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已经习惯了
女人被松开后两腿已经很软了，她从墙上滑下，一屁股坐在地上。
文笑笑力气很大，这个男人吸了东西已经重心不稳，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前后几秒的时间，文笑笑已经用相同的姿势将男人抵在墙上，眼中一抹凶狠。
方才自己手中的刀被人用来横在自己脖子上，男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文笑笑踹了男人一脚，恨恨道，“欺负女人？欺负孕妇？你还有什么本事？”
“你你你他妈是谁？这跟你没关系！”男人有点结结巴巴，他不敢乱动，但是嘴皮子很硬。
“我特么是谁？哼！让你叫爸爸的人！”文笑笑说着一拳砸在男人脸上，接着又一拳，又一拳。
男人的右脸很快就肿得高高的，嘴边也挂了彩。
男人的精神状态不太对，刚才一副穷凶极恶的样子，现在又流泪告饶一副可怜兮兮相。
文笑笑不想跟他一般计较，瞪着眼睛问了句，“还敢不敢要胁妇女？”
“不不不敢了…大侠饶命饶命啊！”
“要是记不住教训呢？”文笑笑冷冷道。
“一定记住一定记住！”男人秒认怂。
文笑笑松开手，一脚将男人踹到地上，“滚！”
男人好奇地看了看刚才被他吓哭的女人，又看了看文笑笑，抹了把鼻涕，一瘸一拐连滚带爬地离开。
文笑笑长吁一口气，收起刀，蹲在女人面前，轻声道，“你没事儿吧。”
女人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包，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点点头，道，“谢谢。”
“要去医院吗？孩子怎么样？”
“没没什么大碍，他没伤到我。”女人看文笑笑的眼神有些警惕。
文笑笑伸出手，女人扶着文笑笑的胳膊慢慢站起来。
“我帮你叫个车，或者叫你老公来？”文笑笑问道。
女人眼神有些躲避，“不用，我就住附近。”随即露出一个弱弱的微笑，“今天谢谢你，不过以后…不用帮我了。”
“什么？怎么能让人这样威胁你和你的孩子？”文笑笑对男人的行为很气愤。
“他是我爸。”女人语气有些淡淡的。
文笑笑怔了怔，道，“那他为什么——”
“是我不好，”女人低着头，语气有些嘲讽。“他今天这个样子也是我害的。”
“那你也不能——”
“我没有什么选择。”女人自嘲地摇了摇头，道，“你是个好人，真的，但是你帮不了我。”
“你老公呢？”文笑笑问道。
两人不知不觉一边走一边聊起了天。
后来文笑笑了解到，女人名字叫王冰，有一个弟弟在读大学，母亲早逝，父亲没有工作，全靠她打点儿小工赚钱。
王冰有个男朋友在外地经商，隔一段时间回来一次，倒是每月会寄一比不菲的生活费给她。
怀孕之后王冰从学校休学，想要安心养胎将孩子生下来。谁知父亲跟人赌钱受了骗，沾上了毒|瘾。
王冰不忍心看父亲受罪，从生活费里取了一笔钱给了他，谁知这一发不可收拾。
从那以后父亲隔三差五管她要钱，一开始王冰还能负担得起，后来要的钱一次比一次多，王冰开始拒绝。
父亲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开始六亲不认，对王冰动手动脚，甚至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
王冰每月的生活费除了交房租、吃穿用度，供弟弟上学，剩下的都给了父亲。可父亲毒|瘾一上来就会找她要更多的钱。
“真是个畜生！”文笑笑攥紧了拳头。
“之后我搬过几次家，但他的狐朋狗友遍布全城，每次都被他找到。”
“你报警了吗？”
王冰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他都是我爸爸，我怎么下的去手。”
“但他却对你和你的孩子下狠手。”文笑笑提醒她，“在他眼里，你只是一个养他吸读的工具。”
“他沾上这些东西之前，是一个很负责任的好爸爸。”王冰眼底有些没落。“那一次为了给弟弟凑够学费，他去赌钱，结果被人下了套，这才染上了瘾。”
她们并排默默走到一处高档小区门口。
“我到了，”王冰转身对文笑笑说，“今天谢谢你听我讲了这么多。”
文笑笑拍了拍王冰的肩，目光停留在她隆起很高的肚子上，问道，“家里就你一个人吗？”
“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不过她要回老家过年，我就让她走了。”王冰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弟弟过年会回来的。”
“你——”
怎么会有人放心把一个八个月的孕妇一个人放在家？自生自灭？
王冰像是看出了文笑笑的心思，回答道，“没事儿，我已经习惯了。”
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本来略带苦涩的笑容变得温暖慈爱，“何况，我不是一个人。”
我已经习惯了。
文笑笑有些怔怔的。
“周五…”文笑笑问道，“你有空吗，一起吃顿饭吧。”
“好。”王冰听到这个提议眼睛亮了几分，有些小女生的可爱。
“你好好照顾自己，”文笑笑挥了挥手中的电话，“有事手机联系。”
*
送走了王冰，天已经黑下来了。
王冰的小区是在老宅的相反方向，这时再走路就有点远了的。
文笑笑用手机搜了下公交信息，这个时间，附近的公交站已经停运。
错过了末班车，夜班公交还没有开始，文笑笑被搁浅在这个地方。
出租车半天打不到，文笑笑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想给老二老三他们打电话。
通讯录划到李木桃，她才想起老三今晚要去相亲的，还是不要打扰了。
往下翻，是个字母“M”的备注，文笑笑勾起一个嘲讽的嘴角，直接忽略了这个人。
想到老四泰安正在国外，老五肖明被禁足在家，肖晶晶又不会开车，文笑笑直接划到了秦元兮那一行，拨出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电话中重复传来这一句占线提示，文笑笑脸上出现三根黑线，看来今晚她是要一个人回去了。
文笑笑倒不是害怕天黑，只是前两天一直被人跟踪，后来又发生了爆炸事件，她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勇敢。
她知道自己没有法力，如果跟那些执意索她命的人对峙，是毫无胜算。
好在这两天那种后颈发凉的感觉没有再出现，可能他们对她失去了兴趣？
第四十九章 恨不得飞回去
文笑笑双手插兜走在大街上，四处注意着有没有出租车能打。
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文笑笑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犹豫片刻按了接通。
“辣个，四文笑笑吗？”有口音浓重的男子一上来就粗犷地开口。
“额，是我…”文笑笑有点懵，“您哪位？”
“我四辣个送货的，”男子有点不耐烦，“你不四在银座定了送货桑门吗，我在里家门口，开一哈门。”
文笑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那个…对不起啊，我还没回去，要不您把东西放门口吧，就说我已经收到了。”
“辣怎么棱行？你要签字收货的！”男人有点儿生气，骂骂咧咧，“里快回来！我还要下班接孩纸！说好要在家留人，怎么这么不讲信用！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不相话……”
“啊那好吧……”文笑笑扶额，她能怎么办，又不能长双翅膀飞过去。
文笑笑正想说什么呢，身后一阵汽车的喇叭声。
她走到边儿上，给车让道，结果汽车鸣笛声一直不断，而且她走哪儿喇叭声跟到哪儿。
“你有完没完！”文笑笑憋不住了，转身对着旁边的车窗骂道。
“那么大声干嘛？菇凉里到了没有？快一点啦！我儿纸在学校等我呢！”送货大哥粗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文笑笑没心情跟他掰扯，直接挂了电话，两眼怒冲冲正对旁边一直鸣笛的一辆小轿车，一副马上就要干架的气势。
她心情本来就很坏了，错过公交，打不到车，还被送货大哥训了一顿。连这小轿车也要在旁边聒噪！
“鸣你妈的笛呢！”文笑笑骂道。
她这一骂，鸣笛停止了。
这是一辆白色的宾利，有点眼熟。
只见车窗缓缓摇下，露出莫非墨那张英俊到不可思议的脸。
文笑笑脑中大喊一声“不好”，忍不住就往后退。
这不是来找她的不是来找她的不是来找她的……
“上车。”莫非墨在窗口掸了掸烟灰，像是没看到文笑笑的反应，冷声命令道。
文笑笑心里骂了一声上|你妈呢，却在莫非墨的命令下不敢造次。
也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定定在原地不动。
“送你回家。”莫非墨声音柔和了些，却仍然掺杂着凛冽。
文笑笑摆了摆手，哆哆嗦嗦道，“不不不用了，有人接我，哈哈。”
“有人？”莫非墨故作四处环顾状，“人呢？”
文笑笑尴尬地笑笑，“还还还没来……”后边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这话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莫非墨冷哼一声，道，“上车。”
驾驶位上的阿平很有眼色，他应声下了车，绕到文笑笑这一边。
阿平打开后排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请吧，文小姐。”
文笑笑两手插着兜，缩着脖子，就站在离车两三步的地方，摇了摇头。
阿平看了看里边坐着的莫非墨，脑门又冒出一层薄汗，“别让我为难。”
文笑笑看了看手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送货大哥打的。
转眼又来一个电话，文笑笑按了挂断。
到底要不要…算了…先解决燃眉之急吧！
“那你快点，我很急！”文笑笑果断决定，一脚踏进白色宾利的后门，利落坐下。
阿平松了一口气，关好宾利的后门，这才回到驾驶位发动汽车。
汽车行驶不一会儿，就停到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
车内是令人不舒服的安静。
阿平目视前方，正襟危坐，随时想把自己塞到地缝里。
后排的情况安静得可怕，莫非墨大爷似的坐在那儿吸着烟，时不时看向文笑笑的方向，一张脸越来越黑。
而文笑笑似乎当他们墨爷是空气，自从上了车，一路上只顾趴在窗口看风景。露给他们墨爷的永远只是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后脑勺。
“你去哪儿了？”不知过了多久，莫非墨开口问道，语气竟然有些幽怨。
文笑笑啊了一声，不太理解。
她自上车来第一次转过头，看向莫非墨的方向。
她去哪儿…跟莫非墨有关系？
当她的杏眼对上一双冰冷的桃花眸时，文笑笑把话咽到肚子里。
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借车回到家再说！
“我我我去银座买东西了。”文笑笑慎重考虑后还是说了实话。
莫非墨挑了挑眉，不太相信，吸了一口烟，幽幽道，“东西呢？”
“在…”文笑笑发现自己两手空空，小心翼翼看向莫非墨，有点紧张道，“在家门口……”
她这个样子倒是像被班主任发现做了坏事的小学生。
莫非墨就那么看着她，好像在看一个弱智。
“银座的送货上门啊？”文笑笑试探性回答。
莫非墨并没有听懂她的话。
汗，这个人大概还活在上个世纪吧。
“那个，”文笑笑扒着窗子看向外面移动得很慢的风景，道，“能不能快一点儿？”
莫非墨皱了皱眉，目光不由得再次停在文笑笑脑后的发髻上。
丸子头是随意扎的，不少的碎发搭在耳边，倒是多了一分小女人的妩媚。
发髻扎得很高，露出下面一片干净白皙的脖颈，那脖颈上有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
