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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小陌     长女txt下载     长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八十七章 亲事着落

    崔源从衙门回来就见王元儿歪在炕上,看着眼前一盒子绢花发呆出神,连他进来竟都跟没瞧见似的。

    “咳。”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王元儿这才回过神来,看到他:“你回来了。”

    “瞧什么这么出神呢?”他坐到她身侧,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温度适宜,便又捻起了那盒子里的一朵绢花细看。

    绢花用的上品绡纱做成,十分的精致,栩栩如生,若离远了看,必定以为是真花一样呢。

    崔源在盒子里捡了一朵红色的芙蓉插在她的鬓边,满意地点了点头。

    “作甚么呢。”王元儿被他的动作整得一笑,伸手去拔。

    崔源压着她的手,道:“戴着,好看。”

    王元儿也就红着脸作罢,转眼就想到王清儿差了人说的话,便将那盒子绢花放到一边,拍了拍身侧让他坐近些。

    “是清儿差人送过来的,说是新发的,让我给了娘家里的姐妹戴。”王元儿压低声音道:“清儿说了,皇上也对大力的亲事起了注意,说他家里人口简单,最好也寻个同样简单的人家的闺女呢。”

    崔源听了,皱起了眉。

    “你说,是不是皇上看咱们热闹过头,想要敲打敲打了?”王元儿苦着脸道:“你知道我,怀了身子,这脑袋瓜子越来越笨,尤其是皇上这么说,少不得要掰开揉碎了细细的去品,我也不敢确定。”

    自从崔源的官越当越大,她身后的后台越来越硬,和京中贵圈的贵妇小姐打交道,她就觉得越来越费力和小心,一句话总要揉开细细的品,回话也要小心着回。

    崔源看她脸色不太好,便道:“不用急,这也不是敲打。”

    “嗯?”

    “皇上还龙潜藩邸的时候,就是个会领兵打仗的,军权多重要,皇上比谁都清楚,他如今已经登基五年近六年,自然更会把这军权牢牢抓在手里。自古这将军和谁家联姻,其实都大有学问的,皇上想要收拢军权,就要养纯臣直臣,要想这些将军只听命于他忠于他,那么自然不会希望这些将军有什么妻族强大的。”崔源的声音压得低低的。

    王元儿蹙了一下眉。

    “我看皇上的意思,这大家贵女,就不要定了,最好寻个家世简单,或者清贵人家的姑娘,若同样是纯臣那就更好了。”崔源叹道。

    “如今,皇子们也都还小,说拉拢,也为时尚早吧?”王元儿嘟嚷一句。

    崔源苦笑一声:“怎叫早,皇子还没诞生就你争我夺的,还小了?按你说皇子长大才去拉拢,迟喽。谁家占了那一块地,可都是早早就占着守着的。”

    王元儿默然半晌,道:“我也没想着给他找个什么大富贵的,一来他可能压不住,二来高嫁低娶,总是要好的,不然夫为妻纲,后宅怎会安宁?”

    “你就往那些小门户去寻,一些清贵的人家也可看看,那些人家才叫好,一般这样人家教出来的都比那些豪门大户家族出来的要懂事。”崔源提议。

    王元儿点了点头,又把话题扯到兰儿身上。

    “翻了年,兰儿就十三了,今年我带她去了几趟宴席,倒也有些人家求亲,可清儿说了,皇上说可以留她几年。我就想着,就算留,先订亲也可,咱们不去寻高门大户,一般的人家,皇上也不会有意见吧?”王元儿嘟着嘴说:“这儿女亲事,皇上也要管着,真是的。”

    闲得蛋疼呢他!

    王元儿在心里腹诽一句。

    崔源吓得捂了她的嘴,失笑道:“祖宗,你好歹悠着点,隔墙有耳。”

    王元儿轻哼。

    “你要定倒不是不可,有看上的人家了?”

    “前儿姥婆她们过来看我,提了一下,想把兰儿许给庭哥儿,就是我娘家舅舅的表弟,今年中了秀才,实岁才十五。”王元儿道:“我想了想,我舅家可是真正的小门户,皇上这该放心满意了吧?”

    “嗯,你看中庭哥了?”

    “庭哥脾气极好,又是有才华的,舅父舅他们都是真心疼爱咱们姐妹的,兰儿若归了他们家,倒也不会受那些小媳妇脾气。”王元儿小声道:“兰儿那样的,就是她去了那些高门大户,我都怕她吃了亏,唉。”

    “你啊,果然是操心的命,赵大力的亲事你愁,幺妹子的亲事你也愁,将来还有宝来的,还有儿子们的,我看你得愁一辈子。”崔源笑道。

    王元儿白他一眼:“若不是清儿在宫里,你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众人巴结着,我犯得着愁?既要顾及这个又顾及那个,这才登基多久?难怪乎,这当皇帝,都是最苦最累的,这点都要算着。”

    得,这脾气又上来了!

    崔源连忙凑过去小意地哄,道:“我寻了机会提一提就是了,你恼啥?兰儿也还小着,迟些订也成,你还舍得这么快就把她嫁了?”

    王元儿也有些不好意思,强辩道:“我这是未雨绸缪,懂不?”

