身行了一礼，“婢子见过老爷，夫人在雅间订了位置，婢子这就领老爷过去。”
祁珩忽略那些探究的视线，随着凝冬一道去了二楼。
进入大堂，茶香味变浓，不似平常煮的茶那般淡雅，反倒是多了一种别样的风情在里面。
祁珩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微微勾了勾。
在凝冬的带领下，祁珩进了一间雅间。
一进门，就瞧见母后身边的嬷嬷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夫人，您少吃些，咱们明日再过来吃也是一样的，您这突然吃这么多，万一积食了……”
孟青栀对于碧云嬷嬷的絮絮叨叨充耳不闻，这会儿还在埋头苦干，额头已是热得出了一层薄汗。
碧云刚想拿锦帕为太后娘娘擦汗，结果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
瞧见来人之后，碧云连忙行礼：“见过老爷。”
孟青栀手上动作一顿，陡然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起吧。”
碧云起身，眉眼之间满是松快。
能管住太后娘娘的人来了，她就放心了。
碧云行完礼，便继续为太后娘娘擦汗。
祁珩眉头微蹙，瞧见母后仍然还没停下手边的动作，声音不禁重了几分：“母亲。”
孟青栀暗自嘀咕了一声：无趣。
她神情有片刻的怔愣，而后恍然，“珩儿回来啦？家中的事情可都处理妥帖了？”
祁珩也不戳穿她的小把戏，“都处理好了，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惦记着母后呢。”
孟青栀撇撇嘴，难得出宫一趟，自然是要尽兴了才回去。
“坐吧。”
无需孟青栀吩咐什么，凝冬把人带到之后，就去寻店小二让厨房另做一桌席面了。
也是不巧了。
江河订购的茶叶，刚巧只能做出在凝冬之前点菜的食客们点的菜了。
杜圆本来想说他再去跑一趟，亲自去监督采茶人采茶，再拉一百斤茶叶回来，然而却被江河给制止了。
杜圆面露不解，酒楼的生意这般好，东家何不趁此机会再多做一些茶菜呢？
他是一个执行能力很强的人，虽有不解，却没有多问什么。
何况东家已经忙了快一天了，这会儿满是疲态，明显不是询问缘由的一个好时机，他也不是一个没有眼力见的人，应了一声知道了，便笑着出去跟大家赔罪了。
350 用意
“什么，茶叶用完了？”凝冬神色怔忡。
“实在是对不住了，我们酒楼还有许多菜的味道也是极好的，姑娘您看……不如点些别的菜。”
“不用了，”凝冬摇头，旋即转身回了雅间。
因着两人之间的谈话没有避讳任何人，即便大堂闹哄哄的，坐在两人不远处的食客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当即忍不住就拔高了声音，“你说啥，没有茶叶了？！我刚刚点了茶熏蹄髈呢！”
话音一落，杜圆登时察觉出大堂中几乎半数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来了，吟诗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
大堂突然沉寂了一瞬，紧接着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谈论声。
杜圆见状，连忙安抚大家：“各位客官莫着急，在刚才那位姑娘之前点菜的客官，是都能吃到茶菜的，清风徐来今天就不再做茶菜了，酒楼里还有许多滋味不错的招牌菜，有火锅、橙香焗排骨……等等，各位客官不如尝尝其他菜？”
“不过诸位客官也别担心，明日酒楼还会提供茶菜，份量也和今日的一样，大家明日早些来就成。”
在外面排队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就坐不住了，他们本来就是为茶菜而来的，结果酒楼的伙计突然告诉他们今日不做茶菜了，任谁等了那么久，心里都会生出火气来。
“那不成，我们就是为了茶菜来的。”
“就是就是！”
“店小二，我家正好有个茶庄，不如我让我家小厮回去取茶叶如何？”
“我看行！”
……
杜圆刚开始还能应付，但随着说话的人一多，大家你一嘴我一嘴的附和一句，他就有些难以招架了。
二楼。
祁珩听完凝冬的禀报之后，眼中没有丝毫波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孟青栀看了看桌子上新加的一道蹄髈，默了默，按捺住心中的不舍，“于管家，待会儿你把这道蹄髈带回去。”
于总管会意过来，太后这是心疼陛下没有吃到，特意让他给陛下带回去的呢！
祁珩一笑，“多谢母亲割爱了。”
祁珩虎口握着茶，指尖摩挲着杯盏，踱步走到窗边，将大堂内的景象尽数纳于眼中。
他倒是明白清风徐来为何会这般做。
东西多了，自然就不值钱了。
物以稀为贵，若是时常都能吃到茶宴，那么大家就不会因而觉得心痒痒了。
江河要的，不仅是钱，还有名声。
半晌后，喉间忽而溢出一声轻笑。
江河……倒是有点儿意思。
在后厨帮忙的江笑笑听见大堂的动静，略一思衬，便明白了大哥的用意。
正欲起身去看看情况，想着杜圆要是应对不了，那她就帮帮忙。
还没走几步，就瞧见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
江笑笑见状，也就不着急了，步伐放慢了下来。
大哥已经过去了，想必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果不其然，江河过去没多久，大堂里的议论声就停止了。
江笑笑眼底笑意渐深，大哥并不是三岁小孩，其实有些事情根本用不着她去操心，大哥自己就能做得很好。
唔……
以后她就只负责提供菜谱，安心等着赚分红就成。
经过江河的安抚，大家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就连那些排队排了许久的人，心中的怨气都消散了下去。
江河的一番话说得好听，态度也诚恳，还赠了那些排队的人一道回锅肉。
既让人觉得心里舒坦，又有种占了酒楼便宜的小心思。
想着清风徐来的菜确实是不错，而且服务也没得说！
除了心里刚才生出的怨气以外，平日倒是从来没有让大家觉得有哪里招待不周，觉得不舒服过，大家渐渐也就平复了下来。
仔细一想，好像人家酒楼也没有做错什么，店小二也没有让他们排队，甚至还好相劝，说酒楼里的人太多了，轮到他们估计都未时末了，要不去别家酒楼吃饭。
是他们心甘情愿要等的。
况且人家酒楼没有茶叶了，也是提前告知了大家。
