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 漫不经心
不知道为什么，叶景林莫名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诡异，就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思忖一番，便折身回了马车上面，给马儿拿了一些干草出来。
出来的时候，护卫模样的其中两个人已不见了踪影，叶景林见姑娘与那位齐公子熟悉的模样，便也没有多问，转身去喂马了。
夜南与夜北两人迅速升起火堆，然后就退居到外围当背景板去了。
祁渊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之色。
毕竟她是与叶景林一道过来的，江笑笑也不好单独把他落在一旁，见他喂了马，便冲他笑道：“叶掌柜过来烤火，暖暖身子。”
祁渊眸光微顿。
江笑笑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声问道：“你不喊他们俩过来烤火吗？这大冬天怪冷的。”
被点名的两人对视一眼，眸子变得亮晶晶的，心想江姑娘还真是体贴他们。
但碍于没有得到吩咐，一时之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祁渊煞有其事点点头：“那就让他们过来吧，夜南、夜北，过来烤火。”
两人咧嘴一笑，然后走到火堆旁站着。
祁渊轻扫两人一眼，“站着做什么？坐。”
“欸！欸！”
两人应了一声，一板一眼坐下。
江笑笑抬眸，不动声色扫了两人一眼，然后偏头望向祁渊，恰好被他捕捉到。
祁渊眉梢微挑，眼里传达出询问：怎么了？
江笑笑无声比了个口型：他们俩怎么傻乎乎的。
祁渊没忍得住，自胸腔间溢出一声低笑。
他的笑声，惹得不明就里的夜北、夜南、叶景林三人抬眸看向他，不知道他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不多时，夜东夜西两人就拎着处理干净的野兔回来了，看见的就是几人围坐在火堆四周，相谈甚欢的模样。
两人眸光闪了闪。
都决定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就推给夜南、夜北去做，他们俩都没怎么在江姑娘面前露过脸呢！
江笑笑听见脚步声，转过头就瞧见了两人手中拎着的兔子，眸光霎时一亮：“呀，兔子！”
祁渊起身，从善如流从夜西手中拿了一只兔子，轻声道：“喜欢吃烤兔子吗？我给你烤。”
江笑笑点点头，“喜欢，分我一只吧，我也想烤。”
夜西闻言，赶在夜东有动作前，忙找来一根两指粗的树枝，将外皮削掉，树枝顶端削成尖的，把手里的兔子串好后才递了一只给她。
“江姑娘，给你。”
夜东：“……”
江笑笑弯唇，她瞧着，这两个好像比之前两个要机灵一些。
接过兔子，眼中闪过一丝可惜，若是提前在马车里放些佐料、蜂蜜什么的就好了。
她空间里倒是备得有，但江笑笑轻易可不会拿出来，免得平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夜北，去把马车里的佐料拿出来。”
江笑笑闻言，眸光微亮：“你带佐料了？”
“嗯，平日外出都会备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他带的佐料很齐全，就连蜂蜜都有！
江笑笑从夜北手中接过佐料，便将其均匀地抹到兔肉上面。
每个人都分到了一只兔子，大家往兔肉上抹了料，便放在火苗上方烤了起来。
没过多久，兔子在火苗的炙烤下，便发出了“滋滋滋”往火堆里滴油的声音。
江笑笑有过多次给汤圆它们烤山鸡吃的经验，时间越往后推移，她手中的兔子成色就变得愈发的金黄。
等到烤得差不多了，江笑笑便在表层抹了一层蜂蜜。
放在火苗上烤了一会儿，扑鼻的香气就散发出来。
夜北等人瞧了瞧自己手里暗淡无光的兔子，又抬头看了看江笑笑手中，颜色金黄，香气诱人的兔子时，禁不住狠狠咽了口口水。
叶景林看着手中有一半烤焦的了兔子，喉头莫名也滚了滚。
江笑笑见状，颇为好笑的摇摇头：“你们要尝尝吗？”
“要！”叶景林眸光微亮。
夜北等四人口中那个“要”字在即将吐出来的时候，莫名感觉身体传来了一丝凉意，抬眸瞧见祁渊似笑非笑的唇角时，轻咳了两声，干巴巴道：“还是不尝了，我烤得也挺好吃的。”
夜南心神一动，起身大步走到叶景林身旁坐下，面不改色接过他手中烤焦的兔子后，把手中已经烤好的兔子递给他。
“叶掌柜的兔子不能吃了，不妨尝尝我的吧。”
祁渊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在众人都看不到的角度，向他投去了一道赞许的目光。
叶景林看看祁渊，又看看一副不容他拒绝模样的夜南，眨了眨眼睛，突然就有些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齐公子……该不会是对他们家姑娘有意思吧？
他不动声色打量了江笑笑一眼，看看能不能从她面上找出什么端倪来，奈何看了半晌，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思忖片刻，还是接下了夜南手中的兔子。
江笑笑撕下一只兔腿递给他：“不是说要吗？叶掌柜你尝尝。”
夜南眼角抽了抽。
失策了！
江笑笑又撕下另外一只兔腿递给身侧的少年，“要尝尝吗？”
原本还闷闷不乐的祁渊，见到她给他的兔腿比给叶景林那只兔腿大，心情又神奇般地好了起来。
“嗯，”祁渊看着色泽金黄的兔腿，只觉得食指大动，就着她递过来的兔腿咬了一口。
兔腿外酥里嫩，咬上一口，还有一些汁水在口腔中炸开，他赞叹道：“好吃。”
江笑笑震惊地看着他，本想说她是想让他自己拿着吃，而不是……
考虑到叶掌柜还在，沉默了一下，瞪了他一眼，拉过他的手，将兔腿放在他手上。
因着叶景林坐在江笑笑旁边，祁渊低头去咬兔腿的时候，是处于他的一个视觉盲区，他丝毫也没有察觉。
再加上江笑笑烤的兔腿实在是太好吃了，他一直埋头苦干着，哪里还顾得上旁的。
夜北四人却是坐在两人对面的，见到主子的举动，惊得手里的兔肉都差点掉地上去了。
祁渊察觉到几道呆滞的视线，漫不经心扫了四人一眼。
284 让他留下
四人身体一僵，默默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专心致志吃着手里的烤兔子，就连一个眼神也不敢往对面瞟一下。
祁渊这才收回视线，把手里的兔子往前方一递，“可要尝尝我的？”
江笑笑睨了他一眼，“不吃。”
“生气了？”
江笑笑摇头。
叶景林听到声音，啃兔腿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惊疑不定地往身旁看了一眼。
祁渊对他的探究的眼神视而不见，而是撕下一只兔腿，往少女唇边递了过去。
“要不……你咬回来。”
江笑笑：“……”
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形容眼前这人好了，明明之前还是一个很容易脸红的少年，现在仿佛就无师自通了一般。
江笑笑狐疑道：“你之前是不是讨过别的姑娘的欢心，不然动作怎么这么熟稔呢？”
夜北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
暗自猜测着他去厨房做饭的这段时日，主子背地里又偷偷看了多少话本子？
祁渊正了正色，“我从不近女色，唯独你是例外。”
“……”
“当真？”
“当真。”
被撩了一下的江笑笑有些说不出话来，强装镇定从他手里接过鸡腿，勉为其难道：“好吧，勉强信你一下。”
祁渊看着她的模样，唇角不禁往上扬了扬。
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叶景林忽然就觉得原本还香甜诱人的兔腿，突然就变得不香了。
填饱了肚子后，一行人围坐着火堆小憩，叶景林有心想问问，但见齐渊在旁，也不好出声询问。
困意席卷而来，江笑笑打了个哈欠，眼底浸了一层水光。
四下看了看，找到一个大石头，正准备动用内力将它挪过来靠着小憩一会儿时，祁渊出声打断了她的动作：“马车里铺了毛毯，去我马车里睡会儿吧？”
江笑笑愣了一下，正准备开口拒绝，可想到叶景林待会儿说不定要回马车里躺一会儿，旋即便沉默了下来。
祁渊伸手去牵她的手，“走吧，你放心，我就在马车外面，不会进来。”
江笑笑想着两人已经确定了关系，干脆也不忸怩了，“好。”
江笑笑一上马车，就闻见有股淡淡的墨竹香气，思忖片刻，决定等回家了，就再给他调配一些香水出来。
“晚安。”
“晚安？”祁渊重复了一遍。
原本上次就准备解释的，奈何却被娘给打断了，江笑笑笑着道：“就是祝你能睡个好觉的意思。”
祁渊点点头，温声道：“笑笑，晚安。”
……
翌日。
天色擦黑时，江笑笑才赶到翟阳。
每个人交了三文钱的入城费，才进入了府城中。
原本江笑笑在翟阳这边就置办了一处三进的院落，只是房间一直搁置着，都没有打扫过，这会儿住进去固然省钱了，但却要费时间去打扫。
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到府城里的一处酒楼办理了四间上房，在酒楼里吃过晚饭，就回房间休息了。
因着酒楼里就只剩下四间上房了，江笑笑一间，祁渊一间，叶景林一间，剩下的一间就只能是让夜北他们四个挤一挤了。
夜里，夜西禁不住好奇，用内力在房间里形成一个屏障，以防被别人偷听了谈话，问道：“你们知道主子这次来翟阳办什么事情吗？”
夜南迟疑着摇摇头：“不知，主子之前说准备外出一趟，但具体没有说是去哪里。自从那天见过江姑娘后，听说江姑娘准备来翟阳，主子便临时改了主意来翟阳。”
另外三人眉头皱了皱，“那还真是奇了怪了。”
房间里寂静了一瞬。
三人冥思苦想了一阵子，都想不出来缘由，索性便不猜测了，打算跟着主子走就成了。
江笑笑从店小二那里要来了热水，洗了个澡之后，便沉沉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祁渊便跟江笑笑提出告别，说是去处理一些事情。
江笑笑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追问，她想到了什么，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他知不知道翟阳哪里有花苗卖。
祁渊几乎是想也没有想，便凝眸看向夜南，直言道：“夜南比较熟悉翟阳，我让他留下来给你指路吧。”
夜南：“……”
他常年在外面奔波，什么时候就熟悉翟阳了？
夜南觉得，主子一定是想借机让他留在江姑娘身边保护她！
夜南险些没绷得住脸上的表情，他费了极大的心神，才维持住表象，他勉强笑了笑，违心附和道：“主子说的不错，我的确是对翟阳比较熟悉。”
江笑笑摇头拒绝：“你不是要去处理事情吗？我把人给你借走了你用什么？”
“无妨，左右只是一些生意上面的事情，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江笑笑将信将疑。
夜北几人虽然不明白主子的用意，但还是附和道：“的确不是些什么紧要的事，江姑娘便留着夜南吧，有他在，姑娘也轻松一些。”
她再三确认了一遍，见几人神色不似作伪，便也答应了。