    “行行,未雨绸缪。那你问过她没有?要是她只当庭哥儿是哥哥,你这不是白操心了吗?”崔源问道。

    “我,倒没有。”王元儿有些讪讪的。

    “兰儿虽小,却也随了你们几个姐姐,是个极有主意的,你可要问清楚了才行,别乱点了鸳鸯谱,仔细她恼了你。”崔源挑高眉。

    王元儿好半晌才叹着气点头。

    自家幺妹还小着,亲事暂时可以放到一边去,可赵大力的亲事,还真要紧着些才是。

    腊月十一,卓凡先告辞回了西北,说要赶回去过年,赵大力倒是还留着,要整合了三军再回。

    年味越来越浓,王元儿一门心思好给赵大力讨个媳妇好过年,可看了好几家,都是这不好那不好的,一时也寻不到好的,急得那是上了火炮。

    蒋氏就在这时上了门。

    先是给王元儿送了自己亲手做的小儿的小衣服,喝着茶,期期艾艾的看着王元儿,愣是不敢开口。

    王元儿便笑道:“三弟妹有什么想说的?”

    “我,我……”蒋氏吞了吞口水,低了头,又猛喝了一口水,好半天,才道:“我娘家,嗯,我有个表妹,是我嫡母的长姐的姑娘,今年十八了,如今还没许亲,性情都是十分的柔顺,也极是贤惠能干。嗯……”

    王元儿听了一会,才听明白,这蒋氏是想来说亲做媒的。

    “三弟妹的娘家,是光禄寺蒋家,蒋夫人这甥女,不知道是?”王元儿挑眉。

    “我那表妹是前鸿胪寺少卿范志远的嫡女,范家乃是世代书香人家,只是近年才败落了,后来我姨父因病没了,范家就只剩姨母和一双儿女,日子就更难过了。而姨父病逝,姨母身子一直不好,家里里里外外都是我表妹在操持,极是能干的。”蒋氏连忙道。

    既是好的,这年岁还没定亲?

    蒋氏似也是看出她的想法,便涨红着脸道:“范家一向清贵,自姨父病逝,姨母身子不好,常年吃着药,家里也是有些捉襟见肘,我那表弟也是一直在读书,家里穷困,又……这才拖到了这个年岁。”

    “再穷困,也不至于没人上门提亲吧?”王元儿觉得她话未说全。

    蒋氏脸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的,道:“其其实也有人上门求过,那安远侯府的庶子姚四郎就想来求,可是,那姚四郎是个男女通吃的,姨母和表妹如何肯?那姚四郎就说表妹和他私相授受,帕子都给了,天地良心,我表妹纵然不是那高门贵女,也是清贵人家出身,哪是这样的人?都是那姚四郎胡说八道毁我表妹的名声。还,还说……”

    她咬着牙,看了一眼王元儿,气得眼圈通红,道:“还说总有一天,要纳了我表妹,任他作践。”

    王元儿愣住了,皱起眉。

    蒋氏抽出帕子摁了摁眼角,道:“那姚四郎不过是欺范家和蒋家无人胡说八道罢了,我表妹说了,宁死也不给那样的浪荡子做妾。”她又看向王元儿,道:“我知道赵将军是个大官,我表妹那样的出身,家里又是清苦的,是配不上大将军,我,我就是想我表妹有一条活路,你若看不上,就当我没说过。”

    王元儿笑了笑,端起茶道:“三弟妹和这个表妹,感情也挺深厚的。”

    蒋氏红着眼,似叹似感伤,道:“我是家中庶女,打小就是不起眼的,嫡姐嫡妹都只会欺我,也就是这个表妹,回回都出面护着我,我,实在是不忍。”

    王元儿仔细想着,如此听着,这范姑娘倒是个有情义和善良的。

    “三弟妹也知道,我也只是帮着眼,这宣武将军的亲事,最终还是他自个儿作主,我也不好贸贸然的就替他定了下来,要不这样,我问问他的意思,他要是想见一下,你再约了你表妹来家中玩,看合不合眼缘?说不准你表妹也看不上这样的粗人呢?”

    “不,不会的,我表妹说,只要人好也不嫌弃她这样名声,就成了。”蒋氏大喜过望,道:“我等二嫂的消息。”

    王元儿笑着颌首,心中已打定主意差人去打探一番。

第四百八十八章 相看定下

    “范家是世代的书香人家,九代单传,文人书香味浓,难免清高,听说范家对商是一点不沾的,平时庶务嚼用就靠着祖宗传下来的祭田和庄子的出息过日子。范家祖上有规矩,但凡沾一些生意都是不成的,所以,纵然有铺子,也只会租贷出去。”

    “范家人口简单,一代代下来,日子过得清苦,但这科举,也是每一代都能考出进士来,那前鸿胪寺少卿范志远更是考中了庶吉士,为人清高得很,娶了河北季家的旁支的一个小史的嫡长女季氏,生了一女一儿,长女便是那范元娘。”

    “范志远清高,更不善钻营人脉,到他这一代,家中往日出息已经所剩无几,他自己为官清廉,对儿女的教养也极其严谨。那范元娘,自小就随着父亲断文识字,十分的聪慧,范元娘人长得不怎样,可书卷气十分的浓,性子也柔顺。”

    “范大人清廉,除了俸禄,就靠家中的田庄出息,虽然日子清苦,可一家子倒也生活和美。好景不长的是,范大人在景盛元年就染了喘病,为治他的病,范家也卖了不少祭田庄子,日子就更苦了,可喘病难治,拖到了元年中秋就去了,剩了一门孤寡。”