而不是等到自己点了菜以后，才告诉他们茶叶没有了，不能做了，甚至还好好语说要送他们一道肉菜。
如此看来，清风徐来好像还真没什么错处。
东家自打过来之后，就没跟大家争论什么，三两语就把原委给解释清楚了，为了宽慰大家，不惜给大家送回锅肉。
能来酒楼吃饭的人，自然也不是差一道回锅肉钱的人。
这让大家觉得清风徐来的东家很是大气。
东家的举动，反倒是衬托得他们有些胡搅蛮缠了。
众人想通了这点以后，就没有再扯着不放了。
有人觉得茶菜没有了，吃点别的也不错，便也留了下来。
有人本就是为了茶菜而来，听说今日不做了，想着明天一定要早点过来。
约莫一刻钟之后，大堂恢复了正常。
只不过在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传出过吟诗的声音了。
目睹了一切的祁珩眼底闪过一丝欣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转眸看向孟青栀的方向，“母亲，神医可在这里？”
351 往来
清风徐来下午不再往外售卖茶菜，酒楼里的气氛较之刚才变得安静了许多，但也不乏有低声谈论的声。
大家谈论的内容，多是与茶菜相关的。
好不容易得空在旁休息的江河，听到这些议论声，他的唇角不禁往上牵了牵。
侧目往后厨的方向瞧了一眼，面目笼罩着一层柔色。
清风徐来能有今天，离不开笑笑提供的菜谱，也离不开家人们的忙碌。
想到家人，江河整个面部线条都柔软了下来。
不日后，家中还会再添一个小生命。
一想到这里，江河便觉得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
“大哥。”
江河回头一看，便瞧见妹妹手里拿了个水囊。
江河眸光微动，心中已是有了猜测，他没有犹豫，立马就把水囊推了回去，意有所指道：“大哥这会儿不渴，也不累。”
江笑笑默了默，大哥这个模样，肯定是猜出她往水囊里滴灵泉水了。
“好吧。”她收回水囊，没有再勉强什么。
江河掌心动了动，本想揉揉她的脑袋，可想到自己满身都是油腥味儿，到底是压下了这个念头。
……
与清风徐来沉静下来的气氛相比，白鹿书院这会儿可是无比热闹。
少年们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纷纷与同窗提起了今日在清风徐来尝到的茶宴的滋味儿。
更有甚者，还把别人在吃茶菜时作的诗给念了出来。
当然，大家心里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只是觉得这诗作得着实是好，就忍不住想和同窗们分享分享。
“当真好吃？”
“当真。”
“不骗我？”
“不骗你！”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白鹿书院的各个地方响起。
有些人因为某些原因没去，又或者是不觉得清风徐来能做出什么像样的茶菜，故而不想浪费时间的人，听了描述之后，心里的好奇心都被勾动了起来。
思量片刻，决定明天去尝一尝。
哪家店铺新出了什么好吃的，必然少不了傅风这个好吃嘴。
秦婉柔几人一起上楼的时候，刚好被正在吃饭的傅风瞧见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从酒楼吃完饭回来以后，他满脑子就都是秦婉柔与朋友说话时，显得英挺、生动的眉眼。
“傅风，你在想什么呢？”
正与傅风说话，结果说着说着就发现傅风一副神游天外发呆的模样，季远不禁伸手在他眼睛前方晃了晃。
傅风回神，想起脑海里那道挥不去的眉眼之时，语气有些慌乱，“没，没想什么。”
季远摸着下巴凑近他，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以一副吊儿郎当的口气试探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在想哪家的姑娘吧？”
“没有！你别乱说。”
傅风语气微沉，睨了他一眼，旋即甩袖大步离开。
季远愣了一下，嘀咕道：“他怎么那么大反应，该不会是说中了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季远眸光变亮，快步追了过去。
谷“傅兄，等等我！”
后面无论季远再怎么追问，傅风也对此没有了反应，倒是让季远拿不准主意了。
……
清风徐来。
江河听完杜圆的话，沉吟片刻，旋即又返回了厨房。
因着为了保持神秘，江河没有让铺子里的伙计们尝菜，故而方才在让杜圆告诉大家今日不再继续做茶菜的时候，就已经提前将茶叶预留了一部分出来。
想着大家也辛苦了，等到晚饭的时候做一桌茶宴犒劳犒劳大家，以慰藉一天的辛苦。
因着雇了护院，故而江河很放心地把重心放到了厨房里，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外面有县衙过来维持过治安。
江河本就有意多结交一些人，自然对此不可能没有反应。
他速度很快，做了一些菜，让杜圆帮忙送到县衙。
本来还想再做一些菜送到茗前雾雨去的，看了看一旁的茶叶，给茗前雾雨送过去的话，待会儿大家就没得吃了，江河到底还是打消了心里的想法。
江河日后说不定可是会成为景安王大舅哥的人，傅明鹤可不敢拿乔。
故而杜圆在走出县衙时，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一副搞不清状况的模样。
傅大人……平常对人都那么和颜悦色的吗？
杜圆想了好半天，也想不通缘由，便也没有多想。
待人走了以后，傅明鹤按照喜好挑选了一道菜，便让衙役将其余的茶菜分了分。
傅明鹤品尝过后，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
早知用茶叶做的菜那般好吃，他就与大家坐一起吃了，这样还能多尝几个菜。
……
茗前雾雨。
李韶安出于好奇，也去清风徐来尝了尝茶菜到底是什么味道的，结果却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想起映柔于江河的夫人有恩，李韶安眸光微闪，把李映柔给喊了过来。
“爹，您找女儿什么事？”
李韶安乐呵呵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爹记得，周秋菊以前在你那里当过丫鬟？”
李映柔回想起茶菜的滋味儿，听出了一些味道出来，心头突然跳了一下，“爹……”