祁渊眸光温和，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嗯，我走了，你出去都把夜南带上。”
“一路顺风。”
等人走了，夜南便冲她拱了拱手，“江姑娘，我需要出去一趟，最多一刻钟的时间就能赶回来，江姑娘不妨先在酒楼里用个早膳，等江姑娘用完早膳，我就回来了。”
江笑笑点点头，“你去吧。”
夜南一出门，便大步往通宝钱庄的方向走。
天知道，他是真的不大熟悉翟阳，等会儿若是江姑娘问起路来，那不是就穿帮了吗？
故而，他决定去通宝钱庄要一份有关于翟阳的地图来熟悉一下。
夜南四下看了看，确认江笑笑没有跟出来后，才迈步走进通宝钱庄。
毕竟主子就是之前那个面具少年的事情，江姑娘可不知道，万一不小心被她发现了，那可就糟糕了。
夜南走到柜台前，拿出了信物。
通宝钱庄的掌事已经换了一个，新上任的这个自然清楚上一位掌事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被撤下来的，见到钱庄的信物自然不敢怠慢。
285 不形于色
新上任的掌事扬起笑容，极力表现出热情的模样，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就被撤了下来。
“这位公子里面请。”
夜南摇头，低声道：“我需要一份翟阳的地图，翟阳周边的也要，越详尽越好。”
掌事愣了一下，然后忙应道：“公子请稍等。”
他说完，转身就走进了钱庄的的储物室当中。
没让夜南等太久，便拿出了一个包袱，包袱里装着的东西，正是夜南需要的地图。
夜南避开钱庄那些探究的视线，躲到一处暗角当中，抽出包袱里的地图快速过了一眼，然后再细细记忆了一番，确认自己全都记在了脑海里，才将地图还了回去。
夜南颔首道：“多谢掌事。”
掌事连连摆手：“不妨事，不妨事。”
……
夜南回到酒楼的时候，江笑笑刚吃完早饭。
见他回来了，也没有问他出去干什么了，而是向他询问道：“夜南，翟阳附近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花苗庄子？”
夜南点点头，“有的，江姑娘请跟我来。”
说完，便领着江笑笑去了酒楼的后院。
江笑笑心里有了猜测，“庄子比较远吗？”
夜南点点头，“坐马车的话，来回得用一个时辰，所以得借江姑娘马车一用了。”
她不禁失笑，“什么借不借的，本来就是我麻烦你带路。”
“姑娘严重了。”
夜南对于江笑笑的态度很是恭敬，一点儿也不敢怠慢。
江笑笑也看出来一些端倪，眉头蹙了蹙，想到或许是齐渊吩咐的，旋即就释然了。
夜南坐在车头，负责赶马车，叶景林也不好与江笑笑同坐在马车里，索性就留在外面了。
夜南丢给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一个时辰后，马车在荒郊一处庄子前停下，夜南沉声道：“江姑娘，庄子到了。”
三人一道下了马车。
许是因为过年的缘故，庄子有些冷清。
门口那里除了有两个守门的人以外，就再也瞧不见别的人影了。
守门的两人听见声音，抬头瞟了眼，瞧见三人四处打量的目光，便知是来生意了。
两人搓了把脸，扬起笑容迎了过去。
“三位新年好，您三位快往里面请。”
“嗯，先带我们去地里看看花苗。”
两人眸光霎时一亮，心知眼前这个长得娇娇俏俏，年纪并不大的姑娘是一行人当中能主事的人，旋即就把更多的心思花到了江笑笑身上。
好在两人还是知分寸的，不动声色拍了一下马屁后，便笑着为三人介绍庄子里都有什么花苗。
到底是府城，这个庄子上花苗的种类，比百花庄的种类多出了很多。
约莫走了几分钟，便到了花田里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硕大的保温棚，与江笑笑在田里搭的那个差不多，江笑笑扬了扬眉：“保暖棚？”
两人一愣，似乎是没有料到江笑笑会知道眼前这个棚子的名字。
“姑娘好见识，好些来咱们庄子里买花的人都不知这个棚子的名字呢！”
江笑笑不可置否，“我能进去瞧瞧吗？”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当然能够进去瞧了，瞧完了这片花田，那面还有一块花田，里头种的都是一些耐寒的花苗，姑娘若是感兴趣，等会儿可以去瞧一瞧。”
“好，等会儿再去。”
江笑笑很快就和两人聊了起来。
夜南不懂花，只是呈保护者的姿势，一言不发跟在她身旁。
江笑笑跟着两人看了一下，觉得这些花苗养得还是不错的，少有病症，许是因为有保温棚的缘故，看起来精神头十足，让人第一眼瞧了就心生喜欢。
虽然心里很满意，但江笑笑面上却是丝毫也不显露，毕竟她一次性买得多，最后少不了要和对方杀杀价，那么自然从一开始就得喜怒不形于色。
否则叫人看出了端倪，算定了就算是价格贵她也会入手，最后咬死了都不松口那才麻烦了。
一开始只是收敛一下面部表情就能避免的事情，江笑笑很乐意这么做。
两人一边领着她在田埂上行走，一边不动声色打量着她的表情，见她神情淡淡的，压根就看不出来什么，一时也有些拿不准主意。
一人舌尖抵了抵牙槽，试探道：“姑娘觉得这花如何？”
江笑笑语气淡淡，吐出两个字：“尚可。”
两人本以为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像是家境富裕的小姐，应该会很好从她手里赚银子，没曾想这一路下来，竟是连她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没有把握。
忽略两人探究的目光，江笑笑看向他们：“带我去没有保暖棚的那片花田看看吧。”
“欸，姑娘这边来。”
在两人的带领下，江笑笑跟着他们看完了另一片田里的花苗，心里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想着多买一些花苗以备不时之需也没事，反正空间有保险的功能，到时候把这些花苗连盆带土放在空间里不管它们也不会有事情。
她正色道：“麻烦二位，把庄子里能主事的人请过来一下。”
两人惊疑不定：“若是姑娘采买的数量不多，咱们俩是能做主给一些优惠的。”
江笑笑摇头轻笑一声，“那还真就不巧了，我要买的花苗，数量会很多。”
“这……”
两人怕被她糊弄，到时候把主事的人请过来，结果这位姑娘买的又不多，他们俩少不了是会被东家臭骂一顿的。
因为以前就发生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夜南见两人迟迟没有动作，在声音里加持了一些内力，沉声道：“还磨蹭着做什么，我们姑娘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他的声音只针对于两人，离他最近的江笑笑和叶景林反倒是丝毫不受影响。
两人气血好一阵翻涌后，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这人会武，还是个武功高手！
两人不敢再犹豫，生怕再多待一会儿，这人的拳头就向他们砸了下来，慌忙应了一声，“公子莫急，我们这就去请东家过来。”
夜南神色稍缓。
江笑笑眼尾眯了眯，瞬间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夜南的武功，比她还要厉害！
至少她就做不到这样。
286 大石落定
江笑笑若有所思。
夜南本以为她会问一句，但是静静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她开口询问，不禁伸手摸了摸鼻子。
不一会儿，两人便领着一位身强体壮，肤色黝黑，眼中闪烁着精光的男人而来。
男人便是这家庄子的东家，平日一般只有大主顾上门，他才会出来主持局面。
平常间的接待，以及一些小份额的采买，都是交给那两个男人来看顾的。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若是不清楚事理的，很容易就被他面上的笑容给忽悠过去。
但江笑笑可没错过他眼底闪烁着的精光，并没有被他这幅模样给欺骗。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江笑笑点点头，“东家称呼我为江姑娘就可以了。”
韩远仰着头，眼尾眯了眯。
翟阳姓江的富户就那么几家，但他可不记得谁家有这么一个约莫才十来岁开头的小姑娘。
而且……这小姑娘的口音还真不像是翟阳本地的。
韩远心里有数了。
他客气地笑了笑，“江姑娘，鄙人韩远。咱们都是敞亮人，也省的来拐弯抹角那一套，我就直接点，姑娘让他们两人请我来，可是准备……？”
江笑笑点头，唇边也扬起笑容：“东家是个爽利人，恰巧我也不喜欢拐弯抹角那一套，我是有笔大买卖要准备跟东家合作。”
“噢？”韩远眼眸微亮，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他表面功夫做得很足，实则心里很是平静，并没有因为她说有笔大买卖要与他合作，就很意动。
夜南看出了一些苗头，有些担忧地看了江笑笑一眼，怕她被韩远表露出来的表象所迷惑。
江笑笑自然也听出了他不咸不淡的语气，心知这人对她能不能买下一大批花苗的事情存疑。
江笑笑偏头看了他一眼，“韩东家，我需要能栽满二十亩地的花苗。韩东家不打算请我去坐着谈一谈？”
韩远眉心跳了一下，二十亩？
“姑娘真是好大的魄力，”韩远打开手掌往前一迎，“江姑娘这边请。”
江笑笑未置一言，跟着他走出了花田。
韩远将人带到了一间雅室当中，吩咐两人道：“去，给江姑娘还有这两位公子泡一壶热茶来。”
吩咐完，才笑着请江笑笑三人入坐。
叶景林与江笑笑大大方方坐下，唯独夜南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选择坐下，而是静静站在江笑笑身后。
韩远心思一动，刚才手下的人跟他说他们中间有一位是武功高手，想必就是站着的这位了。
江笑笑回头用眼神询问了夜南一眼，见他不愿意坐下，就没有勉强。
韩远看在眼里，没有去理会两人，神情带着几分凝重：“江姑娘可知，二十亩地需要多少花苗？”
她轻点了一下头：“大概知道一些。”
早先就在自家田里种过花苗，所以一亩田大致要种多少株花苗，江笑笑心里还是有数的。
“端看姑娘要买什么花苗，若是普通一些的，价格也不少了；若是要贵点的，价格就更高了。价格至少不会低于这个数。”
韩远伸出两根手指，比了个“八”的手势。
江笑笑思忖了一下，上次在百花庄买的花苗，前前后后花去了四十多两，约莫种了将近三亩多地左右的样子。
她挑眉问：“八百两？”
韩远点头。
“贵了。”
韩远眼里闪过一丝兴味儿，原本他只是试探一下，没有想到这个小姑娘还是懂行的。
他老谋深算道：“价格好商量，姑娘不妨说说，都准备采买一些什么花苗？”
江笑笑从容不破从怀里拿出一张清单放在桌子上，两指往前一推，“都在这里了，韩东家看看吧。”
韩远拿起纸，展开迅速浏览了一遍，看着纸张上密密麻麻的花名，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如何？”
韩远眼底闪过一抹沉思，“姑娘买这么多花苗去，不应该单纯只是为了欣赏吧？”
江笑笑笑而不语。
韩远眸光闪了闪，识趣的没有再多问。
江笑笑把自己想要的数量，都一一报给了他听，韩远就拿来了纸笔在一旁记录。
“劳烦韩东家估个价了。”