莫非墨看到那链子后勾了勾唇，眼中的凛冽淡了下去，心情好了几分。
“你很急？”他吸了口烟，问道。
文笑笑翻开手机，看见十几条未接来电后撅起小嘴，冲他使劲儿点头。
“恨不得飞回去？”莫非墨淡淡道。
“是啊是啊。”文笑笑认真地回答。
莫非墨撇了一眼文笑笑道手机，勾起一边唇角，眼中有些玩味，道，“停车。”
文笑笑愣了下神儿，道，“啊你干嘛，我真的很急啊大哥。”
交通灯变绿，阿平熟练地将宾利右转行驶了一百多米，然后靠边停了车。
莫非墨从街外侧下了车，然后两三步绕到文笑笑这一边，打开她这边的门。
莫非墨伸出一只指节分明的大手，一双桃花眸上下打量着文笑笑，低声道，“过来。”
文笑笑一脸被背叛的表情：您好歹送佛送到西啊！
不过她倒是不好意思赖在车上，瞪了一眼莫非墨，便愤愤从车上下来。
可她还没站稳，就一头栽进莫非墨冰冷凛冽的怀里。
莫非墨身上一件修身的黑色风衣，比平素少了些肃穆，多了些洒脱。他的大手搂住文笑笑的小腰，把她按得紧紧的。
第五十章 星星的世界
文笑笑整个脸被捂在莫非墨怀里，她挣扎着，声音透过衣服闷闷地传来，“喂你松手啊我很急我有急事儿！”
莫非墨觉得有些好笑，他松了松手上，让文笑笑喘上气儿，然后对着文笑笑的耳朵低低说道，“带你飞。”
莫非墨语调上扬，似乎心情不错。
同时“啪”的一声旁边的车门摔闭，莫非墨两手重新圈住文笑笑的腰，道，“抱紧我。”
文笑笑没反应过来，只觉周身突然生出一阵凛冽的寒气，同时她腰上的大手力度加强，随即双脚离地“嗖”的腾空而起。
文笑笑啊了一声，双手下意识就环住了莫非墨的身体。
只听耳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文笑笑再睁眼时，面前的景象已经截然不同。
她此时已化身一颗尘埃在星空中漂浮，四周是一望无际的夜空。
点点的星光包围着她，忽明忽暗，若即若离。文笑笑想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已然成为了夜幕的一部分。
“我…这是在哪儿？”文笑笑问，与其说是她发出声音，不如说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任何地方。”莫非墨的声音幽幽，仅凭这声音无法判断他的位置，因为他的声音从每一颗尘埃传来。
两人的身体早已化为一缕青烟，升入掩盖一切的夜空，不分彼此，水乳交融。
眼前是点点的星空，下方，是缩小了百倍的被霓虹灯照亮的城市，在无数线条的分割下成了玲琅满目形状不一的小块儿。
文笑笑感到自己的身体与这夜幕融为一体，没有了高处的寒冷。
她可以感受到每一丝风的律动，每一缕云的飘渺，每一颗尘埃的起伏。
这一刻，她就是这风，这云，这尘埃。
这就是莫非墨的每次化成黑烟的感受吗？
有些奇怪，又莫名让人心神宁静。
“莫…莫非墨？”文笑笑问道，眼前看不见他，无端生出些焦急来，“你在哪儿？”
随即传来一阵低低的笑，这声音像是发生了无数次的回荡，从文笑笑自己的脑海中释放，传向四面八方。
“我一直在这儿。”可能是被风吹散的缘故，莫非墨的声音带着些柔软，分不出他的方向。
“我…又在哪儿？”文笑笑对这陌生的景象很不解，她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莫非墨。
“在我身边。”
“我…我是不是死了？”文笑笑低声叹。
莫非墨又一次笑了，这次的笑声无端让文笑笑在这压抑的天幕下感到些轻松。
“好看吗？”莫非墨突然问。
“什么好看？”
“这夜空。”
“嗯…还行。”
“你看到了什么？”
“额…星星，还有云彩。”文笑笑努力描述着她眼前的景象，“我在飘动，云彩也随风来去……可是，你看，这些星星却一直保持着原来的位置！”
文笑笑对自己的重大发现感到有些小兴奋。
“我们现在在竹城上空五千米的位置。”莫非墨缓缓开口，低低的声音莫名让人安宁。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文笑笑看不到他的人，却从四面八方感受到他的声音。
他顿了顿，继续道，“可即使我们从这个地方前进五千米，或升高五千米，你所看到的这些星星，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哪怕我们十年之后，百年之后，再来看，这些星星还是一个样子。”
文笑笑不明白莫非墨说这些干什么，只是他的语气有些寂寥。
“你知道星星的世界吗？”莫非墨冷不伶仃问，“你知道对于一颗星星，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星星的世界？”文笑笑很是茫然。
“比如，左边那颗最亮的星星，你看到了吗？”
“嗯。”
“一千年前，它就已经在那个地方了。”莫非墨声音低低的，“星星一眨眼，便是物是人非，岁月更迭。再一眨眼，已成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星星的宿命，就是远远地看着生死别离，人间百态，却无法酣畅淋漓，置身其中。”
莫非墨像是在说星星，可文笑笑觉得，他更像是在说自己。
他，好像一颗独孤的星星。
莫非墨的语气无端的就有些落寞和孤寂。
“可是星星也有月亮相伴，也有其他星星相伴。”文笑笑犹豫片刻，补充道。
她看向夜幕上悬挂着的半轮皎月，认真说道，“它可以放心闭眼。因为当它睁眼的时候，它的伙伴们都还在。”
文笑笑不知怎么就看着那繁星入神，星星一眨一眨的，不知见证了多少悲欢离合，也不知星星是否已经疲倦。
莫非墨许久不再发声，夜空陷入了奇妙的寂静。
文笑笑置身夜幕当中，似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天体音乐，安宁、酣畅、空灵。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耀眼的白光一闪而过，瞬间将夜幕撕成两半。
夜空传来的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
转眼，无垠的天幕下淅淅沥沥落起了小雨。
“走吧。”莫非墨低声道。
话毕，文笑笑周身掀起一阵旋风，腰间有力的手臂重新出现。
四面八方重新生出一股寒气，文笑笑双手触到了一个结实的胸膛。
“嗖”的一声，和刚开始一样迅速，她双脚落地立定。
文笑笑抬起头，杏眼对上一双漆黑的桃花眸，时间已经静止。
肆意魅惑的桃花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透、猜不穿，又偏偏像黑洞似的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吸走。
“如果，它找不到它的那颗星星了。”莫非墨淡淡道，桃花眸中闪过一丝哀伤。“因为其他的星星实在是太多了。”
莫非墨的手依然环在文笑笑的腰间，力度却小了许多。
文笑笑两手搭在莫非墨的胸前，黑色风衣的质地有些硬，她指甲一刮，就在衣服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莫非墨就那么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文笑笑抿了抿唇，抬头看向那深渊般的黑眸，无端有些恍惚。
她推开莫非墨，向后退了半步，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它可以慢慢地去找，因为无论是它，还是它的星星，都将一直一直存在着。不用担心会像普通人一样……在瞬间湮灭。”
莫非墨眸上的雾又重了些。
文笑笑继续道，“我相信，它的星星也在一直一直寻找它。总有一天它们会找到彼此，在很久很久的时光里，共同经历转瞬即逝和沧海桑田。”
第五十一章 什么都不知道
莫非墨看着文笑笑有些出神，他打断了和她的对视，从衣袋掏出一根烟点燃。
“莫非墨，”这是文笑笑第一次郑重地念出这个名字，“那个一千年前的女孩儿…我知道她对你很重要。”
闻声，莫非墨夹烟的手颤了颤。
如果他有心的话，他的心也会跟着颤一颤。
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而这笑容被黑夜笼罩。
“我希望你能找到她，”文笑笑一双杏眼中满是真诚和……同情。
她伸出一只细嫩的小手，抓住莫非墨的袖子，道，“我知道她一定——”
莫非墨看着胳膊上的小手愣了愣神，薄唇轻抿，一个抬臂甩开文笑笑。
烟灰掉在文笑笑的手背，“嘶”的一声烫了一个红印。
文笑笑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莫非墨眼中出现了久违的阴鸷，危险一闪而过，剩下的是冷漠和凛冽。
漆黑的眸子再次对上文笑笑的目光时，已经是令人胆颤的利刃。
“你知道什么，嗯？”莫非墨吐了一口烟，一字一句愤愤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压低了声音重复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同时上前一步一步逼近文笑笑。
文笑笑不知道情况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刚才不还好好的吗？这个人精神真的不正常，这个人完全疯掉了！
莫非墨步步靠近，文笑笑忍不住后退。
莫非墨身上寒气逼人，她每走一步就像在凛冽的寒风中被刀割。
直到“彭”的一声文笑笑后背撞上墙，而莫非墨那张阴沉的俊脸已经无数倍放大于她的眼前。
莫非墨上下打量着她的小脸，一手撑在她的耳侧，抬起另一只手松松握拳，只伸出拇指触碰她的眉心，文笑笑想要后退却无路可逃，只能后脑勺死死抵上后边的墙。
寒冬已至，墙是冰凉的，文笑笑虽然穿着羽绒服，可也感受到了冰冷的砖块儿戳着她的脊骨。
面前，莫非墨宽阔的胸膛和她几乎紧贴，却比砖块儿还要冰。
“你…你放开我……”文笑笑的唇有点冻得发白，加上有点喘，唇前是一团薄薄的雾气。
莫非墨自然是没有松手的，他的脸停在了离文笑笑很近的地方，怔怔地看着文笑笑一双杏眼中倒映的自己。
天空突然闪白，瞬间照亮了莫非墨有些苍白落寞的俊脸。
文笑笑有瞬间的失神，他的唇是鲜红的，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如一朵盛开的滴血玫瑰。
接着一个惊雷打响，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从天幕落下。
雨水从墙壁滑下，不一会儿，文笑笑的后背就湿透了。
“下雨了。”文笑笑低声说道。
她的声音被哗啦啦的雨声覆盖，莫非墨却听到了她的话。
“嗯。”莫非墨回复一个字。
雨水落在文笑笑发梢，从脸庞滑下，那一缕刘海儿湿湿地贴在她的侧脸。
在看莫非墨，并不受雨水的影响。他身上似乎有一层肉眼不见的保护膜，将他和雨水隔开。
雨滴落在他的发梢，脸庞，却只稍作停留，便尽数滚落在地。
天已黑，砖砌围墙的墙头安着一盏很旧的路灯发出淡淡的光。
橘色的灯光打在莫非墨的脸上，那股方才的凛冽在柔光的作用下消散了些。
莫非墨整个人看起来不再那么冷漠危险、拒人千里，而是有了些烟火气儿。
文笑笑这才发现莫非墨全身上下都是干燥的，只是身体周遭有一层薄薄的水膜。
这水膜被路灯映着，闪着弱弱的金光，莫非墨整个人像是要马上羽化登仙似的。
“下雨了。”莫非墨这才意识到雨水的存在。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乌云密布，夜幕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牙儿也有一半被掩在云层里。
哪里，还能看见什么星星。
一滴雨水从莫非墨的发梢滴落到文笑笑的眉心，冰凉的触感从眉心处下滑，到鼻尖，到人中，然后滑入口中。
莫非墨有些瞬间的失神。
他抬手，拇指沿着雨滴的轨迹也从文笑笑的眉心处下滑，到鼻尖，到人中，然后滑入文笑笑微张的小口。
文笑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莫非墨的一双桃花眸湿漉漉的，像有千万颗星星在他眼中炸开，他看向文笑笑的目光带着说不出的悲恸。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像是隔着千年的时光在看另一个人，这其中的关系令人莫名胆寒。
