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心意无价
祁渊欣赏了好一会儿后,瞧着葡萄酒陷入了沉思。
葡萄酒也有解毒的效用,但并不如人参那般强烈,他是在喝下葡萄酒过了一会儿以后,五脏六腑才起了反应。
而人参,几乎是在他服下的瞬间就发作了。
他暗自思忖着葡萄酒与人参之间,到底有什么共通之处。
没有想太久,祁渊怅然一笑,罢了,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只是这葡萄酒……
祁渊心神一动,抱着葡萄酒快步走到柜子前,而后将葡萄酒给锁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又小心翼翼地捧起花灯,掸了掸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旋即才异常珍视地放回原处。
越看花灯,心里就愈是愉悦,他头也没抬,低声敢道:“夜北。”
听见主子上扬的语调,夜北就知主子得了江姑娘送的葡萄酒,这会儿心情怕是好得不得了了。
他询问一声,得到应允便推开书房的门走了进去。
夜北拱手恭声:“主子有何吩咐?”
祁渊眉梢飞扬,“去把绣房做的那批衣服清点出来。”
绣房做的衣服?
莫非……
是给江姑娘做的那批?
夜北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了。
翌日。
祁渊照常去金花村给大家讲解与花有关的知识,在吃晌午饭的时候,瞧见江晓月略显丧气的脸,心情莫名又变好了几分。
而另一面,叶景林也把搭建作坊的木料、砖、瓦等物运到了金花村。
宋有奎自是喜不自胜,他一早就把人给张罗了起来,原本他计划的人选是请个三十个人。
但自从祁渊过来以后,听完他讲解的好些人,得知了作坊的事情,都纷纷报名,想要加入其中。
宋有奎略一合计,想着这事儿最好是越快越好,便也一咬牙,又在村子里找了三十多个壮小伙加入其中。
搭建作坊的材料到了,宋有奎就得去盯梢那面的事情,不能再坐在小院儿里听齐景对于种花的见地了。
虽有失落,想到媳妇和儿媳妇在家,她们听也是一样的,心里的失落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搭建作坊的工人,并不全是打算开春以后准备在田里种花的庄户,听说有钱赚就来了。
一天可是有二十六文的工钱,即便是不管晌午饭,那也很是不错了。
随便对付一口,就能多赚上好几枚铜板,众人自然没有不乐意的理儿。
这会儿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各家各户的媳妇儿都给自己当家的送来了午饭。
众人就那么坐在地上吃起了饭。
听过祁渊授课的汉子们,这会儿忍不住聚在一起,讨论着那位齐公子今天会给大家讲什么。
有人咧嘴一笑:“你媳妇儿不是在宋叔那里听着吗?等到晚上回去让她说给你听听不就得了。”
“嗐,哪儿能比得上自个儿亲自听齐公子说的?”
不用脑子想,他都能知道从自己媳妇嘴里说出来的,肯定要比齐公子讲的少些滋味儿,具体也说不出来个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听起来肯定会干巴巴的。
“也是,我也挺喜欢听齐公子给咱们讲花的,但这不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咱们要挣工钱,自然就不能两头都顾上。”
“可不是嘛,这就叫什么……有得就有失。”
那些不准备种花的男人听了这些人的谈话,心里满是狐疑,那劳什子齐公子,当真有他们说的那般厉害?
要不……回头也让媳妇儿去瞧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叔总不能不让去吧。
这个念头自从浮现出来以后,就再也没办法压制了,男人仔细一琢磨,觉得去瞧瞧也不会少坨肉,顿时就打定了主意。
当天傍晚。
江笑笑照例把齐渊送出门叮嘱了一番,就准备回去的时候,却突然被他喊住。
她一脸狐疑地跟着他去了村口,紧接着,村口处摆放的一排排箱子就映入了眼帘。
江笑笑眼角抽了抽,这些箱子…该不会全是送给她的吧?
“你这是?”
祁渊意简赅:“回礼。”
江笑笑默了默,“我就是送了你三坛子葡萄酒而已,你这个阵仗……未免也太大了。”
只是三坛子葡萄酒吗?
那可未必。
单是冲葡萄酒能化解他体内的毒这一点,就是无价之宝了。
便是将他整个库房送给江笑笑,他都嫌太少了。
要不是怕吓到小姑娘,祁渊恨不得立马就能把名下所有产业都送给她。
何况葡萄酒是笑笑亲手酿造的,她的这份心意,也是无价之宝。
祁渊笑而不语,将箱子打开,偏头看了她一眼,“过来看看?”
江笑笑迟疑一下,迈步走了过去。
箱子里的东西,是衣服。
祁渊自顾自拿起了里面的一条嫩绿色的斗篷,转身对着江笑笑比划了一下。
紧接着江笑笑肩膀上就是一沉,一股暖意将她包裹。
是萧祁渊将斗篷搭在了她的身上,江笑笑垂眸,看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指尖灵巧娴熟地为她系上带子,一时有些沉默。
江笑笑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的袄裙,搭配嫩绿色的斗篷并不显得突兀,反而将她衬托得更加娇俏可爱了。
祁渊眼眸微亮,小姑娘系上这件斗篷的模样,果真比他想象中还要可爱。
“怎么样,喜欢吗?”
祁渊眼底染上一层暖色,垂眸看去,发现江笑笑微抿的唇角,眼底笑意顿时敛了下去,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了,是不喜欢吗?”
斗篷很暖和,在斗篷系好的瞬间,江笑笑就察觉出这件斗篷,与她在霓裳坊所买斗篷的用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
这件斗篷的用料,比霓裳坊的斗篷的料子要高出很多。
针脚细腻却不失精致,斗篷四周隐隐绣着金色的暗纹,看起来很像是黄金。
便是霓裳坊里最好的斗篷,也比不上这一件。
无论是齐渊昨天的坦白,还是今天的斗篷,都让江笑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傅大人对于大嫂的救命恩人,一点儿也不肯透露的事情。
这也更加印证了江笑笑的猜测。
齐渊的身份,很不简单。
314 小权小钱
在此前,江笑笑心里早就有了猜测,如今他的举动,只不过是证实了她的想法而已。
昨天齐渊坦白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点,奈何后来他跑了,就没顾得上问。
再加上后来一直都有人在场,她就没有开口。
看着齐渊因为她一个表情,就手足无措的模样,江笑笑心软了下来,不由叹了口气,“没有,我很喜欢。”
她顿了一下,“能让傅大人不愿意提及,你的身份,应该很不简单吧。”
是疑问句,也是肯定句。
祁渊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小姑娘这个模样,是在担心什么吗?
祁渊怕坦白以后,会吓跑小姑娘,思忖片刻后,清了清嗓子,隐晦地向她提及了一下家里的情况。
“家里是有一些小权和一些闲钱,至于笑笑所说的傅大人,那是因为我提前跟傅大人说过,让他帮忙隐瞒。”
“傅大人为人公正守信用,看在我挽救了一桩悲剧的发生,便也答应替我保守秘密了。”
“家父病逝了,家母仍然健在,家中有位兄长已娶妻生子,”祁渊面色不改,“家里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么个模样了。”
夜北听到他的话,身体顿时僵硬了一下。
抬头小心翼翼打量了主子一眼,他很想知道,主子这么说,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那能是叫有点小权和有点小钱吗?
……
江笑笑眼带歉意:“抱歉,引起你的伤心事了,我不知道伯父他…”
祁渊摇头:“家父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能坦然地面对了。”
江笑笑见他满脸释怀,当下就松了口气。
不过眉头很快就蹙了起,狐疑地看向他,“你当真没骗我?”
祁渊不动声色点头,“没有。”
当初他确实跟傅明鹤提过,家里的情况也如实,他这个闲散王爷也确实是有些小权,也赚了一些小钱。
江笑笑略一思忖,觉得他说的也不无可能。
应当是齐渊的爹或者是兄长有官职在身,官衔比傅大人的官衔大,所以说有点小权。
至于小钱,江笑笑对此表示不大认同。
别人一般都喜欢往大了说,而他,则是尽可能的往。
江笑笑轻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就只是有点小钱而已吗?”
“你送给我的血玉镯,还有那些孤本书籍,首饰,夜明珠,”江笑笑瞪了他一眼,“你告诉我,这些哪样是有些小钱就能买到的?”
祁渊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经道:“那我更正一下,家里不是有些小钱,是有些钱。”
江笑笑见他前一刻还有些窘迫,下一刻就端出了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祁渊唇角也跟着弯了弯。
江笑笑轻咳一声,“这些箱子,都是给我的?”
祁渊“嗯”了一声,“都是给你做你新衣。”
“都是衣服?”她诧异地扬了扬眉。
“嗯,是给你的回礼。”
“可是你这也太多了。”
祁渊喉间溢出一丝轻笑,“我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
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一年四季的都做了一些,等会儿晚上的时候,我让夜北给你放到门外,到时候就要辛苦你一下了。”
祁渊眉头皱了皱,他身边并没有女侍卫,看来得让夜北调两位会武女侍来了。
夜北总归是个男的,进出笑笑闺房有损她的闺誉。
日后送笑笑东西不方便,还得让她动手把这些东西给运回去。
江笑笑脸皮都抖动了起来,一难尽地看向他:“真不是我不愿意收,而是这么多箱子,我房间里根本就放不下这么多啊!”
全放空间里的话,万一以后他再送什么东西过来,结果齐渊身边的人发现她的衣柜空空如也,这样不是会引人怀疑吗?
至于放在衣柜里也不妥,万一哪天被娘发现她房间里堆了那么多奢华的衣服,不还得起疑?
祁渊僵了一下,“要不…就拿冬日里穿的?”
江笑笑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就要这件斗篷吧,我还挺喜欢它的。”
说到这里,江笑笑倏地抬头,狐疑道:“你怎么能确定…这些衣服我穿上都能合身的?”
祁渊轻咳了一声,没有接话。
夜北眼神微妙。
看来真是上次的那一抱,让主子确定了江姑娘的尺码。
好半晌都没得到回应的江笑笑,眸光顿时变得危险起来,“嗯?”
察觉到她危险的目光,祁渊心神顿时一凛,思忖一番,点点头道:
“笑笑说得极是,是我思虑不周了,这些衣服你不一定能穿得上。这样吧,我下次再让绣娘来量一量你的身量,等到量过以后,再重新给你做,这些衣服我就先拿回去了。”
夜北:“……”
江笑笑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神情,见他眸光清亮,就没有多想,“我该回去了。”
祁渊瞥了夜北一眼,“夜北,送送江姑娘。”
夜北恭声,手掌往前方一指:“江姑娘,请。”
江笑笑见齐渊身边只有夜北一人,若是夜北送她回去了,他就是孤身一人,想了下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
她睨了他一眼,挥了挥拳头,“你忘了我会武了?”