韩远拿来算盘，指尖灵巧的在算盘上方跃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笑道：“合计八百零六两八钱，便把零头给姑娘抹掉，姑娘便给八百两吧。”
因着考虑到村民家里的境况，她并没有选太多特别贵的花苗，选的大抵都是香方子里面比较常出现的。
“韩东家，我可没有选太多珍贵的花苗，”江笑笑目光幽幽，意有所指道。
韩远干笑了一下，重新给出了一个数字。
江笑笑还是觉得有点贵了，好一番拉扯后，最终把价格定在了六百两。
韩远要负责派人把这些花苗送到金花村，不然价格还能往下降些。
江笑笑思忖一番，决定还是不用空间比较好。
因着还没有带叶景林去铺子上看过，江笑笑打算在翟阳多逗留两天，只付了五十两的定金，约定了她走的那天再过来挑选花苗，与韩远签了契约，盖了戳。
最后还让他如实拟定了一份价目表，到时候账目清晰，回家也好给大家一个交代。
只是在付定金的时候出了一点儿插曲，夜南直接从怀里拿出六百两，要不是江笑笑眼疾手快，险些就让夜南把钱付了。
江笑笑嘴角抽了抽，心想齐渊身边的小厮是不是太愣头青了一点儿？
一上来就直接把钱付完了，到时候人家用一些次的花苗搪塞他怎么办？！
没有上帝视角的江笑笑自然也不知道，若是韩远敢搪塞夜南，后果完全就不是他能够承担得下的。
夜南丝毫不知自己在未来主母心里留下了愣头青的印象，默了默，收回了银票。
思索着怎么才能在她能接受的情况下，为她付银子，到时候主子也能开心一些。
花苗的事情敲定了，也算是让江笑笑心底的一块大石头落定了，起了在翟阳逛一逛的心思。
忽略韩远探究的目光，江笑笑收好契纸和价目表，就上了马车。
287 做一场戏
从翟阳府城出来，往西面一路而去，便是绵延不绝的山脉，祁渊眸光暗了暗，大步往山脉的方向而去。
夜北等三人刚开始还跟在祁渊身后，见他行走的方向愈来愈接近那片一眼就望不到边际的山脉，夜西最先忍不住开口劝道：
“主子，山里不安全，不妨把这个任务交给属下去完成。”
夜北、夜东心思一动，皆把目光放到了他的身上，静静等待他给出一个答复。
祁渊脚步微顿，睨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在外围晃晃。”
三人对视一眼，想着主子既然只在外围，有他们三人在，护主子周全不成问题，旋即就将心里的话憋了下去。
步入山脚下，祁渊在一个大家都看不到的角度，微微抬头看了高空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收回视线。
夜北三人对此毫无察觉。
云层中，追云银藏在其中，远远瞧见了白衣少年仰头的一个动作后，展翅往密林中冲过去。
三人眸光一凝，眼尾眯了眯，抬头看了化为黑点冲入密林中的身影一眼，夜北惊疑不定道：“主子，好像是追云！”
“追云？”
“它怎么在这里？”
夜东夜西两人心有狐疑，侧目向祁渊询问道：“主子，可要把追云喊过来？”
祁渊眉头皱了一下，“夜东夜西，你们俩跟过去看看，夜北跟我来。”
夜东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话，“主子，属下一个人去就可以了，就让夜西留在这里保护您吧。”
祁渊沉吟道：“追云突然出现在这里必定不是偶然，你们俩去瞧瞧我才放心。”
他顿了顿，抬手往左前方一指，面不改色道：“我突然想起来，之前偶然路过这里时，瞧见过一株品相还不错的兰花，打算去碰碰运气，应当就是在那里。”
一提到花，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江笑笑。
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距离几人几丈开外，四周也没有丝毫危险，两人这才点点头，提气轻身一跃，飞往了密林中。
祁渊不紧不慢往前走。
夜北有些好奇：“主子，您说的有点事情要处理……就是来给江姑娘寻花？”
“不是，”祁渊语气平淡。
夜北噎了一下，打从心底里就不信，直觉告诉他，主子就是特意来为江姑娘寻花的。
夜南之前告诉过他，主子原本是不打算来翟阳的，但在听说了江姑娘准备来翟阳后，就临时改了主意。
估摸着主子之前是打算去别的地为江姑娘找花，听说她要来翟阳，故而改了主意。
夜北眼神微妙，一副看穿了一切的模样，之前的事情让他长了教训，这会儿是什么都不敢往外说了，嘴巴闭得死死的。
山脚处长满了青苔，四周的草长到了小腿处，颜色青黄，看起来蔫儿吧唧的。
祁渊正欲上前，夜北极其有眼力见道：“主子，属下帮您找吧？”
祁渊看了他一眼，“嗯。”
两人分开在找了起来。
花都娇贵，夜北生怕不小心毁了花，不敢用剑去探草，都是用手去一点一点拔开搜寻的。
他搜得仔细，同时也不忘分出心神去注意祁渊那边。
祁渊渐渐远离了夜北，以拳抵唇轻咳了一下。
下一瞬，一根人参须子便被他压在舌根底下。
夜北听见声音回首望了一眼：“主子，您没事吧？”
“无事。”说完，便俯身寻了起来。
夜北观察了一会儿，见他那边没有异状，稍稍松了口气，到底还是觉得不放心，准备去往他那边一起找。
祁渊没有拒绝，找了一会儿什么收获也没有，便指挥夜北去另一个方向找找看。
隐隐听见远处有嘹亮的啼声传来时，祁渊揉碎了一颗蜡丸，蜡丸里的粉末便染在了袖口处。
蜡丸里装的，是引蛇粉，约莫一个时辰后，引蛇粉的味道便会消失，便是云神医也无法探测出来。
夜北抬起头，“是追云过来了！”
待看见追云爪子好像还抓着一跟绳子模样的绳索后，夜北愣了一下，凝神看过去发现竟然是一条蛇。
“嗯？是蛇！这大冬天的，追云这是上哪儿去抓了一条蛇？”
夜北如临大敌，生怕蛇没死透待会儿追云过来后暴起伤人，咬到他还是小事，若是咬到主子，让主子体内的毒变得更加复杂，那才是罪过了。
“锵！”
下一瞬，长剑出鞘，夜北正要向追云迎过去，一剑劈了那条蛇时，手腕却被抓住。
夜北转头，发现阻止他的人是祁渊后，疑惑道：“主子？”
祁渊摇摇头，冷静道：“追云此时的状态不对劲，别冲动，”他抬手一指，“你看，追云的爪子刺进蛇的七寸里。”
追云已经距离两人很近了，夜北自然也看见了蛇的七寸被追云闪烁着寒光的利爪刺着。
虽是如此，但夜北并没有掉以轻心。
不多时，追云扑腾着翅膀，在距离两人身前一丈处停下。
夜北与追云打了个照面，瞧见它猩红的眼眸后，心中警铃顿时大作，“主子，您小心，别接近追云，它的状态……”
不对劲三字还未说完，追云便向他攻了过去。
夜北心下一惊，它此时的状态看起来很是狂躁，明显就不对劲，心知追云身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敢真的伤了追云，拿起剑被动防守着。
追云猩红的眸光里闪过一道精光，与祁渊对视一眼后，调转了一个方向，让自己的爪子迎向了夜北的剑。
似乎是察觉到剑刃传来的威胁，爪子抓着东西不好应对，索性爪子一松，菜花蛇就呈直线坠落。
祁渊轻轻一笑，脚下步伐变化，往后躲避。
“铿锵——”
利刃与利爪相交的声音传来。
“唳！”
追云吃痛，口中发出一声厉啸，不管不顾往前撞了过去。
夜北瞳孔瞪大了一圈，怎么会？他根本就没使力，追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
它的翅膀撞向了快要落到地上的蛇，把蛇往祁渊那个方向送了过去。
288 死无对证
祁渊似是没料到追云会把蛇往他这里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往后躲。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早就死去的蛇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蛇头昂了一下，奋起咬住祁渊的手腕。
祁渊舌尖翻滚了一下，将压在舌根底下的人参须子吞了下去。
夜北刚稳住身体，就瞧见了这样的异状，眸光骤时紧缩！
“主子！”
他一个闪身之前，就来到了祁渊身前。
祁渊这会儿也已经反应了过来，瞧见蛇的模样后，眉头微舒，单手抓住蛇的下颌，动用了一点儿力量，便将它尖利的牙齿从手腕上连根拔起。
“主子，不可！”
夜北忙颤声阻止，魂都快他的举动给被惊掉了。
祁渊摇头：“无事，是条无毒的菜花蛇。”
夜北全部心神都被祁渊被蛇咬了吸引了注意力，唯恐蛇毒激发了他体内原本的毒。
着急乱了方寸，压根就没去注意蛇，经他这么一提醒，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真是条无毒的菜花蛇。
心下稍缓，生怕这蛇再暴起咬人，当即就抽出剑，将菜花蛇的脑袋砍了个稀巴烂，
心里满是庆幸：“还好是条没毒的蛇。”
没等夜北庆幸太久，祁渊就面色微变，旋即吐出一口乌黑色的血来。
夜东、夜西追回来时，看见的就是祁渊吐血的场景。
两人面色一变，“主子！”
让追云愣了一下，眼中猩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措，许是突然映入眼帘的一抹红，让它有了片刻的惊醒，似乎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
“咕……咕咕！”
追云煽动翅膀，在祁渊身前停下，一副想要过去，又不敢的模样。
“不是无毒的菜花蛇吗？主子怎会吐血？！”
夜北顾不得追问缘由，眼疾手快，忙从怀里摸出一个随身携带的瓷瓶，往手里里倒入了一颗药丸，“主子，您快把这能压制毒发的解药吃下去。”
夜西、夜东两人看见了手足无措的追云，也瞧见头部被砍得稀巴烂的蛇，再联想到主子吐血的模样，两人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追云四下看了看，似乎是为了弥补刚才的错失，扑腾着翅膀将蛇头以下的身躯吞了下去。
祁渊唇角微不可闻往上勾了勾，死无对证，很好。
祁渊按了按心口，并没有去拿夜北手中的药丸，神情间有一瞬的讶然。
他抬手，打断了夜北：“我……感觉很好。”
“很好？”
祁渊若有所思，“体内的毒，好像消减了一分。”
夜北顿时明白过来，脑海里倏地闪过一道灵光，转头去寻那条死蛇的踪迹。
地上除了那一滩碎肉以外，竟是再无旁的了，不过他瞧见追云的喉咙似乎动了动。
“追云，快吐出来！”
夜西和夜东也明白过来，忙抓住追云的身体摇了摇，“快把刚才吃进去的蛇吐出来！”
本来已经快要镇静下来的追云，被他们俩这么一晃，又有了变得狂躁的趋势，口中发出一声厉啸。
“唳！”
追云又有了发疯的趋势，夜西为难地看向祁渊：“主子……”
“把蛇头带回去交给云神医应当也是一样的。”
夜西只好收回手。
他察觉到手中有异样，抬手一看，发现手中有些白色的粉末，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面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主子，追云身上有让它变得狂躁且会失去理智的药粉！这件事情不对劲，一定是有人针对您！”
说到这里，他觉得又有些奇怪。
既是针对主子的话，那么用的就不应该是菜花蛇，而是毒蛇才对。
既然是针对主子，这蛇最后不仅没让主子体内的毒加剧，反而是解了他体内积攒的一些毒素。