    “为给范大人治病,范家几乎倾尽家底,如今除了一个只有一间小铺子出租赖以为生,已无其他出息。范季氏自范大人去世后,身子也是一直不好,这药钱每月就五两银子,范元娘就是在这个时候撑起范家的,已经掌家四年。”

    “范家穷困,纵然是世代的书香人家,可病母幼弟,求娶的人家也不太乐意,范元娘就拖成了老姑娘。今年春,范元娘出去给母亲取药的时候遇见了安远侯家的姚四爷,姚四爷一眼就瞧中了范元娘,派了人上门提亲。”

    “安远侯府也是败落得不成样子,府中人多,嫡子嫡女庶子庶女的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争锋吃醋,你争我夺的不是话下。这姚四爷前头娶了一房妻室,纳了几个姨娘,有嫡子嫡女各一个,庶子庶女五个,这姚四爷是个荤素不忌的,荒唐得很,听说他前头的娘子就是被他气死的。这安远侯府就是个火坑,若是范家小娘子真嫁了过去,那倒是有些可惜了。”

    陈枢将打探来的消息一一对王元儿说了。

    王元儿蹙起眉,这什么安远侯府如此混乱,说是火坑还真是不为过,也难怪那范元娘不愿意嫁,是填房就不说了,偏偏还是个那样的混帐。

    范家清贫,可这也太过墨守成规了些,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还不想办法开源,唉,这清高还真是害人。

    王元儿撇开这遭,又问起陈枢其它生意铺子上的事来,他是崔源的大总管,更是生意上的掌总,问他自是对的。

    等到晚上崔源回来,王元儿便和他说起了这范元娘的事。

    崔源沉吟片刻,道:“那范志远我见过,为官清廉得很,也是个倔的,在衙门也交好不了几个人,倒是个难得直臣。可惜过刚易折,这更是官场的大忌,他又犯了那种病,也是可惜了,倒不知他的儿女为人如何。若是好的,倒也适合,大力找个懂事持家的,你也放心。”

    王元儿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遣了冬雪去蒋氏那边传了信,让她接了她那个表妹来玩,蒋氏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应了。

    过了两天,范家小娘子过来给蒋氏请安说话,蒋氏领着她一道去了王元儿的院子,美其名为请教一下针线。

    王元儿也把范元娘上下打量了一遍。

    穿着一件半旧的秋香色绣兰花衣裙,桨洗得十分干净,小脚露出裙摆只一尖尖,满头青丝只用一支银簪挽着,容颜称不上多绝色,可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半点也不怯生,倒是看着让人舒适得紧。

    王元儿又看向她捏着帕子自然放在小腹前的双手,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从前自己的手因为要做各种劳力活,极是粗燥,尤其冬天洗衣裳的时候,冻得手皮发白,还长冻疮,后来日子过得好了,有了使唤的丫头,她也就没怎么再做过粗活。

    再后来,嫁人了,更是养尊处优,一双手保养得白嫩柔软,再不见从前的粗燥。

    而范元娘的手,却是带着一点点的白和死皮,手背有滑伤,指头更是有几个小疮。

    这都是干粗活干的,听说范家如今连下人都不怎么用的上,就只有一个守门的大爷,一个做粗活的婆子,一个小丫头服侍范夫人,哪里够人手?

    只怕这范元娘是经常自己动手做家事的。

    王元儿叹了一声,这都是逼出来的,堂堂的的官家小姐,连下人的活计都要做上,如何不是被逼的呢?

    再看那范元娘,仿似没有瞧到王元儿的异样,仍然在那站着笑盈盈的,极是大方。

    王元儿一下子心生好感,在逆境也不放弃的人,值得人喜欢。

    “瞧这多标致的小娘子,我都看花眼了,过来让我瞧瞧。”王元儿笑着招手。

    范元娘迟疑了一下,大大方方的走到她跟前,曲膝行了一礼,目光落在她的大肚子上,有些惊讶地瞪大眼,许是察觉到自己失礼了,脸上绯红起来,忙的移开眼睛。

    王元儿拉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生得真好,今年几岁了,平时在家都做什么?”

    范元娘见她没计较自己刚才的失礼,定了定神,大方的回了话。

    “如花的小娘子,打扮得这么素净可不好。”王元儿笑着从冬雪捧着的托盘上拿了一支赤金掐丝如意簪插在了她的发上,道:“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戴着玩。”

    蒋氏一愣,心中又有些欢喜,想不到二嫂这么大方。

    范元娘却是有些惶恐,伸手去拔,道:“二奶奶,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长者赐不敢辞,给你就戴着。”王元儿压着她的手笑道。

    范元娘只得谢过。

    王元儿示意她坐下,拉着她说话。

    范元娘是个坦诚的,主动说了平时在家要么就是照顾病母幼弟,要么就是做女红帮补家计。

    王元儿微笑着,还真是个实诚的。

    说一会子话,夏雨便进来行了一礼,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王元儿笑道:“这屋里头闷的紧,要不我们去暖阁赏园子雪景吧。”

    蒋氏知道必然是那宣武将军来了,有些激动起来。

    范元娘却是担忧的看一眼她的大肚子,迟疑道:“您这身子,去园子也劳累,在这坐着说话也成。”

    王元儿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没事,丫头婆子都跟着,况且这走动得多才好生呢!”