李韶安见状，不由叹了口气，“你这是什么表情？爹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没事与周秋菊多往来往来。”
以前是觉着，清风徐来不过是个小酒楼罢了，而茗前雾雨的大名，连整京城那边都知晓，对于闺女的这个朋友，自然是抱着一种可有可无的态度。
但现在不一样了。
清风徐用极短的时间，将八宝如意阁给拉了下来，虽说是唐文坤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但也不可否认的是，江河这个人很有能耐。
如今更是不一般，恐怕这次就会借着茶的东风彻底起来了。
能多个朋友自然是不错的，何况闺女本就与他们有所往来。
李映柔松了口气，笑了笑：“我与秋菊一直就有人情往来，今天去结账的时候，秋菊本来是不收我们银子的。
要不是她后来实在是说不过我，你闺女这银子压根就给不出去呢！
她人挺好的，后来还给我打折了，便是没有茶宴这层，女儿也断然不可能与她断了往来。”
352 开心就好
李韶安默了默，见闺女心中自有成算，便不再多说什么。
“你心里有数就成，爹最近要去京城送一趟茶，你和女婿最近就辛苦一些。”
“爹，我知道了。您何时去？”
“明日一早就启程。”
……
酉时，清风徐来的客人不多，黄大厨与李大厨两人就能忙得过来，江河与黎福便开始着手准备大家的晚饭。
因着有了经验，两人轻车熟路，没用多长时间就做了三大桌子茶菜来。
等到晚饭做好了，酒楼里的食客也走得差不多了。
于是乎，江河便招呼大家来吃饭。
护院们坐一桌，酒楼里的伙计坐一桌，坐不完的，就和江河他们坐一桌。
大家清楚置办一桌全是茶菜的席面要多少银子，这会儿看着大堂里的三张桌子，眼睛都瞪直了。
洗菜的朱氏掐了自己胳膊一把，清晰地感知到自胳膊上传来的痛意之后，她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朱氏咂舌：“我的个乖乖，我们这是一顿就吃了九十两出去？”
江河笑了笑，“朱婶子你们都不饿吗？大家快别站着了，都来吃饭吧。”
众人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似是不敢相信东家会做茶菜给他们吃。
当然，这些人里面，并不包括江河请来的护卫，他们倒是怡然自得，说了一句谢谢后，道了声“今晚有口福了”，就迫不及待入座了。
见他们都入座了，大家心里的局促不安也就好了一些。
“我可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们要是还傻楞着，待会儿可别怪我不给大家留菜啊。”
江河见大家都不在状态，不禁出声调侃了一句。
众人回过神，连忙坐下。
江河唇畔勾起一抹笑容，“这就对了嘛，不说了，快吃饭。”
紧接着，堂内便传来了筷子与碗在互相碰撞之间发出的声音。
大家都有些拘谨，按理说在酒楼里做工的人与江河都很熟悉了，理应不会这般拘谨才对。
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一桌茶宴的价格实在太贵了，大家光是一想价格，心尖尖就不由自主地发颤，难免会出现局促不安的情形。
但在吃到饭菜是什么滋味的时候，这份局促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这也太好吃了！”
饭桌上就只余下了大家的惊叹，以及大家对江河的夸赞声。
李大厨与黄大厨对视一眼，眸子中皆蕴涵着复杂之色。
两人凝神思忖片刻，而后释然一笑。
也罢，谁让他们胆小呢。
东家开的工钱不薄，他们只需要安心做好份内之事就可以了，倒也没有什么好嫉妒黎福的。
毕竟他们也没有黎福嚯得出去不是？
他们的惊叹声，引来了还在酒楼里吃饭的食客的注意，想着这点茶叶，估摸是酒楼东家特意留下来的，便也释怀了。
不过心里倒是对在酒楼里做工的人充满了艳羡，他们福气是真的好，摊上了这么好的一个东家。
……
云闲别庄。
祁珩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听云神医说，皇弟体内的毒有所好转，一天天在减少的原因竟是因为一条菜花蛇？
啧。
也得亏云神医能信了。
谷不过么，祁渊那小子唬人自是有一套，也不怪云神医会被绕进去了。
听母后说，祁渊与江笑笑那个丫头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祁珩唇角勾起玩味的笑容。
犹记得他当初是怎么说的来着？
噢，是一面之缘？
他看啊，一面之缘是假的，一见钟情才是真的吧。
想必皇弟的毒能解，恐怕与江家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这才与江笑笑相处了多久，他就眼巴巴地为人家的安全着想了？
祁珩不禁笑了笑。
也罢，既然皇弟把人护得跟什么似的，那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信了那番菜花蛇的说辞吧。
多的，他就不去过问了。
他本就亏欠皇弟许多，只要他开心就好，祁珩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
祁渊想着江笑笑今天应该会在铺子上帮忙，刚一下学，就急匆匆把东西塞进书箱里面，阔步往白鹿书院走。
瞧见在临街等着的夜北，他一撩衣摆坐进马车，语气是平常少有的急切：“去清风徐来。”
夜北一听，当下就知道主子是去找江姑娘的。
说来主子也有好几日没见到过江姑娘了，恐怕是想得紧了，夜北应了一声，连忙抽动缰绳，往清风徐来那边赶。
一盏茶后，夜北就赶到了清风徐来外面。
彼时，江笑笑刚吃完饭，正在后厨的院子里散布消食。
夜北勒动缰绳，拉停马车，回首看了眼紧闭的车帘，“主子，清风徐来到了。”
祁渊默了默，“嗯，就把马车停在街边吧，注意不要挡着行人过路了。”
夜北很是诧异，不禁追问了一句：“主子，您不去见见姑娘么？”
“我在这里一样也能见着。”
夜北远远打量了一下大堂内的情形，瞧见大家这会儿正在吃饭，唯独不见江姑娘的身影。
他心里有了猜测，想了想，“主子，江大哥他们这会儿正在吃饭，江姑娘估计是吃完饭去休息了，要不属下……”
祁渊眉头一拧，语气有些重，“夜北，你逾矩了。”
夜北完全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心疼主子许久没见过姑娘了，故而才想着去跟她说一声主子来了。
听到主子沉重的声线后，先是一愣，而后就意识到方才的话有些不妥，瞬间便明白过来他错在哪里了。
主子是怕有损江姑娘的声誉。