祁渊神情怔忡,旋即笑了笑,“好,我知道了,快些回去吧,一会儿天黑了。”
说完,视线就往夜西他们藏身之处看了一眼。
江笑笑冲他摆摆手,就大步往来时的方向走。
夜西登时会意,身躯一动,便追了上去。
等再也看不到江笑笑的身影后,祁渊眸光一转,吩咐道:“夜北,回头让绣房做些青绿色的衣服、斗篷。”
夜北嘴角抽了抽,“…属下领命。”
“嗯,回头将那些会武的丫鬟调过来,选两个听话懂规矩的,容貌就选一般点的,免得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祁渊神色淡淡。
夜北忍不住询问道:“属下斗胆一问,这两个丫鬟,主子可是为江姑娘准备的?”
“不是,”祁渊摇头,他这会儿心情还不错,难得有了解释的兴致,“免得以后送什么东西,还要让笑笑自个搬回房间里。”
315 每个瞬间
夜北:“……”
他懂了。
合着主子就是想找两个帮江姑娘搬东西的工具人罢了。
“属下领命。”夜北应了一声。
另一面,江笑笑推开院门,探出脑袋往里四下张望了一下,见院子里没人,才小心翼翼迈了进去。
直至回到房间,都没有碰到过人,江笑笑松了口气,解下披风,放进衣橱里。
夜西见江笑笑走进了院子,折身追了回去。
……
日子就这般有条不紊地过了下去,眨眼间,就到了元宵节。
元宵节有吃汤圆的习俗,寓意一家人团团圆圆,和睦美满,江笑笑一家起了个大早。
魏玉梅在厨房和面,在醒面面的中途,就开始调制馅料。
她调制了两种馅料。
一种是甜的,一种是咸的。
甜的是黑芝麻馅儿,咸的是猪肉糜馅,里面加上葱花,吃起来又鲜又香。
相较于甜馅,江笑笑更喜欢吃肉馅。
等馅料调好,面就醒好了。
一家人分工明确,江笑笑、江晓月、江河、周秋菊都来帮忙包汤圆,江平富则是负责烧火。
因着人多,没一会儿就把汤圆给包好了。
咸、甜汤圆都是分开放的,先将咸汤圆煮好了,才另外掺了一锅水,煮芝麻馅儿的汤圆。
在吃汤圆的时候,大家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老虎汤圆。
江晓月捂着嘴笑了笑,“也不知道汤圆吃不吃汤圆。”
江笑笑莞尔,“肉馅儿的应该会吃。”
“哈哈,”江平富被两个小姑娘可爱到了,忍不住笑出了声。
吃过汤圆,祁渊就带着食盒过来了,将食盒转交给夜北,然后就去了宋有奎那里。
食盒里装着的,是御厨做出来的水晶汤圆,外面是透明的,可以清楚的看到内里包着一层粉粉的水果,看起来霎是好看。
夜北避开人,将食盒拿给了江笑笑,恭声道:“这是主子特意给姑娘带过来的水晶汤圆,姑娘快尝尝。”
江笑笑打开食盒,眸光顿时一亮,是草莓?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这边瞧见草莓。
捻起一颗水晶汤圆送入唇中,外皮吃起来qq弹弹,软软糯糯的,草莓酸酸甜甜的汁水溢得满口都是,江笑笑满足地眯起眼睛。
与其说是汤圆,倒不如说是甜点。
都不用问,夜北就知道她很喜欢御厨费劲了心思才做出来的水晶汤圆,心里松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她主动开口询问汤圆皮是怎么做成透明色的,夜北神情有些纳闷。
听御厨说,他刚做出来水晶点心皮的时候,宫里各宫娘娘都吃惊了好久呢。
据他所知,像草莓这种水果,可不多见,价格更是不必多说,怎么到了江姑娘这儿,就一点儿都不好奇呢?
夜北也不好多问,压下满腹疑问,“那我就先去宋村长那里了。”
“你等等,”江笑笑喊住他。
夜北疑惑转头。
江笑笑迅速跑回厨房,将食盒里的点心腾出来装进盘子里,悄悄将今早在包汤圆的时候特意留下来的汤圆放进了食盒当中。
因着不太确定齐渊是喜欢吃甜的,还是喜欢吃咸的,两种馅儿的都留了一些,都是她亲手包的。
想了想,又回房取了一些药材装进食盒里。
齐渊救了她的家人,但他又不愿意打破现状。
这些药材,是江笑笑现在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这些药材都是在空间里种过一些时日,浇过灵泉水的。
装好以后,就匆忙拿上食盒与药材跑出去,递给了在院子里等着的夜北。
江笑笑眉梢扬了扬,“喏,替我转告你们主子,这是我的回礼。”
夜北怔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那我就先替主子谢过江姑娘了。”
“嗯,你快些去吧。”
一路上,夜北上翘的嘴脸就没有下来过,他由衷为主子感到高兴。
返回宋有奎家里的时候,祁渊正在为大家讲解有关于花的知识,为了方便大家理解,祁渊还特意抱来了一些花给大家做示例。
现在在院子里听祁渊讲解的人,基本上都是那些家里有意愿种花的妇人,因为家里的男人基本上都去作坊那里了。
倒也不用担心自家汉子盖了一天房子吃不上饭的事情,因为家里的小孩或者是爹娘会帮着做饭。
见大家听得聚精会神,夜北就没有去打扰。
等到祁渊让大家休息一会儿才继续的时候,才抱着药材盒子与食盒走了上去。
等祁渊一走,坐在底下的妇人们便讨论了开来。
“齐公子长得可真是俊呐,为人也谦逊懂礼,要不是咱们都是在地里刨食的人家,不然我还真想把自家闺女介绍给他认识。”
“谁说不是呢,这亲事呐,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家的丫头没有拿得出手的家世也就罢了,就是学识也没法与人家相匹配。”
当然,也不是谁都同两人这样子想,不过却也没有反驳,她们倒是想,只可惜家里没有闺女!
也就只能想想了。
堂屋。
夜北笑着把食盒以及几个盒子呈给祁渊看,眼里是止不住的兴奋,“主子,这些都是江姑娘为了感谢您而赠送的回礼。”
祁渊一听是笑笑送给他的回礼,顿时来了精神,小心翼翼接过了食盒跟那些木盒。
他没有着急打开,转眸看向夜北:“对了,水晶汤圆她可喜欢?”
夜北点头,“江姑娘很喜欢,吃下去以后,眼睛就如同弯月一般。”
祁渊默了默,眼里闪过一道可惜,突然觉得让夜北去送吃食是个错误的决定,下次还是他亲自去吧,这样就不会错过小姑娘开心的每一个瞬间了。
想到江笑笑的反应,夜北有些迟疑。
祁渊察觉到他的迟疑,“怎么了?”
“不过……江姑娘对透明的汤圆皮好像并不是很好奇,而且……江姑娘也不曾追问属下里面是什么水果。”
祁渊眉头微拢,接下来说的话,让夜北都傻眼了。
只因主子说:
“笑笑既然不问,那你下次就主动点告诉她。”
夜北:“……”
他想表达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316 分担分担
他想说的是……江姑娘对此并不觉得惊奇,就像是见到过这些东西一样。
观察了一下主子的神情,夜北觉得,还是闭上自己的嘴巴比较好,免得一会儿自讨苦吃。
祁渊自然听出了他的外之意,思忖片刻,开口解释道:“江河在茶山镇开了一个酒楼,说不定以前见过这些也不奇怪。”
夜北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认错的态度良好:“是属下大惊小怪了。”
祁渊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还没有退下的动作,眉头不禁蹙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夜北本来是好奇江笑笑这次会送主子什么东西,所以才一直杵在一旁没有退下。
听见主子开口赶人了,夜北图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主子是不想让他看江姑娘送了什么回礼了。
夜北身体顿时僵住,应了一声后就快步离开堂屋。
见他退下了,祁渊眼中出现一层柔色。
打开食盒,圆圆的汤圆就映入眼帘,祁渊心神一动,这些汤圆……都是笑笑亲手包的?
想到这里,祁渊唇畔的笑意更深了。
将食盒搁到一边,打开另外的木盒,刚打开,祁渊瞳孔就缩了一下。
下一瞬,就不动声色盖上了木盒。
“夜北。”
被点到的夜北不明就里,按理说,主子应该是在看江姑娘的回礼,这会儿怎么会喊他进去?
莫不是…改了主意?
“去把马车上的书箱拿过来。”
书箱里装着书,平常都是在赶路时供主子消遣的东西。
夜北应了一声,不消片刻,就将书箱拿了过来。
祁渊当着他的面,把食盒、木盒都装了进去,然后落锁。
夜北一脸狐疑。
接下来,夜北就瞧见自家主子不论上哪里都带着这个书箱,便是在给大家讲课的时候也不例外。
夜北默了默,心想主子把江姑娘看得可真重。
他摸索出了一个道理。
以后就是得罪了主子,也绝对不能把江姑娘给得罪了。
在江笑笑家里吃过晚饭,祁渊回到别庄后,就把汤圆递给了夜北,让他拿去厨房煮好了端上来。
夜北迟疑地看向他:“可是……主子您不是在江姑娘家用过晚饭了吗?”
而且是吃了两碗饭,他真的怀疑主子还能不能再吃下这些汤圆。
祁渊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我又饿了。”
夜北微不可闻叹了口气,拎着食盒去了厨房。
他怕把汤圆给煮坏了,所以把御厨给请了过来。
正巧凝冬来厨房这边端燕窝看到了,她一转身,就把这件事情禀告给了太后娘娘。
孟青栀一听,便也猜到了这汤圆估计是江笑笑亲手做的,不然谁还能让渊儿这般放在心上?
思及此处,血燕也不喝了,将杯盏往桌上一搁。
掐算着煮汤圆大概要多少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去了祁渊那里。
也是巧了,她赶到的时候,夜北刚好把一甜一咸的汤圆给送过来。
夜北一看太后过来了,暗道不妙,定是凝冬回去就把这件事情跟太后说了。
按照太后那个性子,说不定是来与主子抢吃食的。
这汤圆肯定是江姑娘亲手做的,便是不用脑袋想,也知道主子肯定不会分给太后。
夜北战战兢兢抬头看了一眼。
孟青栀状似惊讶,“你让厨房做了汤圆?”
她眯着眼笑了笑,“这么多,哀家估摸着你也吃不下,不妨让哀家帮你分担分担?”
祁渊:“…母后放心,儿子吃得下。”
他凉幽幽地看了夜北一眼:“夜北,母后饿了,去让厨房重新给母后煮一碗汤圆。”
夜北如蒙大赦,迅速退了下去。
孟青栀:“可哀家就想吃你手边这碗。”
祁渊这个时候已经端起鲜肉馅儿的汤圆在吃了,孟青栀见状,意有所指道:“哀家记得,你可不爱吃咸的汤圆。”
祁渊眉头也没皱一下,“母后记错了。”
爱不爱吃咸的汤圆,这个得分人。
如果是笑笑做的,他就喜欢;如果不是,那就不喜欢。
孟青栀眼尾眯了眯,“这汤圆,是笑笑做的吧?”
她来回踱步了两圈,眼里带着促狭之色,“你这两天早出晚归的,让哀家猜猜,你是不是去找笑笑了?”