夜西有点搞不清楚幕后之人，折腾了这么一大通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祁渊匆忙往前走了两步，握住他的手腕看了看，面色旋即变得很难看，沉声道：“夜北，你将蛇头和追云快马加鞭，送回云闲别庄；夜西，你去查查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夜东，你继续在这里寻一下，一定要把那株兰花寻到。”
三人嘴角抽了抽，这都什么时候了，主子还要寻花？
夜北忙劝：“主子，属下护送着您回茶山镇让云神医看看吧，您被蛇咬了，虽说是因祸得福，但属下总觉得不放心，还是让云神医把把脉比较安心。”
祁渊沉吟一番，“好，我跟你一起回去，通知夜南，务必要让他跟在江笑笑身边，平安护送她回茶山镇。”
三人垂首恭声：“诺。”
祁渊给夜南传讯之后，便与三人一道回了茶山镇。
夜南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陪同着江笑笑，带领着叶景林看她在翟阳买下的那间铺子。
他心里虽忧心，但主子这会儿已经在回茶山镇的路上了，有云神医在，他就是赶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好好完成主子交待的任务。
一整个下午，夜南都有些心不在焉。
江笑笑察觉到了，没有去追问什么，只是体贴道：“夜南，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我跟叶掌柜看完了铺子就回酒楼了，不会在府城里头瞎逛了，明天一早便去庄子挑选花苗会茶山镇了。”
夜南顿了顿，摇摇头，轻扯嘴角：“江姑娘，我不累，我明天跟江姑娘一道回去吧。”
江笑笑错愕地看着他：“你主子呢？你不跟他一起回去吗？”
夜南抿唇，“主子让我跟您知会一声，他有些急事，就先回茶山镇了，不过主子吩咐了，让我寸步不离保护着您。希望江姑娘不要介意主子的不辞而别。”
“有急事？”问完后，旋即摇头一笑：“怎会介意？他不是让你通知我了吗，我能理解的。”
夜南微松了一口气，“江姑娘能理解就好。”
……
翌日。
江笑笑起床整理好后，便敲响了叶景林与夜南的房门。
两人这会儿也差不多刚收拾好仪容，心知这个时候来敲门的，应该就是江笑笑了，估摸着是喊他们准备启程了。
289 凄凄惨惨
在韩远的带领下，江笑笑不惜耗费了一上午的时间，亲自到花田里挑选了精神头十足的花苗。
韩远倒是没有说什么，仔细一些也是正常的，换成是他，他也会照这么做。
别人挑选的，到底是不如自己挑选的来得安心，还不用担心对方在暗地里动手脚。
待全部挑选完毕后，韩远派遣了人，将花苗一路护送去往茶山镇。
江笑笑的马车在前方为大家领路，因着装货物的马车上载着花苗，也不是每截路都是平坦的，怕速度过快让花苗掉落，或者是不小心折了花苗，故而回去的速度就比较慢。
一日后。
几辆马车日夜不停，快马加鞭匆匆驶进了云闲别庄。
也幸好现在是冬天，不用担心被砍得稀巴烂的蛇头会腐烂。
夜北在回别庄的第一时间，就把腐烂的蛇头送到了云神医那里。
云神医听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道：“王爷被菜花蛇咬了一口？”
夜北点头。
“按理说就算是菜花蛇有毒，也不可能让王爷体内芶戮之毒有所减少，何况这还是一条无毒的菜花蛇。”
他若有所思。
倏然，他眼眸一亮，着急道：“那菜花蛇的身子呢？快给我瞧瞧，说不定你们将其他普通的蛇错认成菜花蛇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夜北摇头，他很确定，那条蛇就是菜花蛇，绝对不可能认错！
“云神医，我很确定，就是菜花蛇。至于身子……已经进了追云肚子里了。”
云神医愣了一下，倏地看向了追云，目光灼灼。
他那几乎毫不掩饰的目光，让夜北有理由相信他是想将追云开膛剖腹，取出蛇身。
“云神医，不可！且不提追云是主子的心爱之物，主子会不会应允还两说，就是经过这一天多的时间下来，追云恐怕早就将蛇身消化完了！”
云神医默了默，满脸可惜地接过一滩碎肉，小心翼翼放好后，才为祁渊诊脉。
一盏茶后，他眼里满是晶亮，双颊因激动涌上一抹酡红。
“王爷，您的身子较以往好了很多，唉……就是可惜了，若是蛇身还在，臣一定有把握将您体内的毒全部祛除！”
祁渊眼里有着笑意：“好了很多就是意外之喜了，”说到这里，语气中多了几分森冷，“此事蹊跷得很，得好生查查。”
云神医脸色沉重，“是得好好查查，不过……”
他语气一顿，试探道：“王爷，可否容许臣取一些追云的血？”
祁渊知道他放血是用来干什么的，没有拒绝，点头道：“莫伤到追云便可。”
追云可是这次的大功臣，左右云神医放血也不可能试验出什么来。
云神医眸子一亮，拱手道：“还请王爷放心，臣自有分寸。”
“嗯。”
“王爷体内的毒虽说是消减了一些，可臣方才把脉探测到王爷身子有些虚，容臣开一记温补的方子调理调理比较好。”
祁渊唇角微抽，好半晌才应了一声。
“臣告退。”
云神医刚一退出房门，夜北便围了过来。
“神医，主子怎么样了？”
“芶戮之毒，确实是减弱了一丝，你派个人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个药方子需要你们去熬一下，给王爷补补身子。虽说毒减少了是好事，可到底那口血还是带出了他体内的一些元气，补补比较好。”
他嘴角微抽，算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了，就是王爷身体虚，需要补一补。
也难为主子没生云神医的气了，毕竟……男人可不能说身体虚，也不能说不行。
夜北颔首：“我跟神医一道去吧。”
“欸，你跟我来，”云神医脚步匆匆，一边走，一边与他交待熬药需要注意的事项。
交待完后，向他询问了一遍，见他完全记下来了，把药给夜北抓好，便把门一关，去琢磨菜花蛇蛇头去了。
末了还不忘交待：“在熬药之前，记得先取一些追云的血送过来，越快越好，否则那条蛇体内的元气就要消散了。”
他猛地一拍脑门，“噢，对了，这事儿是王爷应允了的，不信你问王爷去。”
谨慎起见，夜北还是掣肘着追云，向祁渊确认了一遍。
得了应允以后，便用小刀在追云小腿处放了一些血，让夜西帮忙包扎好，才急忙把追云的血给云神医送了过去。
等人走了，追云眼底闪过谴责的情绪，“咕咕”叫了两声，似乎是在数落祁渊不讲厚道。
祁渊轻笑一声，屈指弹了弹它的脑门，“莫急，会把血给你补回来的。”
追云歪着头，勉为其难点点头，然后把爪子往他面前一伸，又“咕咕”了两声，似乎是在说自己好痛，需要人帮忙揉揉。
祁渊嘴角微抽，“你这鸟儿想得倒挺美。”
追云默默收回了爪子，口中发出凄凄惨惨的叫声。
祁渊：“……”
他神色一收，面无表情冲门外喊道：“来人，进来给追云揉揉腿。”
守在门外的小厮眉心跳了跳，给谁揉揉腿……追云？
那只鹰？
他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是给王爷按按腿还说得过去，可这给一只鹰按腿……他怕手上力道哪处没合它的意，手就被它一爪子给抓断了。
小厮战战兢兢走了进去，抬眸就瞧见追云在那里等着了，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接近了它，尝试着把手放在它的小腿处动了动。
见追云没有发怒的迹象，小厮才硬起头皮继续按了下去。
好在有祁渊在旁盯着，一路倒是没有出什么差错，待追云收回了腿，小厮吁了一口气，快步退了出去。
这边，夜东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兰花，也不敢回去，只能继续找。
夜西顺着追云一路出现过的痕迹去查，可由密林后查到翟阳府城就断了线索，不得已之下，只能折身返回，准备去向主子复命。
两日后，江笑笑抵达茶山镇，夜西也几乎与她是前后脚抵达。
夜西抵达茶山镇后，顾不得旁的，匆忙带着消息去向祁渊复命。
……
290 一剂定心
两日后，江笑笑抵达茶山镇，夜西也几乎与她是前后脚抵达。
夜西抵达茶山镇后，顾不得旁的，匆忙带着消息去向祁渊复命。
祁渊眉头紧锁，又加派了一些人手给夜西。
他并没有说话，但其中想要表达出来的意味，已经很是明显了。
彼时，追云就待在他的书房中，听见夜西的汇报后，抬起头睨了静默不语的少年一眼。
祁渊连眼皮子也没掀一下，只是自顾自捻起玉棋往棋盘上一落。
夜南把江笑笑平安护送到金花村村口，便向她提出告辞，江笑笑点头，嘱咐了一句，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碰见了许多村里的人，众人指着跟在她身后的马车议论纷纷。
“那马车上运的，是不是就是花苗？”
“我看像！”
“算了，俺们在这里嘀嘀咕咕的，倒不如亲自问笑笑去。”
“说的也是，”众人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忙迈步跟了上去。
宋有奎这两天可没少挨家挨户上门，去给大家做思想工作，嘴唇都磨出了死皮。
也是因为他的辛劳，才导致大家都知晓了这件事情。
“笑笑，你这拉的一车……都是花苗呐？”
江笑笑抬眸一看，笑道：“李叔好，李叔猜得不错，马车上运的都是花苗。”
哪怕心底早有猜测，得到了她的确认后，围过来的人群中不免还是发出了抽气声。
“这得有好几车呢，怕是不便宜吧？”
有人赞叹：“笑笑这孩子是个有主见的，前脚刚和村长商量完，后脚就把花苗为俺们准备上了，心里这会儿倒是觉得有底气了。”
江笑笑赧然一笑。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笑笑，你现在就把花苗买回来，等倒春寒的时候，不会把花苗给冻坏吧？”
“山人自有妙计，”江笑笑抿唇笑了笑。
不论是把花苗搁进保温棚里，还是收一些放到空间里面，都是不错的方法。
何况她这次买的并不全是喜热的花苗，耐寒的花苗也特意买了一些，就是放在院子里也无事。
最多注意一下，三五天浇一次水，保持住花苗的水分就可以了。
提问的人略一思忖，这才想起了那个保暖的棚子，顿时就想明白了一切，猛地拍了下额头，干巴巴道：“婶子一时之间给忘了，还望笑笑莫要笑话我得才好。”
“怎会。”
江笑笑与大家聊了几句才离开了。
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人，见到那一车接一车的花苗，心里有了思量。
他们在想：这事儿村长和笑笑肯定也是有些把握的，若是没有把握，谁会闲得没事买这么一大堆花苗回来放着？
就算是银子多，那也不能是这么个浪费法的。
就此一点，便能让那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的人，看出一些门道了。
有人咬了咬牙，遥遥望了马车一眼，而后调转方向，往宋有奎家的方向走去。
有人眼底出现艳羡之色，望着马车排成的长龙发神。
这么多花苗，得要多少银子才能买得下来啊？
而且江家竟然放心把这事儿交给笑笑去做……可见笑笑是个有能耐的。
江家最近又是青砖大瓦房，又是宴请大家吃饭，可见家里的存银，比他们预估中的要多出了很多。
默了默，舌尖抵了抵牙槽，暗道一声：“娘的，干脆就豁出去一次。左右情况再差，也比现在差不到哪里去！”
谁不想如同江河一般，住进青砖大瓦房，顿顿有肉吃呢？
江笑笑并不知自己今日的举动，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下了一剂定心丸，让他们做出了决定。