“你知道什么？”他低声问。
雨越下越大。
不顾雨水的冲击，莫非墨倾身压上文笑笑的正面，口鼻落在她的肩头的脖颈处。低低的呼吸声打在她耳畔，文笑笑睫毛轻颤。
“你知道这个吗？”莫非墨在文笑笑耳畔说着，冰凉的气息让她痒痒的。
说着莫非墨的鼻子在她耳边蹭了蹭，然后抬手，固定住文笑笑的小脑袋，低头，缓缓含住了文笑笑的耳珠。
突如其来的冰冰凉凉、湿漉漉的感觉让文笑笑心跳漏了一拍。
她下意识就要推开莫非墨，可莫非墨直接抓住她的双手，防止她乱动。
“这个呢？”莫非墨的动作没有停下，长舌随即深入那小巧的耳窝，轻轻舔舐，浅尝辄止。
苦涩的雨水从文笑笑发梢滴落在耳畔，在他口中化成千百句说不出的悼词。
“你不知道？”莫非墨在耳畔问道，却也不惊讶。
他微微起身，一手换住文笑笑的腰，然后薄唇触碰文笑笑的眉心，轻轻吻着，随即向下移动，一路上留下湿漉漉的触感。
一直吻到鼻尖，莫非墨停了下来，定睛看着文笑笑。
莫非墨黑漆漆的眸子里是说不出的感情，少了几分平素的冷峻和镇定。
而离他仅几厘米的文笑笑已经有些微微的喘息，她一双大眼睛有些湿润，是惊讶，是茫然。
莫非墨轻叹一声，拇指从文笑笑口中拿开，附在她的脖颈上，顺着细细的银链，拽出了那条依旧冰冷的绿石项链。
文笑笑也不知自己怎么就一直戴着这项链，但是自从那一晚，她就没有想摘下来过。
莫非墨将吊坠儿放在手掌，正正举到文笑笑眼前，眼中是复杂的情绪。
吊坠儿在雨中闪着灰暗的绿光。
他勾起一个嘲讽的嘴角，问道，“你知道这个吗？”
文笑笑看着那死气沉沉的绿色宝石，轻轻摇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道歉，“对不起……”
“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莫非墨的声音似在提问，似在确认，他也不知道自己期待什么答案。
第五十二章 你很信任他
他手背擦拭着文笑笑脸上的雨水，然后将那缕贴在脸上的刘海儿拨到她耳后。
莫非墨好像不那么生气了，但他现在的情绪莫名酸涩，有传染性似的，让文笑笑说不出的想大哭一场。
似乎察觉到文笑笑的变化，莫非墨将文笑笑带入怀中，大手扶着她的小脑袋，再也没有别的动作。
“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莫非墨轻叹，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文笑笑。
“知道什么？”文笑笑犹豫了下，问道。
雨一直下，却没有再淋到她身上。
文笑笑抬头一看，一张黑色的如烟似雾的大网在他们上方展开，像一把伞，将两人从雨天拯救出来。
“我也想知道。”莫非墨双手环住文笑笑，在她耳边低语，语气有些淡淡的，恢复了平素的漠不关心，似乎方才外露的情绪已随雨水漂走。
莫非墨声音提高了一点儿，有点儿漫不经心的意味，继续道，“这不还指望你告诉我呢。”
文笑笑刚想问告诉你什么，手机便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她推了推莫非墨，可莫非墨哼了一声，就那么抱着她不松手。
文笑笑浑身湿透了，羽绒服已经吸水变得很沉，幸好穿着的冬靴防水所以脚是干的。
脑子有些疲惫，文笑笑拧了拧眉心，轻声道，“我…接个电话。”
她将手臂从莫非墨怀中解放出来，伸进衣兜掏手机。
手机也被打湿了，文笑笑用袖子擦了擦湿漉漉的屏幕。
看到李木桃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文笑笑轻咳一声，按了接通。
“笑哥？你在家吗？我在老宅门口。”李木桃轻柔的声音传来，“我看老宅的灯是亮的。”
“老三你怎么过来了？”
“哦，”李木桃轻笑一声，“我下班路上碰到一家烧烤店，感觉味道不错，给你带了点儿。”
文笑笑估摸着李木桃是刚相亲回来，就没多问。
她平素除了火锅就最爱吃烧烤了，听到有送上门的美食，嘴角不由自主弯起一个笑容。
莫非墨看到怀着的小女人眉目间散着笑意，在橘黄的灯光下显得莫名的温柔，一时间有点恍惚。
可莫非墨听到电话另一头的男人声音，双手不由得攥紧，环着她的双臂也僵硬几分。
“我马上就回家了，你稍等一会儿。”文笑笑道。
她没有问出口的是，老宅的灯怎么会是亮的？
“注意安全，笑哥。”李木桃叮嘱一句后挂断电话。
“李木桃。”莫非墨唇间缓缓吐出这三个字，“你很信任他？”
“嗯。”文笑笑轻应一声，没太在意，只顾低着头检查未接来电。
送货大哥倒是没有再打，估计等不急就走了。
“羽绒服…脱了。”莫非墨道。
他拿住了羽绒服的兜帽，拽了拽。
帽子吸了水，已经很沉，莫非墨有力的大手上去倒是挤出了一把水。
文笑笑啊了一声，小脸被雨水冲刷过依旧很白净，多了些梨花带雨的骨感，少了些平素的倔强锋芒。
“湿透了。”莫非墨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一番文笑笑。
文笑笑哦了一声，莫非墨说的很对，她身上已经很沉了，怕是多了二十斤负重。
“我自己来。”文笑笑红着脸说道。
她推开莫非墨的手，将羽绒服拉链拉下来，取出钥匙和钱包装在裤袋，然后向后拽了下，整件衣服掉到地上。
衣服沾了泥水，文笑笑皱了皱眉，也不打算再要了。
文笑笑脱完羽绒服，露出里边一件灰色高领毛衣。
毛衣倒是没有湿，只是织线的网格比较大，阴风嗖嗖往她身体里钻也是很烦恼。
文笑笑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的话都说不利落了。
“我我我得回去了。”她退了两步，看着莫非墨说道。
莫非墨这次倒是没有阻拦她。
文笑笑环顾四周，这个地方她认得，这是老宅隔壁的巷子，专门列出来的古迹参观区。
参观区不住人，只接待游客，但这个时间已经下班关闭，没有了人。
巷子里路灯不多，有些昏暗。
文笑笑打了个喷嚏，然后哆哆嗦嗦往巷子出口走去，李木桃还等着她呢。
走到一半，文笑笑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文笑笑抿了抿唇，轻轻说了句“晚安”。
雨已经停了，莫非墨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小的背影逆光而行，逐渐变小，只剩那句清冽柔软的“晚安”在风中飘荡。
直到文笑笑的身影不见，莫非墨点燃一支烟夹在指间，默默拨通了高且的电话。
*
一辆奢华的黑色路虎停在文笑笑的老宅门口，车前窗的雨刷不停地摆动着，在窗框溅起一波波有规则的浪花。
夜幕早已降临。
车内开着白色的照明，柔光下一个衬衫西裤的男子坐在驾驶位上，修长的指节时不时敲打着方向盘，举手投足间是掩不住的贵气。
男子在等人，一双清亮的眸子时不时看向巷子口，眉宇间一片温柔俊朗。
副驾驶上是一个包装精美的纸袋，袋子表面还有温度，里面不住地飘来烤肉的香味儿。
男人没等多久，外边的雨便停了。
这时巷子口一个瘦小的身影向这边跑来，在街灯的柔光下一点点变大。
男人一双好看的眸子亮了起来，嘴角扯出一个不自觉的微笑。
李木桃随手从后排拿起他的西装上衣，然后打开车门，优雅下车。
文笑笑看到李木桃的车后便一路小跑过来，直到到了李木桃面前，还有点小喘气，但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老三，”文笑笑摇了摇手，扶着黑色路虎的车身，道，“久等了。”
“没多久。”李木桃温声道，眼底一片笑意。
这正值严冬，李木桃看见文笑笑单薄的毛衣皱了皱眉，“笑哥，怎么没穿外套？”
“刚出去扔垃圾来着，没事儿。”文笑笑摆了摆手。
李木桃依旧把手中的西服上衣搭在文笑笑肩上。
文笑笑没有拒绝，大大方方披上李木桃的西服，西服是男人的号码，很大。下摆垂到腿根，倒是可以当成一件小风衣了。
等文笑笑穿好衣服，暖和过来，李木桃这才开口说话。
“笑哥，”李木桃犹豫了一下，微皱眉头。他看了看老宅院子，然后压低了声音问道，“说实话，其实…你今天是不是还没回来过？”
第五十三章 我做不到
文笑笑愣了一下，李木桃还是看出来了。本来答应了他天黑前回家，现在倒是再瞒也没用了。
文笑笑点了点头，也向院子里看去。
院子被门内客厅的灯照得有些亮。
越过院子，只见二层小楼门口的台阶处放着两个大包装袋，袋子上是银座商厦的图标。
很明显，这是文笑笑下午送货上门的东西，购物袋都是她亲自挑选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而门内，客厅开着灯。
李木桃知道，文笑笑如果早就回了家，一定不会把购物袋放在门外，特别是下雨天冒着被淋湿的风险。
那么，这购物袋就是别人放的。
想到这里，文笑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送货大哥没有再联系她，那他是怎么进入院子的？
她看了看李木桃，他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老三，你来的时候灯就是开着的了？”文笑笑轻声问。
“对，我一开始以为是你在家，后来发现门口的购物袋。会是…他吗？”李木桃小心翼翼地问，眉心皱起来。
这个“他”，李木桃指的是应冲锋，也就是文笑笑的哥哥。他是除了文笑笑唯一有老宅钥匙的人。
李木桃对应冲锋的了解仅限于那次这人强制将文笑笑带到他的公寓住了一个礼拜，所以对他从一开始没什么好印象。
但后来秦二哥解释，说应冲锋并没有恶意，他和笑哥的事情不要始皇帮插手。李木桃这才作罢。
这人是又回来了吗？
提到应冲锋，文笑笑眼睛里的颜色暗淡了一些，她摇摇头，“应该不是吧。”
应冲锋已经离开了，他不该回来，也不能回来。
文笑笑手上已经没有筹码可以护他周全了。
“也可能是别人…”文笑笑缓缓道，她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前几天一直跟踪她的人会不会找到老宅？
跟踪她也就罢了，现在找到她家来了，文笑笑其能任他们得寸进尺？
文笑笑投向门口的目光中闪现一抹凶狠，李木桃看她一副马上干架的气势，心中很是担心。
“笑哥。”李木桃叫住文笑笑。
“没事儿，”文笑笑笑了笑，安慰着李木桃，道，“我总要面对的。”
“你别进去。”李木桃仍是不安。
文笑笑倒是很少见李木桃出现这种担心的样子，她怔了怔，很快扯出一个笑容。
“想什么呢，开个灯就把你吓成那样？”
文笑笑在李木桃只着衬衫的胳膊上拍了一巴掌，眉眼中的狠戾消散至尽，“不是要送我烧烤吗？拿来，给了我你就回去吧，胆小鬼。”
李木桃并不动，拧了下眉心，道，“笑哥，那我给二哥打电话，让他过来。”
文笑笑向来和秦元兮走的最近，二哥说的话，她也会听进去几分。
可是电话却迟迟占线接不通，李木桃咬了咬腮帮子，缓缓收起手机。
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最终看向文笑笑的目光坚定。
“笑哥，你也知道，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二哥会杀了我。”
“能有什么事儿，没准儿就是进了个小偷，我两三下就能拿下他。”
李木桃摇了摇头，他上前一步，颀长的身子挡在文笑笑和院子大门之间，一点儿也不含糊，道，“跟我走，到李家先住一晚。”
说着便去拉文笑笑的胳膊，李木桃虽然武力值不如文笑笑高，但是手劲儿大，出其不意一把就将文笑笑拉了个踉跄。
文笑笑自然是甩开他的手，“老三，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别管。”
李木桃背对着院子，手也不松，一副坚决不退让的样子。眼中散失了平素的笑意和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悲伤和决绝。
“笑哥，我做不到。”李木桃温柔的声音有些沙哑，“跟我回家。”
文笑笑怔了怔，李木桃很少反对她的决定，无论她说什么，老三即使一开始不答应，最后也会按着她的意思来。
李木桃从来不惹她生气，总是顺着她，依着她。
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而他总是那个高高挂起的佛系公子。