是疑问句,也是肯定句。
祁渊不说话,只是闷头吃着汤圆。
孟青栀也不在意,随意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托腮凝视着他:“什么时候把笑笑带回来让哀家瞧瞧。”
祁渊顿了一下,“她还小,母后会吓跑她的。”
孟青栀闻不禁冷哼一声,笑笑那丫头,可不见得有多胆小。
她看啊,都是这臭小子找的借口。
孟青栀原本还等着一会儿他吃不下汤圆,好取笑他,没曾想他竟然真的全吃下了,眼里满是诧异。
祁渊擦了擦嘴角,“应该等不了多久,厨房就把汤圆煮好了,且委屈母后等上一等,儿子就先告退了。”
孟青栀:“……”
看着祁渊一脸从容,但实际上步履却是匆匆的模样,忍不住笑弯了腰。
他这是吃撑了,忙着消食去了吧?
这臭小子。
……
夜北看着大半夜都还不就寝,还在院子里晃荡的主子,索性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不然等会儿不知道哪里触怒了主子,都没地儿哭去。
元宵一过,白鹿书院就开学了。
素香斋也开业了。
在铺子开门以后,余林明显察觉到叶掌柜对他,与以前有些不同。
他冥思苦想许久,也想不通是为什么,索性也就不想了,心神都投入了招待客人上。
另一面。
白鹿书院,书法课堂。
秦婉柔手中拎着一个盒子,站在书院门口,昂着头四处张望,几乎是望眼欲穿。
待一道嫩绿色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以后,秦婉柔忍不住跳起来向人群中的少女挥了挥手,“笑笑。”
江笑笑瞧见来人,眼睛弯了弯,加快步伐走了上去。
见到人的第一眼,就是把为她准备的礼物,还有迟到的新年红包一并递给了她。
“婉柔,新年快乐,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秦婉柔没料到笑笑还为她准备了新年礼物,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317 意想不到
说起来,两人自从书院放假以后,就有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秦婉柔一放假,就和家人一起回了外祖家探亲,因着距离远,再加上她们平常都在茶山镇这边,索性就在那边多待了一会儿,直到昨天才刚刚回来。
她特意给江笑笑带了那边的特产回来,把手中准备的东西与她互换以后,就挽上了她的手。
一到过年,书院里的人大多数都回了本家,只有极少数才会留在这边过年。
秦婉柔走得匆忙,想着那会儿时间也不够她给笑笑准备什么像样的新年礼物,索性决定去外祖家那边采买。
她知笑笑的性子如何,压根就不会介意这一点。
两人交换了礼物,便结伴进了书法课堂。
屋子中三三俩俩坐了人,互相谈论着家中长辈送了什么礼物,得到了那些已经绝迹的字帖。
江笑笑想起齐渊送她的书,不禁咧嘴笑了笑。
秦婉柔注意到她肩上搭的嫩绿色斗篷,只觉得这斗篷霎是衬笑笑的脸,显得她整个人都乖乖的。
不一会儿,墨弦便走了进来,开始上课。
上课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大家写一副大字出来,待下课之后交与他检查。
目地是为了检查大家在过年的这段时日当中,对于书法一事有没有懈怠。
从一个人的字当中,能够看出很多东西来。
课堂中,很快就静了下来,只余下大家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笔尖在纸张上滑过的“沙沙”声响。
墨弦看着大家认真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满意,双手背于身后,慢悠悠在课堂当中晃悠了起来。
他偶尔会在某个人的身后停留一段时间,墨弦并不会出声打扰,看了一会儿以后,心中便对这位学生的情况有了一定的了解,继而转身离开。
被先生关注到的学生们大多数都很沉得住气,并不因为先生的到来而觉得紧张或者是感到有压力。
江笑笑察觉到身后有人影驻足,笔尖顿了顿,而后继续行云流水般写了下去。
当一个人的心神全部沉浸到书法里面去的时候,脑子里是容不下别的东西的,就只剩下了眼前的字。
不知不觉间,她就沉浸了进去,连墨弦先生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
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约莫距离下学还有一刻钟的时候,墨弦便单独把课堂里的每个人,单独喊道到了一边,进行谈话。
江笑笑也不例外,当从先生口中听到“进步不错”四字后,眉眼不禁弯了弯。
放学后,江笑笑明显察觉到书院里都不怎么能瞧见人影了。
略一思忖,便想到了一个多月后将要进行的科举。
科举先是院试、乡试、会试、再然后是殿试,等到开春了,白鹿书院的学子们就要到贡院进行院试。
江笑笑吃过午饭,便去了棋院那边一趟,奈何并没有找到齐渊。
不得已之下,只能打算是先去素香斋一趟再过来看看。
走出白鹿书院的院门口,就瞧见了停靠在临街对面一辆熟悉的马车,江笑笑快步走了过去。
看着在马车外面侯着的夜北,不待江笑笑向他询问什么,如玉般修长的双指就将门帘挑起,露出内里一双含笑的双眼。
江笑笑默了默,“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吃饭没?去酒楼说吧。”
一刻钟后,两人坐在了清风徐来的大堂里。
把菜点好后,江笑笑就开门见山:“有关于种花的事情,还是暂且先搁置一下吧。”
祁渊一笑,“笑笑可是在担心科考的事情?”
江笑笑疑惑抬头,他是怎么看出来她在想这个的?
“如果我说……”
祁渊顿了顿,“我无心科举,笑笑会因此而不理我吗?”
江笑笑愣了一下,没反应得过来,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眼他的神情,见不似在说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因为这个就不理你了?”
这下是轮到祁渊诧异了,“如我这般年纪的儿郎,不是从文,便是从武,而我……”
“你是怕我觉得你不上进?”
祁渊默认了。
江笑笑展颜一笑,“若是志不在此,便是别人再怎么逼迫也没有用,反倒会让人心中生出厌烦甚至是逆反的情绪。”
“上进……也并不是说只有从文从武才能称之为是上进,能说那些起早贪黑摆摊的小贩是不上进吗?”
“其实并不是的,他们虽然没有什么大志向,但他们为了生活而起早贪黑,不怕苦不怕累,这其实也是一种上进。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上进,小人物有小人物的上进。只是每个人心里对于上进的定义不同罢了。”
有细碎星光从少年眼底闪过,看着侃侃而谈,浑身好似都散发出耀眼光华的少女,祁渊整个人都看呆了去。
“于我来说,上进便是如此这般,”说到这里,江笑笑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既然无心科举,那么便要早做打算,总不能以后只顾着啃祖业吧?”
祁渊突然一窒,看着语重心长的小姑娘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得好。
倏然,一道声音传来。
“——说得好!”
这个声音,祁渊再是熟悉不过了,循着声音源头看去,果不其然发现母后与他们隔了一张桌子,头戴着幕篱,支棱着半边身体听他们说话。
他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装成不认识的模样。
孟青栀为了方便在闹哄哄的大堂中听清楚两人的对话,背对于柜台,将幕篱都给掀开了。
也是巧了,她突然来了兴致过来吃饭,原本是准备领着人去雅间里吃饭的,不经意一瞥,便瞧见了两人,当即就不动声色找了个空位坐了下去。
江笑笑侧目看去,一张意想不到的脸映入脸庞,嘴角抽搐了两下,顿时坐如针毡。
想起孟夫人曾说,要把自家儿子引荐给她认识的事情,江笑笑打了个寒噤,连忙压低声音:“快跑。”
祁渊愣了一下,“跑?”
为什么要跑?
318 殊不知
祁渊眉头拢了拢,看笑笑这个模样,与母后肯定是认识的,就是不知道母后做了什么,以至于让笑笑一见到她,二话不说就准备往外跑。
压下心里的想法,吩咐夜北善后,当即就起身跟着江笑笑一道离开了。
孟青栀的笑,顿时凝固在了嘴角。
好半晌,才长叹一声,暗暗嘀咕道:早知当初就应该收敛收敛的,不然也不至于笑笑一瞧见她就溜得飞快。
唉——
孟青栀唉声叹气。
心想自己竭力隐瞒的事情,可能藏不住了。
祁渊那臭小子要是知道了她曾经对笑笑说过,要把自家儿子介绍给笑笑认识,结果弄巧不成反成拙,把人给吓跑了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取笑她呢。
早知,刚才应该控制住自己的。
……
一口气拉着祁渊跑出了几条街,直至瞧不见那道身影以后,江笑笑才微不可闻松了口气。
路上的行人见两人模样生得这般好看,还以为两人是兄妹,倒也没有多想。
待手腕上的触感消失,祁渊眼里闪过一丝意犹未尽,等她把气喘匀了,才疑惑道:
“刚才那位夫人……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江笑笑默了默,“那位夫人姓孟,时常来素香斋采买香水,不知怎么就看上了我,莫名其妙就拉着我说要把她家犬子介绍给我认识。”
她脸上仍然残存着庆幸的神情,殊不知孟青栀口中的“犬子”就站在她面前,甚至在一刻,还拉过他的手腕。
江笑笑摊开手掌,眼里满是无奈,“想必其中用意到底如何,也用不着我与你解释了吧?”
要是再不跑,江笑笑怕等会儿就跑不了了。
祁渊神情怔忡,看着小姑娘满脸都是后怕的表情,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的笑声由轻转重,最后笑得来胸腔都一震一震的。
隐在暗处的三人,眼中充满了欣慰,主子自从与江姑娘互通了心意之后,脸上经常出现像这般畅快的笑容。
江笑笑不解地看向他。
这人怎么回事儿?
他不仅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女朋友被人觊觎,甚至还笑出了声。
更可恶的是,他笑得还越来越大声!
有这么好笑吗?
江笑笑不是很懂他的脑回路,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
祁渊见状,怕真惹恼了小姑娘,连忙收敛唇边的笑意,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我是觉得笑笑方才的模样太可爱了,一时没有忍得住。”
他正了正色,连忙转移了话题,“那以后再见到孟夫人,是得赶紧跑。”
江笑笑微叹一声,这会儿饭也吃不成了。
祁渊眸光微动,“上次就说,要带笑笑去认认门,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江笑笑眼带迟疑。
“咕……”
下一瞬,江笑笑肚皮便响了起来。
祁渊眸光微凝,“你等等,我去买些点心给你垫垫肚子。”
江笑笑喊住他,伸手一指对面,“那里就有个馄饨店,倒也不用麻烦了,要不就去吃馄饨吧?”