    范元娘只得随了她。

    一行人逛到园子,就看到崔源带着赵大力走来,范元娘见有外男,这避无可避的,只得躲在了蒋氏身后,低着头。

    崔源和王元儿说了几句,王元儿就道:“三弟妹的表妹过来瞧她,这是个好孩子,也来给我请个安呢,你也见见?”说着冲着范元娘叫。

    蒋氏连忙推了推范元娘,范元娘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低着头红着脸曲膝行礼。

    “你素来来往崔府,二爷你估计也瞧过,这是宣武将军,也见个礼吧。”王元儿介绍着赵大力。

    范元娘抬头,和赵大力四目一触。

    “是你!”

    “是你!”

    两人不约而同地出声。

    “咦,你们见过?”王元儿有些惊讶。

    范元娘涨红着脸,低着头道:“前几天我去给母亲取药,正巧遇见姚家四爷拦路,是这位爷出面帮我解围。”她又飞快地看了赵大力一眼,曲膝一礼:“想不到是大名鼎鼎的宣武将军,妾谢将军解围。”

    “不必多礼。”赵大力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那白润的耳垂上,道:“以后出门小心些,最好带着丫头。”

    范元娘苦笑,她哪还能用的上丫头?可也恭敬地应了。

    王元儿瞧着两人,眼神一闪,笑着和崔源他们说了两句,目送着他们走了,这才拉过范元娘,道:“想不到你和大力倒有缘。”

    范元娘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道:“将军真是人中龙凤。”

    王元儿微笑了笑,看向蒋氏,微微点了点头,蒋氏喜不自禁。

    送走了蒋氏,王元儿便招来了赵大力,说起他的亲事,又说起了这范家元娘和范家,末了问:“你也不是没见过这范小姐,觉得她如何?”

    赵大力想到那白玉的耳垂,咳了一声:“还好。”

    王元儿挑眉,道:“其实依你如今的身份地位,娶个嫁妆深厚的大户小姐也不在话下,可那些小姐未免娇纵。我的意思是,这范小姐是个性子柔顺的,又是懂事持家的长女,若是嫁了你,定然能帮你把后宅打理得妥当,至于嫁妆,少点也无所谓,咱们也不是图姑娘嫁妆的。你说呢!”

    “你觉得好,那就好!”赵大力想了想就道。

    “不觉得她有负担?须知道,她还有个病母和幼弟,便是嫁了你,必然也是要照顾娘家一二的!”

    赵大力摇了摇头,好半晌才道:“不会,她这点上像你,挺好的!”

    王元儿愣在那里。

第四百八十九章 终生为姐

    那宣武将军定了那范家的小娘子作正妻的消息一传出,众人都瞪大了眼,有人问,范家,哪个范家,就是那个穷得连下人都用不起的范家,前鸿胪寺少卿范志远的嫡长女。

    这可真是让人跌了一地的眼睛,需知道,那范家,真败落得连普通的富商家的都不如了,可偏偏那四品的将军爷就定了那样的人家,这都叫什么事?

    不管这个中内情因由如何,这亲事一定,范家已经冷落多年的门庭,忽然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这亲事传到景帝耳里,景帝琢磨了片刻,也说是一门好亲,还赏了一柄如意做聘礼,这下,可没有人对这亲事有什么琢磨了。

    得了赵大力点头,王元儿心头逛大石算是放下了,考虑到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俗话说娶个媳妇好过年,而且赵大力是要回去西北的,虽然亲事成的急对女家不太好,但也没法了。

    王元儿派了蒋氏前去范家说项,说日子虽然定的急,但三书六礼什么的一应都不会拉下。

    范家得了这样的好亲,已经是高攀了,自然是没有不应的理,尤其那安远候府的姚四爷虎视眈眈的,当然是越快成亲越好。

    也就范元娘有些着急,她要是嫁去了西北,母亲和弟弟怎么办,她其实不想远嫁,可母亲说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拖着病体帮她定了,而赵将军那样风光霁月的人物,能嫁给他,确实是自己的福气。

    范元娘咬着牙找到了赵大力,期期艾艾的说了自己的忧虑。

    赵大力便道:“你若是愿意,可以接了未来岳母和小舅一道到西北,或许换个地方,岳母的身子都会长得好些。”

    范元娘很是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他娶她一个,还娶她全家,红着眼点了点头。

    回家和范母一说,经了劝,范母也同意了。

    消息传过去王元儿那边,她叹了一口气,如此也好,一家子人多也热闹些,大力想来也会温暖些。

    既然举家随去西北,亲事就更紧凑了,合八字写婚书下小定过大礼请期,一样不拉下,将亲事定在了来年正月十三。

    为此,赵大力还特意到皇上跟前请了恩典,要告假成了亲再回西北驻守,一旁有崔源帮着说话,如今西北大定,娶个媳妇也好传宗接代,景帝也就准了。

    年越来越近,赵大力的亲事离婚期越来越近,王元儿忙着拨人去帮他的宅子布置新房,还有置办聘礼以及请人吃酒的酒席,忙得不可开交。

    腊月二十三,小年,扫灶祭灶王爷后,正式进入新年的安喜庆当中。

    崔府处处张灯结彩,忙着贴新的桃符,对联,处处都显得极其喜庆。

    王元儿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崔源不放心,不让她随意走动,身边更不能短了人侍候,至少得有一人在旁,免得有个什么,叫个人都叫不上来。