等把花送到家里后，江笑笑大致点了一下数量，请来魏玉梅、江平富帮忙着照看一下，而后就匆忙拿着价目表去找宋有奎商量事情了。
魏玉梅刚想说让她坐下喝一口气再去，结果就只是一转头的时间，人就不见了。
与江平富对视一眼，无奈一笑，然后就帮忙去卸货了。
宋有奎刚从村民们嘴里，听说了江笑笑运着几大马车的花苗回村的事情，这会儿正往她家里赶着。
两人在半路相遇，宋有奎缓了一口气，按捺住激动道：“笑笑，咱们去你家商量，顺道也让宋叔瞧瞧那些花苗。”
寒风将宋有奎的脸吹得痛红，然他的心，却是无比的火热。
江笑笑并无不可，点点头：“那咱们边走边说。”
宋有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本，跟上她的脚步，一边走，一边详细为她讲解着……
有谁家被他说动，打算动用几亩、几分或者是几厘地来种花云云。
“宋叔是想着，大家敢去试一试，就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开端了。就没有要求大家必须得种几亩田的花，这事儿全凭大家意愿。”
江笑笑赞同道：“宋叔说得不错，万事开头难，只要敢去尝试，就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宋有奎眯着眼笑，心想：笑笑这丫头通透着呢。
有些事情，几乎不用他怎么解释，只是大概一提，她就瞬间能明白他的意思。
老江家，还真是生了一个顶顶好的丫头。
快到家门外的时候，江笑笑差不多把村子里的状况都摸清楚了。
她扬了扬眉，按照她预估的来算，能有十几户人家愿意一试，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没曾想最后愿意一试的人家，竟然有二十多户，这大大超出她的预料。
也幸好花苗买得多。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得感谢宋叔。”
宋有奎摇头一笑。
“什么谢不谢的，笑笑可别跟叔客气。要说最应该说感谢的人呐，还得是宋叔！到时候宋叔就不跟你客气了，就留块地来种点菜，其余空着的地就都用来种花了。”
江笑笑神情怔忡了一下，调侃道：“宋叔的这份魄力，我这当子侄辈的，还真是拍马不及。”
宋有奎眼睛一瞪：“你这孩子，还调侃上你叔了。”
江笑笑摸摸鼻子，“宋叔到时候就在家里等着收钱吧，您今日做下的这个决定，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291 愈发沉重
没有人会不喜欢好听的话，宋有奎乐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那里。
“那就借你吉言了。”
到家的时候，江平富夫妇二人还在帮忙着把卸货，江笑笑把价目表往怀里一放，也紧跟着去帮忙了。
宋有奎只是晃眼瞧了一下，结果便入目的花苗几乎全都是绿油油的，看起来极其有精神头，他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也上去帮忙卸货。
整个江家，除了怀孕的周秋菊被大家勒令不许来帮忙以外，全都加入了了卸货的行列当中。
足足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马车上的花苗搬下来放好。
喝了一口热茶后，送货过来的小厮就调转了方向，按照原路返回。
而这个时候，江笑笑、江河和宋有奎三人已经坐在了书房里面，就种花一事谈论得热火朝天。
宋有奎瞧见气派的书房时，刚开始还有些拘束，随着与江家兄妹往后商讨下去以后，便也放开了。
他针对兄妹俩提出的想法，指出了许多不足之处，让两人都受益匪浅。
三人坐在书房里，一直聊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才结束了这次谈话。
走出书房的时候，宋有奎满脸都堆着笑，婉拒了江平富留饭的请求，火急火燎就走了出去。
江平富狐疑地看向自家闺女：“江河、笑笑，你今天下午都跟你宋叔商量了什么事情？值得他这般模样？连饭都不吃了！”
“就是跟花苗相关的事情啊，大概……是未来日子有了奔头，所以才让宋叔变得这般风风火火的吧。”
宋有奎刚走到家门口，就发现门外站着好多人。
等在他家门口的人，听到了声响，齐刷刷地转过头注视着他，宋有奎被吓了一大跳。
待瞧见这些人的面孔以后，他才反应过来这些人，都是之前他去拜访过，只给了回他一个“再看看”的人。
想起江笑笑今天带着花苗回村的举动，宋有奎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了一些猜测，唇角微微一翘。
“嗯，都进来坐坐吧。”
“欸。”
约莫半个时辰后，这些人才从宋有奎家里走出来，回去时的脚步不同于来时的沉重，仿佛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般轻快，浑身都带着如释重负。
……
江笑笑吃过晚饭，便一一把那些耐寒的花苗整理了一下，而后放到了前院和后院当中。
一家人也跟着来帮忙。
可惜花苗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前院和后院都快堆满了，也才刚刚把那些耐寒的花苗放完而已。
要知道，她家盖的新房别的没有，就是一个“大”字，前院和后院加起来快有几百平了，就是这，也堪堪才把耐寒的花苗放完而已。
所幸家里没住人的空屋子还有很多，江笑笑眸光微动，把这些花苗搬到了房间里头去。
她只在房里放了少部分的花苗，其余的花苗，则是随着江笑笑唇畔吐出一个“收”字之后，便消失不见了。
就算家里来客人了，爹娘他们也不会把人带到后院来，单是前院堆得满满当当的花苗，就足够让人震惊了。
有知情的人问起时，就搪塞说把剩下的花苗都放在了后院、空房子里，平日会抬出来晒一下，倒也不会惹人怀疑。
饶是见过很多次物体从眼前凭空消失的场景了，但众人还是觉得惊奇不已，江晓月托腮感叹：“小姑姑上辈子一定是个大善人，所以才会有这么一个厉害的……”
江晓月还是很懂分寸的，话说到这里，后面的几个字就收了声音。
她如同天马行空般的想象，让众人不禁莞尔一笑。
江笑笑屈指捏了捏她的脸，“快过来，看姑姑从翟阳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江晓月登时被礼物二字吸引了注意力，欢呼道：“就知道小姑姑对月月最好了！”
“哇，是裙子呢！好好看！谢谢姑姑。”
江晓月乐得直蹦三尺高，道了一声谢，就接过裙子准备去穿上试试看了。
难得去一趟府城，江笑笑给大家都带了礼物，拿出礼物，一一给大家分发了下去。
众人又是好一阵欢声笑语。
与江笑笑家里欢声笑语不同的是，云闲别庄一处屋子里的气氛确是变得越来越沉重。
云神医已经检查过了，那堆碎肉就是普通的蛇头，对王爷体内的毒起不了半点用处。
便是菜花蛇的那对獠牙，他也反复试验了许多遍，甚至不惜以身试法，对准自己的身体刺了进去，结果连一点反应也无。
能用的法子，他都用了。
无论是把芶戮之毒灌注到猪蹄子里面去，而后再将蛇牙打进去吸毒；还是直接将蛇牙置入毒血当中，都起不了丝毫的用处。
甚至就连蛇牙，最后也被毒血腐蚀得斑驳不堪。
他眉头皱成了一团，“蛇牙废了。”
云神医深吸一口气，“应该是蛇身有异，或许能从追云的血里找出一些端倪。”
他取了一点血，将它放置到特制的器皿中，半个时辰后，看着被乌血同化的血，他的面色变得很难看。
292 陷入沉思
云神医过来找祁渊的时候，恰好孟青栀也在这里。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云神医眼皮子一阖，只当做没瞧见，向二人行礼之后，他才开口：“王爷，臣有一事向您禀报。”
孟青栀猜都能猜出他是为渊儿被菜花蛇咬一事而来的，她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借此掩住眸子里的神色。
祁渊面色不改，“云神医请说。”
好在，在他来之前，孟青栀就屏退了一干丫鬟小厮，整间屋子里就只有她和祁渊两人，现在倒是不用再顾虑这个问题。
“王爷，蛇头和追云的血，臣全都试过了，于芶戮之毒没有丝毫用处。臣是觉着，王爷当时是不是忽略了哪里？所以特意过来问一问。”
祁渊诧异，“它们对芶戮都没用？怎么会？我身体里传来的轻松可不像是作假……”
他皱着眉，陷入了深思当中。
云神医站在一旁，眸子眨也不眨一下，紧紧注视着他。
孟青栀侧目看了他一眼，眸光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约莫一盏茶后，祁渊摇头：“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确实是没有找到有忽略的地方。”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了许多：“这毒……该不会生出了什么新的变化吧？”
云神医摇头否认：“臣很确定，王爷体内的毒，不是生出了什么新的变化，就是毒素有所缓解。”
他默了一下，“王爷若是不放心，臣可再为王爷诊一次脉。”
祁渊缓缓点头，抬手撩起了衣袖。
他把手搭了上去。
少顷，才将手收回。
“王爷大可放心，您体内的毒，并没有生出新的变化，较以前相比，也确实是有所减轻。”
祁渊听罢眉头高高蹙起，“既然菜花蛇对芶戮无用，那……它是怎么减轻的？还真是奇了怪了。”
云神医见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沉吟了片刻，道：“烦请王爷再仔细想一想，若是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就第一时间告知于臣。”
他抬手看向两人，恭声道：“太后，王爷，臣先告退了。”
祁渊：“那云神医先忙着，我再想一想。”
孟青栀端坐在一旁，对两人之间的对话熟视无睹，只是自顾自喝着茶。
等云神医一走，她也紧跟着起身：“哀家乏了，便回去歇息了。”
祁渊起身。
“儿子送送母后。”
孟青栀脚步微顿，倏地转头，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而后道：“云神医不是说你身子骨虚得很吗？送就不必了，你自己好好休息。”
想必解毒是用不着她来操心了，不过既然云神医说了他身子虚，那就得好好养养了，免得她日后久久都抱不上乖孙孙。
说完，就大步离开。
徒留祁渊一人站在原地。
半晌后，祁渊才颇为好笑地摇摇头。
孟青栀追上了云神医，笑道：“烦请神医多给渊儿开些温补的方子。”
云神医微愣，然后摇摇头：“太后，凡事不宜太过，适量的温补是可以的，若是补过头了，反倒是成了一件坏事。”
孟青栀眼睛一眯，语重心长地嘱咐他：“总之……尽快将渊儿的身子调理回来就成了。云神医是这方面的高手，想必自然有在不伤害他身体的情况下，弥足体虚的问题，这事儿，就交给云神医了。”
云神医：“……”
他没有去深究孟青栀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就匆忙进了药室。
约莫一个时辰后，夜南将温补的汤药给祁渊送了过去。