祁渊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好。”
填饱了肚子,江笑笑便跟着他去认门了。
江笑笑站在一处四进的院落门前,仰头看了一眼,发现头顶上就连匾额也没有,除了门以外,就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祁渊注意到了,轻咳了一声,“前些日子匾额不小心落了下来,已经在让木匠师傅在做匾额了,估计还得等几天才能做好。”
江笑笑点点头,“嗯,我这回知道你住在哪里了,我准备先去素香斋一趟,马上快要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你赶紧回书院吧。”
祁渊:“我送你过去。”
江笑笑摇头,“我自己能去的,你快回书院吧。”
祁渊应了一声,结果江笑笑却发现他仍然跟在她后面。
刚想说话,祁渊便开口道:“去书院的路,与去素香斋的路刚好相同。”
江笑笑默了默,没有戳穿他。
待把人送到素香斋,见到那抹背影从视线中消失,祁渊这才转身离开。
……
江笑笑一进素香斋,香云香雨两人就发现了她,本来想过来同她打招呼,但是手上还有客人,想了想,还是选择了先把客人招待好了再说。
江笑笑眼里闪过一丝赞许,满意地点了点头。
见大家这会儿都在忙,江笑笑就没有出声打扰,寻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
约莫一盏茶后,叶景林含笑将客人送出门外,便端着茶盏大步走向江笑笑这里。
叶景林眼里满是恭敬,为她倒满了一杯茶,乐呵呵道:“姑娘怎么过来了。”
“我是过来看看铺子里缺不缺货,顺便找他谈谈,”江笑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而后对着余林那个方向努了努嘴。
叶景林顿时会意过来,“姑娘是打算……”
江笑笑点头。
“烦请姑娘等等,”叶景林说完,便迈步离开。
没花太久时间,便吩咐好了香云香雨,喊了余林一声,一行三人就去了一间茶馆。
说实话,叶景林观察了余林一上午,发现余林对于他所表现出来的不正常,眼底虽有疑问,却什么也没有问。
可见这小子是个沉得住气的,而余林的能力,也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叶景林觉得,姑娘把茶山镇这边的铺子交给他来管理,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余林见状,便知叶掌柜和江姑娘许是有话要对他说了,一颗心不由都提了起来。
余林喝下一杯茶,平复了一下心情,试探着看向两人,“叶掌柜请小子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打算与小子说?”
他迟疑了一下,“是不是我有哪个地方做得不好?”
叶景林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与江笑笑交换了一个眼神。
短短的两句话,他们便看出了很多东西。
由此可见余林并不蠢,甚至还会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才让叶景林把他请到了茶馆说话。
叶景林轻声笑了笑,“不是。”
余林顿时松了口气,眼底染上迷惑:“那是……?”
叶景林:“是有一些事想跟你聊聊,但是在这之前,得先把契纸签了。”
319 幕后东家
余林心中陡然一惊:“契纸?”
叶掌柜究竟要和他说什么?竟是到了要签契纸的地步!
只在短短的一瞬间中,余林心中就闪过了很多种念头,思忖良久后,抬眸看向叶景林。
“叶掌柜,我能先瞧瞧契纸吗?”
叶景林一笑,不再卖关子,“东家有意愿让你来接管茶山镇的铺子。”
饶是余林再沉得住气,猛然间听见这个消息,震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险些还把茶杯撞倒了。
“东家?怎么会……若是我…那叶掌柜怎么办?”
叶景林眼神掠过江笑笑,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容,“素香斋不会止步于茶山镇。”
余林顿时明白过来,干巴巴道:“叶掌柜的意思是……”
素香斋东家该不会是在更大的县城,或者是府城里头开了店铺吧?
但他着实是想不通,明明东家从未在大家面前出现过,怎么会提拔他呢?
就算是叶掌柜口头叙述,这么大的事情,再怎么着也得亲自考察一下再说啊!
叶景林轻轻点头。
得到了他的确认,余林震惊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余林明白今日察觉到的怪异到底是因为什么了,如果说有素香斋提拔他的意思在里头,那么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打从今儿开业开始,叶掌柜就一直把他带在手边,颇有种手把手教导的意思。
余林思虑良久后,重重点头:“我签。”
签契纸是应该的。
叶景林缓缓一笑,拿出了提前拟好的契纸。
余林识得字,细细浏览一番,发现契纸上的条约也并不是很苛刻,反倒是为他自身考虑得比较多。
视线滑到最后一行小字。
——不可做出不利于素香斋之事,在未经素香斋东家允许之下,不可擅自向外人暴露素香斋东家的身份。
余林看完,心里早就同意了,不过他对最后一行条约的“东家”心里存有疑惑。
素香斋背后的东家,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不过他只需要做好分内的事情就可以了,只要一心为素香斋着想,那么素香斋就不会亏待他,光是每个月的工钱就让他很是心动了。
余林接过毛笔,写下了自己的姓名,还把手印摁了上去。
契纸一式两份,双方各执一份。
叶景林满眼都是笑意,待墨迹干透后,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落下姓名之后,这份契纸,便具有法律效应。
若是余林生出了别的心思,做了对不起素香斋的事情,那么他将付出的代价将是巨大的。
叶景林对江笑笑心怀感恩,等他离开后,茶山镇这边的掌柜就是姑娘的心腹,他自然不会留下隐患。
到底说来,哪怕他信得过余林这个人,还是不如让他签下契纸来得安心。
谈好了以后,叶景林主动付了茶水钱,一行三人就离开了茶馆。
余林走出茶馆,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只是回家过了个年,他就摇身一变,变成了镇上有名的素香斋掌柜?
伸手摸了摸衣襟,独属于宣纸柔软的触感传入掌心,掐了把大腿,能感受到痛意以后,他才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余林情不自禁咧开嘴角笑了笑。
将心绪平复下来以后,余林看向走在前方的江姑娘,心里有一瞬的彷徨。
叶掌柜把江姑娘喊上,是为了给彼此做个见证吗?
拧眉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迈步追了上去。
“叶掌柜,您能不能透露一些关于东家的事情?日后我也能擦亮眼睛,免得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了东家。”
叶景林侧目看了江笑笑一眼,见少女点头,得到了同意后,便轻笑着开口:“回去再说吧。”
看着他的模样,叶景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在签下契纸以后,余林这小子对他的称呼还是没有变,态度也与以前一般相差无二,可见是个不骄不躁的孩子。
余林也意识到在大街上谈论这种私密的事情不合适,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回去再说。”
三人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铺子里又多出了许多客人。
余林没有多想,见铺子里的人有些忙不过来,忙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有了余林的加入,让大家顿时松了一口气。
待余林把人送出铺子后,叶景林喊了他一声,便上了二楼。
余林知道叶掌柜这是要跟他说一说东家的事情了,迈步跟了上去。
行走于楼梯之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余林回头一看,发现是江姑娘在他身后,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心底的狐疑更深了。
江姑娘她……莫非又是被叶掌柜喊去做见证的?
思绪转动间,两人便一前一后来到了门口。
叶景林正站于屋子中,含笑看着两人。
余林见他都没说什么,便不再多去操心,迈步走了进去。
江笑笑跟在他后面,而后把门给关上。
“叶掌柜,”余林拱手。
叶景林应了一声,然后恭敬地看向江笑笑:“江姑娘。”
余林一脸若有所思之色。
下一瞬,叶景林便笑着看向余林,“余林,你不是想跟我打听打听东家的事情吗?还不快跟姑娘打声招呼。”
余林神情怔忡,满脸都是诧异:“江姑娘?叶掌柜是说,江姑娘她就是……”
江笑笑应声,“我是。”
他瞳孔都瞪大了一圈。
电光火石间,那些存有疑惑的地方,他突然就想通了。
原来江姑娘就是素香斋幕后的东家!
怪不得叶掌柜对待姑娘的态度每每都很尊敬,怪不得方才江姑娘一直都在……
余林忙不迭拱手恭声:“余林见过姑娘。”
“不必多礼,以后铺子上的事情就要麻烦余掌柜了,”江笑笑眼带调侃。
“这……”
余林小心翼翼看向叶景林。
叶景林忍俊不禁:“姑娘这是让你提前熟悉熟悉呢!
你知道姑娘的身份就可以了,以前是什么样子,以后就还是什么样子。
姑娘不想透露身份,你就当姑娘是给素香斋提供香水的江笑笑就成。”
320 不遗余力
余林应声:“是。”
“这两天我会把你带在身边,好好带你熟悉一下,顺便再把手上还没有完成的事情跟你交接一下。”
江笑笑同意把自己就是素香斋幕后东家一事告诉余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等叶掌柜离开以后,日后茶山镇这边就是余林在负责了,不出意外的话,她在未来的几年之内,都会待在茶山镇这边。
日后少不了要因为香的事情与余林接触,次数一多,多多少少都能察觉出一些端倪。
思前想后,况且余林又签了契纸。觉着还是让他知晓一些比较好。
与其让他自己发现,还不如主动透露一些出来。
这样,说不定还会让余林心里萌生一种被信任的感觉。
正如江笑笑所想,余林心里升起了一股微妙的,被人看重,被人信任的感觉。
想必叶掌柜也是经过了江姑娘的授意,才同意把她就是素香斋东家的事情告诉于他。
叶景林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佯装感慨道:“说起来,这件事情……你还得感谢姑娘。”
江笑笑怔愣片刻,便反应过来他说这句话是为了什么了,眉梢不禁扬了扬。
叶掌柜还真是随时随地都在不遗余力地帮她营造好感,不过……她喜欢!
