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你喜欢我?
许是清晨的雾气,让少年的眼神显得温柔缱绻。
祁渊脸上戴着中秋去逛花灯会时戴过的那块面具,衣袖间还能瞧见很深的露水痕迹,由此可见他在屋顶上待了很久。
他是猜测到江笑笑家办完暖房宴没多久,就差不多该腾出手来收拾林烟烟了,他一直就命属下盯着胭脂坊这边,听见夜南的汇报后,担心她的安危就跟了过来。
如果不是因为小姑娘的那句“多谢夸奖”,祁渊根本就破不了功。
他站在屋顶,因着视线被阻隔,瞧不清小姑娘面上的神情,不禁在心里想象着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应该是怎么样的神情。
会不会是如同狐狸般的狡黠?又或者是一脸娇蛮…
想着想着,便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是你,”江笑笑目光微暗,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眼前的少年,是在中秋花灯会上骗走她一只莲花花灯的人,也是不由分说便把玉佩给她的人。
她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阁下还真是喜欢跟踪人。”
祁渊笑而不语。
江笑笑说完,便把怀里的那块玉佩拿出来,往屋顶的方向就是一砸。
祁渊吃了一惊,似是没有料到刚把玉佩还回去不久,就被她退了回来。
夜北突然感觉四周有点凉,抬头望了一眼,便对上自家王爷凉悠悠的视线。
他干笑两声,连忙伸手去接住玉佩,暗道自己是不是跟玉佩有仇?
不是偷送玉佩,就是在接玉佩的路上。
林九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神,看了对峙的两人一眼,大步走了出去。
夜南瞧见神色匆忙的林九一眼,身体一动,跟了上去。
江笑笑眼带警惕,心里满是庆幸,还好近几日她比较谨慎,都没怎么用过空间,否则后果将难以预料。
她在赶过来的路上,以及到了这里后,根本就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人。
便是连那些会武的护院也不曾察觉,由此可见眼前的人,武功比他们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江笑笑胸膛起伏了一下,而后迅速镇定下来,“你跟踪我那么久了,到底有什么企图?”
夜北见主子避而不答,都有些替他着急,不禁在心里替他回答道:你。
祁渊眸光微凝,“跟踪你那么久?”
江笑笑奇怪的看着他,只觉得这人好生奇怪。
瞧他的反应似乎是对此感到不解,难道骗走莲花花灯的人不是他?暗中打听到她身份的人不是他?在她家里办喜宴那天,跟踪她把玉佩送过来的人不是他?
她面无表情反问,“难道跟踪我的人不是你?难道不是在我把玉佩还给通宝钱庄的掌事后,你就着人打听了我的消息,还时时打探我家的消息,所以特意远在我家办酒宴那天把玉佩还回来的?”
夜北感觉又有点冷,不禁扯了扯衣襟,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不过是借着光明正大去送礼的机会,中途偷偷潜入了放礼物的房间一下而已。
这……怎么就叫江姑娘误会成了这个模样?
主子是悄悄跟着过她几次,但压根就不是她说的这几次啊,而且都还是担心她才跟过去的。
祁渊没有为自己辩解,两指夹着玉佩,淡淡道:“没什么企图,只是想把玉佩还给你。玉佩用来换姑娘的莲花花灯。”
江笑笑快被气笑了,“我已经拿着这枚玉佩,去通宝钱庄取走了一只莲花花灯的铜板。”
言外之意便是她与他之间没有瓜葛了。
让武功高强的暗卫带着躲在远处吃瓜的孟青栀闻言一惊,心里难得涌上两分满意。
这臭小子还不算太笨,倒是知道送人东西。
不过这小姑娘的反应倒是没在她的预料之中。
铜板?
一想起这个,孟青栀就忍不住觉得好笑。
小姑娘手上明明拿着一枚,可以让整个通宝钱庄都听命于她的玉佩,结果却什么也没干,就只是取走了几十枚铜板。
她很好奇祁渊当时会是什么表情,手肘往旁边拐了拐,示意身旁的暗卫瞧瞧祁渊现在的神情。
暗卫一脸无奈,认命把目光转向景安王,奈何却只能瞧见他深邃的瞳孔。
暗卫轻摇着头,孟青栀蹙眉道:“你带我往前去一点。”
“娘娘,咱们再往前,就该被王爷的人发现了。”
有他内力的加持,倒是不用怕谈话被人听去,孟青栀说话很是肆无忌惮。
听见暗卫的话,孟青栀打消了心里的想法,满脸意犹未尽。
听着暗卫复述给她的话,孟青栀只觉得看江笑笑哪哪儿都觉着顺眼。
奈何她只是一个临时跑过来吃瓜的,并不了解这件事情的始末是怎么样的,满心满眼都是好奇。
转头看向暗卫,“回头查一查素香斋和胭脂坊是怎么回事。”
暗卫:“……诺。”
使唤起儿子的人来,孟青栀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不用白不用。
而另一边的江笑笑见少年迟迟不开口,口出惊人道:“你做甚非要给我玉佩,难不成……你是暗恋我?”
想着他不一定听得懂“暗恋”这个词,江笑笑换了种说法,“你喜欢我?”
夜北被口水呛到,猛地咳嗽起来。
祁渊还在庆幸自己戴了面具,却不知他红透了的耳朵已经把他给出卖了。
孟青栀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小姑娘还真是出人意料,她有些激动,“你快听听,他说什么了?是承认了还是怎么着?”
“还没说话。”
孟青栀都快要替两人觉得着急死了,这头的祁渊却一言不发。
“你不说话,我就当我是猜中了。”
江笑笑瞧见少年红透了的耳根,只觉得错愕,没想到就是随意一猜,结果就还真猜中了。
这个可能,让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得好。
说是乌鸦嘴吧,但准确说来……好像又不能算是乌鸦嘴。
祁渊眸光逐渐变得深邃,良久,叹息一声,轻轻笑道:“是。”
夜北:“……”这怎么跟他预想的场景不太一样啊?难道不应该是主子向江姑娘表明心迹,然后抱得美人归吗?
怎地现在一切都颠倒了个转,变成江姑娘戳破主子的心思了?
239 站在那里
远处的孟青栀听完暗卫的复述,乐得眉眼开怀,“好小子,喜欢就是喜欢,不错。”
暗卫不知道她是在夸王爷不错,还是在夸江笑笑主动挑明不错,默默待在一旁不说话。
饶是祁渊表现得再云淡风轻,但心里还是觉得很紧张,藏在袖中的手不由捏紧,等待着她的回答。
“为什么?”
祁渊在心里设想了很多种她的反应,都没有料到会是这一种,眼底闪过诧异。
正欲开口时,江笑笑又开口了,“一见钟情?不可能吧。”
祁渊薄唇微抿,嗓音沙哑:“姑娘为什么觉得不可能?”
躲在远处的孟青栀听着暗卫的实时转述,暗戳戳激动了起来。
竟然还是一见钟情吗?
想到小姑娘的姿容,孟青栀又释然了。
江笑笑不可置否,抬头瞥了他一眼,“我不喜欢别人跟踪我。”
夜北傻乎乎接了下一句,“所以呢?”
江笑笑一双明眸睁得极大,面上毫无羞窘之色,语气淡然得如同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如果真的喜欢我,就请光明正大的来追我,而不是跟踪,懂了吗?
但是你要是现在想问我对你有什么感觉,很抱歉,我现在还不喜欢你。”
江笑笑先是摆明了自己对待感情的态度,最后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的拒绝了。
她好歹也是在现代待过几十年的人,耳濡目染之下,对待情情爱爱也不扭捏。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要吊着别人,给人希望。
祁渊定定看着从善如流,侃侃而谈的少女,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明明她话里话外的拒绝都表达得很清楚,但祁渊不知道为什么,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他一颗心又“砰砰”跳动了起来。
半晌,少年缓缓点头,眸子里带着柔光,“好。”
不是当事人的夜北都快哭出来了,主子还在那里好什么好呀?竟然不觉得被江姑娘拒绝了难过吗!
而且在她拒绝以后,主子不仅没有丝毫难堪,眼里的柔软反而更甚了!
夜北觉得,一定是他人傻掉了。
江笑笑睨了带着面具并肩而立两位的少年一年,凶巴巴道:“不准把昨晚看见的事情说出去。”
祁渊微愣,而后忍俊不禁,轻笑着点头:“好。”
他越看小姑娘的表情,就越是心动。
不论她是冷着脸拒绝也好;还是凶巴巴凶人也好;又或者是古灵精怪捉弄别人也罢;他都觉得她很可爱。
夜北抚额,心想王爷是彻底没救了。
暗卫木着脸,一边模仿着当时江笑笑凶巴巴的表情,一边说给孟青栀听。
简直是惟妙惟肖。
因为太后已经不满足于听了,要让他演出来,天知道暗卫此时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当听到小姑娘拒绝后,又凶巴巴地说话,孟青栀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倏然,祁渊凉悠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什么让母后觉得那么好笑?不妨说来让儿子也听听。”
夜北嘴角抽了抽,他是没料到这边还躲了一个,啊不,是两个看戏的。
而且那人还是太后!
孟青栀凤眼微挑,仰着头若无其事道:“就是觉得她很可爱罢了,她人呢,走了?”
“嗯,”祁渊神情淡淡,让夜北带着他下了屋顶。
“带哀家下去。”
暗卫忙道一声:“得罪。”
体内内力激荡开来,将她带下了屋顶。
孟青栀看着被拒绝了也不见颓色的少年,欲言又止,想到他的毒还没有解,便也没有说要帮着出主意的话。
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便带着暗卫大步离去。
夜北鼓起勇气壮着胆问:“主子被拒绝了为何心情还很好的样子?”
“怎么,你觉得我的心情难道不应该好?”祁渊顿住脚步,余光扫了他一眼。
夜北心里一寒,唯恐被主子支去厨房学做饭,忙道:“属下是关心主子。”
“少操心一些有的没的,”祁渊淡淡道。
另一面,夜南一直暗中跟着林九。
主要是怕江笑笑坦白后,他做出什么不利于她的事情,就一路跟着他。
好在林九一路上很是安分,收拾好包袱,买下一匹马就出了茶山镇。
夜南怕他中途折回,没有选择就此回去复命,而是一直不远不近缀在他身后。
对此,林九毫无察觉。
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赶快离开这里,不然被官府的人抓回去,情况对他来说就不妙了。
胭脂坊的伙计一大早赶到铺子上,打开门的时候,看见空无一人的大堂和小院儿,眼里不禁闪过狐疑。
林九呢?
别是偷懒了去吧!
伙计走到后院存放胭脂的屋子里,准备检查一下香有没有问题,但在闻到院子里淡淡的香味儿后,又打消了想法。
伙计轻摇脑袋,暗叹自己多心个什么劲?
昨儿分装香水时的气味过了一晚还没散去,能有什么问题?