说起来，今天这样直接反对她的决定还是头一次出现。
李木桃啊李木桃，请不要太关心我，你会受伤的。
文笑笑对上那对清冷温润的眸子，轻轻说了句好。
这空当，没有人看到院子里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李木桃得到肯定回答后这才放下心，紧绷的身体也松下来。
他笑了笑，“那上车吧。”说着走到车边去开门。
“老三，对不起了。”文笑笑轻声道。
李木桃闻声一怔，抓门的手握紧，随即后脑勺一阵钝痛，眼前一晕，失去了意识。
文笑笑连忙上前接住李木桃，把这个比她高大的身体架起来，然后打开后排车门把李木桃放入座椅。
她看着李木桃略皱的眉心，瞬间有些失神。
“老三，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我不能让你受伤。”文笑笑低声道，当然，李木桃是听不见的。
她将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盖到李木桃身上，关好车门。
用他的手机给方特助发了条信息，让他来接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一进院子，扑面而来的就是梅花淡淡的芬芳和潮湿泥土的气息。
这梅花过了盛开的时间，又加上刚下过雨，已经开始凋落。
衬着院子里微弱的光，可以看见地上已经有了薄薄一层落红。
文笑笑只觉得这些花瓣铺在地面上的形状怪怪的，却也没多注意。
小院是文笑笑新装修过的，地面全都铺着青石板，雨雪天并不泥泞。
石板缝隙间是黄色的枯草，被雨水冲刷的倒是干净。
院子里一排半圆的小灌木隔出一个小菜园，里边种着些应季蔬菜，这个季节有些荒芜，再加上刚下过雨，小片田里积了些水。
菜园最中央是一棵梅树，每个冬天都会开花，只是现在树上的花倒要败尽了。
青石板被雨水冲刷，很是干净，没有脚印。
文笑笑看了看亮着灯的小楼，犹豫了下才掏出钥匙。
她转了两圈才打开门，然后拎起两个湿漉漉的购物袋进了玄关。
客厅的灯是开着的，一进门就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有了些家的感觉。
文笑笑轻手轻脚关上外门，然后打量着她的客厅。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
家里怕不是进贼了，而且是很暴力很没有耐心的那种贼。
第五十四章 举起手来
客厅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
电视机摔破，沙发垫掀开，抽屉和柜子门大开，零零碎碎的东西被随便扔在地上。
文笑笑倒是没有管这些东西，她一个箭步去电视柜那边，打开最下边一层抽屉，慌手慌脚在乱糟糟的抽屉里翻来翻去，最后翻出一块儿旧手表。
乱跳的心脏这才平静下来。
这是块石英表，早就不走字儿了，指针停留在那年那日悲剧发生的一刻。
这是爷爷留下的唯一的东西，遗憾的是文笑笑修了好几次都没能让它重新工作。
她伸手擦拭了一下表正面的一道裂痕，目光珍视，然后将手表装进口袋。
还好它在。
环顾四周，文笑笑皱了皱眉，整个小楼出奇的安静，那贼也不知走了没有。
只是奇怪的是，经过仔细检查，文笑笑发现那些贵重的东西，存折、珠宝、古玩什么都还在。
她跑上二楼检查一圈儿，卧室卫生间书房无一幸免，被翻的乱糟糟的和客厅一样狼籍，却也没丢什么贵重的东西。
虽说文笑笑这二层小楼已经很旧，可门锁什么都是新的，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发现锁有被撬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门窗都是从里边儿反锁了。
文笑笑想起刚才开门时钥匙多转了一圈儿，蓦地有些急躁，这贼怕不是真的有钥匙。
文笑笑一身狼狈，看着一屋子乱七八糟也是厌烦，换了拖鞋便上楼洗漱。
这刚打开水龙头，文笑笑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儿。她从洗漱台的位置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儿。
这香味儿是文笑笑很熟悉的，是她一直用的那款香薰蜡烛的味道。专门放在卫生间除味儿用的。
可最近她并没有点香薰，更不会在家里没人的时候点。
文笑笑心中有些怀疑，她凑近了洗漱台，然后猛的捏住鼻子，小手在面前快速扇着。
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儿从下水器的地方飘来。
到底是什么东西？
洗漱台的下水器是那种旋转翻盖的塞子，文笑笑从储物间拿了根细长的铁丝，尾处弯了一个小钩。
她将钩子这头儿往下水处捅了捅，将水塞捅开，然后深入进去。
钩子直接下去了一米左右，没碰到什么阻碍。文笑笑随即将它拉出，发现刚伸进去的一米长的铁丝周围沾着黑乎乎的物质，是焦糊味的。
她找了个废弃的小化妆瓶，将这物质刮下来放进瓶子。
再去看那香薰蜡烛，圆柱形的粉色粗蜡烛才刚燃了一点点，蜡烛中央有一小圈儿软软的蜡油。散发着幽幽的玫瑰香味儿，不刺鼻，却恰到好处遮住了卫生间内的焦糊味儿。
文笑笑将蜡烛吹灭，和小瓶子一起放到置物架上。
她走到卧室的窗子那儿，从那扇窗子正好可以看到院子门口的情况。
李木桃的黑色路虎已经不见，方特助已经把他接走。
文笑笑松了口气，她坐在地上靠着床边，脑子回想着这一切。
门口的购物袋是湿的，说明送货大哥在雨停之前就离开了。而大哥能进来院子，必定是有人给他打开门。这人是有钥匙的，因为门从里边儿被反锁。
而将她家翻了个底儿朝天，却没带走什么贵重东西，说明这个人并不图财。
不是普通的小毛贼。
那么，就排除了普通的入室盗窃。
文笑笑这个人到底想找什么？
看似对她的生活习惯很熟悉，熏香蜡烛她是放在储物间的，一般人能找到都不容易。
而又不怕暴露，明目张胆开着灯留下一片狼藉。万一她早点儿回家，就会被抓个现行吧。
还有那黑色的焦糊物质是什么？这人其他不怕，偏偏要掩饰用熏香掩饰这味道。她有种感觉，这黑色的东西非常重要。
一想起重要的东西，文笑笑猛的直起身子。坏了！
高且给她的戒指还在羽绒服兜里，可羽绒服扔在巷子里了！
天呐，她怎么就会想要把羽绒服扔掉！
文笑笑一个激灵站起身子，拿了件外套披上就往外走。
她得赶紧把戒指拿回来，希望莫某人没有发现它。
出了院子，外边儿已经很黑了，文笑笑打开手电筒就往巷子外头走。
还好她记得路，刚才羽绒服就是掉在隔壁巷子了。
右转后进入黑漆漆的巷子，路灯已经全部关闭，地上有些泥泞，一不小心就啪唧踩到水坑里。
文笑笑将手电筒扫来扫去，一个角落都不放过地找着，可羽绒服却毫无踪影。
怎么回事！
她一想到把戒指弄丢就心情烦躁，天呀天呀天呀。文笑笑后悔地直掐自己，好不容易有个线索，就要坏在她手里了吗？
眼看要走到巷子尽头，她却一无所获。
文笑笑大脑嗡的一声乱了，她站在巷子里有些失魂落魄，手电筒啪嗒掉在地上，白色的光柱经过湿漉漉的地面反射，照着她的小脸甚是苍白。
“哎，前面是谁？”一个男声厉声喊道。
接着，巷子口四五个手电筒齐刷刷往这边扫来。
几个高大的男人大步走来，步伐矫健，从走路姿态就能看出他们的果断和硬朗。
文笑笑转头一看，打头的男人身穿警服，手持对讲机，身姿挺拔，有一股说不出的凌然正气，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她弯腰想捡起手电筒，却听到一声呵斥，“举起手来，不要乱动！”
接着刺眼的白光扫到她的脸上，文笑笑不去捡手电筒了，她伸手挡住眼睛，道，“我不动，不动。”
听到文笑笑的声音，男人有些迟疑问道，“女的？”
是的，文笑笑一声中性风的打扮，黑色运动外套裹得严严实实、长裤、头发湿漉漉搭在头皮上，一身狼狈，她若不出声，还真看不出性别。
手电筒的光打在她的脸上，男人打量了片刻，问，“在这儿干什么？”
“我东西落这儿了，过来找。”文笑笑实话实说。
“找什么？”
“额…一件黑色羽绒服。”文笑笑迟疑道，“您有见到过吗？”
“没有。”男人摇了摇头，眼中有些狐疑，“家住附近？”
文笑笑看了看男人身后的一行人，一个个表情严峻，拿着手电筒，目光齐刷刷投向她，似乎她只要一句话不对就要扒了她的皮。
文笑笑看着问话的男人不出声，一丝莫名的危机感从后颈传来。
第五十五章 谁是你老板？
男人当她害怕了，上前一步，道，“小姐，我们是七里桥派出|所的，我是曹警|官。刚接到一起凶杀报案，调查显示死者最后出现的地点在这附近，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
说着男人从衣服口袋掏出一个有些旧的皮夹，文笑笑接过来翻开，是一张白色的卡，卡片中央是一张一寸彩照，下面写着姓名曹士武，竹城七里桥分局，最下一行还有一串数字。
倒不像是假的。
文笑笑将证件还回去，打了个喷嚏，道，“曹警|官，今天太晚了，明天可以吗？我就住清水巷。”
“曹副队…死者生前最后出现的位置…就是清水巷。”旁边一位警|员提醒道。
文笑笑怔了怔，清水巷只有她一户人在住。
曹士武将文笑笑的反应看在眼里，皱了皱眉，不知想到了什么。
他和身边的警员低声说了一会儿话，最后上前对文笑笑说道，“小姐，很抱歉，请跟我们走一趟做个记录。”
*
李木桃在一辆行驶的小轿车后排醒来，车外的霓虹灯闪烁而过，透过车窗将车内照得一会儿绿一会儿红。
“李总，您醒了。”坐在驾驶位的方孜年看了眼后视镜，转头说道。
“这是去哪儿。”李木桃眯着眼问道，嗓子有些沙哑。
想起刚才被笑哥骗了就心里一紧，生怕会发生什么事。
“是这样，李总，半小时前文小姐发短信过来，让我接您回家。”方孜年规规矩矩地回应，一边打了个方向盘右转。
李木桃冷笑一声，“谁是你老板？”
“是…您。”
“掉头。”李木桃吩咐道。
“是李总。”
*
“确认一下，姓名文笑笑，现住址竹城老区清水巷6号。今日早晨离开住所，下午5点左右定制银座送货上门服务，8点左右回家发现送货员工赵某已经离开，期间赵某多次和你通电话。”
曹士武坐在文笑笑对面，两手交叉放在桌上，说不出的威严。
一身警服略有皱褶，眉宇间是一抹疲惫。
“对，是这样。”文笑笑回答。
“你8点之前在做什么？”曹士武继续问道。
他拧开桌前的矿泉水瓶喝了一口，又从胸前掏出一支笔，翻开记录本写了点东西。
“在和朋友聊天。”文笑笑回答，倒也不算撒谎。
她确实是在…聊天，虽然莫非墨是不是她的朋友，还有待商榷。
“淋着大雨聊？”曹士武眉眼轻抬，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没带伞啊。”文笑笑仍然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语气。
曹士武拧了拧眉心，在记录本上记下了“无避雨措施”，过了几秒又粗暴地把这行字勾掉。
他叹了口气，继续盘问道，“这段时间内有见到什么可疑人员吗？”
文笑笑想说太有了，莫非墨算不算可疑人员，但是没有说出口，只淡淡回了句“没有”。
她家倒是被入室盗窃了，不过她自己搞清楚情况之前不打算把这事儿公开。
曹士武直接放下笔把本子甩在桌上，不打算记录什么了。
“曹副队，这是新调查到的资料。”一个小警员进入审讯室，将一个淡蓝色文件夹递给曹士武便出去了。
曹士武点点头，打开资料翻阅了一番，眉心皱了皱，看文笑笑的目光锐利了几分。
他合上资料，问道，“你说你8点才到家，乘的什么交通工具？”
文笑笑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解释莫非墨的飞行能力。
“你不会开车，而你离开银座的时候最后一班公交早已停运，我们同样没有找到你搭出租车的记录。”
曹士武眼中闪过一抹严峻，“有目击者称见到你今天下午在街边持刀打人，有监控录像为证。”
说着他从资料夹里抽出一张纸，上边是文笑笑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将王冰父亲抵在墙上的一张截图，刀子在她手中闪着白光。
图像是黑白的，不太清晰，但能认出文笑笑的丸子头和她脚下的冬靴。
“我是清白的。”