“王爷，云神医吩咐给您熬的药。”
熟悉的药味儿涌入鼻端，这是他之前那段时间喝过的温补身体的药，祁渊眉头皱了一下，“不是已经不用喝了吗？”
夜南摇摇头：“听云神医说，这是太后娘娘特意跟他提起的，说是尽快将主子的体虚给补上来。”
祁渊眉心突突一跳，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就是觉得自家母后好像操心操得太早了一些。
夜南小心翼翼抬头，瞧见他的唇突然就抿了起来，犹豫道：“主子，那这药，您还喝吗？”
祁渊绷着脸，“先放那里。”
夜南听出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本来还想问问菜花蛇的事情，生怕不小心被主子迁怒罚去厨房，连一息都不敢多待，将汤药搁到桌子上，行了一礼就匆匆告退。
祁渊面部表情，看了黑糊糊的汤药一眼，到底还是端起来一饮而尽。
……
翌日。
天上难得地挂上了太阳，阳光洒落在大地，让人都变得懒洋洋了起来。
周秋菊眼睛弯了弯，抬了个躺椅就到院子里晒太阳去了。
天气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情，江笑笑的心情也好了几分，想着许久都没有练过舞了，便兴致勃勃拿起长剑，到院子还能下脚的地方舞了两下。
周秋菊看着看着，不由打了个哈欠。
江笑笑注意到了，刚准备去给大嫂拿条毯子来，结果还没走出院子，江河就抱着毯子过来了。
她摸了摸鼻子，迅速将长剑收起，脚下步伐加快。
江河狐疑道：“笑笑，你不练武啦？”
江笑笑身体僵了僵，“不练了。”
继续待在这里，等会儿就不是她练武了，而是大哥大嫂虐她了。
自从大嫂怀孕以来，大哥就愈发地宠溺大嫂了，时常都让没吃饭的江笑笑饱得不行。
江河没察觉到不对劲，只是嘀咕道：“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
周秋菊嗔了他一眼，“你还没看出来呐？日后收敛着些，免得让大家觉得不好意思。”
江河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都听你的。”
江笑笑收好剑，便去了老房子那边，准备将素香斋卖得比较好的几款香水再调配一些，免得到时候开业出现香水不够卖的情况。
配制好一瓶香水以后，江笑笑看着手里的瓷瓶陷入了沉思。
她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用素香斋的名义，在村子里再建一个作坊。
就算她有空间这样的神物，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293 势在必行
即便是有爹和娘帮着蒸馏花瓣，提取出花瓣里面的精华，对于江笑笑来说，速度也只能算是勉强。
等到过完年之后，翟阳那边的素香斋差不多就能张罗起来了。
到时候翟阳那边铺子的需求，只会比茶山镇这边的需求还要大，只是让家里人帮忙的话，根本就供应不上。
何况她还不仅仅只是想要素香斋止步于茶山镇、翟阳，她想让素香斋往更加广阔的地方迈过去，就近搭建一个作坊的事情，势在必行。
到时候只需要把蒸馏的这个环节，交给作坊里的工人们来弄就可以了。
即便是有人起了心思，也不可能伤及到根本。
至多也就是自己摸索着搭配出一些香出来，若是真出了几个那么有天赋的，江笑笑觉得其实这也不见得就是一件坏事。
与其打压，倒不如许以重金，将人聘请到素香斋来工作，也能借机转移别人的注意力，免得一些人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来。
日后……说不定能避免很多麻烦。
前提是得真出了这样有天赋的人。
江笑笑眸光变得坚定，瞬间就下定了决心。
虽说花田的事情暂时还没有着落，但江笑笑觉得，作坊的事情，倒是可以先提上日程了。
毕竟过完年后，翟阳那边的素香斋就要张罗起来了，有备无患嘛。
等到作坊建成，也不用担心无花可用，介时去采买一些回来也是一样的。
江笑笑坐不住了，起身跟家人知会了一声，便驾驶着马车往茶山镇的方向而去。
找到叶景林的时候，他正在家里蒸包子，白皙的脸庞上沾染了面粉，看起来有些好笑。
如果不是顾忌着婶子在场，她恐怕早就绷不住笑出声来了。
正在厨房里头忙活的苏氏见来了客人，还是个水灵灵的丫头，乐得眉开眼笑，忙招呼：“快进来坐，坐会儿就能吃上婶子做的热气腾腾的肉包子了。”
江笑笑仿佛已经闻到了肉包子的味道了，说来她也许久都没有吃过包子了，听见苏氏这么一说，也有些意动。
叶景林为两人互相介绍了一下。
他没有向他娘透露什么，只是说江笑笑在素香斋打工。
江笑笑眯着眼笑：“苏婶子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等会儿可得敞开了肚皮，好好尝尝婶子的手艺。”
“欸，婶子这里别的没有，包子是管够的！”苏氏眼角笑出了褶子，“小丫头原来叫笑笑呀？这名儿听着真好，朗朗上口。”
江笑笑嘿嘿一笑，没有去接话头，反而是道：“婶子，我来帮你吧。”
苏氏猜到江笑笑上门，应该是找儿子有什么事情，只是笑着拒绝：“这里有婶子就成了，景林，你赶紧带笑笑去喝口热水。”
叶景林应了一声，带着她去了堂屋。
不待他询问，江笑笑便直言道：“叶掌柜，我们在金花村建一个作坊吧。”
叶景林愣了一下，“姑娘说的可是香水作坊？”
江笑笑缓缓点头，“对。”
叶景林不是太了解作坊，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担忧道：“姑娘，若是搭建作坊的话……这样会不会让别人把那些香水的制作方法给学了去？”
“不会，就算是学，顶多也只就能学会一些如何提取出香油，没有我记在脑袋里的方子，想到调配出好闻还不腻的香可不容易。”
江笑笑语气微顿，“如果真有那么一两个有天赋的人，把他们请到素香斋来做工也未尝不可。”
叶景林眸光亮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语气里充满了赞许的意味：“这些确实如姑娘所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紧接着，他话锋就一转：“但是，如果有人泄密，把提取出香油的法子提供给了其他胭脂水粉铺子的话，经过这方面的高手之手，再加以调配，对于我们素香斋来说，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说实话，江笑笑还真没考虑到这层。
这会儿她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莽撞地行动，而是在有了想法的第一时间，就过来找他商量。
江笑笑点点头，“多亏了叶掌柜提醒，这确实是个大问题，得好好考虑考虑。”
苏氏抽空往堂屋望了一眼，瞧见两人相谈甚欢的模样，眼睛不由弯了弯。
她这个儿子呐，平日里倒是难得一见这样乖觉的模样，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发号施令。
她突然愣了一下，总觉得自家儿子这会儿对待笑笑的态度，就像是属下对待主子一样。
苏氏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毕竟笑笑要比他儿子小将近十来岁呢，应该不大可能。
她摇头笑了笑，把蒸好的包子送了过去。
她先是站在堂屋外“咳”了一声，见两人把视线转到她这里，苏氏才扬起笑容，端着蒸笼走了进去。
“快尝尝婶子做的包子好不好吃。”
江笑笑眸光一亮，“我隔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就冲这香味儿，就知道婶子做的包子肯定好吃。”
苏氏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轻咳一声，在两人手边分别放了一盘包子，“那你们边吃边聊着，婶子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
面粉的清香和肉馅的浓郁香味儿混合到一起，江笑笑不由食指大动。
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了下去，汁水就在口腔中爆开。
包子皮薄肉厚，咬上一口，肉汁儿都能顺着嘴角流下来，可以说是喷香无比。
苏氏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轻咳一声，在两人手边分别放了一盘包子，“那你们边吃边聊着，婶子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
面粉的清香和肉馅的浓郁香味儿混合到一起，江笑笑不由食指大动。
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了下去，汁水就在口腔中爆开。
包子皮薄肉厚，咬上一口，肉汁儿都能顺着嘴角流下来，可以说是喷香无比。
苏氏被夸得有些飘飘然，轻咳一声，在两人手边分别放了一盘包子，“那你们边吃边聊着，婶子就不打扰你们谈话了。”
面粉的清香和肉馅的浓郁香味儿混合到一起，江笑笑不由食指大动。
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了下去，汁水就在口腔中爆开。
294 含糊其辞
“那成，下次可得好好尝尝婶子的手艺。”苏氏也跟着叶景林一道往外送。
江笑笑：“婶子快些回去吧，外面风大，我下次一定来尝尝婶子的手艺。”
“欸，景林，快去送送她。”
“娘，你回去吧，我送就成了，”叶景林也跟着劝道。
见苏氏回去了以后，叶景林询问了一下，才把江笑笑往集市那边送。
走着走着，吆喝声渐渐传入耳畔，江笑笑转身冲叶景林点了点头：“那到时候就麻烦叶掌柜了。”
有一些细节江笑笑没有顾虑到，经过叶景林填补以后，完善了许多。
开作坊的事情倒是敲定了。
两人约定好了，明日一早，就由叶景林代表素香斋出面，去找宋有奎商量作坊的事情。
江笑笑估摸着，若是素香斋将要在金花村设立一个香水作坊的事情，被村民们所得知的话，决定开春之后种花苗的人恐怕会多一半。
叶景林摇头一笑，“姑娘折煞我了。”
他觉得这事儿有利于素香斋日后的发展，况且本就与他息息相关，压根儿就当不起江笑笑一句麻烦。
江笑笑顿住脚步，“叶掌柜就送到这里吧，苏婶子想必是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吃包子呢。”
叶景林四下张望了一下，发现再往前走几步，就是集市了，嘱咐她了一句，将马车缰绳交给她之后就大步离开。
江笑笑来集市，是想着顺道给大嫂买一些蜜饯回去，家里的蜜饯罐子快要空了。
采买好蜜饯后，江笑笑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齐渊。
想起夜南当时曾说，齐渊是有急事就先回了茶山镇，也不知道事情处理好没有。
想到这里，江笑笑顿时愣住了。
她好像只知道齐渊在茶山镇，并不知道他的落脚处在那里，即便是想要去找他，也没有门路。
江笑笑眉头不禁皱了皱，但很快就松开了，想着下次见到他的时候再问也是一样的。
……
翌日。
叶景林特意起了个早，挑选了一件看起来就像是素香斋掌柜的衣衫，便坐着马车往金花村而去。