他没多想,开始把库房里的香水往外拿,掌柜的今天可是要大干一场呢!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对门,到时候看他们还得意个什么劲。
辰时。
一觉好眠,睡到这个时候才醒来的林烟烟,还在为昨晚一举搞垮素香斋的好梦而窃喜。
殊不知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胭脂坊这边的人陆陆续续到了铺子上,因着林烟烟迟迟未来,略一合计,便按照林烟烟的计划,点燃了炮竹。
一大早,便有两位雍容华贵的夫人约好了去寺庙上香。
途经敲锣打鼓的胭脂坊门前,其中的一人才想起来前几日,林烟烟特意跟她提过从京城进了一些香回来。
林烟烟那说得天花乱坠的形容词,倒是让她记住了,说是素香斋名不经传的,哪儿比得上京城那边流传过来的香?
这不,不知不觉就被忽悠了进去。
恰好路过这里,见到胭脂坊门前的热闹,心中霎时一动,着丫鬟去买了十瓶回来,打算给好友,还有各家相熟的夫人都送一些,也算是拉拢一下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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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倒大霉了
与她同行的那位夫人不禁有些狐疑,“我怎么没听说京城那边还时兴劳什子名叫‘月华’和‘妩媚动人’的胭脂呢?你别不是被骗了吧。”
“不可能吧……胭脂坊的胭脂自来就是不错的。”
经这么一说,她打消了怀疑的念头,想着可能是最近京城那边刚出来的也说不定。
因为距离上的关系,所以消息传得慢也正常。
她正色道:“那我一会儿可得好好瞧瞧。”
“是该好好瞧瞧。”
两人坐在马车里,静静等待丫鬟把香带回来。
没过多久,丫鬟便把胭脂买了回来。
其中一人正准备打开香闻闻,但却被另一人阻止。
“咱们待会儿要去见佛祖,熏香不好,免得被佛祖认为咱们心不成,求不成子嗣了。”
她一想也是那么一回事,把瓶子放了回去。
而此时的江笑笑却顾不上看好戏,紧赶慢赶才趁着家人起床之间,把在清风徐来那里等了她一晚上的黄牛给牵回去。
换下夜行衣,如约给了它一个加了“料”的红薯,江平富就拿着一把牛草走过来了,“笑笑,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江笑笑猛地一惊,而后迅速平复下来,神色如常:“我早起听见它在叫,想着可能是饿了,就过来给它拿点吃的。”
黄牛砸吧砸吧了嘴,甚至还极为配合地点了一下头。
江平富瞠目结舌,摸着后脑勺狐疑不已,“咱家的牛什么时候也变得那般聪慧了?”
江笑笑淡然道:“咱们家的牛本来就不笨,爹,我先回去洗漱了。”
“噢,赶紧去吧,免得等会儿上学迟到了。”
江笑笑回到屋子里,忙拿来茶壶,手掌覆盖于茶壶口上,两滴五彩斑斓的液体顺着手掌滴落进茶壶里。
倒了一杯水来润喉,才觉得忙碌了一晚上的疲惫消散了些。
吃过热气腾腾的粥,江笑笑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拿上书包就去了镇上。
而彼时胭脂坊门外,人群熙熙攘攘,听见敲锣打鼓的声响,心中的好奇驱使行人停下了脚步。
当听见伙计说,铺子里新进了从京城来的香后,一些男人摇摇头就走了。
他们可没有那闲钱去买胭脂。
这样的情况只是少数,倒是有公子哥听见京城来的胭脂,想到花楼里的相好的,便迈步走进胭脂坊,买了一瓶月华。
随着进铺子里买胭脂的人增多,一些躲在门外看热闹的女人们蠢蠢欲动,一时热血上头,买了那么一瓶。
伙计都快笑出牙花子了,他神气地看了对门一眼。
香云满脸忿忿,粉拳几乎快捏不住了,“香雨,你快看他们那德行,真是不要脸。”
如果不是了解事情的始末,香云说不定还真有可能被胭脂坊所表露出来的东西给骗过去。
但自从得知了那些香方是胭脂坊的人过来偷的,心里便涌上了深深的厌恶之感。
香雨捂着嘴偷笑,凑近她身旁低语:“不用理会,待会他们就要倒大霉了,咱们等着瞧好戏就成。”
“那倒是,”香云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林烟烟便是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
她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目地就是为了狠狠眼气一下对面。
她着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
远远一瞧,倒是有那么几分气质。
围观的巨人被她华丽的衣着惊到,忍不住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林烟烟唇角勾了勾,步履从容。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在为她让路的时候,有人不小心被撞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怀中刚买的香水也因而不受控制地滚到了地上。
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埋头去找胭脂,毕竟花了几两银子。
哪知却被一位体型肥胖的女子一脚踩碎,一股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酸馊味儿便散开了来。
众人纷纷掩鼻退让,很快就留出了一个中空的地带。
“——呕。”
气味儿入鼻,有人忍不住干呕起来。
待瞧清楚了地上碎了一地的瓷瓶是何种模样以后,众人看向林烟烟以及胭脂坊的神情都变得微妙起来。
听见身后传来的骚动声,她忍不住转过身去瞧。
视线触及到地面上的碎片,以及那一滩黑糊糊散发着酸味儿的水以后,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地上那碎了一地的瓷瓶,上面的花纹她再清楚不过了,正正是胭脂坊特意定做来盛放香水的器物。
这样的变故惊呆了在大堂跑前跑后的伙计。
林烟烟眼神沉郁,径直往前走。
她想得倒是很好,但是有那种刚在胭脂坊里花费过的顾客,纷纷自发围了上去,不让她走,让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叫林九出来见我,”林烟烟还算镇静,吩咐着看傻眼了的伙计。
伙计如梦初醒,正准备去找林九,身子却猛地一顿。
他……他从今天早上就没有见过林九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脑子突然嗡鸣了一声,只觉得眼前发晕。
香云躲在人群中,适时捏着嗓子惊叹道:
“呀,胭脂坊不知道用什么馊水糊弄人呢!”
“胭脂坊怎么能这样啊?”
“那谁知道啊,还不是想钱想疯了呗,也不怕遭天谴哦!”
林烟烟气了个倒仰,衣袖中的手紧紧攥成一团。
她深吸一口气,回眸望去,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群正七嘴八舌,一时之间竟找不到是谁在说话。
香云怕被林烟烟逮住,起哄完就拉着香雨一起回了铺子里,听着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只觉得心情好极了。
香雨挤眉弄眼,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好在素香斋这会儿根本就没有客人,用不着担心被人发现端倪
便是有客人,也被对面的闹腾惊动,中途跑出去看热闹去了。
叶景林自顾自拨着算盘,低垂的眉眼中却满是笑意。
林烟烟揉着眉心,试图解释:“胭脂坊以往的名声如何,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我就是想挣银子,也不可能傻到往瓶子里灌脏水对不对?大家先让……”
话音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241 深藏功名
只因她被人扔了臭鸡蛋。
是狠心一咬牙买下月华的人扔的臭鸡蛋,出于对胭脂坊的信赖,当时买完也没有想那么多,欢天喜地走了。
中途遇上了熟识的人,忍不住和他们炫耀,打开瓶子欲让他们用一用。
结果可想而知。
女人不仅没了脸面,还被人嘲讽买不起就不要买,买赝品来糊弄她们算什么本事?
女人脸色铁青,不敢对他们发作,一言不发就转头过来生事了。
她来得刚刚好,恰逢林烟烟被人围着走不开,几乎没怎么过脑子就把鸡蛋劈头盖脸向她砸了过去。
不过女人并不后悔,看着满身狼狈的林烟烟只觉得痛快不已。
林烟烟气急败坏,苦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法子发作,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假笑。
“给个说法!”
“就是,给个说法!”
“不能让我们的银子白花。”
“就是,谁家的钱不是钱似的。”
事发时,已经快要接近巳时末了。
在胭脂坊搞出敲锣打鼓那一套后,约莫卖出了有将近上百瓶月华,和几十瓶妩媚动人的样子。
买回去的人也陆陆续续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心中几乎被愤怒填满,怒气冲冲往胭脂坊而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来找麻烦要说法的人只会更多,而不会变少。
在女人扔完臭鸡蛋后,紧接着便有满脸怒容的人找上门来。
“骗子!”
林烟烟心知胭脂坊一定是被人整了,如今却迟迟不见林九踪迹,她瞬时明白过来,林九肯定是叛变了。
她恨得牙痒痒,见势不妙,也难以接受自己一身黏糊糊的,冷着脸冲铺子里喊:“还愣着做什么,你们是死人不成?”
傻眼了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忙往人群中挤。
“拦住她,别让她走了。”
众人自发拦住林烟烟,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挣脱人群的包围,冲进了胭脂坊里面。
就连脚上的绣花鞋都不知何时被人扒落了一只。
“林九呢?把他给我找出来,”她面上满是不快。
伙计眼神躲闪不敢直视她。
林烟烟眉眼含煞,“说!”
伙计这才战战兢兢道:“小的今儿一早过来就没看见他。”
林烟烟面色一沉,“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过来找我向我汇报?”
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伙计身体抖了抖,哭丧着个脸,也不敢接话。
林烟烟只觉得烦躁不堪,心知不能在这里久待,免得暴怒的人群把铺子砸了。
砸铺子倒是其次,林烟烟是怕外面那些人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难以保持理智。
就冲外面那个情况来看,她压根儿就没有机会去解释,去查清真相。
为今之计,唯有先避一避风头,让大家冷静下来再说。
林烟烟随手一指,选了一个面相看起来还算比较稳重的男人,“你跟我从后门走,我们去县衙报官,势必要查清到底是谁在背后害我们!”
勒令铺子里的人抵住门,匆匆跑上阁楼雅间换了一件不打眼的衣裳,便匆忙从后门跑了出去。
林烟烟刚从后门出来,便听见铺子外面好像传来了“官差来了”的喊声。
她顿住脚步,轻咬着下唇,眸中神色明暗不定,最后还是决定回去。
“官差大人,您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照常在街上巡逻的衙役眉头一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众人七嘴八舌,很快就把这件事情的起因结果都告诉了衙役。
衙役听罢,当然不能忽视这个问题,“劳烦大家让一让。”
众人立即为这两位衙役让出了一条道。
他们走到紧闭的大门前驻足,用刀柄拍了拍房门,语气还算客气,“我们是衙役,你们把门打开,大家有话都好好说。”
抵在门后的人偏头望了眼去而复返的人,等待着她的吩咐。
林烟烟理了理头发丝,点头道:“把门打开。”
“出来了出来了!”
打开门,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官差大人,这件事情我们胭脂坊是受害者,肯定是有人冤枉我们。”
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下来,“昨天我们铺子里的人,在分装香水的时候一切还是正常的。
但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脏水,而我吩咐看守铺子的属下林九也不知去向,此事一定有问题。”
林烟烟语气微顿,旋即直视着正前方,“说不定……是镇上哪家铺子嫉妒胭脂坊,撺掇林九倒戈叛变。”
茶山镇唯一与胭脂坊有竞争能力的,也就只剩下对面的素香斋了。
她就差没直接报素香斋的名字了。
林烟烟一番含沙射影的话,让藏匿在人群中的夜北拧了拧眉头,扯开嗓子道:
“你不害别人就不错了,当初你的人夜半三更去某间铺子偷香那事儿谁不知道啊?