“现在没有证据直接指向你，但你在市区持刀打人要进行拘留。”曹士武公事公办道，“你能证明这段时间不在现场吗？”
“我……”
曹士武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我没什么可说的。”文笑笑淡淡道。
“那就对不住了，文小姐。请吧。”曹士武起身，将文笑笑带出审讯室准备关押。
说着外边大门彭的打开，踏进一双逆天的大长腿，李木桃温润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后面跟着提着公文包的方孜年。
“我能证明。”李木桃开口道。
曹士武站起身，和李木桃面对面，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道，“李少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她一直和我在一起。”说着李木桃走到文笑笑身边，抓住她的小手握住。
曹士武看到李木桃和文笑笑交叉的手，眸色深了几度。
一旁的方孜年掏出几张照片递给李木桃。
“这是行车记录仪的截图，这是里程表的数据，这是我的车在文笑笑家门口的照片。8点03分，我们到达清水巷。”
曹士武接过照片看了看，确实是这样。
“如果没有问题，还劳烦曹警官放人。”李木桃温声道。
曹士武抿了抿唇，道，“既然李少肯作证，那么文小姐可以暂时离开。但是如果我们搜到其他证据，文小姐依然脱不了干系。”
李木桃无视了曹士武，揽住文笑笑的肩，轻声道，“走吧。”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曹士武的脸色越来越黑。
“曹副队，李少怎么来了？”旁边的小警员没有眼色地问道。
“谁管的了他！”曹士武眸色深沉，背过身去拿自己的大衣穿上，“愣着干嘛，下班！”
*
踏出派出所大门，文笑笑对李木桃道声谢。
李木桃带了件女式白色羽绒服给文笑笑套上。
一边问道，“笑哥，你家进贼了？”
文笑笑点了点头，“还不知道是不是异人那边的事，先不要报|警。”
“你担心…是他吗？”李木桃声音有些压抑。
提起这个应冲锋，李木桃就没有好感。
他一度是文笑笑最亲最爱的哥哥，可是却在十年前将文笑笑丢给一个老头子自己离开。
现在学成法术回来，又要强制干涉文笑笑的生活。
虽然口上说断绝关系，可李木桃明明能看出来，文笑笑心里根本就没有放下应冲锋。
“我不知道。”文笑笑揉了揉眼睛，转换话题道，“老三，医院那边帮我化验个东西。”
“好，明天把东西给我。”
第五十六章 漂亮姐姐
争执不下，李木桃最后还是将文笑笑送回了老宅。
后半夜平安无事。
翌日清晨，文笑笑带着装着黑色物质的小瓶打车去了金华医院。
李木桃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她。
文笑笑跟在李木桃身后，一路通畅无阻到了化验科。
医院还没开始上班，化验科里只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的高个子女孩儿。
“小付。”李木桃打了个招呼。
“李总好。”女孩儿有点腼腆回应，也对旁边的文笑笑点了点头。
“设备准备好了吗？”李木桃掏出文笑笑给他的小瓶子，递给女孩儿。
“可以开始了。”女孩接过瓶子，很专业地用指尖弹了一下瓶壁上的粘稠物质。
“辛苦你了。”李木桃说道。
女孩儿说了句不辛苦，然后带上口罩和手套走进实验室。
付兰兰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技术员，有能力，性格好，又很忠心，有事情都可以指望她。
私下做个化验这种事儿，付兰兰是最佳人选。
但人家刚刚结婚，一大早就把人叫过来确实不太好，李木桃寻思着事后给她发个红包。
“走吧，先吃早餐，中午下班前化验结果就出来了。”李木桃转头对文笑笑说道。
*
吃完早餐，李木桃非要拉着文笑笑在大街上遛弯儿。
金华商业中心占据整个竹城最繁华的地段，而他们此刻所在的金华步行街正在被打造成全国最大的轻奢购物中心。
“笑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建一个步行购物街吗？”李木桃走在文笑笑外侧，问道。
“环保？”文笑笑认真思考后给出答案。
步行街上不见汽车，街两边是精心打造的绿化带，放眼望去只有自行车和行人出没。
这里的空气都莫名清新了很多。
李木桃轻笑一声，不置可否，道，“你当初说过，说你最难忘的事是小时候和爷爷哥哥他们一起上街，一个商店一个商店地逛，虽然最后买不了多少东西，但是那种和家人一起出行的回忆是最最珍贵的。”
“后来我就一直想知道，你说的那种珍贵到底是什么感受。”李木桃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来。
“老三……”文笑笑抬头看见李木桃的眸子里有星光闪烁。
是的，李木桃不会知道这种感受。
从某种程度来讲，他也是孤儿。
李木桃的妈妈是华裔米国人，和他的爸爸在米国上学的时候认识。
后来李木桃的妈妈怀了他，两人准备回国养胎，谁知在出机场的路上就遭遇车祸。
孩子保住了，李妈妈也活了下来，可他爸爸却用身体护住母子二人受了重伤。
李家花大价钱请国际上最优秀的医生来治疗，最后命保下了，李爸爸却成了植物人，在医院里一躺就是二十五年，至今也没有醒来。
而李木桃的妈妈生下他以后便回了米国，从此再无音讯。
李爷爷老年丧子，又要撑起整个李氏集团，对李木桃童年的关爱并不够。
即使后来收养了工人的孤女范雪婷，让她和李木桃作伴，却无济于事，两个孩子并不对付。
小小的李木桃在家里请的保姆保镖的陪伴下长大。
几年前他们始皇帮几个人挨个讲自己最难忘的事情，文笑笑谈到了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光。
李木桃当时就沉默了，他想起在金华医院顶层病房的爸爸，从出生起就安静地睡着，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对他而言，病床上面目安详的男人除了和他长得像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他不是没想象过如果一天面前的男人醒来，将他抱在怀里，给他唱歌讲故事，教他钓鱼打网球。
他还小的时候，常常梦见爸爸和妈妈拉着他的手，一家三口走在温暖的日光下，哼着歌曲散步。
后来李木桃大了，这个梦就消失了。
直到文笑笑提起最珍贵的回忆，李木桃又开始想知道，和家人一起散步是什么样子，有这样的回忆是什么感觉。
他也希望当他回忆起家人的时候，可以像文笑笑那样，眼底带笑，一片温柔。
文笑笑拉住李木桃指节分明的大手，挤了挤。
“你看，”李木桃指向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家三口，“他们和家人打闹嬉戏，在这里便不知不觉留下了欢笑，也许此刻会成为他们珍贵回忆中的一块儿拼图。”
“几十年过后，亲人四散，天各一方，这条步行街会一直在这儿，保留着他们的回忆、他们的亲人。他们走过的路，去过的商店，都将提醒着他们所爱之人曾经存在过，他们曾经拥有过一段美丽的时光。”
文笑笑有些动容。
李木桃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即使不快乐的童年，不完整的家庭，都没有让他对这个社会产生怨恨。
世界不给他快乐，他却要创造快乐给予这世界。
他天生有钱有势，却和其他富二代有所不同。即使剥夺掉他的钱和势，他仍然可以在人群中耀眼夺目，他是一个大写的人。
“就是这种感觉吗？”李木桃在一棵榕树下停下，他握紧了文笑笑的手，闭上眼睛感受着四周，缓缓道，“珍贵的回忆……”
清晨的太阳微微升起，树间有着喜鹊的鸣叫。
空气是清冽的，带着抹泥土的潮湿，让人闻见就不自觉嘴角上扬。
步行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李木桃拉着文笑笑的手无意识地甩了甩，像个淘气的孩子。
阳光带着抹金色，在李木桃的侧脸上留下一抹光晕。他嘴角带着笑意，看着文笑笑的目光是那么纯澈。
文笑笑有一瞬间的失神。
“谢谢你，阿笑。”李木桃温声道。
谢谢你给我留下了珍贵的时光。
文笑笑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不客气小桃。
李木桃咧开嘴笑了，一瞬间的样子像个小男孩儿。
他缓缓举起文笑笑的手，放到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眼底满是珍视。
“大哥哥，给漂亮姐姐买束花吧！”旁边一个小女孩扯了扯李木桃的衣角，举着一支白玫瑰问道。
文笑笑抽回手，有点尴尬。
“好，来一束。”李木桃挑了一束桔梗花，在女孩儿的小篮子里放入一张百元大钞。
“谢谢大哥哥，漂亮姐姐和你真般配！”小女孩儿跟个人精似的夸道。
李木桃眼底一片笑意，他将花塞到文笑笑怀里，拉住她的手在步行街上继续走着，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快走到尽头的时候李木桃的电话嗡嗡震动。
他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按了接通，直接道，“李木桃。”
“李…李少？”电话另一头的人有些惊讶，没想到文笑笑卷宗上联系电话是李木桃的。
但他很快恢复过来，道，“我是竹城派出所的，我们刚刚查到一些证据直接指向文小姐，她现在是案件的头号嫌疑人。”
第五十七章 我愿意你管的着吗
“依照规定我们将在三日内对文小姐提起公诉，请文小姐……”那个人开始详细介绍公诉步骤和文笑笑需要准备的东西。
只见李木桃的脸色越来越黑，他听了一会儿电话，给对方回道，“你们带不走她，协商和解也好，付保释金也好。”
“她很忙，没时间出庭。”
“你看着办，她没有杀人。”
“就算你们曹警|官亲自过来，我还是这个意思。人你带不走。”
“哼，你试试看。”李木桃冷哼一声，挂断电话。
“怎么了小桃？”文笑笑问道，她断断续续听进去了些，感觉情况不妙。
“没事儿。”李木桃手搭在文笑笑肩上，轻轻抚了抚，看着远方，故作轻松的语气道，“曹士武找到些对你不利的证据，要公诉你，我挡回去了。”
“说实话，我总觉得这事怪怪的，像是我的每一步动作都被人算进去了。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天黑后才回家。”
文笑笑若有所思，想到昨天偶然遇到的王冰，莫非墨，还有那场关于星星的谈话。这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偶然，是她自己都预知不到的事情。
“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李木桃问道，声音很轻。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陷害我？”文笑笑反应很快，可是这个结论是让她很不安的。
“嗯，这是最有可能的推测。昨天你碰到曹士武本就很蹊跷，接着第二天就找到了直接指向你的证据。八成…是有人故意设计你。”李木桃缓缓道。
“可是…起诉我有什么用？我进监狱谁能落着什么好了？”文笑笑不解。
“对方的目的不止于此。我猜是有人想要把你隔离开来，再下手。”李木桃眸色幽深，“因为只要你在外边儿，就总有我们能帮你。”
李木桃另一只手握紧了拳头，他不能想象后果，文笑笑要真发生什么事儿可怎么办。
“归根结底…还是跟异人脱不了干系……”
文笑笑耷拉着脑袋，有点失望，那次火车脱轨事件还不够吗，那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为什么会有人无休无止地想要她死？
“文笑笑。”李木桃将文笑笑转过身来面对他，双手扶着她的肩，很是庄重地道，“你不会死的。”
文笑笑轻声说了句谢谢。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去拿化验结果吧。”李木桃看了看腕上的欧米伽机械表，拍了拍文笑笑的肩。