她牵了牵唇,但笑不语。
余林眼带疑惑看向他。
叶景林这才解释,是江笑笑觉得余林为人机灵,让他在去府城之间,好好带一带余林。
他的话,变相是在说,是江笑笑抬举余林,赏识余林,欣赏他的能力,否则这掌柜的好差事,还轮不到他的头上去。
余林听明白了,他郑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多谢姑娘抬举,定不辜负姑娘赏识之恩。”
江笑笑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不想太高调了。
暗地里就有很多人在明里暗里窥探素香斋了,其中不乏就有府城那边的人。
胭脂坊一事落幕,差不多算是杀鸡儆猴,让那些明里暗里窥视的人不敢轻易动手。
若是让大家知道了素香斋的幕后东家其实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娃,恐怕个个都会和闻见了鱼腥味儿的猫一样对素香斋出手吧。
……
江笑笑清点了一下铺子的存货,见没有什么要她帮忙的,便踱步走出了门外。
刚走进家门,就见到了一道久违的身影,是教她习武的沈先生。
江笑笑执手行礼,眼中满是恭敬:“沈先生好。”
沈先生转过头,目光锐利如鹰,上下打量了江笑笑好几眼,而后缓缓开口:“让我瞧瞧你最近有没有偷懒。”
江笑笑闻,心神顿时一凛,解下斗篷放在一旁,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准备好了。”
沈先生中气十足的嗓音传到耳边之时,一道凌厉的掌风就向她门面攻了过来。
江笑笑察觉出沈先生还是收了力的,否则她在感受到掌风的第一时间就受伤了。
眼中闪过郑重,身体顺势往旁边一侧,手掌往前格挡而去。
接下来,院子里便是好一阵飞沙走石。
周秋菊听到动静走出来,眼前一片残影翻飞的模样都让她看呆了去,下意识捂着肚子退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
没看多久,她便看出了孰强孰弱,那道嫩绿色的残影几乎是处于一个被动防守的地步。
约莫过了三息,风声止,残影停,江笑笑双手撑着膝盖,累得气喘吁吁的。
反观沈先生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就连衣玦都没有乱一丝。
他轻笑一声,“不错,还算是没有忘记我的交待。”
他眼里的赞许一闪即逝,而后面无表情道:“最近在凝练完内力以后,抽出半个时辰与月月一道切磋切磋,琢磨一下武功招式。”
江笑笑悟性高,学得快,奈何在施展时,很是生涩。
路数招式没有捷径,说白了,还是得多练习。
江笑笑抬头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先生,我知道了。”
在江笑笑回家之前,江晓月就与沈先生过过招式了,过完以后,整个人都躺在地上累得直不起腰来了。
周秋菊为江笑笑端来茶水,又用锦帕为她擦了擦汗。
江笑笑眉眼弯弯,忍不住起了打趣的心思:“大哥能娶到这么好的大嫂,是他的福分。”
周秋菊哭笑不得,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贫嘴,快去练舞吧。”
……
另一边,村里的小孩子们也在学堂里跟着先生识字明理了。
作坊也在有条不紊地搭建着,反倒是那些听祁渊授课成习惯的妇女们,乍然听不到清冷如泉般的声音,还好一阵不习惯。
在白鹿书院开学之前,祁渊就跟大家说了,今天得先回书院一趟,明天才会过来继续讲课。
不过讲课的话,就不是每天都来了。
众人心里虽然有些失望,但想着到底是学业比较重要,将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
原本大家心里还有一些忐忑,通过这段时日的听课下来,心里忐忑尽数消散,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只待开春之时大展身手。
金花村有一些农户还保持着观望的状态,哪怕江笑笑的方案制定得再是好,也不敢轻易去尝试。
只是想着,等到明年再说。
有些人的思想就是那样子的,宋有奎对此表示理解,见对方执意要等到明年,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跑过好几趟,利弊都分析给他们听了,能说的也都说了,他是尽力了,对方实在还是一口一个想要等到明年看看情况再说,他也不好勉强。
反正到时候后悔的,又不是他宋有奎。
转眼间,就到了下午。
江笑笑满身都是汗,整个人都黏糊糊的,但却顾不得去洗澡,用内力将汗渍蒸腾干,仔细地清洗完手,就去了制香的工作室,认真调配起了香。
云闲别庄。
孟青栀自打回府以后,就闭门不出,早早嘱咐了凝冬,若是景安王过来,就说她已经歇下了。
主要是怕祁渊从笑笑那里得知了原委以后,过来寻她,孟青栀想想都觉得尴尬得紧,索性避而不见。
321 误导
恰如能青栀所担心的一模一样,祁渊自回府以后就找过来了。
这会儿正被凝冬拒在门外。
他对母后的脾性是再了解不过,稍加思索便想通了为何,被凝冬阻挡在门外也不气恼,眸光含着笑意,对凝冬说了一句话。
说完,没去管凝冬面上会出现何种神情,转身就回了书房。
见少年的身影已经走远,凝冬伸手轻敲木门。
“叩~叩~叩~”
孟青栀挽袖端盏,饮下一口茶汤,漫不经心看了一眼门外,没有应声。
得不到回应的凝冬只好继续开口:“娘娘,王爷已经离开了,是婢子在外面,王爷他嘱咐奴婢带一句话给娘娘。”
孟青栀倏地抬头,窗棂外好像的确是只有一个影子,她蹑手蹑脚跑到门边侧耳听了听,确认不是在诈她,才将门栓打开。
门外除了凝冬和几个侍卫以外,当真再也没有了别人。
孟青栀放下心来,迈步走回原处,抬眸看向她:“渊儿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凝冬垂首恭声:“王爷说……母后的法子不可取,但还是感谢母后的这番心意。”
孟青栀微愣,唇角不禁上翘,笑着叱骂一声:“这臭小子。”
凝冬低下了头,没有接话。
心知她所担心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孟青栀松了口气,余光扫了身后一眼,不禁长叹一声。
“祁珩也是个臭小子,将哀家身边的嬷嬷借走了,也没有说过要还回来的话。”
凝冬把头垂得更低了,无论是陛下,还是景安王,太后娘娘可以腹诽,她作为一个宫娥,是万万不能质疑半分的。
到底是不忍太后娘娘如此失落,凝冬迟疑道:“要不太后娘娘去信一封?”
孟青栀摇头,“罢了,估摸着碧云嬷嬷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了。”
……
书房,祁渊正埋首于书案中,手执狼毫笔在宣纸上书写着什么内容。
书本上的文字早就熟记于心,他完全不用重温,便一字不差地将书本上的内容复刻了上去。
此时在写的,正是一些有关于种花那方面的知识。
最近一段时间,一些基础的知识他已经教给了大家,再去个三五趟的,金花村的事情差不多就落幕了。
祁渊想着宋明安宋明礼两人识得字,便打算将一些花苗常见的病害症状记录上去。
日后若是恰好遇见了他不在茶山镇的时候,出了什么情况他们也有个应对之法,免得病急乱投医。
祁渊一直待在书房中,直至日薄西山时,屋内光线变暗,才从书案上抬起头。
“夜北,把灯掌上。”
守在门外的夜北听见声音走了进来,将灯点上以后,忍不住劝了一句:“主子,您都忙了一下午了,不妨用了膳再来?”
祁渊头也没抬,“无妨,就还剩下一点了,用不了多少时间。”
夜北踌躇半晌,转身退出去为他准备药膳去了。
祁渊的晚膳,是在书房里用的。
夜北原本真以为主子说的用不了多久,便是要不就多久时间,没曾想都到戌时了,主子还在奋笔疾书。
眼见着就快要到云神医为主子扎针的时辰了,书房里却没有丝毫动静,夜北咬咬牙,敲响了房门。
“主子,云神医该过来为您准备药浴了。”
听到屋内传来一声像是搁下毛笔的声音,夜北心里当下就是一松。
祁渊吹熄了灯,从书房中走出,往一个方向而去。
云神医这会儿已经在偏厅里候着了,见人一来,就打开了药箱。
他与平日间无异,照常为祁渊诊脉。
一盏茶后,就连云神医自身都有些不确定了。
自打前几日为王爷诊过脉,他就发现王爷体内的毒素有所减少。
因着搞不清楚到底是因为菜花蛇一事后,主子体内的毒因而出现了转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不确定的事情,他就没有说出来。
免得让王爷心里有了希望,最后得知结果并不如人意时而心生绝望。
云神医眉头紧锁。
的确是在减轻。
但会是因为什么呢?
药膳只滋养身体,而药浴只有压制之效,针灸每日能带出来的毒是有限的,他能确定,王爷体内的毒,并非是针灸就能带来的效果!
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
云神医思忖片刻,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既然这些都没有问题,那么就一定是王爷在外面吃了或者是用了什么东西。
这个猜测让他眸光变得灼热,稳了稳思绪,才看向阖眼端坐于木桶中的少年。
“王爷……近日来可有气血翻涌,吐血之症?”
祁渊豁然睁眼,藏于水面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但很快又恢复开来。
他眨了一下眼,再度睁眼时,眼中已是一片平静,“并无。”
按理说,葡萄酒就只喝了三杯,况且药效也远不如一根人参须子来得浓烈。
至多就是云神医施针三日才会有的效果罢了,如此微弱,理应……
不对,即便是再微弱,云神医日夜为他调理身子,必定会有所察觉,祁渊收敛侥幸。
状似不经意扫了他一眼,云神医在几日前不曾提及,今日却有了苗头,其中必有什么蹊跷。
祁渊不动声色:“云神医怎会突然这么问?”
他斟酌了一番辞,“王爷体内的毒,着实是怪异得很。”
“噢?”
“臣在前几日察觉到王爷体内的毒有所减轻,因着不确定是菜花蛇的缘故还是别的,就想着先观察观察再说。
今日为王爷诊脉,发现王爷体内的毒比前日又有所减轻,臣心中存疑,故而想问一问王爷。”
祁渊满目错愕,他只在那天喝过三杯葡萄酒,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吃过笑笑送给他的东西了。
“神医是想说……这一切,很有可能是因为被菜花蛇咬了一口,给本王身体带来的益处?”
情况到底如何,再也没有比祁渊本人更加清楚了,菜花蛇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遑论说被菜花蛇咬了一口后,身体有所好转,体内的毒在日渐减少了。
祁渊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不过他却没有丝毫要点明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思绪往下说。
322 完全摘出
云神医听罢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还有一种可能。”
他目光灼热。
他的话,更加证实了祁渊心里的猜测,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端出一副不明就里的模样。
“臣是想问问,王爷近日来,可是在外面吃过什么东西?顺着往下查一查,就能得出到底是因为菜花蛇,还是是因为王爷每日的饭食了。”
祁渊摇头:“无甚特别之物,都是一些家常便饭。”
他顿了顿,“用完膳以后,也没有出现过毒素减轻带来的吐血之症。”
祁渊眼底闪过一丝痕迹,有意把这一切往菜花蛇上面推,云神医都把由头递到了他手上来,不利用起来的话,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云神医神情怔忡,“既是如此这般,莫非当真是因为菜花蛇带来的福泽?”
“或许吧……”祁渊轻轻摇头,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若真是如此,那蛇头实在是太可惜了,”云神医心中感慨万千,奈何蛇头已被追云吞入腹中,现在就是再后悔也无用了。
好在菜花蛇蛇头虽没了,但王爷的身体却是一日比一日好了,也不失为一个转机。
想到这里,才不至于让云神医太过失落。
只等着再观察一段时间了。
敛眸思忖一番,云神医心底霎时有了新的思路,将银针收好,“臣突然想到了一些法子,便先退下了。”
祁渊:“神医且去吧。”
待脚步声渐渐远去,眸中闪过一道若有所思。
祁渊最近这几日,每天都是在江笑笑家里用的饭。
结合笑笑送与他的药材,还有葡萄酒来看,问题应该就出现在饭食之上。
祁渊原本还想不通药材与葡萄酒之间到底有什么共同点,这会儿,心里忽然有了猜测。
应该是水。
葡萄需要清洗,而饭菜也需要洗,烹煮时也离不开水,说不定笑笑赠他的药材也用水洗过了。
或许问题就是出在水上面。
但这中间还有一点存疑。
那便是同样都是用水洗过的,怎么一根人参须子的效果,比葡萄酒还要好上数倍?