虽说你的属下以一己之力认下了,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事儿跟你离不开关系。”
惊夜北一提醒,众人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可是在镇上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好多人都知道这件事情。
众人指着她窃窃私语。
林烟烟气结不已,冰冷的视线扫过人群,却找不出刚才说话的人是谁。
“是啊是啊,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闹得声势浩大的‘香毒死人’的事件。”
“那我肯定记得,那群人真是昧着良心做事。”
夜北咧嘴一笑,愈发显得他人畜无害了,“我听说啊,是胭脂坊的手笔呢!”
“好像当时是有这个传闻,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不是传闻,这就是事实,装死人坑蒙拐骗的那对母子,在公堂上指认了就是林烟烟的属下做的事情呢!不信你们问这两位大人。”
众人目光灼灼,看向衙役。
两名衙役轻轻点头。
人群顿时哗然。
林烟烟恨极了那个藏在暗处引导大家,并且将她老底都抖干净了的人。
她在心里猜测着那个人的身份,是不是素香斋那边的?
否则怎么可能句句不提素香斋,但却句句都有利于素香斋!
深藏功与名的夜北,事后从容离去,徒留人群对此议论纷纷。
242 路见不平
他冷觑了林烟烟一眼,既然她敢含沙射影与江姑娘有关的店铺,那么他不介意让大家再回味回味胭脂坊以前做下的好事。
衙役沉吟一番,提出建议。
“如今这么晾着也不是个事,要不先这样,你先把银子还给那些买过香的人。
至于胭脂坊被陷害一事情,自然有官府出面查证。”
众人附和:“对对对,官差大人说得极是!”
林烟烟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却碍于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按照这个来办。
林九他们自小便是林家的家奴,对林家忠心耿耿,绝无叛变的可能,就像当初林一以一己之力抗下了罪责一样。
按理说林九也会如此。
她不明白,林九为什么要背叛她?
林烟烟深吸一口气,勉强摆出一个还算和蔼可亲的笑容。
“今天的事情,是胭脂坊内部出了问题,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若是有从胭脂坊买了月华和妩媚动人的,都可以拿着瓶子来柜台处退银子。”
躲在人群里看好戏的闲汉,闻言眼珠子转了转,眸光微闪,趁着大家注意力还在她的身上,径直走向被踩碎的瓷瓶那里。
闲汉伸手抹了一把,在衣服和裤子上点了点,便大摇大摆挤开挡路的人,走向胭脂坊的柜台处。
“掌柜的,把银子退给我吧。”
林烟烟眉头紧锁,“你的瓷瓶呢?”
闲汉冷觑她一眼,“我给我媳妇儿买了你的香回去,结果她刚打开闻见这味道,就劈头盖脸向我砸了过来,你的香不仅毁了我的衣服,还伤了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多的便不叫你赔了,把这香的钱退给我就成。”
倏然,一旁的伙计上前两步,凑近林烟烟低声道:“掌柜的,这人是咱们镇上有名的闲汉,您别理他。”
闲汉在他说话的时候往林烟烟那里凑了凑,当即就阴阳怪气:“好哇,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一个闲汉就买不起你家的香了?”
伙计面色涨红,讷讷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竟然偷听别人说话!”
“你闻闻我身上的味道,这还做得假不成?怎地还瞧不起人呢!”
众人议论纷纷。
闲汉的这么一番话,无异于是把林烟烟架到火上烤。
她转头看了伙计一眼,“你可还记得他的面容?早上有没有来这里买过香,或者说咱们有没有记录。”
伙计讪讪:“虽然没有记录,但是我早上可没看到过他,都是一些夫人小姐和年轻的公子哥。”
林烟烟倏地转头,眼中的厉色直叫伙计心里发寒。
闲汉嘴角勾了勾,他还怕有记录呢,结果这蠢货自己就把消息泄露了出来。
没有记录,那可就好办多了。
他沉声道:“这伙计是你们家的,当然是向着你了。”
林烟烟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心力交瘁,心想这蠢货是不能留了。
受害者们乌泱泱冲到了胭脂坊门前,把铺子包围了起来,如果不是还有衙役维持着秩序,他们说不定早就冲进去抢钱了。
……
这件事情直至晚上才落幕。
林烟烟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因为伙计的一句话,一些有心人便混了上来,胭脂坊足足亏损了三千两才完成了对大家的赔偿。
当天夜里,林烟烟就把伙计辞退了。
许是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导致赔出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银子,伙计灰溜溜地收拾包袱就走了。
衙役开始追查林九的下落。
虽然林烟烟进行了一系列的补救措施,但胭脂坊的名声还是一落千丈。
随着时间的推移,衙役找不到早就逃出茶山镇的林九,无奈之下只好颁发了一个通缉令,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也因为这件事,导致胭脂坊逐渐衰败下来,就连京城那边都听说了这个消息,不与林烟烟合作了。
林烟烟被这个变故惊到了,不敢再猜忌是不是素香斋动的手了。
她并不觉得素香斋那边有谁能认识京城那边的大人物,仅仅只是一句话,就让京城那边所有的香坊不再卖胭脂给她。
林烟烟暗自思衬自己是不是得罪了谁,想遍了自己认识的人,都没得出结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云闲别庄。
孟青栀听完暗卫的禀报,眉头微蹙,“真是好大的狗胆。”
沉吟片刻,转眸看向身边的碧云,“嬷嬷,你给京城那边的香坊带一句话。”
碧云点点头,对太后这突然转变的态度暗自咋舌。
也不知太后昨天让陛下的暗卫带着她出去了一天,到底都看到了什么,回来脸上都还挂着笑。
原本对江笑笑还算克制的态度,听了胭脂坊与素香斋的过节之后,更是毫不遮掩地为她出头。
搞得碧云都有点怀疑,那么姑娘到底有什么魔力了。
祁渊察觉到自家母后的动作,到底还是没能忍得住过来与她请安了。
孟青栀一看,就知道他的目地不在于请安。
端起茶盏,将茶汤上的热气吹散,呷了口茶,才看向他:“说吧,来找哀家请安有什么事情。”
祁渊满脸无奈,“母后,您把那些事情都做完了,还要儿子做什么……”
孟青栀神色如常:“哀家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祁渊:“……”
得,他是说不过,提出告辞,而后便退出了房门,心里却是想着下次一定得快些。
免得事事都叫母后抢去做了,那这得叫个什么事情啊?
回想起小姑娘凶巴巴的模样,祁渊心里不可抑制地涌上了诡异地自豪感。
嗯…看来小姑娘很讨人喜欢,就连母后也没能避免。
只是躲在暗处看了一场好戏,就越过了他,直接为小姑娘出头了。
夜北木着脸,对于自家王爷脸上时常出现春意盎然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了。
江笑笑累极,练完武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直接就躺床上睡着了。
一家人还以为她是练武练累了,都心疼不已,就连江河从镇上带回来与胭脂坊有关的消息,都觉得索然无味了。
江晓月想了想,回房间拿出自己的小钱钱,全都拿给了魏玉梅,眼中忧色一闪而过。
“奶,把这些钱钱给小姑姑买些补身体的回来吃吧。”
偏生她还瞪着杏眼,一副理所应当的严肃模样,倒是愈发显得她可爱了。
惹得在场的四位大人忍俊不禁。
魏玉梅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好气又好笑:“快收回去吧,奶奶才不差你这点钱。”
周秋菊笑得直不起腰,忍不住捏着她的圆脸,“你这丫头,如今倒是舍得把这私房钱拿出来用了?”
“嗯嗯!”
江晓月重重点头。
243 大嫂有孕
还在睡梦中的江笑笑,丝毫不知她的小侄女拿出了自己的零花钱给她买好吃的,否则她一定会忍不住狠狠地亲她一口。
……
眨眼间,便即将临近除夕。
天气是愈发的冷了,虽说江笑笑能运转内力来维持着体温,但她觉得着实是没有必要,因为实在是太高调了。
她和江晓月穿着厚厚的夹袄,披着同色系的湖蓝色披风,围坐在火炉子旁边烤火。
“小姑姑,你们什么时候沐休呀?等你沐休了,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
江笑笑轻笑,“怕是去不了的,咱们得过了除夕再说出去玩的话。”
江晓月闻言不禁瘪嘴,失望道:“那好吧。”
江笑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眉眼柔和,“嗯,到时候姑姑给你包压岁钱,咱们围坐在一起吃锅子。”
这也是她在这里过的第一个除夕。
江晓月托腮,“吃锅子人多才热闹,咱们到时候要不喊上丫丫、虎子他们一起吧?”
“好,”江笑笑眉眼柔和。
冬日一到,空间里的电视机就开始播放什么菌汤锅、羊肉锅子、牛肉锅子、火锅等等一类的做法。
她把这些做法都认真记了下来,都教给了大哥,然后他就把这些都带到了清风徐来。
从而导致了清风徐来的生意愈发红火,还没开门门外就有人排着队等着吃锅子。
在寒冷的冬日,喝着小酒,吃着暖融融的锅子是件再舒服不过的事情了。
便是连江笑笑自己也不例外。
当然,江河每月还是会给她分很大一笔红。
江笑笑现在也算是个怀揣上万两白银的小富婆了。
金花村的学堂也建成了,村上很多孩子每月只需要花五十枚铜板,就能去学堂启蒙。
很多家庭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原本就算是做善事才建成的学堂,每月所需的束脩压根就不可能这么少,还是祁渊在背后默默贴钱的结果。
不过除了他身边的人以外,倒是无人知晓这件事情。
叶景林买下了素香斋左右两旁的铺子,将其打通合并到了一起。
铺子里面也多出了很多种类的香,口碑与名声也渐渐积累了起来,惹得很多人慕名前来购买。
其中也不乏有要与素香斋合作的想法,但除了霓裳坊的苏宁安以外,叶景林全都给拒绝了。
一是因为苏宁安曾经帮过素香斋的忙,二则是因为江笑笑有去其他府城设立分店的想法。
至于对面的胭脂坊,在自己的作死之下,早就消散在时间的洪流当中。
按理说就算名声一落千丈,也不可能在一月之中就迅速落败。
叶景林倒是打听到是林烟烟惹了京城那边的大人物,京城那边的胭脂铺子都不卖胭脂给她了。
林烟烟便想办法自己做,或者是换渠道买胭脂,奈何经过当初的那件事情以后,压根儿就没有人买她的账。
不过月余,便灰溜溜地走出了茶山镇。
对面的铺子,因着前任主人太过于臭名昭著,导致现在都无人问津。
在素香斋相邻的旁边,多了一家茶馆。
唯一让叶景林觉得奇怪的是,茶馆好像并不在乎盈利,有人上门准备去喝茶,但却被小厮客客气气的请出来,说是茶馆仅供他家主子用来品茶,不接待外人。
如果仅仅只是这,叶景林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主要是茶馆的主人,好像每天都会让小厮过来请江姑娘去喝茶,但无一例外,江姑娘全都拒绝了,一次都没有答应过。
叶景林倒是很好奇江笑笑与茶馆之间有什么渊源,但见江笑笑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模样,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茶馆的主人,便是祁渊了。
他在素香斋旁边开茶馆的目地,一则是能够光明正大地跟着她;二则是因为江笑笑来这边送香的时候就能见到她。
当然,用的还是银面少年的那个身份,而不是齐景。
这个主意,还是夜北帮忙出的。
时间一长,久久都见不到成效的祁渊没有着急,夜北倒是先急上了。
在又一次被叶景林拒绝以后,夜北忍不住道:“主子,咱们要不就先将喝茶一事搁置一段时间?”