两人步行着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儿，文笑笑的心情却比来时沉重。
走到一家烧烤店门口，李木桃停下了，仰着头看着古色古香的牌匾。他昨天下班后就是在这儿买的烧烤。
倒不是因为味道有多出色，而是因为店主是一位面善的老婆婆，让他想起自己的奶奶。
李木桃拉着文笑笑的小手进到烧烤店里。店面不大，装修什么的也挺多年头了，不过各处收拾得很干净，在这儿吃饭颇有一种小桥人家的意味。
来这儿的人大多也不是冲着烧烤来的，而是为了感受一下这种古朴的韵味。
李木桃问了文笑笑想吃什么，文笑笑报了几个菜名。
“阿婆，”李木桃熟稔地打招呼，“来一份烤羊肉串、一份烤鸡翅，再来一份辣子鸡。”
阿婆说了声来咯，小桃你和小女朋友先坐下喝点儿茶水，东西一会儿就上。李木桃怕文笑笑难堪，摆摆手说不是女朋友是好朋友，阿婆笑咪咪地说了句可惜了真不错的妮子。文笑笑笑了笑说谢谢阿婆。
“差一个小时到饭点儿，现在人不多。我们先吃点儿，吃完回医院取化验结果。”李木桃给文笑笑倒了杯茶，看着她小口抿着，笑着说。
文笑笑面色有点忧虑的，她一直在想昨天的事情。按说曹士武给人的印象虽然刻板了点儿，但绝对不是那种偷偷摸摸陷害别人的那种人。
李木桃看在眼里，说阿笑你别担心的，你这段时间就跟着我，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文笑笑抱着茶杯笑了笑，说不知道我哪辈子积来的福，得到李大总裁亲自照料。
李木桃握住她的手，看着文笑笑的眼睛说道，“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你对李家的帮助，一直到我的儿子孙子辈儿报答不完的。这点儿事算什么的。”
文笑笑没有抽开手，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我怎么能用那些事儿绑架你一辈子。”
于心不忍的。
李木桃看着她那有些乖巧的模样，不自觉笑出了声，语气有些不正经，道，“我愿意被你绑架，你管的着吗。”
文笑笑露出一个笑，哈哈了两声，说那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你可是要给我端茶送水伺候我一辈子。李木桃跟着笑了，说那当然那是最起码的。
两人开始插科打诨，不知不觉菜上齐了，是一个穿着校服系着白色围裙的男孩子端过来的。
男孩儿有十三四岁，举止行为有些痞里痞气估计在学校里经常打架，不过上菜的时候又有些恭恭敬敬的，和他自带的那种痞气同时出现倒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滑稽和可爱。
李木桃说了句谢谢，男孩儿回了句没事儿然后麻溜地跑掉了。
羊肉串闻起来就特别香，穿串儿的竹签子很粗很长，上面的羊肉撒着孜然，肥瘦相间的挂满了签子，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文笑笑咬了一口肥肉，外边儿脆里边儿嫩，香味儿进入口腔化作无尽的食欲，一盘子的羊肉串不一会儿就下去一半儿。
剩下一半留给李木桃细嚼慢咽去，她又开始扫荡那一份烤鸡翅。
辣子鸡最后倒是剩下了，文笑笑是个美食主义者，但食量再大也是那么些。倒是李木桃这个大男人慢悠悠地最后把辣子鸡打扫干净。
文笑笑抽了张纸擦擦嘴，揉了揉肚子，叹息道，“吃得太饱了。”
“正好一会儿走回去，消消食儿。”李木桃看着她一脸满足，语气中有一抹宠溺。
如果有什么忧愁是化解不了的，那就吃一顿美食。还不行，那就两顿。
李木桃也是拿准了文笑笑的命脉，文笑笑当然知道。
她现在心情特别好，看着李木桃笑，说谢谢你小桃。李木桃眼底一片温柔说这算什么，我这不被绑架了，打算一辈子给你端茶送水呢。
第五十八章 确定身份吧
文笑笑眯着眼笑着，阳光正好，斜射入文笑笑的杏眸，给瞳仁里倒映的李木桃镀上一层金辉。美好，安宁，敞亮。
李木桃不急不缓地将碗碟摆整齐，然后起身去柜台结账。文笑笑没拦他。
过了一会儿李木桃还没回来，文笑笑想着他可能和阿婆聊着天呢吧，就坐在那接着等。今天不急，文笑笑时间充裕得很。
十分钟过去了，还没见李木桃回来，文笑笑拿了手机准备去前边儿看看。
刚进了大堂，就看到两个健壮挺拔的男人正和李木桃对峙，李木桃面色有些阴冷。
两个男人的背影一眼看去是说不出的挺拔，能看出来是专门练过的，身手应该不凡。李木桃跟他们说着什么听不太清，只见他表情是少有的严肃。
文笑笑走进了看，便听到李木桃温润的声音道，“曹警|官来的真不巧，早点儿来就能一起吃顿饭了。”
“哪敢烦劳李少请客。”曹士武冷冷道。
“烦劳倒是不用，我倒是有事儿想和曹警|官面对面谈谈。”
“想必李少明白事理，我不会因为私情干涉公事。”
“这样说来，我不是公职人员，有点私情倒也无妨。既然今天遇到了，我也就当面给曹警|官说清楚，阿笑有李家护着，您如果看不惯就连我一起抓。”
曹士武气的牙痒痒，眼前可是李家的独苗儿，谁特么敢动一根手指头第二天绝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曹士武不傻，李木桃话说道这份儿上，他再找文笑笑就是跟李家对着干。可他生来就不畏惧那些权势的，不然就不做警|察了。
这个文笑笑看来和李家交情不浅，他本来也没怎么怀疑这个丫头。
瘦瘦弱弱一个女孩子，说杀了人他是不信的。但是铁证摆在眼前，曹士武信什么不信什么都没鸟用。
曹士武狠狠哼了一声，说我今儿还有别的事儿，李少请便。转身带着跟班儿往座位那边儿走。
李木桃目送他的眸子有些幽深。回过神发现文笑笑在前边儿，问了句东西都带了吗然后拉着她的小手出了门。
门外阳光暖暖，文笑笑想着啥时候请李木桃吃个饭感激一下。又想到他还真不缺人请他吃饭。最后决定有时间请他去趟老宅，她亲手下厨犒劳一下。
就这么慢慢走着，两人不一会儿就到了金华医院门口，离午休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李木桃说没事儿咱们直接上去就好。
医院里人很多，相比早晨时的冷冷清清，现在是人声鼎沸。李木桃和文笑笑大摇大摆走的正门，混在其他人里，谁也看不出是总裁过来了。
中间李木桃接了个电话，像是方特助打来的，李木桃说现在有事儿让他先处理着，又说了句一会儿就回去，就挂了电话。
文笑笑说你要有事儿就先回去吧，我认得路，自己去拿化验结果都是可以的。
李木桃握着她的手，说那怎么行，现在我要寸步不离把你带在身边，曹士武那家伙是个榆木脑袋，认死理儿，一定还会找过来。
文笑笑没再说话，跟着李木桃进了早晨那个化验科。
化验科在二层，这里主要是实验室和行政办公地，没什么人气儿。安安静静的，四周的大理石墙砖和地砖让空气都变得清冷。
李木桃敲了敲门，听到一声请进便开门而入。化验科里还是只有那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姑娘，穿着白大褂，胸襟上一个小名牌写着付兰兰。
李木桃附身对文笑笑低声说，这是化验科付兰兰，竹大医学院毕业的。
文笑笑点了点头，笑着说你好付医生。
付兰兰微笑回应，两只大眼睛眨巴眨的，很是清纯，可能经常不见太阳的缘故，面色有些苍白，身子上一股干练的劲儿。
“李总好，化验结果出来了。”付兰兰从收拾整洁的办公桌中央拿起化验报告，带上一副黑框眼镜，示意李木桃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李木桃从角落里找来另一把椅子，然后和文笑笑并排坐下。
“从样本里化验出了烧焦的蛋白质，未完全燃烧的化工纤维，还有……”付兰兰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文笑笑，又看了一眼李木桃。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都是自己人，说吧。”李木桃察觉付兰兰可能担心文笑笑信不过。
“好。那我直接说了，样本是明显的灼烧残留物，而在其中比例最高的是人类DNA。”付兰兰将化验报告推到李木桃手边。
文笑笑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心翼翼问，“您的意思是，这是有人被烧死了？”
付兰兰点了点头，说是的。倒也没问其他的。
一旁的李木桃面色凝重，问，“能确定身份吗？”
付兰兰顿了顿，说可以，但只能在已存资料库里进行比对。金华的资料库虽大，也不可能涵盖所有人，最后能得到警方数据库的配合。她接着说如果李总授权，她现在就可以调出金华内部资料库，十几分钟就有结果。
李木桃拧了拧眉心，看向文笑笑征求她的意见。文笑笑盯着化验报告上的“人类DNA”一行字出神，脑海中千百种不祥的预感轮回播放。
是谁，是谁？
李木桃察觉了她的不安，将她揽过来轻轻拍着肩。
“确定一下身份吧。”文笑笑低低说。
李木桃点了点头，付兰兰意会，说了声李总稍等，先喝杯水，然后又一次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门轻轻锁上，接着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文笑笑紧闭着眼睛不敢多想。每一秒的等待对她来说都那么漫长。
还没有十分钟，实验室的门重新打开，付兰兰面色沉重，半天不说话。
看样子是查出来了，而且结果不怎么好。
李木桃敲着桌子，问了声怎么样。
付兰兰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手上的化验单微微颤抖。
李木桃站起来从她手里拿过化验单自己看。结果他目光落在人名那一行就怔着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木桃咬了咬牙，将化验单揉成一团扔给付兰兰，说，“样本和结果都销毁掉，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文笑笑想拿过来看一眼，却被李木桃拦住，他说没事儿这人你不认识。看着李木桃沉下来的脸，文笑笑感觉事情不妙。
第五十九章 不要联系了
她拉了拉李木桃的袖子，说这事自然跟我有关系，我有权利知道。李木桃说这是关键时期，你知道那么多没用。
文笑笑脑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她眼珠里眼泪在打转，说这其实就是我认识的人对不对。
想起那几次给秦胖打电话都接不通，文笑笑的心脏砰砰乱跳，像要跳出胸腔升天而去。
李木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让我冷静一下再告诉你可以吗。文笑笑眼泪啪啪就掉下来了，说小桃，告诉我他不是老二，不是老二，我就不问了。
李木桃没有说话，独自走到窗边，拳头直接砸到玻璃上。
“嘣”的一声，钢化玻璃瞬间就裂开了，碎片上留下点点血迹。李木桃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又砸了一拳，这下玻璃由内而外直接破碎，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窗外温温凉凉的空气灌进来，冷的像冰窖的房间内沾上一点生气儿。
李木桃的拳头滴着血，血从窗檐滑落到地。玻璃碎茬挂着红色，尖锐的碎片在洞口处倒插着，像一团由外而内的爆炸。
一手支着墙，另一手垂在身边滴着血。佝偻的背影在窗前成了一幅颓废、孤寂、悲恸的西方油画。
李木桃始终没有开口，结果不言而喻。
文笑笑大脑嗡的一声，她看向付兰兰，问她结果不是这样的对不对，是不是搞错了，人名叫秦元兮的太多了这一定是个同名的。
付兰兰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一言未发。
文笑笑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袖子越擦越湿。
许久，窗前的李木桃一动未动，只留一个背影给她。