    家中的中馈自有崔太太和程氏去头疼,王元儿这大肚婆倒是偷得了闲,躲在屋中,只过问赵大力亲事还有初哥儿抓周的事宜。

    大年三十,崔家由老太爷领着祭祀,一家子吃了团圆饭和守岁,直到凌晨的鞭炮声响起,也就算迎来了新的一年。

    初一不出门,初二,崔太太领着程氏回了外家,初三初四初五,又领着她去各家吃年酒。

    王元儿身子笨重,只除了初三由崔源陪着回了一趟八里胡同,就以养身子为由再没出去了。

    初六,是崔家请年酒,初哥的抓周也定在了这天。

    长桌铺着红绸布,满当当的铺满了东西,金银首饰,文房四宝,砚台墨宝,书本,还有小剑算盘等,连崔源的官印都在上头。

    初哥这小家伙穿了一身红福袋的新衣裳,戴着红帽儿,小脸圆鼓鼓的,就跟个喜娃娃似的,别提多讨人喜欢了。

    程氏看着初哥,满眼的艳羡,要是自己生的也是儿子,该多好。

    崔太太则是微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儿和燕儿拿着文房四宝去逗坐在长桌上的初哥:“拿了文房四宝,将来就是个状元公了!”

    崔太太听了嗤之以鼻。

    “拿这个,男子汉大丈夫,将来做个大将军。”宋二太太举着小剑去逗他,赵大力在一边深以为然,目光紧紧瞪着初哥,一副恨不得把剑塞他怀里的节奏。

    “拿金算盘,做天下第一富商。”宋三凑趣,崔源白他一眼。

    王元儿笑眯眯的看着,喊道:“初哥儿,去拿一样你最喜欢的给娘,乖。”

    初哥歪着头,想了想,在满桌的东西,飞快地跑到那放着金银首饰的那边,抓了一支金簪,众人一愣。

    崔太太讥笑的勾起唇。

    岂料,他抓到了金簪,就爬到王元儿那边,把金簪塞给她:“娘,戴。”

    王元儿欢喜的很,在场的人少不得奉承,他听在耳里,更得意,抓了东西一个个的送,最后自己抓了崔源的官印和金算盘抱在怀里。

    “这算啥?难道将来哥儿要去户部当官儿?”有人说了一句。

    王元儿笑着香了他几口,逗得他咯咯地笑。

    崔太太看着他们母子,目光又落在崔源偌大的肚子上,脸都扭曲得有些变形,站了起来:“该开席了。”

    王元儿才不在意她的别扭呢,这婆婆看他们一家子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

    日子过得飞快,自初七起,京城晚上的花灯就相继亮起,一直会持续到十五,十六才撤灯。

    十三这天,王元儿早早就起了床梳妆打扮,今天是赵大力成亲的日子,她这当义姐的,怎么也该到场。

    梳洗好,用过早饭,崔源亲自陪着她到了宣武将军府,一个御赐的五进宅子。

    王元儿给赵大力买的那个宅子始终没用上,可她也把地契塞给了他,说成亲了,有家室的人,产业什么的就该置办着,而且这都是他的银子买的。

    赵大力耐不过她的意思,只得收了,而这御赐的宅子就当了迎亲的新宅。

    下人什么的,早就备齐了的,和赵大力商量过,王元儿又把外祖一家叫到了宅子,作为家人帮着招呼客人。

    所以到了将军府,有方氏主持着,倒没出大碴子。

    赵大力并没有什么亲朋,他性子也是个孤冷沉闷的,便是成亲,也没请个人,可这也没挡住人家来送贺礼讨喜酒喝的热情,所以府前的车马也排得远远的。

    崔源到了也领着梁延庭帮着招待客人,赵大力早就去迎亲了,王元儿坐在花厅中,和诸位夫人说着闲话。

    她是崔源的夫人,又是这宣武将军的义姐,想巴结奉承她的人可多了去了。

    “崔夫人这肚子可了不得,瞧着像是双生子,真真是好福气,长子听说才刚周岁呢?”

    王元儿摸了摸肚子道:“是不是双生,也得等生下来才知道呢。”

    有人就说起这新娘子嫁妆不多,听说是卖了宅子凑的?

    王元儿淡淡地笑:“我们这样的人家,又不是看着媳妇的嫁妆过日子的人家,有没有嫁妆都是一样的,至于卖宅子,我这弟妹一家子,过几天就随着宣武将军举家回西北,卖了就卖了。”

    那夫人便有些讪讪的,不敢多话。

    “新娘子归家喽。”不知谁在外头大喊,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走,我们也去瞧瞧拜堂去。”王元儿笑着道。

    一行人簇拥着她走去。

    拜堂的正堂,早已挤满了人,崔源看她来了,连忙过去亲自扶着,惹得众人又是好生眼热,羡慕不已。

    都说这崔大人和崔夫人伉俪情深,恩爱有加,果真如此。

    新人牵着红绸进来,礼官早已准备唱礼,看两人站定了,便开始拜堂。

    拜天地,拜高堂,也就是朝着两张空椅子拜了而已,随后是夫妻对拜,礼成。

    王元儿看着那一对新人,眼睛微湿。

    赵大力这亲事办得极是热闹,三朝回门后,新年已经过了,他也该启程回西北了。

    临走前,特意带着新妇范氏去见了王元儿。

    “西北虽定,但战事这东西总是难说,这几年,我或许不会常回来了。”赵大力看着她道。

    王元儿眼圈红红的,道:“我知道,知道,你如今成了家,早点开枝散叶后继有人就好了,千万要保重。”