祁渊眉头一皱,“为何?”
夜北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见还算正常,便继续往下说:“咱们要是突然不请了,江姑娘会不会就在心里想,咱们为什么没有动作了,然后就……”
祁渊了然,“你是想让我欲擒故纵?”
夜北僵着身体点头。
祁渊沉吟一番,点头道:“你让人去转告一声,茶馆的门永远都会为她打开,只要她来,就一定有热茶。”
他顿了顿,轻声道:“以后……以后就别去打扰她了吧。”
“啊?这……”
祁渊冷眼一扫,夜北顿时安静如鸡。
“杵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去,她都四天没来过这里了。”
夜北忙退了出去。
当天晚上,江笑笑一家人便用上了特制的铜锅,围坐在火炉旁边吃火锅。
因着近来吃的都是清汤锅涮肉,然后再蘸蘸碟,江笑笑特意下厨,亲自做了火锅。
入目是红通通的油汤,叫人看着就有食欲。
江晓月喉头滚了滚,吃过一片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以后,顿时惊为天人,彩虹屁一个接一个往外夸。
终于,江笑笑忍不住了,捏了捏她的脸,严肃道:“快吃饭。”
“哦。”
魏玉梅见周秋菊都没怎么动筷子,不禁有些担忧:“秋菊怎么都不动筷子?”
说完,便猛地拍了一下大腿,“别是着凉了没有胃口吧?江河,你待会儿去镇上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周秋菊摆摆手,“娘,我没事儿……呕……”
话还没说完,周秋菊只觉得一股酸水直冲喉咙,忍不住就吐了出来。
江河愣了一下,心中猜测到了什么,眼里涌上欣喜:“媳妇儿,你该不会是……”
周秋菊神情怔忡,她已经不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了,近来一直在铺子里忙前忙后的,也就没有注意月信的时间。
仔细一想,好像是在两个月前?
244 风声鹤唳
方才也是在看见红通通的油汤的时间,觉得有些腻人,因着是笑笑亲自下厨炒的火锅底料,周秋菊怕说出来打击到她,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感觉。
结合种种表现来看,她还真的可能有孕了。
周秋菊下意识摸了下肚子。
江河“腾”地一下站起来,没去管踢翻了的凳子,快步走到马棚里,套上马车就匆忙往镇上赶。
魏玉梅见状会意过来,饭也顾不上吃了,连忙高声冲外面喊:“江河,你路上小心一点。”
江河瓮声瓮气道:“我知道。”
江笑笑和江晓月两人这时刚吞下一块五花肉,还来不及咀嚼,便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江笑笑瞪大了眼睛,颇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舌头险些都捋不直了,“大嫂,大嫂有孕了?”
江晓月激动道:“我快要有妹妹或者是弟弟了?”
魏玉梅和江平富眼巴巴盯着周秋菊,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
周秋菊面色微红。
魏玉梅抬手拍了一下江平富的肩,眼神往外看了看,示意他先回避一下,女儿家的事情他听不得。
于是乎,上一秒还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用膳,满脸惬意的江平富,下一秒就被自家媳妇儿赶到了冰冷的院子里。
看着紧闭的大门,江平富久久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半晌,才叹息一声,“也罢,江家又要添人丁了,我着当爷爷的在院子里待一会儿也无妨。”
等人出去了,周秋菊的脸庞才恢复到正常的颜色,低声道:“娘,我是两个月前来的月信了,应该是有了。”
魏玉梅很是激动,只觉得心情难以平复,忍不住在屋子里来回晃悠。
走到一半,又连忙折回:“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娘,不用那么……”
麻烦二字还未说出口,魏玉梅便火急火燎冲出了房门,给她做饭去了。
江笑笑生怕大嫂一会儿被炉子烫到,连忙起身,用内力把炉子抱到远处。
放下炉子后,又觉得不妥,万一大嫂冷到肚子了怎么办?
思前想后,吩咐江晓月看着人,匆忙跑回房间拿了一床被子,把她整个人都裹到里面,只留下一个脑袋还在外面。
周秋菊看着家人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无奈一笑:“我没事的,你们不必这么风声鹤唳,好歹我也是有过经验的人。”
江晓月一脸严肃,“不行,把被子拿走娘和弟弟都会冷的。”
有种冷叫闺女觉得她冷,周秋菊是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了捏她胖乎乎的小脸儿,“你就这么肯定弟弟会冷啊?万一娘肚子里的是妹妹呢?”
江晓月摆摆脑袋,语气中带了几分霸道:“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反正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他们都会冷到的。”
江笑笑煞有其事地点头。
从现在开始,大嫂就是他们家的重点保护对象。
江平富这时候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小心翼翼把热水往前一递,附和道:“月月这丫头说得在理,给,你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周秋菊很是无语,“爹,你怎么也跟着月月一起胡闹。”
江平富脸一板,“这怎么能是胡闹呢?”
“就是就是,”两个小姑娘同仇敌忾。
周秋菊独木难支,被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只好老老实实裹紧了被子。
半个时辰后,江河就带着惊魂未定的大夫来到了家里。
天知道这一路上马车跑得有多快,唯恐马儿失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如今安全抵达,他腿都是软的。
江河大步领着大夫往屋子里走,瞧见大夫慢吞吞地模样,眉头一皱,忍不住回头背起大夫就往屋子里跑。
大夫一脸惊恐,“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江河权当是耳边风。
当江笑笑看见大哥心急得把大夫背了回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忙招呼大夫道:“大夫,快过来看看我大嫂。”
江河把人放了下来,当双脚稳稳地落到地上的时候,他才长吁了一口气。
捋捋胡须,才拿上药箱上前。
瞧见裹了一床被子的女人,大夫倒是面色如常,“麻烦夫人把手伸出来。”
周秋菊依言伸出手,露出手腕。
大夫两指顺势搭上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眸光紧紧注视着大夫的一举一动。
少顷,才伸回了手。
江河一脸紧张,“大夫,我媳妇儿她怎么样了?”
大夫笑道:“恭喜几位了,贵夫人有孕了,已两月有余。”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但在得到了大夫的肯定之后,众人心里不免还是涌上了雀跃、欣喜、激动等情绪。
“我又要当姑姑了!”江笑笑乐得眉眼弯弯。
江河很想抱着媳妇儿转圈圈,碍于她的身子,却不得不克制住。
大夫沉吟片刻,“夫人的胎像倒是没有问题,就是日后要多走动,切记劳累,不妨老夫给夫人开一记安胎药吧。”
魏玉梅点头,“大夫先开着。”
说完,便急忙转身回屋,拿出红布给他包了一些喜银,打算图个吉利。
只见他笔走游龙,很快就写好了一记药方拿给江河,“便按照药方上面的去拿药吧。”
江笑笑想到花田里的花苗,心神微动,“大夫,我听说有些花会对孕妇有妨害,我们家院子里栽了些花,还种了几块花田,麻烦大夫帮忙看看哪些花是有妨碍的?”
她开始报花的名字。
江笑笑记忆力极好,一种也没有落下,全都报给了大夫听。
如果有,她就把那些有害的花苗都给铲了,免得危及到大嫂。
大夫听完,摇头道:“你们花田里的花对贵夫人还是没有什么妨害的,不过花一类的东西,还是少让她接触得好。特别是藏红花。”
江笑笑闻言松了一口气,“我记下了,麻烦大夫了。”
“不麻烦,这些都是医者该尽到的职责,”说完眼皮子就是一掀,看向江河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些话要跟你交待。”
江河挠挠后脑勺,大步跟上他的步伐。
245 不要行房
大夫让江河带着他走远了一些,直至确认屋里的人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他才缓缓开口。
“是这样的,怀胎的头几个月,便不要与她行房事了。”
江河没料到大夫喊他来,就是为了特意交待这个,他耳根子微红,但面上还是瞧不出端倪来。
他云淡风轻应道:“大夫,我记下了。”
“那就好,天色已晚,安胎药倒是不必着急,明天去拿也不迟。”
江河咧嘴笑,“不碍事,等会儿我把大夫送回镇上,顺带就去医馆里拿了。”
大夫一愣,没有再说什么。
周秋菊被大家围着嘘寒问暖,久久才见到江河回来,不禁问道:“大夫跟你交待什么了,怎么去了那么久?”
江河平静道:“无事,就是交待我不要让你累着了,多走走之类的事情。”
周秋菊狐疑地看向他,这些大夫不是都已经交代过了吗?怎么还特意把他喊出去……
江河目不斜视,“我把大夫送回镇上,顺道就把药方子拿回来了。”
“嗯,路上慢些。”
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的江笑笑眼角抽了抽,她如今的内力已今非昔比,差不多算是精通级别的了。
她压根就没多想。
本不想听那些话的,哪怕两人去的地方距离屋子很远,但大夫口中吐出来的字眼,就是不受控制般地一个接一个钻进了她耳朵里。
好在她在听到“行房”二字的第一时间,就急忙用内力堵住了耳朵,免得听到一些不该听的。
对此,江笑笑也觉得很无奈。
天色很暗,江河有武功傍身,虽说不是多厉害,但应付寻常宵小足够了,一家人只是叮嘱了一下,就没有太在意了。
江笑笑看着大嫂还是平坦的肚子,仅凭此,她只觉得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像是怀孕了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奇妙。
“大嫂,我能摸摸吗?”
周秋菊笑着点头,眉梢眼角都带着温柔。
江笑笑小心翼翼把手放在她肚子上摸了一下,很快就收了回来。
感受着她柔软的肚皮,江笑笑心里升起了奇妙的感觉。
沉吟片刻,用商量的语气问:“大嫂,要不学武的事情就先搁到一边吧?”