任是祁渊想破了头皮,也猜不到江笑笑会有一个神异的种植空间。
说来,也是因为江笑笑只在插葡萄枝的时候滴过几滴灵泉水,枝条汲取养分之后,还要将这些养分均匀地输送到每一串葡萄之上。
比起只用供养一颗人参的枝条起来,自然大打折扣。
况且在酿造葡萄酒的时候,全程都不会加一滴水。
解毒的效用自然是人参强一些。
而饭菜里用的灵泉水,则是经过稀释的,一大缸里才滴了一小滴,至多能对他起到一个潜移默化的效果罢了。
至于祁渊在第一次吃到清风徐来的菜时,灵泉水虽然也是被稀释过了的,但那时的情况不同于现在。
他的身体已经是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了,江笑笑时不时都会往井里滴些灵泉水。
祁渊当时,就向久旱逢甘霖一般,身体第一次受到了刺激,导致于受不住才吐血昏迷了过去。
祁渊笑着摇摇头,不论事实如何,他都绝不会向任何人透露一分。
少年唇角牵了牵,眼中滑过一道银辉。
嗯……云神医给的这个理由就很好,如此顺着菜花蛇这条线走下去,便可将笑笑完全摘出来。
葡萄酒嘛……倒也不用藏着了,每日饮一杯,既能怡情还能怡身。
“——哗啦。”
一阵水声从浴桶中传来,祁渊站起身,换下湿衣,着了一身青色长袍,满脸愉悦地走了出去。
对守在门外的夜北吩咐道:“去将那件深青色的斗篷取来,送到书房。”
夜北唇角抽了抽,这已经是主子换的第二件斗篷了,颜色还都是青的。
便是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为了与江姑娘搭配。
吩咐完,祁渊就去了书房,用火折子将灯点上,便执起笔继续书写。
夜北很快就把斗篷送了过来,见王爷埋在案几中,唯恐扰了他的思绪,拿着斗篷走到他身后,打算为他披上。
还没有动作,祁渊便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阻止:“我自己来。”
夜北见状,双手把斗篷往前一呈。
在递斗篷的时候,他的头刚好垂了下来,正正好看见了宣纸上画得密密麻麻的花朵,花朵旁还有注释。
他瞬时就明白了。
原来主子是在忙这个。
原本夜北就对江笑笑很是尊敬了,再看到宣纸上的内容后,心里对江笑笑的尊敬又往上提了一层。
……
翌日。
江笑笑在白鹿书院上完课以后,就火急火燎往回赶。
迈出书院大门,夜北就迎了上来。
“江姑娘请等一等。”
江笑笑眉头微拢,“怎么了?可是你们主子找我有什么事情?”
夜北点头,“主子下午要去金花村,正好顺路送送姑娘。”
这下轮到江笑笑诧异了,“你们家公子下午都不用上课的吗?”
夜北:“主子想着金花村那边的课程要不了几天就教完了,索性就跟白鹿书院的先生请假,打算教完了大家再说。”
江笑笑听到这里,眉头下意识地蹙起,但却没有对夜北说什么,打算等到正主来了再说。
夜北见她眉头紧锁,细细回想一番,发现刚才没说错什么话之后,顿时松了口气。
“姑娘请跟我来。”
江笑笑跟着他去了停放着马车的地方,想了想,到底还是没有进入车厢当中,而是站在马车旁边跟着他一起等。
323 夜书夜画
他什么也没说,但那双含笑的眼眸就足以说明一切。
江笑笑心尖颤了颤,胸腔鼓动,似有千万语一般,最终却化成一声叹息:
“你这般郑重,倒是让我觉得报酬拿不出手了,看来得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一加了。”
“报酬什么的便不用了,笑笑何时能赠我一个香囊?”
主动开口向她讨要香囊,是因为祁渊前段时间在江笑笑家里吃饭时,江晓月不小心说漏了嘴。
得知她给每个人都做了一个香囊,就连秦婉柔也有,祁渊自然而然也想要一个……小姑娘亲手赠与他的香囊。
他当时并没有表现出来,如今听江笑笑这么说,就开口向她讨要了。
江笑笑微愣,“香囊?”
祁渊微微一颔首。
“…好。”
祁渊眼里闪过一丝愉悦,眼底满是餍足,活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儿。
“去马车里坐着吧,我顺道送你回去。”
待江笑笑进入马车之后,祁渊并没有选择与她一道进入马车中,而是在车门外坐下了。
幸得夜北眼疾手快,用衣袖将马车板子擦了又擦,才放心让主子坐下。
祁渊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夜北最近好像变机灵了许多,莫非是厨房带来的效果?
江笑笑自进入车厢后,感觉好像过了大概有三分钟的样子,也不见外面有动静。
马车晃动了一下,似乎是准备启程了。
白皙的指尖捻起车帘一脚,脑袋探出去瞧了瞧,少年挺直的背脊,正襟危坐于车板子上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
江笑笑默了默,忽而明白了他的意图,眼底闪过一丝亮光。
祁渊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侧目看向她,“可是觉得无聊了?马车右边有个箱子,里面有一些游记,无聊便拿来看一看,桌上摆了糕点,都是你爱吃的。”
少年温润的眸光好似烙印在了心田,江笑笑眼睛眨了眨,手忙脚乱将车帘放下。
“我知道了。”
祁渊没错过她眼中那一瞬的慌乱,唇角往上扬了扬。
车帘将那双眼眸隔绝在了外面,江笑笑大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脸颊,暗暗腹诽:她真是太不争气了!
待思绪平复下来,江笑笑视线一转,果真看到了一个箱子。
打开后,随意从里面抽出一本来看。
眸光转到桌上搁着的点心,江笑笑食指大动,捻起一块送入口中。
独属于糕点绵密、细腻的口感就在口腔中一一呈现,芙蓉糕甜而不腻,不知比她平时在芙蓉记买的糕点好吃了许多倍。
刚吃完糕点,祁渊温和的嗓音就在耳旁响起。
“桌上还备了桃花饮,若是觉得口干,便用它来解渴吧。噢,对了,桌上的茶杯都是干净的。”
江笑笑心中陡然一惊,瞧见车帘紧闭以后,顿时松了口气。
她不由暗暗嘀咕:…这人就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
轻笑入耳,夜北眼观鼻,鼻观心,安安静静赶着马车。
不知道怎么回事,夜北总是觉得自己很多余。
马车行至闹市时,路上行人看着马车板子上坐着两位丰神俊朗,郎艳独绝的少年后,都看呆了去。
“唉——”
“可惜了,这两位少年模样生得如此俊俏,竟只是车夫罢了。”
人群们议论纷纷。
夜北挥动缰绳的手微顿,太阳穴旁的青筋跳了跳,没好气地看了那些嘴碎的人一眼。
“嘿,说他他还瞪我,”有人不甘示弱,回瞪了回去。
夜北:“……”你才是车夫,你全家都是车夫!
祁渊充耳不闻,眸光直视前方。
江笑笑的思绪被这些嘈杂的声音拉回,闻抿唇笑了笑。
夜北懒得理会,索性扯动缰绳打在马儿身上,很快就将那群人甩在身后。
……
江笑笑喝了一杯桃花饮,手中捧着游记,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到了。”
等到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江笑笑才如梦初醒,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马车果真已经到了村口。
祁渊:“你既然喜欢看那些书,我让夜书、夜画给你抬回去。”
江笑笑摇头,“不用了,你就是给我,我也不一定有时间看。”
她顿了顿,偏头看向他,“夜书?夜画?”
她只知齐渊身边有四个名为东、南、西、北的小厮,如今听他提起夜书与夜画这两个陌生的名字,心里不禁有了猜测。
“该不会还有两个小厮叫夜琴与夜棋吧?”
祁渊:“……”
夜书与夜画在此之前,都没有名字,唯独只有一个序号,在夜北将她们带到他跟前来时,祁渊才会两人起了名字。
至于琴与棋,倒还真是没有。
他轻笑一声,“夜琴与夜棋,在今天以后,便会有了。”
江笑笑瞳孔都瞪大了一圈,应该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吧?
她只是起了打趣的心思,调侃了一句而已,齐渊他……还不至于为此去买两个小厮吧?
祁渊睨了夜北一眼。
夜北登时会意,拿出一结玉哨,吹了一段音符之后,江笑笑便感觉到有两道强风正在迅速接近她。
下一瞬,视线中就出现了两个向她行礼的女子。
两人眼神恭敬,异口同声道:“夜书、夜画见过江姑娘。”
“不必多礼,快快请起,”江笑笑稳了稳心神,将人扶起,眼带疑惑看向齐渊。
祁渊轻咳一声,“以后她们便负责把我送你的东西帮你搬回房间,省得你还得自己搬。”
江笑笑:“……”
她沉默了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其实真没必要,真的……她们俩武功高强,用到搬运东西上来,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浪费了?”
祁渊莞尔一笑,“笑笑不必多虑,不会只让她们搬东西的,平常还会吩咐一些事情给夜书与夜画去做。”
夜书、夜画两人之前就被三令五申,耳提面令过了。
如今见到主子不过是因为江笑笑一句话,便打算给在她们闲暇之余,给她们派一些别的事情做。
对江笑笑在主子心里的重要程度,有了个清晰的认知,更是不敢怠慢江笑笑了。
324 比想象中的还要甜
“这样就好。”
江笑笑冲他挥挥手,“沈先生在家里等着我呢,我先回去了,你待会儿讲完课便来我家吃饭吧,我让我娘做你最爱吃的酱肘子。”
夜北:“……”
他记得,主子可从来都不爱吃酱肘子。
恐怕主子是因为江姑娘爱吃,所以才喜欢上的吧?
祁渊颔首:“好,你慢些,仔细脚下。”
江笑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夜书与夜画两人识趣隐到了暗处。
直至少女的背影从眼前消失后,祁渊才进入马车。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桌上少了一半的糕点和桃花饮,眸色逐渐柔和下来。
她在吃芙蓉糕的时候,脸颊旁边是不是沾满了糕点碎屑,腮帮子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就如同小松鼠一般?
想起这个,祁渊不由自主笑出了声。
因着笑笑在马车里待过,车厢里还残存着一丝她的香气,祁渊将茶壶从炉子上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饮。
桃花饮……比他想象中的味道,还要甜。
少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盏边缘,半晌后,唇边溢出一丝笑意,耳后根隐隐出现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粉红。
目光环视一圈,发现她把书箱收拾得整整齐齐,眼中不由出现一丝柔色。
到了宋有奎家里,略微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听见消息的人们就匆忙赶过来听他授课。
当得知最基础的知识,用不了几天就能讲完后,众人面面相觑,心底萌生一种说不清楚是怅然还是不舍的情绪。
在大家眼里看来,齐景这个临时师傅,临时老师当得是真的很用心。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随着相处的时间一长,大家对这位温润有礼的齐公子都有了好感,乍然听说课程没几天就能教完,便不可避免地想到课程教完以后,他是不是就不会再过来了?