铺子里有一辆牛车和一辆马车用来拉货，过年放假了，因着他家就在镇上，索性就把牛和马牵回家照顾着了，等到铺子开业的时候再给送回去。
如今，倒是方便了他。
辰时，一辆马车驶进了金花村。
叶景林向村民们问过路后，就直直往宋有奎家的方向驶去。
看着院墙思忖一番，而后利落下马，伸手敲响了房门。
“谁呀？来了。”
没过多久，里面就传来了一位妇人的应声。
脚步声渐近，下一瞬，院门就从里面拉开。
杨氏瞧见门外，一身锦衣，身披纯白斗篷的男人愣了一下。
这人一身的布料看起来就不便宜，是上好的绸缎，布料就跟笑笑穿的衣服布料一样。
“这位……这位公子，你有事情找我吗？”杨氏卡壳了一下，才想起要用什么来称呼他。
叶景林点点头，“你好。婶子，我是想问一下，这里可是村长宋有奎的家？”
杨氏：“我就是宋有奎的妻子，你……”
刚开口她就愣了一下，一般来说，过年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人来找当家的。
眼前这人衣着布料都是顶顶好的，更别提还有马车，她不免就多想了一些。
恰好之前笑笑又与当家的提过，会为当家的引荐素香斋的掌柜。
虽说他来的这会儿好像是早了点，但也不妨碍杨氏往那边猜测。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杨氏瞳孔都瞪大了一圈，脸上出现激动的神情：“这位公子可是素香斋的掌柜，叶掌柜？”
叶景林一愣，然后应道：“我就是，看来江……江笑笑已经跟婶子提过了。”
杨氏没想到还真猜对了，连忙将人往屋里请。
“叶掌柜快进来坐会儿，我这就去吧当家的给喊回来。”
宋明安听见声音走过来查看情况。
杨氏见了自家儿子眸光顿时一亮，忙冲他招手：“明安，你过来陪着叶掌柜坐下喝喝茶，聊聊天，娘去外面把你爹找回来。”
“叶掌柜？”
宋明安心里一跳。
莫非是素香斋的那个叶掌柜？
抬眸打量了一下杨氏的神情，宋明安瞬间就确定了，眼前之人真是就是素香斋的叶掌柜。
宋明安愈发不敢怠慢了，扯开嘴角对他笑了笑，“叶掌柜请跟我来。”
杨氏先是泡了一壶茶，把茶具给两人端过去以后，才急匆匆跑去找宋有奎。
宋明安有些局促，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稍稍压下心里的局促，才道：“我爹最近一直忙活着说动村里人种花的事情，经常天不亮就出门了，还望叶掌柜海涵。”
叶景林莞尔一笑，“有这么一个村长，理应是金花村的福气才对。”
宋明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叶掌柜折煞我爹了，这些事情，是村长应尽的责任。”
他顿了顿，试探道：“叶掌柜这次来，可是与我们村子商量买花事宜的？”
笑笑才刚把花苗买回来没多久，都还没有下地呢。
若是他连花苗的影儿都没见到，就准备与他们商量买花什么的话，他想，他可能就会怀疑种花到底靠不靠谱了。
毕竟大家都没有过种花的经验，换成是他，在没见到花的品相之前，是绝对不可能与人相谈的。
叶景林看破不说破，只是轻轻摇头：“不是这个，这个得等到花苗长成了再说。”
宋明安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心知自己的顾虑肯定瞒不过他，索性坦言道：“让叶掌柜见笑了。”
“都是人之常情，无妨。”
杨氏在某个村民家里找到了说得口干舌燥的宋有奎，顾不得他这会儿正在尝试说服别人种花了，打断道：
“当家的，你快跟我回家，有人找你。”
宋有奎眉头一皱：“谁找我？什么事情？难不成是笑笑？”
想到有可能是笑笑找他，宋有奎就准备起身回家了。
杨氏一时也摸不准叶景林来找当家的用意是什么，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胡诌，含糊其辞道：“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295 随口就来
宋有奎转身说了一句他下午再过来，就跟着步履匆匆的杨氏出了院门。
四下看了眼，见道上没人，宋有奎杨杨氏那里凑了凑，小声道：“现在没人了，能跟我说说是谁找我了吧？”
杨氏压低声线，喉间蹦出几个字：“是叶掌柜。”
“什么？叶掌柜……”
宋有奎惊了一下，心知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赞许地看了自己媳妇儿一眼，还好她当时没有大声嚷嚷，免得消息传扬出去都跑他家里去看热闹，最后惹得叶掌柜心生不喜就不好了。
他大步越过她，小跑回了家。
杨氏赶紧跟上。
约莫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宋有奎就跑回了家门外。
抬手拍了拍胸口，给自己捋了捋气，待呼吸平稳下来后，推开门往里走。
步入院子，便听见明安与一位陌生男子交谈的声音。
宋有奎理了理衣袍，才扬起笑容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
他在堂屋面前站定，笑着打招呼道：“叶掌柜。”
叶景林起身，颔首致意，随后便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在金花村设立作坊？”
屋子里的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并且说出来的话都是一模一样的！
“对。”
三人被狠狠地震惊了一把，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被这个消息砸得晕乎乎的，仿佛置身于云端，整个人都是虚的。
宋有奎颤抖着唇：“叶掌柜当真没骗我？”
“没骗你，是真的。”
宋有奎听罢，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淡定，双颊涌上一坨激动的红。
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按捺住心头的狂喜，仔细思忖一番，觉得素香斋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在金花村搭建香水作坊。
应该是因为笑笑。
与其说是因为笑笑，倒不如说……
是笑笑跟素香斋提了什么要求。
他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我有一事不明，想问问叶掌柜。”
“村长请说。”
“作坊的事情，是不是因为江笑笑跟叶掌柜提了什么要求？”他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不等到叶景林回答，宋有奎便道：“笑笑那丫头心地最是善良，如果……如果素香斋在金花村设立香水作坊的条件，是因为她往后退让了自己应得的利益的话，那这作坊，不建也罢。”
他清楚地明白。
作坊建成后，会让金花村里的很多农户都能吃得起肉，穿得上新衣，改善现在的生活。
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
笑笑带动村民们种花，为大家出谋划策，寻找致富的法子，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没必要为了拉大家一把，而损失自身的利益。
如果真是这样，他情愿不建这个作坊。
就算不建作坊，宋有奎相信，大家也能靠着种花来改善自个家里的情况。
叶景林在来之前，设想过他们的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有想过这一种。
单单只是与他相处的这一会儿时间，叶景林便看出了宋有奎的性子。
有底线，拎得清，为人通透……或许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一面。
他突然有些明白，姑娘为什么愿意拉大家一把了。
姑娘大抵是因为这些吧。
宋明安嘴唇蠕动了一下，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宋有奎紧紧盯着叶景林，不错漏一丝一毫。
“宋村长可知，作坊能为金花村村民带来什么？”
他的话让宋有奎心里一沉，“我很清楚，但如果那是笑笑用自身利益换来的，我情愿不建这个作坊！我还就不信了，咱们凭借着种花，往后的日子也会愈来愈红火！”
宋有奎抿了抿唇，绷着脸看向宋明安：“明安，送客。”
这就是不谈的意思了。
叶景林只是想试探一下，没曾想宋有奎竟要闭门谢客了。
能有这么一个人为姑娘设身处地地考虑真好。
他嘴角噙着笑意，眸光较刚才变得柔和了许多。
“宋村长你误会了，我先跟宋村长透个底吧。这不是最近有胭脂水粉铺子准备把江姑娘挖走嘛，素香斋为了留下江姑娘可是下了不少的心思。”
叶景林忽悠人的话随口就来，并且脸不红，气也不喘。
毕竟素香斋这个铺子就是江笑笑的，也不存在说为了自己的利益退让。
而姑娘又不愿意透露身份，故而叶景林想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这个说辞，最能让人信服且还不会怀疑什么。
按照姑娘制香的天分，其他铺子想把姑娘挖过去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要不是素香斋本就是江笑笑的，可能叶景林这会儿就应该忧愁要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人留下了。
想到这里，叶景林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促狭。
宋有奎愣了一下，想通了什么，面色稍缓。
“听叶掌柜的意思，作坊也囊括在这里面。”
是疑问，也是肯定的语气。
叶景林面色丝毫不改，为了增添信服度，嘴角扯了扯，苦笑道：“那可不，素香斋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让姑娘留在素香斋呢。”
296 逢场作戏
宋有奎点头而后又摇头。
“算了，嫂子，我还是跟你一道进去吧。”
魏玉梅愣了一下，看着他眼底的焦急，没有拒绝，“那村长跟我进来吧，笑笑这会儿应是在吃早饭，村长吃了没？要不顺道吃点。”
“就不麻烦了，我在家吃过饭了。”
魏玉梅把宋有奎领进了前院，江笑笑这会儿正在偏厅里吃饭，听见喊声，忙搁下碗筷迎了出去。
“娘，宋叔，你们这是……？”
“是这样的，宋叔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宋叔请说。”
魏玉梅笑着看向闺女：“笑笑，那你就陪着你宋叔聊会儿，我去给你们泡一壶茶来。”
宋有奎嘴唇张了张，本想说不用特意避开，但见魏玉梅的身影已经走出去了，就只好作罢。
他沉吟片刻，抬眸直视着她。
“笑笑，你跟宋叔老实说，作坊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
宋有奎眸光如炬，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那般紧紧注视着她的神情。