    “你也是。”赵大力又跪在地上冲她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道:“我赵大力这一生人,最庆幸的是当年你给我出了一回头,给了我银子,我才有今天的风光。一日为姐,终生为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姐姐,谁欺你都不成。”

    范氏见相公跪下,连忙也跟着跪下,听着这话,心神一震。

    王元儿的眼泪如滚珠一般落了下来,崔源连忙递过帕子,瞪了赵大力一眼。

    “你想不认我,我还不依呢,快起来吧!”王元儿抬了抬手,又看向范氏,道:“大力以后就靠你照顾了,待他好点,他不容易。”

    范氏磕了个头,恭谨地道:“弟媳知道,请长姐放心。”

    正月十七,赵大力就带着妻子以及岳母小舅,转道回了西北,十五年后,封任西北振国司马大将军,此乃后话。

第四百九十章 都有福气

    三月开了春,万物复苏,春耕始播,各家的夫人小姐们又开始频繁走动起来,今天参加这家的赏花宴,明天参加那家的茶话会,诗会,忙个不亦乐乎。

    王元儿歪在大迎枕上,手里拿着一张信筏在看,眼睛露出丝丝笑容来,信到最后,她有些惊讶地瞪大眼,又笑成了一朵花儿样。

    ”这范氏倒真是个有福气的。”王元儿笑着把信递给侍候在旁的秋棠。

    秋棠接过一看,也是惊喜不已:”刚成亲就开怀,可不就是福气?”

    ”三奶奶来了。”小丫头打起了帘子报。

    ”快让进来。”

    蒋氏走了进来,自打做成了范氏和宣武将军这门亲,她走路都比以往要带风,也和王元儿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这几个月也是常来陪王元儿说话的。

    ”二嫂脸色红润,笑成这样,可是有什么喜事?”蒋氏进来就给王元儿行了一礼笑着问。

    ”可不就是大喜事,快坐下。”王元儿拍了拍炕上。

    蒋氏挨着炕沿坐下,秋棠奉上一杯茶,她咬了咬唇,小声地道:”麻烦陈家娘子给我一杯水就成。”

    秋棠一愣,王元儿则是挑起眉,看向她的肚子。

    蒋氏红了脸,抿了一下唇,摸着肚子道:”什么都瞒不过二嫂。我,我可能有了。”

    ”真的?”王元儿微微直起身子:”可请了大夫看诊了?”

    蒋氏过门已近三年,之前怀过一胎没坐住,她那房庶女都有两个了,现在有孕,那是好事。

    ”还不曾,我小日子才没来几天,我想再过些天就看,万一不是的话就闹笑话了。”蒋氏红着脸道。

    ”这哪是等得的?咱们府里供着大夫是干嘛用的,不就是有保平安的么?”王元儿嗔道:”你啊,就是太小心了。”

    话音才落,她又吩咐秋棠差人去叫府里的丁大夫过来诊个平安脉。

    秋棠笑着应了。

    蒋氏咬着唇,也隐隐有些期待和紧张。

    ”你也是来得巧,刚刚范氏来信了,他们已经在西北安定下来,一切都好。还有就是,范氏有孕了,这可是成亲就开怀,大福气。”王元儿主动说起信中之喜。

    ”真的?”蒋氏闻言眼睛一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保佑元娘顺顺利利,一举得男。”

    王元儿笑眯了眼。

    蒋氏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二嫂看笑话了,我我就是看元娘苦了这些年,如今嫁得了将军大人,又有喜了,心里替她高兴。”

    ”我可没笑话你,我心里也高兴呢,范氏是个有福气的!”

    ”都是二嫂你给的好福气,元娘才得了这样的好亲。”蒋氏又说一句。

    王元儿摇摇手指:”福气都是自己的,不是别人给的,她是个好的,自然也有好福气。”

    蒋氏点了点头,又问她如果送信送物也告诉她一声,她也随个喜,王元儿自然应了。

    说话间,丁大夫来了,先给王元儿诊了个平安脉,道:”二奶奶脉象平缓,已到瓜熟之月,要时刻准备着,身边万不可离了人。”

    王元儿笑着答应,又道:”三奶奶身上有些不舒坦,劳烦大夫也给诊个脉。”

    丁大夫自然没有不应的,蒋氏忙伸开了手,紧张得很。

    丁大夫摸着脉,又问了几个问题,笑着站了起来:”恭喜三奶奶,这是喜脉之象,您这是有喜了。”

    蒋氏大喜,摸着肚子看向王元儿,眼眶微湿。

    ”赏。”王元儿笑着,又道:”三奶奶之前的那胎没坐住,丁大夫看要注意点啥?”

    蒋氏也急忙忙地看过去,丁大夫笑道:”老夫开点安胎药,平时奶奶少吃寒凉之物,仔细养着就是了。”

    ”那就劳烦大夫了。”

    丁大夫点头,由秋棠伴着退了下去。

    蒋氏喜滋滋的看向王元儿,眼睛红红的。

    王元儿笑道:”瞧你,这是好事,哭啥?”

    ”二嫂,我,我这是欢喜的,您不知道,我盼了多久,糟了多少白眼,庶女都有了,我……”蒋氏激动不已。

    ”好了好了,如今可不是盼来了。”王元儿嗔笑,想了想又道:”你自己的性子也要硬起来才行,你那房里的几个,往狠了敲打。妾就是玩意儿,还能爬到你头上不成?三弟再荒唐也不至于宠妾灭妻,你是正室,谁都越不过你去。”

    ”他领了差事之后,也对我好了许多。”蒋氏红着脸辩了一句。

    王元儿嗯了一声。

    蒋氏又期期艾艾的看向她,涨红着脸问:”二嫂,您看,我能不能拿件初哥的衣服回去供着?”