江晓月耸耸鼻尖,“娘,你就听小姑姑的吧,”她挥舞着粉圈,“月月会保护娘和肚子里的妹妹或者是弟弟的。”
周秋菊无奈点头,她得为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负责,“好好好,都听你们的。”
不多时,魏玉梅便端着热气腾腾的粥、面条、鸡汤还有水灵的青菜过来了。
她眼角都笑出了褶子,“秋菊,你胃口有没有好一些?是想吃面还是喝粥……”
众人看着她那就像是变戏法一样做出来的菜,都有些惊讶。
周秋菊哭笑不得,“娘,我吃不下那么多,就吃面就好了。”
魏玉梅点头,“要不吃完再喝点鸡汤吧?我把上面那一层油都弄干净了,喝起来不腻的。”
周秋菊一想,娘也是辛辛苦苦做了很久的饭,况且鸡汤里也没油,总不好拂了她的好意,点头应下。
“那就喝点儿鸡汤,大家也一起喝吧,大家刚才饭都没有吃饱,就来关心我的身子了。”
等到她把鸡汤端上来的时候,江笑笑眼睛弯了弯,往一锅鸡汤里滴了一滴灵泉水。
若是要论补身体的,她觉得应该什么都比不上灵泉水。
因着大嫂有身子了,江笑笑没敢放太多,怕她承受不住就只放了一滴进去。
想到空间里的药材,江笑笑觉得挖点人参出来给大嫂炖鸡汤也是不错的选择。
喝了加过灵泉水的鸡汤,周秋菊竟神异般的觉得心里的恶心感好像消下去很多,由衷叹道:“它可真好使。”
快要八点的时候,江河才抓完药回来,亲自到厨房里熬了药,监督着媳妇儿喝完才放宽了心。
深夜。
三兽造访了江家,给他们带来了山里能吃的野果子,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江笑笑直觉怀孕了的大嫂一定会喜欢,便毫不客气收下了。
三兽,分别是一虎,一熊,一狼。
在姜姜大了点,有了生存的能力后,一家子就把它放生到山林里面了,如今倒是与汤圆它们俩混到了一起。
“吼~”
“吼!”
“嗷嗷~”
三兽从江笑笑那里听见周秋菊怀孕的消息,眸子里不禁闪过诧异,旋即便激动地嗷了一嗓子。
其中,要数姜姜激动最甚。
大多数时候都是周秋菊和江晓月在照顾它,如今听闻普通恩人有孕了,它是激动得上蹿下跳的。
江笑笑满脸黑线,瞪了它一眼:“你小点儿声,别把大嫂吵醒了。”
姜姜身子一僵,连忙闭上了嘴巴。
江笑笑给三兽拿了点做好的肉干,而后就冲它们三摆摆手,“赶紧回山上去把,冬天到了,你们就别天天过来了,省得我担心你们。”
“——吼。”
汤圆轻吼了一嗓子,似乎是在回应她。
翌日。
周秋菊刚从床上起来,便被江河制止住了,“你怀着身子,便不要去酒楼里奔波了,就在家看看话本子,教教闺女写字什么的就成了。”
她好一阵无言才道:“让我天天待在家里不出去,我可坐不动,大夫不是交待多出去走走吗?”
江河对她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在家里走就成了,咱们家足够宽敞,笑笑和月月两个丫头还特意装扮了一下院子,就在家欣赏风景也是不错的。”
他利落地穿好衣服,补充道:“对了,你去院子里走的时候记得把娘喊上,有她陪着我放心点。”
在江河出去以后,周秋菊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了针线篓子,为大家缝制冬日间用来暖手的袖套。
这月份还早着呢,大家现在就已经是这样了,若是月份再大些,恐怕连针线都不让她碰了。
“叩~叩~叩~”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周秋菊忙不迭把针线篓子藏好,才踱步去开门。
明明她什么也没有做,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246 自作多情
“娘,您怎么过来了?”
“我听江河说你醒了,就想着让你喝点排骨汤再去睡觉。”
她这么一说,周秋菊还真觉得饿了,“我马上就过来。”
魏玉梅点头,“外面冷,穿厚点,莫要着凉了。”
“娘,我知道的。”
云闲别庄。
夜北看着似乎毫无打算的主子,眉头皱了又皱,终是忍不住出声了:“主子,您的身体……”
祁渊一个冷眼扫过去,“我心里自然有分寸。”
平常被主子这么看,他早就收声了,但事关于主子的毒,夜北不得不继续硬着头皮往下劝道:
“王爷,您的身体不能拖了,现在已经将近年关了。王爷不是早早就让属下清点名下的产业、庄子了吗?为何迟迟不……”
“夜北,”少年声音清冷,眼里暗含警告。
夜北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祁渊睨了他一眼,“不要擅自替本王做决定。”
夜北身体颤了颤,他明白王爷是在警告他,不要把王爷默默在背后为江笑笑做的事情说出来。
祁渊眸色渐深。
原本早就该把这些给江笑笑的,但他也不知道为何,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名为惧怕的情绪。
他怕若是当真与她道明了来意,小姑娘会在第一时间露出利爪,对他满心满眼都是防备。
而他,也再难有与她相处的机会。
故而一拖再拖。
祁渊苦笑一声,原本他对世间一切早已看淡,但却在遇见了江笑笑以后,莫名就多出了很多种情绪。
会雀跃;会心酸;会吃醋;会恐惧……
他的情绪,仿佛无时无刻都不在被她牵动着。
祁渊余光扫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要去打破现在的这种局面,本王自由分寸。”
夜北默然,主子平常与他们相处都极其柔和,从来都不自称本王,但现在却自称本王,可想而知对他的簪越是多不满,才会自称本王。
他躬身应道:“属下遵命。”
待把主子送到白鹿书院以后,夜北转身就去了书肆,将各种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都包圆了,命人送到别庄。
他把夜南几个喊上。
夜东看着堆了一地的话本子,整个人都懵了。
“你火急火燎地喊我们来,就是让我们看这些什么公主爱上穷书生,王爷爱上农家女一类的话本子的?”
夜北沉重地点头,“快些看。”
他得多从话本子里学学,如何才能抱得美人归,然后就能给王爷出谋划策了。
既然王爷不愿意说,那他就换个方向入手。
只要让江姑娘爱上王爷,那此事不就结了?
只是时间有点紧,至多还有七个多月了,他得尽快给王爷和江姑娘营造出相处的机会。
看见还在磨磨唧唧的三人,夜北眉头紧锁,忽而脑海里灵光一闪,呵斥道:
“你们还愣着作甚,这是王爷吩咐下来的,多学学里面的公子哥是怎么追姑娘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三人好像明白了什么,脸上嫌弃尽消,跟打了鸡血似的捧起书就看。
另一边,碧云快步步入孟青栀身边,俯身在她耳旁低语一番。
孟青栀听罢,眼角抽了抽。
祁渊竟然到了要看话本子,才能追到姑娘的地步了吗?
原本祁渊让她不要插手,孟青栀一想也是,年轻人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做就成了,也乐得在一旁看戏。
听到碧云嬷嬷的禀报,孟青栀顿时就坐不住了,冷哼一声,“臭小子不行,那就轮到哀家出马了,必定手到擒来!”
碧云唇边的笑容顿时凝固住了,当真不是她怀疑,而是太后现在这个模样,看起来好像就不太行的样子。
白鹿书院,枯萎的荷花池旁。
祁渊接过江笑笑还回来的书篮,视线从她白皙的脸上扫过,见她眉梢眼尾都噙着喜意,不动声色问道:“江姑娘今儿看起来怎么这么高兴?”
江笑笑狐疑地摸了把脸,“我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祁渊点头,“嗯,是挺明显的。”
她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就是我家嫂子怀孕了,所以觉得很高兴。”
因着最近总是跟齐景借书看,刚开始还是与花苗有关的书,后来发现他那里有很多奇闻杂志,江笑笑心生好奇,跟他借的书的种类逐渐就多了起来。
而且那些书多是一些早就失传已久的书,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着,也不好与他过于生疏了。
这一来二去的,也就当成朋友那般闲聊一两句了。
祁渊扬眉,“恭喜。”
“嘿嘿,”江笑笑摆摆手,眼里闪过迟疑。
祁渊眼里的消息一闪而逝,询问道:“怎么了?”
她想了一下,“这不是冬日来了嘛,我想请你去我家花田帮忙看看。”
对于齐景的本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你别误会,我会付你银子的。”
祁渊轻笑,“江姑娘言重了,与其付银子,倒不如请我去清风徐来吃一顿锅子。”
少年极力表现出从容不迫的模样,实则手心里早就紧张得出了汗。
“那好呀,到时候我跟我大哥说一声,齐公子直接过去吃就行了,不收你银子。”
祁渊听到前半路,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了她后面的话,面上的笑容顿时龟裂开来。
感情小姑娘压根儿就没打算跟他一起去,而是让他自个去。
祁渊眉眼垂了垂,轻嘲道:“我还以为我和江姑娘能够算得上是朋友了,结果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江笑笑哽了一下,连忙改口:“那不然到时候我把婉柔,还有傅言风也一起喊上。”
祁渊:“……”
他有种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感觉。
过了好半晌,祁渊才闷闷不乐开口:“好。”
江笑笑松了口气,“那我先走了,这些书看完了再还给你。”
“好。”
247 语出惊人
祁渊不知道,夜北都快为了他的终身大事而操碎了心。
夜北伙同夜南、夜东、夜西等四人窝在书房里看了一下午的话本子。
虽说话本子上的名字看着不大正经,但内容还是好看的。
起先几人看的时候还只是打着为主子出主意的目地,但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入了迷。
一下午连水都未曾进过一滴,完全沉迷了进去。
祁渊回到云闲别庄,来到书房后,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
他眉头一皱,“你们四个在这里干什么呢?”
突然而至的男声让四人如梦初醒,夜北下意识地把手中的话本子往怀里一藏。
待藏好了,看着散乱了一地的书籍,不禁舔了舔唇角。
他……好像是掩耳盗铃了?
夜北支支吾吾,“王,王爷回来啦?”
夜南回过神,看着夜北惊慌的模样,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这小子该不会是骗他们的吧?
夜南连忙起身行礼,然后一脸正经回答道:“我们几个是奉王爷之命,特来从话本子上取经。”
“取经?”
“就是从话本子里学学公子哥是怎么追姑娘的,这不是王爷您吩咐下来的吗?”
夜北心里“咯噔”了一下,忙拽了拽夜南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
夜南将袖子扯回,眼里闪过笑意,很快便消失殆尽,
他转过头,状似疑惑道:“夜北你小子老拽我干啥?”
此话一出,屋内四双眼睛都向他看了过来,夜北的手还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他缩了缩手指,“没…没干什么。”
祁渊似笑非笑,眸子直视夜北,“本王可不记得何时交待过你们看话本子。”
夜北深吸一口气,瞪了夜南一眼,忙道:“王爷,是属下让大家看话本子的。”
话音一落,他就感觉四周的气温逐渐降低,有一道凉悠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夜东拍地而起,“好你个夜北,我就说王爷怎么会交代你来让我们看话本子,感情你是戏弄我们!”
祁渊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步履从容,阔步走到椅子面前坐下,指节分明的手轻轻敲击着桌面。
好半晌,才开口:“说说吧,这一下午都看了一些什么法子?”
夜北倏地抬头,不可置信道:“啊?”