祁渊倒是不知大家心中的想法,按照事先制定好的内容给大家讲解。
另一面,江笑笑一回家,便被沈先生给捉了过去,亲自观看她和小侄女月月之间的切磋。
每当两人进行完一场切磋之后,沈先生就会在两人休息的途中,指出两人刚才的失误。
切磋了一下午,两人几乎是筋疲力尽,姑侄俩都没有从沈先生那里得到一句夸奖,几乎全是失误。
光是江笑笑记得的错处,都不下于三十次了。
看来光会使用内力还不行,还得懂得如何防守、进攻才行。
姑侄两人一下午虽被批得体无完肤,但眼神却一直清亮,从未出现过丧气的情绪,这点倒是让沈先生觉得很满意。
为了以防两人骄傲,他什么都没有说。
晚饭的时候,沈先生听说有葡萄酒喝,原本不欲留下用饭的他,硬生生拖到饭快做好了,才放两人去休息。
当周秋菊邀请他留饭的时候,也就顺理成章地应了下来。
这批葡萄酒,是江笑笑后面又重新酿造过的一批,数量也没有很多,只比上次酿造的葡萄酒多出三坛。
统共有八坛葡萄酒。
江笑笑决定给沈先生送一坛;墨弦先生送一坛;再让墨弦先生帮忙带一坛给白鹿书院的院长。
毕竟院长当时还帮过她的忙,当时就想要感谢院长的,奈何无法得知院长的踪迹,后来拖墨弦先生把礼物转交给院长,但却被退了回来。
说是帮白鹿书院学生的忙不需要收礼。
江笑笑也不知道这葡萄酒院长会不会收,只能是姑且一试了。
之前是想着先尝过味道怎么样了再说,加上后来因为齐渊送给她一套琉璃杯盏,除了给宋叔的那一坛子果酒以外,便把剩下的葡萄酒作为感谢他赠琉璃杯的谢礼给回了回去。
她没有办法,就只好等到重新酿造出葡萄酒再说了。
等齐渊讲完课过来了,魏玉梅便把菜给摆上了,江笑笑拿出琉璃杯盏,给大家都倒了一杯葡萄酒。
唯独大嫂杯盏里装的液体是蜂蜜水,想着葡萄酒有后劲,江笑笑就没有江晓月倒太多,只给她倒了一个指甲盖的高度。
先是互相为齐渊、夜北还有沈先生互相引荐了一下,大家才入桌。
因着冬日的天黑得快,魏玉梅便提前点燃了油灯。
烛火跳动,映射在透明的琉璃杯盏上,通过杯盏折射出细碎的光,为杯盏中呈暗紫色的葡萄酒带来了一丝华光,将整个幽深的庭院衬托得如梦似幻。
江晓月都看呆了去,手指杯盏,低声呢喃:“好漂亮。”
江笑笑摸了摸她的发顶。
魏玉梅听说齐景也和家里两个丫头一样,爱吃酱肘子,用干净的筷子给他夹了一块。
“听笑笑说你爱吃酱肘子,多吃些,在婶子家不用客气。”
祁渊唇畔含笑,面不改色吃下了酱肘子,“多些婶子,肘子软烂又不失爽滑,婶子厨艺很好。”
魏玉梅眼角当即就笑出了褶子。
江河端起杯盏,与齐景碰杯,一杯酒下肚后,想起昨天是书院开学的日子,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齐景,你今天怎么过来了,白鹿书院那边不是到酉时才下学吗?”
祁渊微微一颔首,把跟江笑笑说过的话,又跟江河重复了一遍。
出人意料的是,江河竟说出了与江笑笑一般无二的回答。
祁渊愣了一下,面上出现一丝古怪。
江河见状,就询问他怎么了。
祁渊没忍住轻笑出声,“江大哥,笑笑今日也是如这般调侃我的。”
江河眼底满是诧异。
江平富忍不住在一旁打趣江河兄妹俩,“你们俩不愧是兄妹,连调侃都一模一样,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众人听罢,好一阵失笑,就连沈先生面上都带了一丝笑容。
……
酒足饭饱后,大家面上都带着一丝酡红。
江笑笑拿出一坛葡萄酒送给了沈先生,他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我也不白收你的酒,明儿给你和江晓月一份回礼。”
江笑笑以为先生是准备教她和月月学一些新的技巧,就没有在意,笑着嘱咐他:“先生注意安全。”
沈先生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就他这个身手,谁敢来寻他的晦气?
虽是这般想,但眼底还是出现一丝暖意,“我记下了。”
325 以茶入菜
等到江笑笑把沈先生送出院子后,祁渊也适时提出告辞。
江笑笑眯着眼叮嘱了一句,冲他挥挥手。
是夜。
江笑笑避开众人,锁好门窗进了空间。
刚进空间,一道醇厚的嗓音就从竹屋里传到了耳边。
“今日将为您播放菜谱——龙井鲈鱼。”
江笑笑耳朵一动,龙井?
推开竹门走进去,竹屋正中那台电视机已经在开始播放菜谱了。
江笑笑看了一会儿,便也明白了龙井鲈鱼的做法。
龙井鲈鱼,顾名思义,便是取新摘的龙井茶叶与鲈鱼一起蒸出来的菜。
需要注意的是,像葱、姜、蒜一类去腥味的大料应少放,否则香味便会盖过龙井的清香,喧宾夺主。
甚至于是茶叶、茶汤的用量也有讲究。
如果茶叶少了,那么便尝不到龙井的香味儿;如果茶叶多了,那么整道菜里就失去了鲈鱼本身的味道。
以茶入菜,江笑笑还是第一次听说。
眼里闪过一道沉思,电视机里面既然播放了,那么就说明少放葱、姜、蒜是可以去除鲈鱼的腥味儿的。
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可没有新鲜的龙井供酒楼使用,多是炒制干的茶叶。
要取新鲜的茶叶,便得等到3-4月,基本上在这个时候采摘的茶叶效果最好。
江笑笑眸光微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泛着荧光的屏幕。
现在虽没有做这道菜,但应该很快就能用上了。
几分钟后,她的视线从屏幕之上抽离出来。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江笑笑对以茶入菜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将新鲜茶叶与菜肴一起烤制或炒制,是为茶菜。
在茶汤里加入菜肴一起炖或焖,是为茶汤。
茶叶磨成粉撒入菜肴或制成点心,是为茶点。
用茶叶的香气熏制食品,是为茶熏。
这四条,都是那道醇厚的男声说出来的。
他只是大概提了一下,除了这道龙井鲈鱼以外,并未播放其他菜谱。
一想到三月马上就要临近了,快到了采茶的时间,江笑笑眸光微凝,竟然这么巧的吗?
摇了摇脑袋,将这些抛之于脑后,在常种药材的那块地边缘刨了一个坑,把汤圆方才给她送过来的灵芝给种进去。
灵芝年份很浅,连五年都不到,不过江笑笑却丝毫也不在意,有加速植物生长的灵泉水在手,想必灵芝的年份很快就会得到飞速增长。
因着有灵泉水,江笑笑只是把灵芝种到了土里,给浇了五滴灵泉水就没有再管了。
不论是种什么药材,她都是这般种的,只要浇过灵泉水都会成活。
空间里的花开了一茬又一茬,江笑笑撸起袖子,开始摘花,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在空间里洗了个澡。
空间是恒温的,在这样的寒冬里洗澡也不觉得冷。
将一切痕迹都处理干净后,江笑笑才进入梦乡。
翌日。
江笑笑拎着三坛子葡萄酒去了书院,一坛给先生,一坛托墨弦先生转交给白鹿书院的院长,另外一坛则是给秦婉柔准备的。
她今天早早就去了书院,目地就是不想让大家看到她给先生送酒,免得对先生造成不好的影响。
江笑笑赠墨弦葡萄酒,是因为打从心里感激他对她的教导。
她也不敢送太贵重的东西,怕墨弦先生不肯收。
而葡萄酒就不一样了,这是她亲手酿造出来的,是她的心意。
从书院门口到书法课堂的路上,江笑笑看见了许多提着书箱形色匆匆的少年,估摸着都是在为了院试做准备。
步入书法课堂,屋子里一片寂静,一个人也没有。
江笑笑调转了步伐,往左手边走。
书法课堂左手边的那间屋子,便是相当于办公室一样的存在,墨弦先生平常会在这里小憩,练练字什么的。
门是关上的。
江笑笑腾出一只手,抬手敲了敲房门。
“笃笃笃——”
敲门声惊醒了屋内的人,墨弦眼中闪过一道错愕,现在才堪堪到辰时,是谁这么早在外面敲门?
“进来。”
江笑笑愣了一下,旋即出现一丝欣喜。
她以为墨弦先生这个时间点不在呢!
江笑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墨弦身前,他诧异地扬了扬眉梢。
江笑笑?
眸光状似不经意间往她手里的三个坛子瞧了一眼,心神微动,看起来像是酒坛子……
“墨弦先生安好,”江笑笑手中拎着酒坛子不好行礼,这么行出来的礼不伦不类,会给人一种不大尊敬人的感觉。
暂时把葡萄酒放到一边在行礼吧,江笑笑觉得这样也不对,故而她只是口头上说了一下。
墨弦先生的脾性如何,她还是清楚的,只要对待书写认真,先生便不会在意这些礼节。
“江笑笑?你这么早过来,可是找我有什么事情?”
江笑笑腼腆一笑,“先生,学生自个酿造的葡萄酒能喝了,味道还不错,想着送先生一坛。”
“你还会酿造葡萄酒?”
“误打误撞酿造出来的,秋日末尾的时候在山里找着了一些野生的葡萄,摘回去放着吃不完,觉得实在是可惜,偶然在书上瞧见过葡萄可以酿酒,便也试着做了一做。
哪知后来忙忘记了,酿造好了以后就忘了喝,也是前几日才想起这回事儿。”
她扯了个谎,墨弦先生根本就不可能会去证实,更何况先生也不会为了一坛子葡萄酒就大费周章去证实什么,故而江笑笑丝毫不怯。
毕,江笑笑捧着葡萄酒笑得灿烂:“还请先生放心,学生已经提前试过毒了,这酒不会有问题。”
墨弦的视线停留在江笑笑手中的三个酒坛子上面,“怎么是三坛,不是说只送一坛吗?”
江笑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起来,学生还有一件事情想麻烦先生一下。”
“噢?”
“那不是之前托先生给院长送礼,院长不肯收嘛,院长帮了学生许多,我想着这是自己酿造出来的葡萄酒,代表了学生对院长的一片心意,院长或许因而会收下它?”
墨弦沉凝片刻,轻笑着点头:“好,你回头写一篇兰亭序给我瞧瞧。”
326 原来如此
江笑笑眸光顿时变得晶亮,点头如捣蒜:“只要先生肯帮忙,学生就是练十遍兰亭序给先生瞧都行。”
墨弦唇角微勾,“这可是你说的。”
江笑笑身体微僵,心里满是庆幸,还好刚才自己没有夸下海口要写一百遍,否则不知道得写到什么时候去了。
刚才答应得急,只想着先生肯帮忙什么多好说。
江笑笑缓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眼里满是诧异,“先生,兰亭序不是行书吗?”
墨弦睨了她一眼,“可是反悔了?”