江笑笑状似诧异地扬眉，“素香斋的人今天过来了？”
果真与她有关。
宋有奎叹了口气，“笑笑，如果这作坊是用你的利益换来的，还是就不开了吧，叔这就去回绝了他们。”
江笑笑错愣片刻，才反应过来宋有奎在说什么。
她哭笑不得，连忙喊住转身的男人。
“宋叔，您想哪儿去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用自身的利益，去换素香斋在金花村设立作坊了，您可不要瞎说，这事儿连我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呢！”
宋有奎错愕不已，“可你刚才不是说……”
江笑笑面不改色：“我想着一定是素香斋的人来找过宋叔，所以叔这会儿才会过来找我。”
宋有奎默了默，他还以为笑笑刚才的话，就相当于是默认了，结果到头来竟闹了一个笑话。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鼻子，“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叶掌柜说，素香斋用了很大的代价才把你留了下来，说是在金花村设立作坊也囊括于其中，可有这回事？”
江笑笑一听，便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不动声色追问：“叶掌柜还跟宋叔说了什么？”
宋有奎没有多想，当下就把叶景林与他之间的谈话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江笑笑听罢，只觉得有一层暖意从胸腔间散发开来，流淌至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可见她当初的决定没有做错。
江笑笑的唇动了动，有感而发本想说一些煽情的话，临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宋叔大可放心，确实如叶掌柜所说，最近有一些铺子正在与我接触，准备出重金将我聘请过去，素香斋为了留下我，花了不小的代价。”
她顿了顿，掷地有声道：“我可以向宋叔保证，作坊绝对不是我用切身利益换回来的，是素香斋为了留下我而做出的退让。”
宋有奎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觉得这会儿的江笑笑看起来就很有气势，说出来的话让人很是信服。
“我知道了。”他心里已经信了九分。
“宋叔，您等等，我跟您一起过去会会叶掌柜吧。”
宋有奎思忖片刻后点头：“也好。”
魏玉梅把茶泡好，刚穿过抄手游廊便瞧见似乎是准备外出的两人。
“村长，笑笑，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不坐下喝口茶吗？”
“娘，叶掌柜来了，说是准备在咱们村建造一个香水作坊，我准备跟宋叔一起去看看。”
“欸，那你们快去，总不好让人家干等着。”
……
不多时，宋有奎便领着江笑笑回了家。
江笑笑紧跟着他的步伐走进堂屋，入目就瞧见正襟危坐的叶景林。
嗯……看着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想起村长说的话，眼角不由抽了抽，如果她不是当事人的话，说不定还真就信了叶景林的那单说辞。
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江笑笑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的眼神传达出一个信息：
——想不到叶掌柜还有这种天赋。
叶景林领会到了，眉梢动了动，权当成是姑娘对他的夸奖了，旋即便起身拱手：“江姑娘来了。”
“叶掌柜，”江笑笑跟他打完招呼，就看向了屋子里的另外两人。
“婶子好，明安大哥好。”
“欸欸，笑笑好。”
杨氏笑了笑，“明安，快跟娘去把院子里的柴火劈了。”
——我过年前不是已经劈够了一冬用的柴火了吗？
他刚想这么回，话到了嘴边，宋明安才倏地反应过来，娘这是准备把他支开，好让爹他们更方便说事情。
他犹豫了一下，转眸看向宋有奎。
宋有奎眼皮子一掀：“去吧。”
宋明安默了默，垂头丧气走了出去。
为了让自己方才脱口的话看起来更容易让人相信，等两人一走，叶景林面上就热络了许多，一会儿江姑娘长江姑娘短的嘘寒问暖。
江笑笑眼角抽了抽，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绷住面部表情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宋有奎见状，心中有了思量，原本是信了九分，经此之后就变成了十分。
如果不是因为笑笑那一手制香的本事很厉害，厉害到了许多胭脂铺子都在争抢的程度，不然他还真想象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值得一位掌柜如此热络地对待笑笑。
便是说一句谄媚都不为过了。
方才他表现得有多淡然，这会儿对江笑笑就有多么热切。
不过这也是一桩好事儿，证明着笑笑本事大着呢！
宋有奎暗地里松了口气。
任他想破了脑袋，也不可能猜得到还有江笑笑是素香斋幕后东家的这一个可能性。
江笑笑余光一直注意着他，见宋有奎的身体有了一定程度的放松，唇角弯了弯，轻咳一声，打断了叶景林的逢场作戏。
“叶掌柜，我们说正事吧。”
“好，那就依姑娘所言。”叶景林正了正色，一本正经道。
他的变脸速度，让一旁的两人都惊叹不已。
江笑笑眸光渐深。
一瞬间，心里念头已是百转。
叶景林有这样的本事，江笑笑也能放下心来让他去翟阳了。
297 有话想说
……
约莫一个时辰后，宋有奎满脸都洋溢着笑容，将叶景林送到了马车上。
在这一个时辰当中，三人不仅选定了作坊的驻址，还将一些细节都给完善好了。
“那就这么说好了，天冷路不好走，叶掌柜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叶景林点点头，“我今日回去就会去采买木料等物，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明天就能把材料给送过来。”
“好好好。”宋有奎都乐得眉开眼笑，只会说好了。
素香斋在金花村搭建香水作坊的事情是敲定了，宋有奎接下来便负责张罗人手。
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自然是要先紧着村里人安排。
当然，若是干活不麻利，偷奸耍滑的那种，便是那人是宋有奎亲儿子，他都不可能请人来作坊里做工。
这样不仅砸了金花村的招牌，还会耽误素香斋。
这种损人的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当然，要来作坊做工，那就得与素香斋结契，并送至官府落印，若是有谁生出了坏心思，那可是会被送进官府挨板子的。
宋有奎看过了契纸上面的条条框框，只要大家踏实肯干，不做出不利于素香斋的事情，那么就不会有什么事情，往后的日子才能越过越红火！
还有让宋有奎高兴的一件事情，便是叶景林答应了他，建作坊的人选，就从村子里找。
素香斋那面到时候会按照一天二十六文的价格，来付给建造作坊的人。
因着不管晌午，所以价格就定在了二十六文。
想着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男人们有了活计，他打从心眼里就觉得高兴。
因着三人对盖房子的事情一窍不通，宋有奎决定先问问村子里会盖房子的人，看看这个季节适不适合搭建房子。
若是适合，等材料一到就能立马动工。
若是不适合，那就等到暖和了一些再动工。
宋有奎顾不得与江笑笑闲聊，只是跟她说了一句先去忙了，就匆匆离去了。
江笑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由摸了下鼻子，看来到时候得给宋村长付些工资了。
不然老是这么麻烦村长，她都有些过意不去了。
……
宋有奎找到了人，带人到准备建造作坊的那片地里去勘察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可以动工，就是需要将地基给夯实。
宋有奎松了一口气，想着叶掌柜若是买好了木材、砖瓦一类的材料以后，近几日应该就会送过来。
按理说用不着再特意跑一趟镇上，但宋有奎觉着，还是跑一趟比较好。
索性趁着这个时间，去找叶掌柜把契纸签下，然后拿到官府那边去过明路。
虽说叶景林说，等到他把材料送过来那天，顺道就把契纸签下，让他这两天，先去找盖房子的行家问过了再说。
既然已经有了结果，宋有奎到底还是觉得拿着契纸去官府过了明路才比较放心。
好在叶景林一早就跟他说过了，有事儿可以去西街找他，家里有着一颗枣树，很容易辨认。
确定了现在就能动工后，宋有奎连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就驾着自家牛车直奔茶山镇。
找到了叶景林，将消息告知于他以后，两人便签下了契纸，而后拿到官府去盖戳。
看到纸张上印着属于官府独有的小印，宋有奎心里顿时就有了着落，微不可闻吐出一口浊气，向叶景林提出告辞。
回到金花村，宋有奎就马不停蹄忙了起来。
他整个人几乎都忙得晕头转向的。
不仅要张罗盖房子的人，抽空还得挨家挨户上门，试图去说服大家种花。
光是这还不算完，他还要张罗着去作坊做工的人选。
好在杨氏平日里与村里的妇人都有往来，她比较清楚各家的性子如何，有她在一旁帮忙着，宋有奎也能轻松不少。
江笑笑这面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在云闲别庄的院落里，祁渊已经蹙眉了不下于十次了。
夜北、夜南、夜东、夜西四人隐在暗处，看着坐在石桌旁，浑身都透露出“我很烦躁”的那道身影面面相觑。
夜西捅了捅夜北的臂膀，朝石桌那个方向努努嘴，眼神示意他过去问问主子到底是怎么了。
主子一坐，就在那里坐了有半个时辰了，期间皱了十六次眉，瞳孔涣散，不知道在思忖什么事情。
四人主要是担心他受寒。
夜北摇摇头，上次的惩罚他还记忆犹新，压根不受夜西的怂恿，回撞了一下他的肩，给了他一个“你怎么不去”的眼神。
夜西又分别看向了夜东与夜南两人。
两人皆是摇头。
夜西四下看了看，又把视线转向了祁渊那边。
夜北、夜南、夜东三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微微点头，极其有默契地伸出手，将夜西推到前面。
夜西一个不察，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后对三人怒目而视。
三人又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主子，夜西说他有话想跟您说。”
祁渊侧目轻扫了他一眼，“你想跟我说什么？”
夜西：“……”
祁渊久久得不到回应，语气幽幽：“嗯？”
他呵呵干笑两声，结结巴巴道：“主子，就……就是，坐在院子里赏景怪冷的，不如回屋子里，靠在窗边赏景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