    王元儿怔了怔,笑了出声:”好好好,回头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蒋氏欢喜的笑了,王元儿又让人仔细着将她送了回去。

    送走了蒋氏,却又迎来了程氏,进来就黄王元儿要茶喝。

    ”还是你这里清净。我刚刚听底下的丫头说三弟妹来过了?”程氏啜着茶问。

    王元儿点了点头,道:”我刚叫了丁大夫来诊平安脉,看三弟妹脸色不太好,也给她诊了诊脉,可是诊出了个大喜事了。”

    程氏嘴里的茶噎在了喉间,愕然的看过去:”三弟妹有喜了?”

    ”是呢,也才刚上身,她也是守得云开了。”王元儿笑言。

    程氏的脸色有些抹不开的样子,道:”你们都是有福气的,不像我。”

    这话……

    王元儿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怨怼?

    程氏生了个姑娘,崔太太就极为不满,从月子到现在,就紧着给她补身调理,力图快些再怀上生个儿子。

    自从姸姐儿出生后,崔太太就雷打不动的每月初一去大相寺和慈溪庵上香求签,盼着程氏早日再怀个儿子。

    再看程氏,生了孩子后也没收回去,又天天吃着补品,如今身材微微有些变形走样。

    为人媳妇甚艰难!

    想到这话,王元儿的声音就放柔了些,道:“大嫂这话可不对,如今您生了姸姐那样聪慧漂亮的姐儿,不是福气是啥?那可是我们府里的嫡长女呢。姐儿那双眼睛,黑溜溜的别提多机灵了,小模样一天一天的长开,将来定也是个大美人儿,只怕您到时挑女婿都要挑花眼了呢。”

    程氏脸色稍霁,道:“可惜是个丫头。”

    “丫头也是好,您别急,等她再大些,就能帮着您带弟弟了呀。”王元儿往好里说。

    “承你贵言吧。”

    “我还没问大嫂,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王元儿岔开话题。

    “也没什么,我就是过来躲个清静,你也知道,我帮着娘管理中馈,平时就忙,闲了回了院子,还得应付院里的几只,我就……”程氏脸色阴郁的抿了一口茶。

    王元儿默然,崔太太想孙子是想疯了,往如意居塞了好几个人,扬言谁怀上了就抬了做姨娘,如今如意居比三房还要热闹呢!

    至于清静,好吧,还真的是她这边清静,可这话她是不敢说的。

    “都是些玩意儿,大嫂要是不愿意抬举,寻个错处打发了就是。”王元儿佯作随意地道:“大伯是小孩心性,也未必愿意这么多的花枝招展围着他转。我看大伯呀,宁愿和姸姐儿一块更愿意和那些个美人一块呢。”

    程氏怔了怔,眼睛微亮,道:“你说的倒是,如今他就整天围着姐儿转。”

    王元儿微笑着不说话。

    程氏坐了一会,就有人来寻她说事儿告辞走了。

    王元儿吁了一口气,想起今儿收到的信笺,叫来秋棠商量,要送些什么过去西北,毕竟西北贫瘠,更比不上京城的繁华,有些好东西,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崔源下衙走了进来,秋棠退了下去。

    “今儿回来得倒是早?”王元儿笑着上前,伸手要帮他摘了外头的衣服。

    “你身子重,别动,我自己来。”崔源避开她的手,一边脱衣裳一边道:“衙门如今的事比较少,你又进了产月,我不放心,见没事就早点回来了。”

    他把衣裳扔到一边,扶着她重新坐下,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道:“瞧着又下了些,可还好?丁大夫来诊过脉了?怎么说的?”

    “都好。”王元儿笑着道:“我叫他来其实是为三弟妹诊脉,她有喜了。还有,大力也来了信,他的媳妇儿也有喜了,都是刚上身的。”

    崔源挑眉,道:“这可真是双喜,赵大力这小子倒是勇猛,才成亲没两月,就能当爹了。”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王元儿啐了他一口,转而又说起如意居的事。

    “我看太太是盼孙子盼得走火入魔了,大哥那样的性子,怎会对男女之事热衷,偏她还乐此不彼,猛地塞人进去。我听说,如今大哥都不太愿意去她那边走动了。”王元儿皱着眉道。

    崔源沉下了脸,好半晌,才郁郁地道:“她打小就以大哥为荣,如今大哥那样子,她自然是盼着大哥有后,也好再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孙子出来。”

    “她有这心思是没错,可总也要顾着大哥的身子和大嫂呀,要是有些人使了歪心思,用些什么腌臜手段,大哥岂不被她害了?还有大嫂,太太这样作法,大嫂少不得会和她离心,以后……唉。”

    崔源脸色一凛,道:“你提点一下大嫂,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了府,免得闹出什么难看的事来。”

    王元儿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有句话她也没说,崔太太这么个盼孙子法,也不知道还会作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呢!