夜北抿了抿唇，没有狡辩，“主子，是属下思虑不周。”
车厢内沉默了半晌，良久后，传来一句：“没有下次。”
夜北心神一凛，垂首恭身声：“是。”
江晓月吃饱后，在陪娘亲还是找姑姑玩的这两个选择中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见爹陪着娘，便一溜烟跑去找江笑笑了。
“小姑姑~”
江笑笑回头，眼底出现笑意，捏了捏她软软的脸，“你怎么过来了？”
江晓月撅了噘嘴，“有阿爹陪着娘亲，我就过来找姑姑玩了。”
江笑笑忍俊不禁，她顿时就明白了，月月这是不想被自家爹娘塞狗粮才过来找她的。
353 有什么人
吃过饭，收拾收拾，江河就让大家都回家去了。
杜圆因着天不亮就要去茶园监督采茶人摘茶，故而就打算在酒楼里歇息。
酒楼的账房先生也没着急回去，一来是因为东家提前就吩咐过他，让他把今日的纯盈利给算出来。
至于黎福，自然也是等到大家一块儿回去的。
等到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账房先生就将账簿呈了上去。
他难掩面上的激动，酒楼今日短短一天下来，抛开各项成本，单是茶菜的盈利就有将近一千两！
一千两是个什么概念？
早知道酒楼以前的纯收入，一个月还没有一千两呢！
把账簿递给东家的时候，他整双手都激动得在颤抖。
一来呢，是因为震惊；二来呢，则是因为东家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说了，下个月再给大家涨工钱。
他怎能不激动？
账房先生虽然激动，但到底还是顾虑着有外人在，只是面色有些激动，并没有把这个数字给说出来。
江河检查了账簿，发现账面上都没有问题以后，对他回以一笑，“先生辛苦了，早些回去吧。”
“欸，欸！不辛苦，不辛苦。”他得了江河的关心，激动得脸颊发红。
一千两么？
倒是个不错的开端。
江河脸上洋溢着笑容。
夜北见酒楼里陆陆续续走出一些工人，不禁来了精神，压低声音提醒道：“主子，江姑娘估计快要出来了。”
祁渊“嗯”了一声，能听出他上扬的尾音，可见心情不错。
夜北松了口气，只要主子不因为他的莽撞而生气就好。
祁渊想了想，“夜北，你到马车里来。”
“啊？”夜北嘴巴张了张，半晌才开口：“主子，这不妥吧？”
末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连忙改口：“属下这就进来。”
夜北躬身钻进马车，得了应允之后，随意挑了一侧，眼观鼻，鼻观心坐在一旁。
因为刚犯了错，夜北整个人都很是乖觉，不问其缘由，反正主子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免得多说多错。
主子方才的话中，警告的意味很是明显，若是他下次再犯的话，恐怕就不会再得到主子的重用了。
祁渊轻睨了他一眼，旋即就收回了视线。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样子，一行护卫将护着几人从酒楼里走出来。
江河留下了一个人来保护杜圆，锁好大门之后，便打算回家了。
结果转身，就瞧见临街对面停着一辆马车，车夫不见踪影，风吹起门帘一脚，依稀能辨认出里面坐了两个人。
江河没看清楚他们的脸，四下打量了一番，见附近还有几家铺子没打烊，想着他们或许是停靠在那里等什么人，便也没有再管。
江晓月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因着马车不是祁渊平常用的那辆，故此谁也没有认出来。
忽而一阵风吹过，将一股暖融融的冷香吹到了他们这个方向来，江笑笑翕动着鼻翼，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股竹与墨的香气，江笑笑再清楚不过了。
那是她做出来的香。
而这香，除了齐渊以外，她再也没有送给过任何人。
马车里的人是谁，无疑已经很明显了。
——是齐渊。
江晓月察觉到身侧的人没了动静，不禁回头一看，发现自家姑姑正盯着一辆马车瞧。
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姑姑，你在看什么呢？”
江笑笑回过神，“没看什么，走吧。”
她顿了顿，特意放慢了脚步，走到了最后面去。
林风眼带疑惑，刚想说什么，江笑笑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林风一想，觉得他在一旁，发生了什么也来得及挽救，且江姑娘还会一些拳脚功夫，便压下了心底的念头。
等大家走出去许久，快要瞧不见他们的身影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透过小窗一角，视线锁定了少女的身影。
江笑笑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展颜露出一抹笑容。
夕阳下，少女的五官像是被渡了一层柔光。
祁渊被那抹笑容晃花了眼。
“噗通！噗通！噗通！”
自胸腔间传来的心跳声变得愈来愈响，好似要跳出来一般，神异般的，祁渊莫名就觉得连日来的想念都被这抹笑容安抚到了。
祁渊唇角一牵，眼底充斥着满足。
江笑笑对他挥了挥手，无声吐出一个“我回家了”的嘴型。
祁渊微微一颔首，眉眼间尽是柔和。
等人彻底消失于眼前之后，祁渊回想起他们身边多出来的人，一脸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他轻吹了一声口哨。
下一瞬，车帘一动，夜南瞬息间就出现在了马车当中。
“夜南，你领些暗卫过去，注意不要被他们发现了，也不要探究别人的隐私，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务必要护他们周全。”
夜南恭身：“诺！”
祁渊猜到了什么，也清楚他们在顾虑什么。
沉默半晌之后，转眸看向夜北：“回别庄。”
……
夜南跟了上去，发现黎福竟去了江河家里，他在外面等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瞧见有人影从里面走出来。
结合主子的吩咐，凝神思忖一番，当即就猜到了许多。
犹疑一番，收敛气息，避开了林风等人的视线，摸清楚了情况，吩咐暗卫好好待在这里，就迅速赶回了庄子上。
书房。
祁渊把玩着墨绿色的玉佩，屈指一弹，随即便稳稳落到了夜北手中。
夜北抬眸。
“让通宝钱庄的人过来一趟。”
“诺！”