江笑笑连连摆手,“学生没反悔,就是好奇先生怎么突然会让学生改练行书……”
毕竟她以前一直写的就是簪花小楷,还没有写过草书、行书、隶书等一类的字帖。
墨弦目光落到少女纹丝不动的手掌上,没有为她解惑,只是道:“写写看吧。”
江笑笑一头雾水,颇有种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感觉,思前想后也想不通其缘由,觉得试试也成,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把酒放下吧,我一会儿给院长带过去。”
江笑笑展颜一笑,“那我把葡萄酒给先生放茶桌上。”
“嗯。”
得到同意,江笑笑放下两坛葡萄酒,轻手轻脚退了出去,还不忘顺带把门给关上。
墨弦执笔在砚台中点了点,将手中最后一点内容完成后,才起身走到茶桌旁。
便是江笑笑没说,墨弦也明白她是因何才送他葡萄酒。
想起江笑笑说已经试过毒的模样,墨弦忍不住笑了笑,他这个学生,还真是不知道让他说什么得好。
拿起茶杯,往里倒了一小杯葡萄酒。
还未凑近,墨弦便能闻到浓浓的,独属于葡萄酒的香气,与他喝过的葡萄酒分毫不差。
茶盏中,暗红色的液体澄澈无比,不见一丝杂质,端看颜色,墨弦便知这葡萄酒的滋味差不到哪里去。
葡萄酒入喉,墨弦忍不住赞叹一声:“好酒!”
只是喝了那么一小口,他连说话都带着一种葡萄的香味儿,可谓是余韵悠长。
将开封了的那坛葡萄酒放好,墨弦拎着另外一坛直奔沈长清所在的书房。
沈长清的贴身小厮将他引了进去。
沈长清瞧见来人,眉梢微微上挑,“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墨弦道明来意。
沈长清神情微怔,“难为那丫头还把这件事情记在心上了,自己酿造的葡萄酒?既是她的心意,那我可得尝尝了。”
墨弦默了默,江笑笑酿造的葡萄酒味道真是不错,酒水澄澈,芬芳清甜,余味悠长,他还以为院长不会收呢。
沈长清见他没说话,眼睛眯了眯,而后没好气道:“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舍不得了?”
“没有,院长,我先告退了,”墨弦面色不改。
沈长清哼哼了一声,当他看不懂呢。
墨弦估摸着是觉得他不会收,只是一坛子酒,到时候江笑笑那个丫头也不好收回去,不用想,这一坛子葡萄酒肯定是进了他肚子里。
欸,只可惜他收下了!
转头吩咐一旁的小厮:“将我那套琉璃杯拿过来,葡萄酒就是要配琉璃杯,喝起来才别有一番韵味。”
小厮领命,匆匆退了下去,不消一盏茶时间,便小心翼翼地把琉璃杯盏放到了桌上。
沈长清眼里闪过一道兴味儿,他倒要尝尝,让墨弦宝贝成那个模样的葡萄酒,到底有什么滋味。
喝酒先看颜色,再闻香味儿。
见葡萄酒澄澈明亮,且没有丝毫杂质,他顿时就惊住了。
再一闻酒香,心里就只剩下了庆幸,还好没有拒绝,否则他岂不是就要错过这么好的葡萄酒了?
……
从墨弦先生那里得知院长收下了葡萄酒,江笑笑心里松了口气,由衷感谢了他一番。
放学后,江笑笑才把葡萄酒拿给秦婉柔。
秦婉柔一脸惊疑不定,围着江笑笑来回转了好几圈,眼里满是新鲜:“笑笑会武,会制香,竟然还会酿酒,快说说,还有哪样是你不会的?”
江笑笑嗔了她一眼,“你要是肯静下心来学,准保你都能学会。”
秦婉柔听罢,忙摆手:“还是算了吧,坐着不动练习书法就够呛了,我还是练练武就成了。”
“你啊……”江笑笑摇摇头,一脸哭笑不得。
“不跟你说了,我回家练武去了,明天给你带绿豆糕。”
秦婉柔经过坚持不懈的努力之后,体内终于凝聚出了内力,觉得老是缠着江笑笑不好,所以自从开学以后,就没有再让她教她练武了,都是回家偷摸着练习的。
“那感情好,你慢些,我也要走了。”
告别了秦婉柔以后,江笑笑便去了一趟临山书肆。
此去,自是为了《兰亭序》。
卫夫人的字帖她家里有许多,加上后来齐渊还送了她一些,簪花小楷的字帖她不缺,但是《兰亭序》是真的没有。
走进书肆,便对热情招呼她的掌柜问道:“你好,书肆里可还有《兰亭序》卖?”
掌柜忙道:“有的,有的。”
说完,便好奇地打量了她一眼。
江笑笑察觉到了,遂不解地看向他。
书肆掌柜怕她多想,连忙解释:“一般来书肆买兰亭序的人,大多数是男子,很少有女子来买这个的,我就是好奇姑娘是给家中兄长或者弟弟买,还是自己用?”
江笑笑眼尾眯了眯,“这两者之间,莫非还有什么说法不成?”
书肆掌柜见她似乎不介意,便笑着开口道:“姑娘有所不知,兰亭序是行书,书写时最忌讳的便是飘忽不定,需得用劲。而姑娘们力气小,故而大多数女子都是临摹的簪花小楷。”
行书需用劲么……
江笑笑脑海里轰然炸开,突然明白墨弦先生为什么要让她试一试兰亭序了。
一坛子葡萄酒,加上酒坛的重量约莫有五斤,三坛子就是十五斤,估摸着先生是从这上面看出来她的力气比较大的吧?
长时间拎着十五斤的东西,手会酸软,甚至也会因此而手抖,或者是忍不住换一只手提。
但是她没有,因为练武的缘故,手一直都很稳。
327 无比满足
“原来是这样么…”江笑笑冲书肆掌柜微微一颔首,“多谢掌柜为小女解惑。”
见身前的少女没有往下多说的打算,便也识趣地没有再提,免得惹人厌烦,只是对她笑了笑:
“不当谢,姑娘且等上一等,我这就让书童帮忙拿一副兰亭序过来。”
她微微福身,“劳烦掌柜了。”
江笑笑觉得,自己好像是越来越融入这里了,不论是说话方式,还是行举止,都愈来愈贴近古代的人了。
受大家的影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觉得大家都以礼相待,她也不好意思无动于衷。
但凡不是那种上来就阴阳怪气,明里暗里嘲讽人的,江笑笑都能做到礼遇相待。
不消片刻,书童便拿着字帖过来了。
付了银钱,江笑笑迈步走出临山书肆。
回到家中,便与侄女进行了一场切磋,直至吃过午饭,江笑笑才有空忙别的事情。
调配了一个时辰的香后,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下来。
洗漱完毕,就拿着字帖进了空间。
空间二十四小时常亮,比点油灯方便多了。
扑开笔墨后,江笑笑并没有急着马上下手,而是将兰亭序从头到尾仔细浏览了许多遍。
少顷后,提笔在宣纸上落下一字。
因着今日临山书肆的掌柜提醒过她,故而江笑笑在下笔时就用了很大的劲。
宣纸……
也很不负众望地被她戳破个洞。
江笑笑摸了摸鼻子,劲好像用大了?
她搁下毛笔,拢眉细思。半晌后,柔荑覆于字帖之上,顺着字帖上的字迹轻轻勾画。
心里大致有数了以后,便继续在破了个洞的纸张上书写起来。
宣纸只是破了个洞,其他地方还能书写,金花村的许多小孩练字时,都是直接拿根树枝在柔软的沙地中书写的。故而江笑笑对此很是珍稀。
她不知道造成宣纸破了一个洞的原因,是不是因为把劲用到了手腕上面。
思忖片刻后,决定把劲用到笔尖上试一试。
江笑笑拿起毛笔,照着字帖临摹了一番,发现果真比方才好了很多。
她松了口气。
虽说写出来的字看起来很僵硬,一点儿也不顺畅,有的地方轻,有的地方重,但至少说宣纸没有破了。
只要加以练习,必定会一次比一次更好。
江笑笑重新调整了一下,第二字与第一个字相比起来差不到哪里去,但至少说这样的情况有了很大程度的减轻。
呼……再来!
……
在这一整个晚上中,江笑笑便是在书写中度过的。
不知道是不是练字太久了,导致她的梦里都全是兰亭序的词句。
翌日。
江笑笑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将书包收拾好就去了学堂。
祁渊想着要教给大家的东西没剩多少了,特意请了几天假,打算把这些知识都教给大家。
恰好与江笑笑错过了。
等到书法课堂放学时,墨弦开口喊住了江笑笑。
心里不由紧了一下,同时也有了个猜测。
墨弦先生他……该不会是想看看她在《兰亭序》上面的进度怎么样了吧?
果不其然,墨弦的第一句话便是:
“兰亭序练得怎么样了?有没有练过?把你写的给我瞧瞧。”
江笑笑颇有些丧气:“先生,学生昨儿忙活了许久才琢磨出一丢丢门道,”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知先生能否赐教一二?”
墨弦神情微怔,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你都琢磨出了什么门道?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江笑笑老打老实,把自己练习了一晚上才得出来的结论说了出来。
墨弦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之色,“确实,书写行书得用力,然而却不是手腕用力,而是笔尖有力。
但不可否认的是,控制力道来达成字迹该重的地方重,该轻的地方轻的想法很好。”
“但是……”
江笑笑静静等待着先生的下文。
“写字要用劲,但用的不是死劲,而是活的,力量要用在笔尖上。你虽领悟到了这一点,实则并没有领悟到精髓所在。”
江笑笑虚心受教。
“正是因为你没有用心去感悟笔尖的力量,所以写出来的字是死的,僵硬的,缺少弹性。
要有一种笔尖入纸,纸面顶住笔尖的感觉。这样写出来的笔画才能入纸三分,力量感自然而然也就出来了,遂称为巧劲,活劲。”
……
墨弦说了很多,江笑笑脑海里渐渐有了一种明悟的感觉,要是按照先生的法子来,她有信心,在行书上面会有长足的进步。
江笑笑认认真真行了一礼,面上满是尊敬,“学生明白了,多谢先生赐教。”
墨弦“嗯”了一声,“你回去再练练,明天记得把所有手稿都带过来,我瞧瞧你是不是真明白了。”
江笑笑扬唇:“好。”
于是乎,祁渊除了在晚饭饭桌上还能见一会儿小姑娘,其他时间根本就见不着她。
不是在练武,便是在制香,要不就是在临摹字帖。
虽说能见到她的时间变少了,但祁渊心里也并没有要去打扰她的想法。
相比于让小姑娘陪他,他更喜欢小姑娘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祁渊其实手里有很多门路,可以助江笑笑一臂之力,让她制的香闻名整个京城也不是问题!
但祁渊觉得,一步通天并不是江笑笑想要的,他的小姑娘可不需要他这般做,故而从未插手过。
吃过晚饭,江笑笑跟大家打了个招呼,便匆忙跑去隔壁的工作室调香了。
祁渊扬眉一笑,与江家人道别后,让夜北带着他上了江笑笑老房子那边的房顶。
他没有出声,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小姑娘恬静的小脸儿也觉得无比满足。
江笑笑全然没注意到房顶多了两个人,主要是夜北的武功高出江笑笑太多,故而丝毫没有察觉。
约莫半个时辰后,江笑笑从桌子上抬起头,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洗漱。
亲眼见着她回到青砖阔院,祁渊侧目看向身侧的夜北,无声向他吐出一个嘴型:“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