他还以为主子会罚他去厨房呢!没想到主子根本就没有生气。
夜北暗暗看了夜南一眼,心道:夜南这个臭小子,别以为他不知道,就是想让他也去厨房做饭。
毕竟王爷身边的人都去过了,就他自己没去过。
夜东眸光微亮,“英雄救美!”
夜西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英雄救美毕竟靠谱一点,迟疑道:“要不咱们去伪装成恶霸?”
……
祁渊越往下听,面色就越黑,终究是忍不住沉声呵斥道:“装什么恶霸,你们几个,去厨房做饭吧。”
四人欲哭无泪,主子一生气就把他们送到厨房去折磨去,做饭这活儿真就不是他们拿剑的人干得了的!
“嗯?还愣着干嘛?”
四人鸟作云散,飞快从书房离开。
一路上忍不住抱怨道:“夜北你出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又把咱们害进了厨房。”
夜北抿唇不言。
看着杂乱的书房,祁渊眉头皱了皱,正欲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给扔了,手上动作突然一顿。
他轻咳一声,四处看了一眼,见到书房的门关着,才把话本子拿起来看。
祁渊随意翻阅了两眼,旋即面上就出现一丝懊恼。
方才在江笑笑问他的时候,他就应该趁热打铁,对她说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去她家的花田里瞧瞧的。
然后吃饭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
当时因着她只说让他自己去吃,只顾上气闷去了,忽略了这点。
祁渊想了想,拿着话本子回到了房间。
回去以后,把话本子丢在枕头底下放好,踱步走到更衣室瞧了瞧。
入目几乎全是玄色,祁渊薄唇轻抿,大步走出门外。
于是乎,刚到厨房没一会儿的四人,就被祁渊喊停了。
听着主子的吩咐,四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主子的脾气最近是变得愈来愈难以琢磨了。
竟然叫他们去库房里拿着颜色亮一些的布匹,拿到针线房让针线房的人,按照他的尺寸做些新衣出来。
虽不知道为何,但至少避免了被打发到厨房做饭的事情,几人不禁松了口气。
“属下这就去。”
……
素香斋。
江笑笑听完叶景林转交给她的话以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那个她至今还不知道身份的面具少年,许是觉着总是得不到她的回应所以放弃了。
对于此,她是很乐见其成的,只是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没有往心里去。
走出素香斋的大门,便碰见了孟青栀。
江笑笑嘴角噙着笑,向她颔首致意,“孟夫人。”
孟青栀之前假装第一次来素香斋买香,目地就是为了偶遇江笑笑,结果还真就碰上了。
这一来二去的,倒是因为香的关系熟络了起来。
孟青栀点点头,眼角笑意加深,很是热情:“嗳,江姑娘这是要回去啦?”
“嗯,是准备回家了,孟夫人看看有什么喜欢的香,让店里的香云香雨给你拿就是了。”
江笑笑施了一礼,便欲离开。
孟青栀连忙喊住她,“江姑娘你等等,我,我有件事情想与姑娘商量一番,不知……”
江笑笑目露疑惑,“很着急吗?”
孟青栀点头,“是很着急。”
江笑笑一想家里也没什么紧要的事,点头道:“那我去前面拿家茶楼等夫人。”
她去的是另外一家茶楼,并不是面具少年开的那家。
“不用等,我跟你一起去,这香等会儿再来买也不迟。”
当店小二把茶水端上来后,孟青栀端起茶盏润了润喉,感叹道:“江姑娘性情好,待人也大方,长得还可人,还会制香……”
不知道为什么,被她这么一夸,江笑笑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干笑两声,“孟夫人有什么就请直说。”
孟青栀面色变得郑重:“我很喜欢江姑娘,犬子年纪正好与姑娘差不多,姑娘可要见一见犬子?”
248 真是倒霉
孟青栀身旁的碧云欲言又止。
江笑笑闻言,心里顿时一跳。
她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她想象的那样吧?!
虽说她的心理年纪已经很成熟了,但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才十一岁多一点儿呀,要不要这么早就被人安排相亲啊!
“姑娘若是感兴趣,那我们就半年后再谈。”
到了那个时候,祁渊的毒也应该是解了,如果没有,那自然也就应该换个身份,再与江笑笑谈解毒的事情了。
江笑笑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去,猛地咽下,然后便剧烈咳嗽起来,面上涌上不正常的酡红。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半年后再谈,但却没有误会孟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要把她儿子介绍给她认识。
她觉得自己不需要,红着脸站起身,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孟夫人可能误会了,您听我说,我那些都是装出来的,并不是您表面看到的那般。”
江笑笑此刻拔腿就想跑。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毕竟孟夫人也没对她做什么,她空有一身武力也没法子对人家用。
江笑笑匆忙之间打翻了茶盏,踢倒了凳子,直接夺门而出,险些撞到门边的掌柜。
“嗳,你别跑……我的门!”
江笑笑顾不得去管,从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扔在地上,仿佛身后是有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地。
孟青栀:“……”
碧云:“……”
凝冬:“……”
十两银子补一扇门绰绰有余了,掌柜捡起银子,也就没有与她计较。
捡起银子后,掌柜有些好奇地抻着个脑袋往里一望,想看看把那位姑娘吓走的洪水猛兽长什么样子。
瞧见那三张脸几乎如出一辙般的表情后,他挠了挠后脑勺,嘀咕道:“她们长得也不吓人呐,那位姑娘跑什么呢?”
碧云嬷嬷一言难尽,她就觉着太后娘娘不靠谱吧,瞧吧,把人家江姑娘吓跑了吧。
甚至连她是装的这种话不惜都说了出来。
室内的气氛很是寂静,寂静之中还弥漫着那么一丝丝尴尬。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孟青栀才接受自己师出未捷身先死这个事实。
她面无表情站起身,“走吧。”
“唉,”碧云忙应一声,小心翼翼把人扶起来,心里还在想着要怎么安慰太后娘娘,结果耳边就听见一句:“给我买些话本子来,越多越好。”
碧云一个趔趄,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太后娘娘不是说,王爷竟没出息到要看话本子追姑娘了吗?
还说什么必定手到擒来。
结果太后娘娘一上门来就说要介绍王爷给江笑笑认识,最后把人吓跑还让她去买话本子,这是碧云万万没有想到的。
碧云暗道一声罪过,怎么能妄议太后娘娘呢。
她点头应道:“夫人放心,老奴今晚就把事情办妥。”
孟青栀神色如常,“别让珩儿和渊儿发现了。”
碧云点头。
跑出茶楼好一段距离的江笑笑才停下脚步,差点连气都出不过来了。
她原本还在因为那个面具少年每天不来请她过去喝茶而松了一口气,哪曾想刚松了一口气没多久,孟夫人那边就给了她一个惊吓。
虽然古代的人结婚得是比较早,但是十一岁未免也太早了吧,江笑笑表示很不理解。
这一天天的,也真是太倒霉了。
江笑笑决定,以后看见孟青栀一定绕道走,免得她和之前那个面具少年一样,就跟个牛皮糖似的,怎么也甩不掉。
江笑笑还在暗呼倒霉,殊不知孟青栀口中的犬子,其实与那位面具少年是同一个人,否则还真得头痛死。
翌日。
江笑笑只上了半天课,便放假了。
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学堂这边,都只上了半天课就放假了。
因着快要过年了,大家激动的心情都空前高涨,墨弦想着大家也静不下心来,布置了课业以后,索性就放大家回去了。
江笑笑想着都快过年了,就不留秦婉柔了。
与她道别之后,想起花田的事情,怕齐景过年有事情要去做,一下课就匆忙跑到了他放学的必经之路守着。
祁渊出了棋堂,一眼就看见了身处于人群之中的江笑笑,心里不由生出一丝窃喜。
她,是特意来这边等他的吗?
祁渊阔步往前走,理了理衣袍,才从容不迫从她身边路过。
江笑笑恰好看到了他的侧脸,忙喊:“齐公子,齐公子!”
祁渊眼里闪过得逞的笑容,很快又趋于平静,转过身,江笑笑已经追了过来。
他大感意外,“江姑娘怎么在这里?”
“我是特意在这里等齐公子的,想问问公子最近有没有空?”
祁渊的小心思被人亲口承认,唇角弯了弯,“我今天和明天都有空。”
江笑笑松了口气,“那你这两天能去看看田里的那些花苗吗?”
祁渊点头,淡然道:“择日不如撞日,咱们走吧。”
说完,便越过江笑笑,径直往前走。
江笑笑连忙迈步跟上。
好在这会儿正是下学的高峰期,都忙着回家去过年,路上男男女女都有,倒是无人注意他俩。
书院门口这会儿很挤,马车几乎将街道挤得水泄不通,祁渊唇角弯了弯:“江姑娘,咱们还是走路吧,在这里等到马车能通行的时候,咱们差不多都到金花村了。”
江笑笑一想也是,点点头。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一前一后走着。
祁渊察觉到少女落后,不动声色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而走。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清风徐来附近。
江笑笑一看大堂里坐满了人,这会儿正是饭点,想着大哥应该是很忙,便没有进去。
祁渊看了眼热闹的清风徐来,适时开口询问道:“不知你说的请我吃饭还作不作数?”
江笑笑点头,“当然作数啊!怎么了?”
他一本正经道:“那就明天来吃锅子吧,我后天就不在茶山镇了,江姑娘总不能把饭留到新年之后再请吧?”
江笑笑有些迟疑,“明天吗?那婉柔和傅言风不一定有空…”
祁渊唇角的笑意加深。
249 稍触即离
秦婉柔和傅言风去不了才好呢。
他心里这般想,面上却是丝毫也不显露。
“这好办,改天挑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再去清风徐来聚一聚就好了。”
江笑笑迟疑片刻,而后点头。
现在是她要求人办事,自然是紧着对方的时间来。
行至半路,祁渊突然加快了脚步,然后猛地顿住,还好江笑笑一个急刹车收住了脚,不然撞到人家背上去才尴尬。
江笑笑上下打量了一眼,确认齐景不是故意的以后,才问道:“怎么不走了?”