夜南赶回来，瞧见的就是夜北拿着能号令通宝钱庄的玉佩退下的一幕。
他心神一动，猜到主子或许是想让通宝钱庄为江河撑腰了，想起正事，连忙凑了过去，在他身旁低语。
“主子，看样子，江掌柜应是让酒楼里的掌勺大厨黎福搬到他们家里去住一段时间了。”
短短的几句话里面，向他透露出了很多消息。
祁渊语气淡淡：“黎福家人也去了？”
夜南点头。
祁渊顿了顿，面无表情睨了夜南一眼，“黎福家里……都有什么人？”
354 小气
夜南心里满是庆幸，还好他是提前把情况摸清楚了才回来的，要不然主子这会儿问起，他却一问三不知，恐怕情况就不妙了。
知道主子在意的是什么，夜南尽量捡着重点说。
“回主子的话，黎福的娘，还有他媳妇儿，以及黎福的闺女，他们都住在外院，江姑娘他们平常都住在内院。”
夜南说完，抬头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斟酌着开口道：“主子，可需要属下……”
祁渊扫了他一眼，“既然是位姑娘，那就用不着，你去吧。”
夜南默了默，如果黎福生了个儿子的话，恐怕主子这会儿就得同意他连夜把人抗回家，等到一早再把人送过去的请求了吧？
“嗯？”
夜南心神一凛，不敢再想一些有的没的，忙不迭应声：“诺，属下告退。”
祁渊起身，踱步走到窗边，眼神呈现一个放空的状态。
回想起江笑笑凶巴巴瞪他，让他不准把看见的事情说出去的模样，兀的勾唇一笑。
真是太可爱了。
也是因此，能够号令通宝钱庄的玉佩才回到了他手中。
兜兜转转了一圈，到底还是用来帮江河的忙了。
视线落到一旁的花灯上面，祁渊眼底闪过柔和。
想了想，刚拿上葡萄酒准备出门。
“叩！叩！叩！”
倏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祁渊心神一动，猜到了来人是谁，温声道：“皇兄进来便是。”
祁珩扬了扬眉，推门走了进来，笑道：“皇弟怎知是我在外面？”
于总管刚想迈步跟上，下一瞬，祁珩的目光扫过去，于总管脚步一顿，摸了摸鼻子，干笑道：“奴才为陛下关门。”
祁珩淡淡应了一声，“看好外面。”
于总管顿时明白，陛下这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景安王聊聊了。
他满是恭敬：“诺！”
祁渊心下了然，撩开衣摆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拿来琉璃杯盏，倒上一杯葡萄酒，将杯盏往前方一推，扬眉：“猜到是皇兄，没想到还真是皇兄在外面，喝一杯吗？”
“那我就不客气了，”祁珩莞尔。
祁珩浅尝了一口，眼神霎时一亮，“从外番买的？”
祁渊摇头，语气里满是骄傲的情绪：“是小姑娘送我的。”
这下，轮到祁珩诧异了，眉梢不禁往上扬了扬，“小姑娘？”
皇弟与江笑笑之间，竟已亲昵到了互相赠礼的地步了吗？
而且……
还毫不避讳地称她为小姑娘。
啧。
他那春心荡漾的模样，简直是没眼看了。
祁渊避而不答，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与有荣焉的气质。
祁珩突然起了调侃的心思，试探道：“不打算送皇兄一瓶吗？”
祁渊唇角笑意一收，反问道：“皇兄当初不是说有皇嫂吗？”
他就只差没说，想喝葡萄酒，找皇嫂酿造去了。
祁珩见他这般珍视，心里顿时有了猜测。
如果是江笑笑买来的，想必他也不会小气到一瓶葡萄酒都不给他。
既是如此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谷——葡萄酒，是江笑笑亲手酿造的。
所以祁渊才会不惜用当初用他来调侃他的话来赌自己的嘴。
其实祁珩不知道的是，就算葡萄酒是江笑笑买来的，祁渊也舍不得拿来送人。
因为是她买的，故而他才无比珍视。
“她还会酿酒？”
祁渊点头，唇畔含笑：“嗯，她会的东西就多了。”
祁珩见此，便也明白皇弟对于江笑笑是认真的了。
他心神一动，询问道：“依我看来，不如给你们俩赐一道圣旨？”
“不可！”
祁渊哪里舍得强迫她，听皇兄这么一说，语气中满是急切。
说完之后，抬头就瞧见了皇兄上扬的嘴角，以及打趣的眼神。
祁渊默了默，顿时就明白过来自己是被耍了。
他面无表情轻咳一声，随即就转移了话题，“我还以为皇兄会问芶戮之毒的事情。”
难得一见皇弟窘迫的模样，祁珩眼里闪过一丝不易令人察觉的笑意，倒也没有戳破。
他顺势往下一问：“身体恢复得如何？”
“恢复得不错，再配合云神医的针灸，不消两个月，芶戮之毒就能彻底解决。”
“如此甚好。”祁珩满脸如释重负。
祁渊心知那份说辞瞒得过云神医，却瞒不过皇兄，见他对好像此并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沉默半晌，开口道：“皇兄不……”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祁珩打断，“我只要一个结果就行，其余的……我不关心。”
虽然早就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皇兄这么说，祁渊眼中不免还是起了一丝涟漪，心中有一丝暖意化开。
“不说那些了，”祁珩视线转到手上，晃动了一下杯盏，“不过说真的，你当真不愿意送皇兄一坛葡萄酒？”
“皇兄说笑了，葡萄酒自然是愿意送的，不过嘛……笑笑送我的，就只剩这一坛子了。”
祁珩：“……”
这话他可不信。
祁珩不禁叹了口气，说起来到底还是弟弟长大了，满心满眼就只顾着他的小姑娘了。
他摆摆手，轻哼道：“不给就算了，我还不稀罕呢，我回头找你皇嫂去。”
祁渊眼带笑容，目送他离去。
……
另一头，黎福的媳妇于氏早早就烧好了洗漱用的热水，等待着当家的回来。
家里虽然还算不错，但哪里能比得过日进斗金的江河。
自从听说了原委之后，于氏其实一开始是不愿意当家去做这件事情的。
后来与黎福彻夜长谈之后，意识到也不是全是坏处，便也同意了。
自搬过来，瞧见这个青砖阔院以后，一家人连眼睛都看直了。
碍于黎福提前敲打过，一家人除了厨房、茅房，与自己居住的前院以外，别的地方那是一个都没有去过。
一家人与黎福的家人接触过以后，大概也明白了他们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对此倒是很满意。
大家都忙碌了一天，洗漱过后，就沉沉睡去。
经过一晚上的发酵，一些学子、文人们在清风徐来做的诗，经过说书先生的嘴传扬了出去。
355 后悔
许是有给自己下过暗市的缘故，时间一到，杜圆就醒了。