文笑笑决定了什么似的，看着李木桃背影的方向，哑着声音说道，“李木桃，你欠我的…早已还清了。请代我向秦叔叔秦阿姨道歉，我…会还元兮一个公道。是我对不起你们。”说完文笑笑弯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李木桃的身子僵了僵，却没有动，也没有回头。文笑笑对付兰兰点了点头，扣紧了外套的扣子，两手插兜，低着头离开了。
出了金华大门，文笑笑嗅着外边儿略有些刺骨的冷空气，眼泪又不自觉流了下来。
秦胖，就这么没了吗。
他们为什么要害一个无辜的人！
到底是谁！
文笑笑插在兜里的拳头紧握，杀她也就罢了，杀她身边的人，杀她的弟兄。文笑笑不会放过他们！
元兮，我一定会为你报仇。
文笑笑抠出电话卡扔掉，到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张临时卡装上。
她不打算再和始皇帮的人联系了，她在，只会拖累他们，她终究只是个外人的。不想让他们为难，还是自己先离开的好。
想要她命的人很明显对她的底细掌握很清楚，她住在哪儿，有什么朋友，最在乎的人……
文笑笑发现自己终究是融入不进这个世界的。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她这第二条命，本就是为了复仇而生，做不了其他事情。
如果她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不跟秦胖他们走太近，秦胖也不会成为那些人的目标。
文笑笑眼前禁不住浮现了秦胖那一张圆滚滚的脸，表情时而狗腿时而搞笑，贴着她给她讲好笑的段子，勾着拳头吓跑王蚂蚱，大汗淋漓跑到老宅就为了给她送钥匙。
突然，那张脸道模样在她脑海中被火灼烧，渐渐扭曲，直到成为干瘪瘪的焦炭。
而那焦炭用秦胖的声音说，笑哥，我做错了什么。
文笑笑使劲儿想抹去这个画面，她拧着眉心摇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马路中央。
一辆卡车不知从哪儿冒出来，速度很快，向文笑笑的方向急驶。文笑笑反应过来的时候卡车已经到她眼前，她根本来不及躲避。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文笑笑闭上了眼睛，爷爷，我来见你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有力的手臂将她抱住扑向前方，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文笑笑重重摔打在地，然后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
*
“人在医院。”高且对着电话低声讲。
他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站着，时不时瞅一眼病房门口。
“伤得严重吗？”莫非墨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
“蹭破了点皮，有点脑震荡，其他的要等她醒来再做些检查才能确定。”高且干脆利落地报告情况。
“她不是跟那小子在一起吗？怎么会出事？”莫非墨有点责备的语气。
高且欲言又止，道，“莫先生，我想了好久，这句话算我私下给您的建议。我不知道您对这姑娘到底存和居心，但是人在别人身边，毕竟是不如在自己身边来的方便。这好不容易养大的兔子，再让别人给叼了去，我都替您难过。再说这姑娘，中午从金华医院出来就心不在焉的，这才差点被卡车撞。我差点就违反了第101条‘不能让被保护者察觉’的规定。您差点害死这姑娘，也差点害死我。我就问问，您这打算怎么赔偿吧。”
高且顿了顿，道，“莫先生，您另寻高人吧，账单和解约合同已经寄过去了，您签完字了邮给公司。当然，依照第1条‘威胁或破坏其他规定’的处理结果，今天的情况已经符合解约条件，您不签的话，合约10日后自动失效，您还得全款照付。我会照顾这姑娘直到出院，仅此而已。”高且说完便挂了电话。
莫非墨拳头紧握，看着车窗外的景象发呆，他真的做错了吗。也许，他应该把文笑笑留在自己身边，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可是那样的话，也不会抓到这些跟踪她的特遣兵。
是的，某种程度上，他确实在把文笑笑当作诱饵。他放出消息，说龙琻带着烈焰之心回来了，龙天门将重振旗鼓将龙老大的事业发扬光大。然后故意在公共场合跟文笑笑亲近，让那些人以为文笑笑对他很重要。
他派了异人保镖暗地里保护文笑笑，抓取那边派来的特遣兵。只是没想到两次三番将文笑笑推到生死边缘。
他原以为这些人只是对文笑笑好奇，却不知他们是想要她的命。
如果放到以前，莫非墨不会太在意一个小丫头的死活，可这次他犹豫了。
她身上又一种让人安静下来的特质，一种回家的感觉。
世事万千，只有在她身边，莫非墨可以稍作歇息，松下紧绷的神经。
第六十章 是真爱
她像一种药，让他上|瘾。
而她又是那么普通。
她跟龙琻长得像吗？他不觉得，只是她们的眼睛都有那种很清澈又很深沉的意味。
而文笑笑的眼中更多了一些坚韧。莫非墨想把那坚韧亲手摘走，放入自己的水晶柜收藏起来。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莫非墨不想看到她受伤。她一受伤，他胸腔那空落落的一处就会疼。虽然他已没有了心。
莫非墨亲手毁了龙琻，但他不想再毁掉文笑笑。
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香槟，随手冰镇了，然后斟了一杯灌下肚。
随即听到几下敲门声，莫非墨说进来。只见棍子顶着一窝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眼前，看样子一夜没睡。
莫非墨抬了抬眼皮，问道怎么了，棍子恭恭敬敬举了个躬说，墨爷，那小子一晚上三番五次寻死，好不容易睡着消停了会儿，刚才一醒来就吵吵着要见您，估计是有话跟您说。
莫非墨看了看表，才下午两点多，这家伙已经等不及了。他不慌不忙地说，让他等。
棍子应了句是墨爷，然后退下了。
莫非墨将剩下的香槟一饮而尽，吩咐阿平备车，然后穿上外套就要出门。高且这小子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他得亲自去看着文笑笑。
至于地牢里那个特遣A5，让他再多等一会儿，他莫非墨不是说见就能见的。
*
文笑笑一睁开眼，只觉天旋地转，眨了好几次眼，目光才聚焦到白花花的房顶上。她试着支起身子，却招来一阵令人眩晕的耳鸣。
轻轻晃了晃脑袋，很难受。动了动身子，腿上传来轻微的酸痛。她掀开被子，发现左腿膝盖处缠着绷带，估计是划破了。
文笑笑记得自己是被车撞了，也不知怎么就福大命大活了下来。她从床上坐起，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里。旁边还有一张床，床上的人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一条腿还吊高了些，也不知是醒着没有。
相比之下，她这点儿伤可不算什么。窗外阳光弱了些，已经下午了，文笑笑试了试自己的腿，还能走路，就穿上鞋准备离开。
这是金华的普通病房，文笑笑很熟悉的。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离李木桃他们远远的，当然不能在这儿久呆。
一个是不连累他们，另一个是这样也方便她的调查。身边一直有李木桃他们保护着，那些找她麻烦的人是不会轻易露面的。
文笑笑穿戴好衣服，叠好被子，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好奇地又看了两眼旁边儿那位患者，便打开门走了。
她现在走路腿还是有些疼的，不过她硬撑着没有一瘸一拐，以免引起别人注意。还真是晦气，今天出门该看看日历的。
她知道老宅是住不得了，那边的人能轻而易举进到她家，然后不声不响弄死了秦胖，到底图什么。可能就是向她示威，让她知道只要他们想做的事儿没有做不成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直接杀了她，估计是他们也没料到她那会儿不在家。估计是守株待兔在老宅等着结果她呢。
这么说来，那天莫非墨啰哩啰嗦一阵子，可还是救了她一命。
文笑笑不怕死，可是死之前她得先把事儿办好，本来是调查爷爷的事情，现在又多了一个为秦胖报仇。
也不知道凭自己这点儿本事到底能不能和那边的人对抗。不过看样子，她还是挺弱鸡的。
车撞一下就能进医院，到时候跟那些个异人对手的时候，不就只剩个挨打哭鼻子的份儿了。
她知道自己有个优势，就是这颗烈焰之心。听爷爷讲，这烈焰之心是万焰之源，一切的火系法术都是依附着烈焰之心才能施展。
具体怎么个依附法儿，爷爷也不知道。只告诉她要守好这颗心，千万千万不能落入别人的手中。
她寻思着，这焰心放自己身上可真是浪费了。要是随便一个会法术的来，那肯定能发挥出大作用。她这复仇之路就不会这么障碍重重了。
文笑笑这腿是爬不了楼梯的，她走到电梯口乘电梯。谁知电梯刚开门，就遇见一个不想见的人。范雪婷提着一个保温盒出现在眼前。
文笑笑暗自骂了句晦气，就听范雪婷踩着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出电梯，样子挺着急，也没注意到文笑笑。文笑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倒是有些狼狈的。
估计是有亲戚住院了吧，她暗自想着，走进电梯。
出了医院大门，街上还是有些热闹的。路边几家做病号饭的小摊儿外排满了人。
金华医院内部是配有餐厅的，也有专门的订餐服务。但是消费水平比较高。所以大多数病人家属选择在医院外边儿买东西吃。
这些小摊儿都是一天开张两三个小时，早上中午晚上三次。东西卖完就收摊儿回去。东西都是自己在家做的，倒是干净卫生。
李木桃接管金华医院之后，小摊儿的数量多了起来，买饭也不那么困难了。
文笑笑是挺佩服李木桃的做法的，他欢迎这些小摊儿过来做生意，并不赶跑。甚至和城管打了招呼让他们自由来去。
李木桃很理解这些大老远跑过来看病的人，医疗费已经很贵了，再逼着他们买医院昂贵的食物也太没有人性。
难怪金华医院的口碑也越来越好，李木桃究竟是行善之人。
睡了那么久，文笑笑有些饿了。她看着摊儿上摆着的炖猪蹄子就流口水，排了一会儿队，指着一个又肥又大的猪脚问老板娘这多少钱，来一个。
老板娘爽快的说了声好嘞，然后夹起那块儿猪脚装到一个塑料食盒里称了称，说二十块四毛，给二十得了。又问小姑娘来点儿酱汁不。文笑笑笑着回答好啊谢谢您了。
老板娘看了看文笑笑，有点儿疑惑地问，你是不是就中午车祸的那个妮子，看着有点眼熟。没伤到哪儿吧，我可见那大卡车一下子撞翻了四五辆车，这下连环车祸不知道伤了多少人呐。
老板娘又说，幸好这旁边儿就是医院，整整来了两个医疗队，这么大阵仗她还是头一回见。
老板娘突然想起来什么，说你男朋友怎么样了，我可是看他一条腿被车轮子碾过去，你是来给他买饭吧。他当时把你推开，自己被碾了一条腿，真的是真爱了。你可不能因为他残废了就不要他了啊。
第六十一章 没那么娇气
说着老板娘盯着文笑笑，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文笑笑蓦地有些头疼，她揉了揉眉头，这阿姨也太能说了。她就点着头，时不时嗯着，付了钱赶紧溜了。
不过阿姨倒是提醒了她，确实有个人在车撞过来的时候把她推开，这才救了她一命。她仔细想了想，不会是李木桃吧，要不要去看看。
转念一想，算了，就算是他，李家会给他最好的医疗条件，她就算天天去看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给他带来更大的风险。还不如让他清净清净。
再说，今天出了秦胖这事儿，他估计短时间内不想见到她了。
这样也好。文笑笑本来就不属于他们的圈子的。他们每次将她拉入，她总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这样子，就适合在小巷子里过着市井生活。如果不是之前出了那件事儿，她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到李木桃他们这个阶层的人。