背对着她的祁渊眼里闪过一丝可惜,不过很快就消失于无形。
“我听说孕妇会特别喜欢吃一些酸的、辣的一类的食物,嗯,刚巧我知道有个地方的蜜饯和辣肉干做得还不错,咱们去买些蜜饯和肉干。”
此话一出,江笑笑瞬间就明白他是为大嫂带的了,顿觉得不好意思,本想拒绝,转念一想又觉得大嫂怀孕还是辛苦,故而点头应下:“那走吧。”
祁渊眉梢微扬,他还以为她会拒绝。
不过这样也好。
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祁渊开口道:“嗯……因为从江姑娘那里听说了你大嫂有孕的事情,想着反正都要去你家,就顺带买一些吃食去瞧瞧。”
江笑笑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仔细一想,又想不出哪里奇怪,便没放在心上。
“齐公子放心,我没误会,便是把我们俩的位置置换一下,我偶然间听说你家有嫂嫂怀孕了,加上刚好有事要去你家,出于礼貌,还是会带一些礼物上门的。”
祁渊听罢,眼里闪过一道流光。
他没接话,而是在一处店铺外面驻足,“到了。”
江笑笑抬眸打量了一下,记下这家店铺的名字,笑道:“那我倒是要尝尝是不是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吃。”
祁渊眸光柔和:“好。”
他转头看向店小二,语气熟稔:“小二,麻烦把酸梅蜜饯、橘子蜜饯、肉干……都包两份,对了,肉干要辣的。”
“好勒,您二位稍等。”
虽然话是那么说,等到付银子的时候,江笑笑还是把银子递向了店小二。
奈何有人的手比她还快,祁渊手里的银子已经精准地弹射到店小二的手里。
店小二笑眯眯道:“姑娘,你就别和你哥哥争付钱了,哪有出来游玩还让自家妹妹付钱的道理。”
祁渊心里又是好一阵气闷:“……”
他淡淡扫了店小二一眼,“我不是。”
江笑笑也觉得很尴尬,没想到店小二竟然会把齐景认成她大哥,也连忙解释:“他不是我哥。”
听着小姑娘的解释,祁渊的心情神异般的被安抚下来。
店小二没再说话,从他的眼神当中就能看出他不相信,毕竟像这般相处别扭的兄妹多了去了,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江笑笑伸手去接蜜饯,恰逢这时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也伸了过来。
她不小心碰了一下,手指缩了缩,如同触电般迅速收回来,垂着脸闷闷道:“齐公子还是把蜜饯给我拿着吧。”
两人稍触即离。
祁渊想到方才指尖回馈回来的柔软触感,唇角弯了弯,“挺重的,还是我拿吧。”
他迟疑了一下,紧接着江笑笑便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一瞬,祁渊便把一包还是温热的肉干递到了她手里,“你拿这个吧。”
江笑笑心不在焉地接过肉干,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他的手就很冷,但与他手指接触过的地方就像是被什么烫了一下,温度热得惊人。
察觉到她的失神,祁渊眸光熠熠生辉。
他压下心中的悸动,神色如常:“肉干趁热吃才好吃,江姑娘不妨尝尝。至于这些袋子里的肉干,回家热热再吃味道也还是很好的。”
他顿了顿,“刚好还能暖手。”
江笑笑呼吸一窒,如果不是他看起来一脸正色的模样,她差点都要以为他是在指刚才的事情了。
摸了摸自己的手,轻咳道:“我的手不冷。”
“我看齐公子对那些蜜饯还挺熟悉的,齐公子好像经常来这家店?”江笑笑随手拿了一块肉干,转移话题。
入口是微辣,但越吃越香,越有嚼劲,江笑笑下意识多吃了几块。
祁渊眸光微暗,平静道:“家母爱吃,经常来这家买蜜饯,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知道了。”
江笑笑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店小二扬起招牌式的笑容,冲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高喊:“您二位慢走。”
而另一头。
夜北在白鹿书院外面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直至书院都关门了,也没见着主子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寒风凛冽,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拔凉拔凉的。
他搓了搓手,心里升起一丝不太确定的预感。
主子该不会是去素香斋旁边的茶馆没有等他吧?
想到这里,夜北忙往素香斋那里跑。
到了茶馆,却从小厮那里得知主子今日没有来过,夜北心里咯噔一下,躲到无人处,吹响了特殊韵律的口哨。
很快,夜南三人赶到。
“怎么了?”
大家一脸凝重。
“咱们分头行动,书院今天沐休,午时大家就陆陆续续下学了,但是我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都没瞧见主子出来,你们在镇上找找看,主子平素里爱去的地方都找找,我去金花村那边看看。”
众人一听,心知事情的严重性,忙分散去找人了。
在回家的路途中,行至山路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雪。
江笑笑一愣,而后眸子顿时变得亮晶晶的。
她呆呆地伸出手,接住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下雪了!”
雪花很快就因为她掌心的热度化成了水。
如果不是还有外人在,江笑笑早就克制不住自己,跑到路中间去转圈圈了。
她在现代的时候,南方很少下雪,所以每一次见到雪都很激动。
江笑笑吸了吸鼻子,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伸出去的手就没有缩回来过,“下雪了~”
祁渊也跟着她一起笑,“嗯,这是今年下的第一场雪。”
250 不太乐观
大概也就是过去了一分钟的时间,天上飘落的雪花突然变成了鹅毛大雪。
两人的头发、鼻尖、眼睫、衣服都落满了雪花。
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江笑笑倒是不觉得冷,她有内力可以暖身体,因为内力的缘故,整个人都觉得热气腾腾的。
祁渊的唇渐渐没了血色,不过见她一脸雀跃的模样,也就什么都没有说,陪着她一块看了会儿雪。
江笑笑鼻头耸了耸,“这雪下大些才好,这样就能和月月那丫头一起玩打雪仗了。”
她从来没和别人玩过打雪仗,心里自然是期待的。
祁渊抬头瞧了眼天色,“这雪估计会堆起来。”
江笑笑顺势抬头看了一眼,而后转身看向他,“齐公子还会观天气不成?”
说完,便注意到他的唇色有些白了,忙不迭道:“要不我先送齐公子回镇上去看大夫吧,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祁渊摇头,“随口一猜罢了,都走到这里了,半路回去实属不明智,姑娘不用担心,我没事。”
江笑笑一想,她是有内力不假,但齐景就不一样了,他可不会武,也怕他感冒,当下就没有了赏雪的心思。
“那我们走吧,快去快回。”
她加快步伐,余光瞥到他没有血色的唇,不由叹了口气,到底是她先请人来看花的,若是让人因而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体内内劲运转,一股气流顺着手掌而出,贴上了他的斗篷。
祁渊察觉到身侧的内力波动,面色丝毫不变。
倏然,自斗篷背后传来了源源不断的热量,祁渊微愣,似乎是没料到她会用内力暖身体。
少年眉眼都带着笑,但他还是装作不懂的模样,问:“这是……?”
江笑笑淡淡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我可不想因为花苗的事情害你染上风寒,别误会。”
说完,就指了指他发白的唇。
祁渊眼眸亮如星辰,点点头,“嗯,我知道,我没有误会。”
察觉到小姑娘加快的步伐,祁渊轻笑一声,快步跟上她。
有了内力的加持,祁渊的四肢很快就暖和起来,就连纯色也肉眼可见的恢复过来。
夜北动用轻功赶过来时,瞧见的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躲在高高的树上一动不动,偷偷地瞧着两人。
看着江姑娘主动为主子提供内力取暖,惊得他险些从树梢上跌落了下来。
他眼里满是迷惑。
主子与江姑娘的进展何时这么快了?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这是件好事。
祁渊似乎有所察觉,回头睨了夜北藏身的地方一眼。
夜北后背一寒,主子应当是让他不要插手也不要露面吧?
等人走出很远一段距离,夜北才运转内力,吹响了口哨。
夜南三人听到远处传来的细微声响,顿时调转了方向,往金花村的方向奔袭而去。
与夜北汇合后,因着祁渊提醒在前,四人也不敢靠村子太近,就躲在树梢上张望。
唯一让四人觉得庆幸的是,还好他们会武,能用内力暖身子,否则非得冻死在这里不可。
到家后,祁渊先是拿着买好的蜜饯、肉干去看了周秋菊。
周秋菊一听见有蜜饯,只觉得嘴巴里已经在往外冒酸水,馋得不行了。
捻起两颗尝了尝,才反应过来:“齐公子怎知我有身子了?”
江笑笑接过话头,“是借书的时候,他看我眼角眉梢都是喜意,就多问了一句。”
周秋菊点头,“齐公子有心了,谢谢,我很喜欢。”
“夫人喜欢就好。”
江笑笑四处看了下,发现侄女不在家,想着可能是见下雪了,所以就出去找小伙伴玩了。
她还想说喊她来吃蜜饯、肉干的。
随着年关将近,沈先生也特意给她俩放了假,过了年再过来,从那以后,江晓月在家练完基本功,就出去找小伙伴们疯玩去了。
魏玉梅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走出来,看见齐景后,面上出现一丝疑虑:“笑笑,这是……”
“娘,我是特意请齐公子去花田里帮忙瞧瞧花苗的。”
祁渊心里没由来的有些紧张,拱手道:“见过婶子。”
“唉唉唉,”魏玉梅应了一声,“厨房里炖了银耳莲子羹,喝一碗暖暖身子再走吧。”
祁渊刚想应好,就被江笑笑给拒绝了,“娘,这雪还不知道哪个时候能停,还是早些去田里看了,然后早些回去吧。”
祁渊点头,“多谢婶子好意,羹汤我就不喝了。”
江笑笑见大嫂面上有了乏色,跟她说了一声,拿上两把油纸伞就带着齐景出门了。
魏玉梅嘱咐两人,“下雪路滑,你们小心些,不放心你大嫂一个人在家,我就不一起去了。”
“嗯嗯,大嫂有着身子,娘你快回去看着。”
一路上,倒是碰见了一些从田里回来的叔叔婶子们。
“笑笑,下这么大的雪还去地里啊?”
“婶子好,是准备去地里看看花苗。”
“这位是……?”
“噢,这是我请过来帮忙看花苗的花匠。”
“啧啧啧,还真看不出来,这位公子哥小小年轻还会这门手艺?”
江笑笑轻轻点头。
妇人叮嘱了一句,“你们俩小心路滑,注意脚下。”
原本还想问问她种花当真比种粮食赚钱的,想了一下后,还是不决定开口了,免得打击到笑笑的自信心了。
“唉,多谢婶子,”江笑笑眉眼弯弯,然后与她辞别。
一路上,但凡是碰见个人,都会跟江笑笑谈上一两句,大家最后还不忘嘱咐她俩记得看着脚下,免得摔倒了。
祁渊唇畔含着笑,对小姑娘的讨喜程度又有了个新的认知。
很快,两人就到了田里。
祁渊摒弃掉心里的思绪,在田里认真观察着情况。
江笑笑不敢打扰他,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看着齐景逐渐变得凝重的脸,江笑笑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
等他抬起头,才追问道:“花田……怎么样了?”
祁渊眉头微蹙,“不是很乐观,天气太冷了,若是不做些措施,这些花苗很有可能会冻死。”
251 独一无二
江笑笑凝眸看了眼花苗,询问道:“齐公子可是有法子?”
如果古代有材料的话,其实搭一个保温棚就能保证室内的温度,不会让花苗冻死。
江笑笑歪着头想了想,不禁回想起在现代见过的场景,眸光骤亮,但在触及到不足两指粗的花苗枝干后,又暗了下来。
花苗跟树木不同,她怕操作不当,在给花苗裹上一层稻草的时候,导致花苗受到损伤。
祁渊点头,“如果今年雪不大,在花苗根部铺一些稻草保暖就成了,如果雪太大了,便是铺上稻草也会导致花苗被冻死。”
江笑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只可惜没有带纸笔,“齐公子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
祁渊讶然,而后兴致勃勃地跟着她来到一块空地上。
江笑笑两指成剑,指尖射出凌厉的掌风,地面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简易版保温棚的设计图。
“我打算在花苗四面都做一些支架,差不多就是像搭茅草房一样,把这些花苗都圈起来,但是唯一不足的一点儿就是这样花苗就没有光照了。”
祁渊凝眸,“光照?姑娘是在说阳光吗?”