他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睛，望了望天色，摸黑将油灯点燃。
酒楼只有一间杂物间，故而林怀与杜圆都睡在了杂物间当中，这般也好贴身保护杜圆的安全。
在杜圆有了动静的那一瞬，林怀就清醒过来。
两人借着油灯零星的微光穿好衣服，一人拿了一块饼，以及一个水囊就上路了。
……
辰时正，一辆装载着茶叶的马车便驶进了清风徐来后院。
没过多久，酒楼里面就传来了有人走动的声响。
江河来到酒楼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清点茶叶，确认茶叶无误之后，就去冰窖了取了冰。
经过一个冬日的沉淀，冰窖里的冰又存满了，乃盛夏之时解暑、消热必不可少的物什。
将黎福支开，江河便着手准备一会儿做菜用的茶汁来。
黎福倒是什么也没多问，只是说了一句：“一会儿有什么事情，东家喊我一声就成。”
江河眸光微动，福叔这个人，倒是极为不错。
他摇摇头，抛开纷杂的思绪，眼神沉静，手上的工作进行得井井有条。
另一面。
江笑笑刚进书法课堂的门，还没有来得及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便被几位姑娘围了起来。
“江笑笑，听说你家是开酒楼的？”
她点点头，眼睛弯了弯，“嗯，是我大哥开的，最近酒楼正好上了新的菜式，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尝一尝。”
对于酒楼的事情，江笑笑并不忌讳什么，别人既然问了，那她就顺势回答，顺便也帮大哥的酒楼做做宣传。
“呀！我听说……是不是昨天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茶菜啊？”
“是茶菜。”
江笑笑倒是有些好奇，想听一听外界都是怎么评论的，不禁向她多打听了几句。
刚开始还好，她还能做到镇静，结果当一串串夸奖的词语从别人口中蹦出来后，江笑笑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茶菜是真的好吃，但……将茶菜比喻成琼浆玉液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些。
秦婉柔走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眼珠子忽而一转，刻意捏着嗓子，语气有些惊慌地喊了一声：“墨弦先生安好。”
围在江笑笑身边的姑娘们一听墨弦先生来了，心神下意识一紧，哪里还顾得上追问与茶宴有关的事情，顿时鸟雀云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好。
江笑笑松了口气，侧目望去，就瞧见了前方正对她挤眉弄眼的秦婉柔，眼底有笑意晕染开来。
别人或许分辨不出来，哪怕她故意尖着嗓子说话，但时常与秦婉柔相处的江笑笑一下子就分辨了出来，方才那句话是婉柔说的。
待她走到身旁时，江笑笑对她点点了头，轻声道：“谢谢。”
“我们是什么关系？还用得着说谢？”
秦婉柔瞪了她一眼，一边说话，一边从书箱里拿出笔墨纸砚等物，将其摆放在桌面上。
江笑笑的位置依旧是在最前面，一直都没有变过。
刚开始是因为毛笔字实在是不忍直视，丑得让人没眼看了，后来就是因为习惯坐在第一排，所以当墨弦先生提起来的时候，也就懒得再换位置了。
大家坐好之后，结果久久都不曾瞧见墨弦先生的人影，狐疑地张望了一下，发现压根儿就没有人。
犹疑一番，想着这会儿距离上课的时间也不远了，就没有继续向江笑笑追问，打听茶菜的事情。
……
金花村的作坊依旧有条不紊的运转着，余林基本上每天都会过来一趟。
一来是看看大家蒸馏香水的进度怎么样了，二来是根据大家的进度，再决定第二天要不要去采买花瓣，采买得多或者是少诸如此类的。
这会儿，作坊里洋溢着惊叹声。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氏昨儿去镇上割肉的时候，听见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清风徐来。
初时还以为是江河的酒楼出了什么问题，本着互相帮衬的想法前去打听了一番，得知不是出问题了以后，李氏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便是止不住的震撼了。
一桌菜，竟卖出了三十两银子的天价！
这无疑是打破了李氏的认知。
三十两是个什么概念？她的祖祖辈辈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更遑论是她了！
按照大家议论的这个程度来看，江河开的那家酒楼生意必定是差不到哪里去，说不定日进斗金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猜测，让李氏升不起任何嫉妒的情绪出来。
无他，因为差距太大了。
李氏这会儿，心里就只剩下了后悔。
江河都那么有出息了，料想江笑笑的提议也差不到哪里去。
在村长来劝说的时候，李氏没有选择种花，选择了观望的一个状态。
素香斋的掌柜每天都会押送各种花的花瓣过来，再加上昨天打听到的事情，她这会儿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其实村长早就把利弊给他们分析出来了，他们只需要承担一点点的风险罢了，道理谁都懂，他们到底还是没能跨出那一步，否则就能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这不，趁着还没开始做活，忍不住就问了几句。
说着说着，就把昨日听到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来作坊里做工的妇人们，大多数都是种了花的人家，听完李氏的话之后，这会儿心里就只剩下了庆幸。
这一步，他们必然不可能走错。
日后只需跟着江家的步伐走，想必能喝上不少的肉汤。
好在大家都是知分寸的人，惊叹了一会儿，就没有再说话，把那些念头强行压了下去，心神都投入到干活当中去了。
村里面有什么事情发生，根本就瞒不住，李氏在镇上打听到的事，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一个下午的时间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宋有奎听到以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眉梢、眼尾都笑出了褶子，乐得开怀。