文笑笑抽了抽鼻子，觉得腿有点疼了，路过药店买了点外敷的药，坐在店外台阶上抹了点儿，收好剩下的药，然后继续勾着腰走着。金华医院离老宅还是很远的，不过她并不打算回老宅了。
那个地方已经暴露，文笑笑准备临时租个别的地方住一下。但是她这个腿啊，实在是走不远。她准备就到最近的一家房屋中介看一下，合适的直接定下来入住。
文笑笑走路走得满头大汗，她停下来到旁边超市买瓶水。货架上拿了一瓶农夫山泉就递给收银员结账。
“不要别的了吗？”收银员问道。这家超市很大，物价也低，一般来这里买东西的都是附近的居民，推着购物小车大包大包地囤生活用品。
像文笑笑这样买一瓶水就走的还真是少见。
“就这个。”文笑笑回了句。收银员也没再多说话，利落地扫码收钱。
“文笑笑？”一个柔柔软软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文笑笑扭头一看，这不是王冰么，挺着个大肚子，推着满满一个购物车，一头短发整整齐齐的，眼睛里露着些惊喜。
“王冰？”文笑笑拿了水，惊讶地道，她是真没想到王冰会来这个地方的。毕竟这里离她所住的小区还有些距离。
像是知道文笑笑的疑问一样，王冰一边将购物车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到收银台上，一边解释道，“这边超市好多年货都是其他地方没有的，打折也多，我就过来了。”
文笑笑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购物车皱了皱眉，说你这么多东西怎么带回家。王冰甩了甩额前的刘海儿，笑着说，我这不是推着购物车吗，一会儿就推着上街边，打个车就回去了。
文笑笑摇摇头，嗔怪地说你一个孕妇跑这么远，还敢提着么沉的东西，不要命了？王冰哈哈笑着，说我没那么娇气的，宝宝也挺听话，不闹腾。
文笑笑瞪了她一眼，帮着她把结过账的年货装了三个大包，自己提到手上，王冰抢过一个轻一点儿的提上了。文笑笑无奈地说行了行了我送你回去。
出门就打了辆出租车，司机看见有个孕妇便赶紧下来把几个大包接过去放到后备箱，一路开的很稳。
车里有股汽油味儿，文笑笑有点儿恶心晕车，再加上腿上隐隐作痛，她头靠着窗迷迷糊糊闭上眼睛，一路上半睡半醒的。
到了的时候车子一停，文笑笑就醒了过来，一抹脑门儿，上边儿是一层湿凉的汗水。
王冰坐在一旁，看文笑笑脸色有些苍白。连忙问道你没事吧。文笑笑打开车窗吹了吹风，说没事儿就是腿有点疼，刚才摔了一跤。
王冰还是一脸忧虑地看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真是烫极了。文笑笑已经是有气无力的了，王冰哪敢把她丢下，说你发烧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文笑笑连忙摇头，说不用不用，吃点儿药就行了的，这点儿小事跑什么医院呐。
王冰看她很是坚决，说那你跟我上楼吧，我家里有药。文笑笑没再说话，点了点头。
王冰拜托司机大哥把文笑笑抱上楼，她在后边提着购物袋跟着。手上东西很沉，也不知道文笑笑还伤着腿怎么就敢去提。
司机大哥离开前，王冰给他道了谢，又给了个红包，大哥笑着推辞了，说举手之劳不求回报。王冰最后还是请大哥喝了瓶饮料这才说了再见。
文笑笑被放到王冰的卧室床上，王冰洗了洗手，将文笑笑的外套和鞋脱下来，然后找了酒精轻轻擦她的脑门儿和手背。
挽上裤腿的时候王冰差点叫出来，只见文笑笑的左腿膝盖处划开了一个中指长度的口子，缝了几针，但隐约能看到里边儿的白骨。
上边儿的绷带被蹭得快掉了，看样子是刚刚处理过的，肉都没长好就下地走路。
伤口处特别红，应该是发了炎，这才导致的发烧。
王冰拿棉签沾着酒精给伤口消了消毒，然后找了盒消炎药，拆开胶囊，把里边儿的粉末儿匀匀撒到伤口上，然后找了新的纱布缠上去。
做完这些，她又去药箱里翻出一盒退烧药，把文笑笑叫醒，端着水杯让她喝下去。心里想着，今夜要是烧不退，就带她去医院。
*
高且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莫非墨急忙赶到金华医院的时候看到那个姓李的小子正站在走廊里冷声冷色地训着一个小护士。小护士在一旁低着头抹眼泪。
莫非墨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风衣，踩着黑色皮鞋，里边儿是一身肃黑西装，身子挺拔，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统帅千军万马的气势。所经过之处引起小姑娘们的一片星星眼。
不过莫非墨倒是对这些都没兴趣。他迈着大步子走向护士站，问她们有没有一个叫文笑笑的病人，今天下午住进来的。
电脑前的值班护士正在看一部热播网剧，看到莫非墨点了下暂停，拉着一张脸，眼皮都没抬一下，问，“家属？”
莫非墨面不改色地说是的，说他才知道她出了车祸赶来看她。护士说我查一下，接着在电脑上输入了什么，然后敲了下回车。
“B区324房间。”说完值班护士退回桌面，点开刚才的剧继续看。
莫非墨迈着大步子向B区的方向走。身后的阿平一路小跑艰难地跟着。
第六十二章 你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小的身躯，全身上下裹着绷带，活生生成了个木乃伊，一条腿还吊了起来，旁边输液架上挂着点滴。
莫非墨眼前一下就黑了，他步子都有些不稳，踉踉跄跄走到床边，眼睛始终盯着那小小的身躯。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伤得这么重。
莫非墨心口那个地方突然好痛，他一手抵着额头，另一只手紧紧握拳，汗滴从额头上流下。
也不知看了多久，眼前的小人儿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什么。
莫非墨低低的说，咬着牙一字一句的，“文笑笑，你敢给我出事儿，我就把你那些狐朋狗友全都抽筋扒皮！”
阿平悄悄抬眼看了他们墨爷，只见墨爷两眼红红的，阿平更是大气儿不敢出，只在一旁立着。
“那人抓到了吗？”莫非墨突然转头问阿平，眼中满是戾气。
阿平颤抖着答，“警|察给带走了，那人醉酒驾驶，出了连环车祸，3死6伤，怕是要在里边儿呆一阵子了。”
“还真是可惜了。”莫非墨冷冷道。
可惜了，因为如果那人没被抓进去，他莫非墨可要好好地让这混蛋吃吃苦头。
莫非墨这次过来，是听了高且那混小子的话，想把文笑笑带回去自己照顾。可没想到她伤得这么重，全身上下打着绷带，他是不敢乱移动的。毕竟他也不是医生。
莫非墨看着眼前可怜的小人儿，不知怎的就想起她那天说的话来，她说他的星星一直在等他。
她说的对不对不知道。只是莫非墨自己都不清楚他要找的人是什么样儿。
一千年来，他过着没有记忆的生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者一身的法力从何而来。
他只记得，一千年前的那天他从房间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一切都是陌生的，而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挖走了。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要去把这心找回来。
接着他总是做梦，梦见一个女孩儿，而这个女孩儿的面孔是模糊不清的。他潜意识就告诉他要把这女孩儿找到，无论如何也到找到。
莫非墨从那以后开始了他漫长的流浪生涯。
一浪，就是一千年。
这一千年中，他只想找到她。冥冥中觉得，只有她才能解开他身上的秘密，还给他失去的记忆，让他找回自己本来的身份。
只有找到她，他的生命才会完满，他一千年的浪迹天涯才没有白费。
莫非墨有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一颗孤独的尘埃。而他要找的那人，早已被淹没在时间的洪流。
他有一段时间很颓废，遍地采花，夜夜笙歌，却和那些女人相处不长，因为每当靠近她们的时候，他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个没有面孔的女孩儿。
他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禽兽，没有任何意义，却又不知怎的上天偏偏让他这么赖在这世上。
都说祸害遗千年，他大概就是这个祸害吧。
直到他遇到了龙琻，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人是他的。后来他了解到龙琻出身异人世家，有着一颗烈焰之心。
莫非墨是想要这心的，他觉得这心就是他一千年前丢的那颗。
可龙琻体弱多病，焰心在她身上威力太小。莫非墨就让她修炼法术，甚至是强迫她修炼，任龙琻苦苦哀求他也不为所动。
他承认自己那时候是有些红眼了的，他眼睁睁看着就差一步，他就能找回自己丢掉的那部分记忆了。如今想起，他不该逼她的。
龙琻后来确实强大了，但她却恨下了他。和程家联姻，接管龙天门掌门，留下莫非墨做一个尴尬的外人。
他用金钱补偿她，补偿程凡，可一切都无法挽回了。龙琻已不是之前那个乖巧的女孩儿，在他的逼迫和改造下，她成了一个狠心毒妇。
而莫非墨视而不见，顺水推舟做了和她一唱一和的毒夫。
莫非墨亲手毁了她一次，而收应冲锋为徒，又毁了她第二次。
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文笑笑床边，看着她出神。
他只要她活下来。
只要文笑笑活下来，莫非墨心中发誓，他就再也不会让龙琻的事情在她身上重演。
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儿，以后，他不会再逼她做什么，他会保护好她，让她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即使她的生命里没有他，他也会站在远方好好守护。
就像一颗星星，她如果想见，那么抬头，他一直在那里。
外边儿的医院走廊，高且手里抱着束花儿，手里提着一袋青苹果，哼着小曲儿走向病房。
被卡车碾了那么一下子，腿上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走路有点儿一瘸一拐的。他寻思着怎么着天黑前也该恢复正常了。
刚才看文笑笑睡得熟，下楼买了点儿东西带回来，心里打着草稿，打算问起来就说从李木桃那里听说她受伤了，过来看看。
这丫头福大命大，没怎么伤到，估计住院两三天就可以走了。倒是他，上次烧伤了双手，这次断了一条腿，还差点丢了命，这姑娘估计是生来克他的吧。
到了病房门口，高且停下步子，病房门是虚开着的。他眼皮有些突突地跳，他就离开这么一会儿，不会又出事儿了吧。
他把苹果和鲜花换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把门推开。半步跨入病房，只见嗖的一条冰锥快速向他眼珠扎过来。高且反应很快，一个侧身避过，冰锥钉在了背后的门上。
高且勾起嘴角，吊儿郎当地将门上的冰锥拔出来，放在手中打量一番，然后扔到一边。他这副做派，倒是全然没有了当初中规中矩，死气沉沉的样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高且阴阳怪气叫了声莫先生。看着站在床边脸色很黑的莫非墨，又看了看床上的木乃伊，明白了什么，忍住没笑。
“你小子还敢出现在我眼前！”莫非墨呵斥道，眼睛有些红红的。
高且没有点破，顺水推舟地将鲜花儿和苹果放到木乃伊的桌旁。抬头看了看架子上的点滴，指节敲了两下输液管子，啧啧了两声，道，“莫先生就是这么照顾病人的？这点滴快打完了也不知道叫护士。”
莫非墨跟着抬头看，可不，药袋里已经不剩多少了。他转头看了看阿平询问意见，有些不知所措的。
“我去叫护士。”阿平说了句，匆匆离开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