江笑笑心神微凛,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经意间把现代的词语说出来了,面色如常道:“对,我说的就是这个,刚才不小心嘴瓢了。”
祁渊凝神仔细想了一下,低头看着她,“可行,我有办法。”
江笑笑有一瞬的惊讶,什么办法,他说的该不会是玻璃吧?
这个朝代有玻璃吗?
她怕说得太多,反而将自己暴露出去,只是狐疑道:“什么办法?”
祁渊轻笑,“恰好我那里有些从外番那里买来的玻璃,到时候把屋顶换成玻璃就行了。”
江笑笑瞪圆了眼睛,还真有!
“玻璃?”
祁渊只当她是好奇玻璃是什么,压根就没有往她认识玻璃那方面去想。
“就是一种透明的材质,房顶铺上玻璃,阳光便可以直射到花田里,江姑娘所担心的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江笑笑并没有被他的话冲昏了头脑,神色只是惊讶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齐公子。”
祁渊目露不解,“嗯?”
“玻璃的价格怎么样?用一顿火锅换齐公子帮忙看花苗的事情,这是咱们之间的交情。
但是一码归一码,玻璃的价格该是怎么样,齐公子就应该收什么样的价格。”
祁渊眸光流转,定定看了她好久,才从“咱们之间的交情”中回过神来。
他不想和小姑娘分得太清,轻笑道:“江姑娘误会了,玻璃虽是外番带过来的,但这玩意儿并没有什么用处。便是江姑娘的花田上方都用玻璃,统共也就只花得了一百多两银子子。”
“好,”江笑笑点点头,对于他说的玻璃没啥用处不可置否。
一百两对于以前的她来说可能会很贵,然今时不同往日,一百两确实是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祁渊眉梢微挑,眸光柔和:“江姑娘都没有见过玻璃长什么样子就答应了,姑娘……就这般信任我?”
江笑笑信的是玻璃,闻言只好胡乱搪塞了一句,“左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她刚想说话,耳边就响起少年清冷如泉的嗓音。
“不过……我不想要银子。”
“那你想要什么?”江笑笑等待着他的下文。
祁渊语气里满是慵懒的意味,“我看江姑娘挺会制香的,倒不如用这些玻璃,换你为我制一种香,要独一无二的。”
江笑笑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制香肯定是比花银子来得好。
祁渊薄唇轻扬,嗯……小姑娘终于要送他礼物了,虽然是他用玻璃换来的。
反正结果都一样,过程并不重要。
“那花田里还需要铺稻草吗?”
祁渊摇头,“不用了,江姑娘便把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办吧。”
江笑笑原本还想着回头还是请村子里的叔叔们来帮忙搭一下骨架,哪知齐景就把活揽了过去。
迟疑片刻,想着齐景或许是怕她请来的工人搭建的架子与他设想的不同,对此有所顾虑,便点头应下。
“好,”她顿了一下,又道:“齐公子喜欢什么样子的香?是清冷些的,还是高贵冷艳?又或者是矜贵的那一种?”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
话到嘴边,祁渊临时又改了口:“江姑娘觉得我适合哪种香,就制哪种香吧,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可以了。”
江笑笑点头,“我知道了。”
祁渊适时提出告辞,毕竟明天的时间很紧,最少得在中午之前就把保暖的房子搭建起来,不然就不能和小姑娘一起去吃锅子了。
“齐公子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用牛车送送你吧。”
躲在树梢上的夜北等四人用内力听见江笑笑说,要用牛车送自家主子的事情,差点一个趔趄从树枝上摔下来。
要知道,便是他们这当下属的四人,也从来不坐牛车的啊!
四人紧紧注视着眼前,生怕王爷答应了她。
“正求之不得,怎么会嫌弃呢?”
夜北、夜南、夜东、夜西四人:“……”
江笑笑领着他回家,跟娘还有嫂子说了一声,便回到老房子那边把牛套上。
祁渊站在房门外等她,透过打开的木门看到了院子的一角。
院子似乎是被改造过,院子里搭建起了能遮风挡雨的草棚,四周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器具、瓷瓶等。
估摸是小姑娘才用这些器具制过香,所以看起来比较杂乱。
祁渊眸光深了深,不禁想象着她平日间在这里忙碌的场景是什么模样的。
“走吧。”
少女柔软的声线打断了他的思绪。
抬头一看,江笑笑已经坐于牛车之上了,黄牛还止不住地转过头来看他。
看那眼中的神色,好像是在催促自己快点。
祁渊哑然失笑,心想小姑娘家的牛,就是要比寻常的牛聪明一些。
黄牛在吞服过灵泉水以后,变得是越来越聪慧了,虽然它不怕冷,但是也不想在下雪天出去。
这个天气,窝在牛棚里吃草睡觉最是舒服了。
252 欲哭无泪
牛车渐渐驶向村外,夜南等四人远远缀在牛车身后。
一路上,除了车轮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以及黄牛的喘息声以外,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还是江笑笑率先打破了这样的气氛,“齐公子后日不是就不在茶山镇了吗,把找工人的事情交给你的话,会不会耽搁你的事情?”
祁渊摇头,他后日就不在茶山镇的事情,是他随口胡诌的,就是想和她一起吃一顿饭。
“不会耽搁,明天一上午就能办好。”
“这么快?”
“嗯,江姑娘放心,时间虽然快,但质量还是能够保证的。”
她放下心来,没有再说话。
……
江笑笑勒停牛车,转身看向身后,“茶山镇到了。”
祁渊回过神来,轻声呢喃:“这么快……”
她没听清楚齐景在说什么,问道:“你说什么?”
祁渊将眸子中的不舍压下,“我说让江姑娘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嗯,我知道了。”
祁渊跳下牛车,看着少女驭牛而去的背影,直至看不见后,才转头看向一个方向,“出来吧。”
谁也不曾想过自家主子竟然当真坐着牛车回来了,夜北等四人还处于一个震惊的状态中。
“夜北、夜南,送她回去,不要被她发现了。”
直至祁渊开口,四人才如梦初醒。
夜北和夜南抱拳领命退下。
夜东夜西两人欲言又止。
祁渊睨了两人一眼,“有话想说?”
夜东冲夜西挤眉弄眼,示意他来问。
夜西学着他的模样挤眉弄眼,眼神传达出一个意思:
谁先好奇的就谁去问。
夜东摇摇头,表示不是他。
夜西摇摇头后就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快问,别磨叽。
“没有就回庄子吧。”
两人对视一眼,选择同时开口:“主子,您为什么,为什么老派夜北和夜南去保护江笑笑?”
两人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一股凉悠悠的视线直逼脑门。
祁渊眼尾眯了眯,“你们…有意见?”
两人连忙解释:“不是,不是,主子您误会了,我们是想说,下次可以派我们俩去。”
祁渊面色稍缓,轻吟道:“看情况再说吧。”
他迈步往前走,似是想到了什么,步伐一顿,“衣服做好了么?”
“啊?哦哦哦,做好了,主子回去就能试穿了。”
祁渊语气淡淡,“你们俩回去就立马把新衣拿去洗了,然后用内力烘干。”
两人傻眼了,他们俩竟然都沦落到用内力烘干衣服的份上了吗?
久久不曾听到应答,祁渊语气暗含警告,“嗯?”
两人欲哭无泪,“主子,我们回去就让浆洗房把衣服洗了。”
“嗯。”
祁渊加快了步伐。
夜西推了夜东一下,眼神中满是数落的意味:你刚才说话怎么不一次性说完,差点就惹主子生气了!
夜东不甘示弱回瞪回去:你方才不也是跟我一样吗?
两人大眼瞪小眼,余光瞥见主子快要消失于他们眼前的身影,连忙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一到云闲别庄,祁渊便看向两人,“去把新衣拿到更衣室。”
夜东抬头看了眼他的神情,才道:“主子不是说要先洗吗?”
“等会儿再洗。”
两人不敢多问,忙把做好的新衣拿到了更衣室,然后便到一旁侯着。
祁渊见两人还杵在那里,眉头顿时一皱,“出去。”
两人正欲退下,却又被祁渊喊住,“算了,还是别出去了。”
夜东夜西两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了很久,都没有懂王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祁渊踱步走到挂着的新衣面前,随手拿起手边一件暗紫色的宽袖长袍换上。
长袍缀以阴红绣纹,其上的暗纹好似暗墨萤亮之色丝线,一动一转之间,流纹就如同活了一般,将少年衬得愈发丰神俊朗。
原本这样的衣服很少有人能驾驭得住,大多数人穿上后,自身的气质并不足以将这件衣服撑起来,但穿在祁渊身上却意外的合适,与他一身的气度相得益彰。
少年如墨的发用纯白色的发带束起,发带内嵌有碧绿的玉石,带着淡淡的光晕,为他平白增添了一股神秘之感。
祁渊转身,云淡风轻问道:“如何?”
两人拍案惊绝。
“王爷您可真真是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俊美非凡!”
夜东说到这里适时低下头,拍马屁道:“王爷神颜让属下愧于直视之!”
话里虽然有拍马屁的成分在里面,但他说的可是实话。
两人久久都没有听到主子回应,一时也拿不准马屁到底拍没拍准,抬头一看,结果发现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祁渊没有理会,又拿起另外一件竹青色长袍试了起来。
这是不满意了?
祁渊对两人的小动作熟视无睹,自顾自拿起衣裳来换。
他换了很多套,虽然件件都被夜东、夜西两人绞尽脑汁,变着法子的夸好看,但祁渊还是不太满意。
约莫一个时辰后,夜北夜南回到别庄,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神情。
看着更衣室扔了一地的衣裳,两人嘴角抽了抽,而后上前复命:“属下幸不辱命,暗中护送着江姑娘回了家。”
祁渊暂时把手里的衣服搭在架子上,转身看着两人吩咐道:“去把玻璃准备好,再召集一些人,明日一早就去金花村。”
他加重了语气,“人选好好挑一下,小丫头机灵得很,注意不要让她看出端倪了。”
两人亲耳听到了祁渊与江笑笑之间的对话,自然无比清楚拿玻璃来干嘛,躬身应道:“是,王爷。”
夜东、夜西两人此时的心情都不能用心酸一词来概括了,为什么夜北和夜南那两个臭小子就能被主子委以重任?
而他们俩却要等着主子试完衣服,等到浆洗出来以后,再负责用内力烘干?!
两人欲哭无泪,心里有种预感,今晚怕是要用内力烘一晚上的衣服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直至夜东掌了灯,祁渊才回过神来。
两人欲哭无泪,心里有种预感,今晚怕是要用内力烘一晚上的衣服了。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直至夜东掌了灯,祁渊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