他捋了捋胡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会儿说不定就会有很多人要来找他了。
356 上门
高兴过后，宋有奎心里又是好一阵怅然若失。
大家都是同一个村子里的，怎地江平富的娃娃就那般优秀呢？
宋有奎摇摇头，决定还是不去多想了，免得升起了嫉妒的情绪。
江河跟江笑笑都是个有出息的，心善且赤诚，还愿意拉村民们一把。
光是这点，就已经让他升不起任何嫉妒的情绪了。
顶多……就是艳羡一下江老哥会教育孩子。
宋有奎思忖一番，决定改天得向他讨教讨教一下育儿经了。
金花村较之于以前，已经改变了很多，村子里不仅多了学堂，搭建了作坊，还有了营生，日子总会一日日好起来的。
宋有奎一想到这里，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
想了想，不再坐以待毙，而是选择主动出击。
毕竟么，他也是听过齐公子课的，自然清楚一些。
虽说一些村民错过了时间，但这并不就意味着不能种花苗了。
就算地里种了粮食，应该也会留出一块地来种菜。
赚银子才是正理，大不了日子苦一些，今年少吃点菜就是了。
宋有奎想到这里，就出去忙活了。
周秋菊本来今天还想跟着去镇上帮忙的，只是却被江河拒绝了，他在家里留了六个护卫。
江晓月从村上的学堂上完课回来，就陪着她出去走了走，恰好就听到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往心里去。
这件事情遮掩不住的，除非他们能够将村民们束缚在村子里，不让他们外出，所以也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
于氏也不敢乱跑，索性就待在院子里扫扫地，没事儿再带着儿媳与孙女一起绣绣花，倒也不觉得无聊。
……
江笑笑今天就没有再去清风徐来了，一来是因为昨天就已经让她了解了情况了，心知大哥足以应对各种事情；二来呢是打算去一趟素香斋，看看香水的存货怎么样了，明天也好把货给补一补。
步入素香斋之后，江笑笑发现素香斋的客流量比平常的多了一倍。
香云香雨她们这会儿正忙得不可开交，江笑笑想了想，收敛了气息走进去。
将气息收敛之后，她的存在感就变低了很多，轻易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在铺子里转了大家有十来分钟的样子，江笑笑就摸清楚了情况。
他们的口音听起来不像是本地的，从他们身旁走过时，能闻到一些淡淡的茶香味儿。
不出意外，应该就是特意来茶山镇买茶的。
江笑笑若有所思，她最近在调制一种能用到茶叶的香水，差不多快要制成了。
看来她得暂时把重心挪到这上面来了，将其他香水放到一边去了。
思绪百转之间，心中已是有了决定。
抬眸，见余林得空了，江笑笑快步走了过去。
跟他询问了一下存货之后，江笑笑压低声音，吩咐了一句：“那就麻烦余掌柜明天派个人过来拉货了。”
素香斋往外售卖的那些香，江笑笑制了很多出来，家里倒是有些存货。
余林点头，语气里满是恭敬：“我等会儿就把人给安排好。”
“余掌柜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余林恭声：“姑娘慢走。”
约莫忙了半个时辰，余林才把这阵子给忙过，趁着这会儿有空闲的时间，连忙去找人交待事情了。
……
江笑笑走出素香斋以后，本来想直接回去制香的，倏然，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前段。
她顿了顿，霎时就改了主意，大步往一个方向而去。
没用多久，江笑笑就在一处四进的院落前止步。
仰头一看，匾额已经做好了。
匾额上书“齐府”二字，字迹入木三分，倒是有些向齐渊的字迹。
门前矗立着两座不怒自威的石狮，江笑笑抿了抿唇，犹疑一番，走到了院门前停下。
屈指敲了敲朱红色的木门，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江笑笑没由来地紧张了一下。
不多时，便有脚步声传至耳边。
紧接着，朱红色的大门就从里面打开，里头探出了一个人影。
是个男人，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左右，江笑笑估摸着他应该是齐府负责守门的下人。
江笑笑对他礼貌的笑了笑，“你好，我找一下齐渊。”
男人刚开始开门瞧见是个姑娘还有些奇怪，听到她直呼主子姓名，心里顿时跳了一下，旋即就意识到眼前这位姑娘应该就是江笑笑了。
毕竟“齐府”除了江姑娘知道以外，就没有其他姑娘知道了，更不可能直呼主子姓名。
男人不敢怠慢，面上满是恭敬：“我家主子这会儿不在，姑娘不妨进来坐坐，我这就让人去书院请回来。”
江笑笑愣了一下，而后才意识到齐渊下午还要上课，这会儿不在家里也是正常的。
她刚才突然就想起了昨天等在清风徐来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也就忘了男子不同于女子，下午还要上课这茬，直接就找过来了。
江笑笑摸了摸鼻子，连忙喊住他：“不用麻烦了，我明天去书院找他便是。”
“嗳！姑娘……”
男人瞧见她已经走了，本来还想再劝劝，可又不敢强迫她。
往外张望了一番，看不见江笑笑的身影后，便关上院门，急匆匆往白鹿书院的方向跑。
一刻钟之后，男人在白鹿书院外面找到了夜西，把江笑笑来齐府找过主子的事情详细地跟他描述了一番。
夜西听罢，身形一动，再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他在白鹿书院找到了祁渊。
“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夜西摇头，“江姑娘没说，只是说既然您不在府上，那就明日再来书院找您。”
“带我去见她。”祁渊脱口而出，没有丝毫迟疑。
祁渊压根儿就没有想过，江笑笑很有可能是想问他昨天在清风徐来附近等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找她这上面想过。
夜西有些为难，门童当时只顾着来找他了，压根就没有注意江姑娘后来去了哪里。
见他一脸为难，心里顿时有了猜测，祁渊眉头紧锁，面色不大好看，“换个……也罢，你让门童学机灵点。”
357 如蒙大赦
夜西心神一凛，主子应该是想说换个机灵点的门童，最后却不知为何又改了主意。
“诺！”
“主子，那属下现在就带您过去？”
祁渊轻睨了他一眼，“你知她去哪里了？”
这话夜西答不上来，只好识趣地闭上嘴。
“下去吧。”
夜西迟疑道：“主子，您就不担心江姑娘是有什么急事找您吗？”
祁渊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往外走。
主子这是口不对心啊！
他就知道主子放心不下来，夜西福至心灵，想明白了主子的用意，连忙跟上他的步伐。
与先生知会了一声，便大步往外走。
出了白鹿书院，夜西一眼就瞧见在原地焦急等待着的门童。
门童看见夜西将主子带出来了，心下一惊。
门童正想上前，但两人却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夜西瞥了他一眼，运转内力，将主子的吩咐传入他耳中。
门童听完，面色苍白，意识到自己还是小觑了那位姑娘在主子心里的地位。
还好主子只是警告他学机灵点，而不是就此换一位门童。
他的心里满是庆幸，一点儿怨也不敢有。
祁渊先是去了清风徐来，视线搜寻了一圈，又命夜西去打听了一下，得知江笑笑今天没来过以后，当下就扭身去了素香斋。
不出意外，这里也没有瞧见人。
祁渊抬头眺望远方，“去金花村。”
“噢噢噢，主子，属下用轻功带您吧？这样快一点。”
在毒未彻底解除之前，他还是不能动用内力，故此祁渊没有拒绝。
夜西速度很快，总算是赶在江笑笑回家之前追到她了。
江笑笑察觉到身后的异样，运转内力，防备地看向身后。
待看清楚来人之后，她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夜西连忙把人带到她身前，而后拱手行礼：“江姑娘好。”
“我听门童说，你刚才来府上找过我。”
江笑笑原本心里就有了猜测，但真得知他是因为自己去找过他，听了门童的话后才急匆匆让夜西带他赶过来的，心里诧异更甚。
但随之而来的是，心里涌上了一层层酸涩的情绪，将她一颗心都填得酸酸涨涨的。
见她垂着头，久久都没有说话，祁渊眸底满是忧色，“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他的话拉回了江笑笑的思绪，抬头就瞧见齐渊满脸关切，江笑笑忍不住一笑，嗔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完全记不得昨天在清风徐来外面的事情了？昨天是因为不方便，所以今天去你府上找你了，门童说你不在，我想着不是太紧要的事情，就没有去打扰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
只是，原因嘛……
有点羞于启齿。
这下，便轮到祁渊说不出话来了。
“不是真有什么事情吧？”
夜西看了看两人，往后退了两步，轻咳一声，一鼓作气将心里的话说完，不给主子丝毫打断的机会。
谷“江姑娘，主子是想见你了。”
他看话本子上说，这样比较容易增进感情。
夜西下意识觉得，主子应当不会因为这个罚他。
祁渊绷着脸冷觑他一眼，但微红的耳朵根子却出卖了他。
江笑笑眨眨眼，恍然间，才发觉自己最近好像是因为素香斋，以及酒楼的事情太忙了一些，以至于忽略了齐渊。
夜西早在主子冷眼扫过来的时候，就退到了远处，给他们二人留出了足够的相处空间。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四周的空气逐渐变得暧昧起来。
江笑笑捏了捏衣袖，有些不自在，主要她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
“别听他胡说，我是有事情要做才在那里的，”祁渊面不改色。
“噢，原来是这样啊……”
江笑笑拉长了尾音，眼里满是促狭。
原本她还有些不自在的，但瞧见齐渊明明耳根一片粉红，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之后，那些情绪顿时就消散得无影无踪。
祁渊耳根又红了红，强装镇定反问：“不然笑笑以为是什么？”
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江笑笑没忍得住，踮起脚正准备捏捏他的脸。
许是察觉到了她想做什么，为了方便她，祁渊弯下了腰，一副任由她施为的模样。
“口是心非可是个不好的……”
习惯二字还未说得出口，江笑笑的脸颊就因他弯腰的举动而涨得通红，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祁渊见状，眼尾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面上满是愉悦。
小姑娘不知道，她方才惊慌失措退后的模样，像极了受到惊吓的小兔子，可爱得想要让人狠狠亲一口。
祁渊唇畔溢出轻笑，没有选择再近一步，他怕吓跑了小姑娘，只是柔声问道：“明天中午一起去吃饭吗？”
“好…好。”她支吾着应下。
“你…你快些回去吧，下午不是还要上课吗？”
“我送送你。”
江笑笑连忙拒绝，“我自己能回去，待会儿别迟到了。”
“好。”
江笑笑如蒙大赦，留下一句“路上小心”，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远处那道身影，直至彻底消失于眼前之后，祁渊才转过身，扫了远处的夜西一眼。
夜西摸摸鼻子，迈步走了过去，许是因为心虚，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
好在主子并没有追究他的意思，这让夜西大大松了口气。
江笑笑一口气跑回了家，长时间的奔跑让她有些缺氧，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鼻尖似乎还残留着少年身上的竹墨暖香。
正急速跳动着的心，让她一时之间辨别不出是心动还是别的什么。
将大门合上，好似将身后那道灼热的视线也一并给隔绝了一般，江笑笑这才送了口气。
于氏忙端了杯热水过来，“笑笑，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跑得那么急？”
江笑笑平复了一下，“于婶婶好，没事儿，我就是肚子疼，想上茅房。”
“唉……那你快去，憋坏了可就不好了。”
她也不是真的肚子疼，只是一时之间找不到用什么理由来回答，索性就用了比较让人容易信服的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