第四百九十一章 再添佳儿

    王元儿这大肚婆进了产月,整个清晖院那是如临大敌,产房和奶娘早早就准备好了,便是稳婆,也早在两个月前就预备下来了,因为她这肚子太大,崔源不放心,向皇上请了恩旨,特意从宫里调了两个接生嬷嬷进府供着,以防万一。

    清晖院这迎生大阵仗,很是让崔太太不满,明里暗里不知说过多少讥诮的话,可也没有人敢真和王元儿对着干,人家后台硬着呢,所以,也就是说说了事。

    临产的日子一天天逼近,催生礼也接了不少,这日,春暖华开,王元儿扶着崔源的手在小花园慢慢的走动,一边说着闲话家常。

    “庭哥儿如今去了国子监念书,又拜在了王大学士的门下,舅母他们可都欢喜坏了,又提起了这亲事,清儿差人来说过,庭哥儿是个有出息的,性子也好,最重要的是两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亲上加亲也是美事。如果兰儿也愿意,就给两人定了。”王元儿说着兰儿的亲事。

    开了年,王兰儿就十三岁,虚岁十四,定亲也是时候,定了亲,慢慢的备着嫁妆,到年纪了发嫁就是了。

    “我看你是当媒人当上瘾了,大力的事成了,就把心思转到幺妹上头了。”崔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道:“你们的意思都好,可也要看看两个孩子是不是情投意合的。”

    “这一时半刻还真看不出来,我就打算迟些再问问兰儿。”王元儿有些讪讪。

    “嗯,问问也好,不然只是兄妹之情,虽说也不会成怨偶,但到底差了点,小心这台阶,慢点儿走……”

    王元儿下了台阶,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这不是怕这丫头没开窍么?”

    “如此就更不需要着急了。”

    “嗯。”王元儿正欲再说,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停下不走了。

    “怎么了?”崔源侧过头,看她一脸古怪的,倒不像头一次当爹的时候像个愣头青了,急问:“是要生了吗?”

    王元儿蹙起眉:“……肚子痛。”

    “回去,我抱你回去。”崔源一急,连忙冲身后跟着的人喊:“快去准备,奶奶要生了。”

    身后,一阵兵荒马乱。

    崔源张开手就要抱她,王元儿却是避开他,道:“别抱,我们走回去,还不太急。”

    崔源听了,唰地白了脸,上下牙齿咯咯的响:“这,能成吗?”都要生了,还走?

    王元儿深吸一口气,瞪他一眼:“我自己的身子还不清楚吗?快走,不然就真赶不及了。”

    肚子虽然痛,可也是偶然痛一下,按着生初哥的经验,她就知道,这离生的时候还有的是时间呢,而且水都还没破。

    既然如此,还不如走回去,到时候生也顺当些。

    也不是她要逞强,而是她这肚子太大了,又诊不出来是不是双生子,万一真是只一个就这么大,那么生的时候可就麻烦了,走动一下,兴许会好些。

    王元儿自己淡定,崔源却是如临大敌,双手扶着她,不停地问:“还好吗?还行吗?”

    “要不我抱你回去吧!”

    “痛不痛?还走得动不?”

    “孩儿他娘,你别逞强,我们叫小撵轿吧。”

    不过走了一小段的路程,他的额上就已经冒了一层大汗,顺着脸颊滑下来,嘴里不停的说话,也不知是分王元儿的心还是分自己的心。

    王元儿哭笑不得,却也懒得理他,宫缩一趟比一趟严重和时间长,今儿是真的要生了。

    看到自家院门,崔源就跟一个久逢甘露的人似的,长松了一口气。

    “哎哟,奶奶怎还走着回来?”宫里出来的宫嬷嬷看到王元儿脸色微白的走着,不由快步迎了上去。

    “没事,还没到时辰。”王元儿的话音才落,忽然两腿一凉,裙下的地砖湿了一大片。

    众人一愣,神色古怪的看着她。

    王元儿大窘,竟这个时候破水了。

    宫嬷嬷的手搭了上她的脉,道:“没事,稳着呢。”便扶过王元儿,对崔源道:“崔大人就在外头等着吧。”

    崔源浑浑噩噩的点头。

    王元儿已经顾不得他了,急喘着气向产房走去。

    “看着点初哥。”一脚进了产房,她不忙吩咐。

    崔源哦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产房的门关上,愣愣的站在院中。

    “二爷,该去各院报个信儿么?”冬梅走上前曲膝问了一下。

    “去吧。”崔源挥了挥手。

    冬梅领命而去,下人在四处奔走,不一会,程氏就来了,再就是崔太太,问了一句还没生,就施施然的坐了下来。

    初哥不知从哪奔了出来,看到崔太太,迟疑了一下,上前像个小大人似的拱手施礼:“祖母,安。”

    崔太太端着茶杯,嗯了一声,看着初哥那小心却又精怪的模样,心里头是百感交集。

    往实岁了说,也就一岁三个月的孩子,可请安已经像模像样了,要是自己的滴亲孙子,也不知多可人疼,可惜……

    “嗯。”崔太太淡淡地应了一声。

    初哥似也知道这个祖母不喜他,忙的跑到父亲跟前,仰起头兴奋地问:“爹,娘生,弟弟。”

    崔源拉过他的手,道:“对啊,娘要给你生弟弟了。”

    初哥欢喜的直叫好。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产房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除了进出送水端水的丫头婆子,硬是听不到里头有一点声音传出来。

    崔源越来越焦躁,想到王元儿的大肚子,心里头升起一阵阵的惶恐。

    初哥似是觉察到他的焦躁,乖巧地趴在他的怀里,只咬着指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产房门口。

    又有婆子出来要求切参片,崔源脚步一个踉跄,双眼都红了,紧瞪着产房不放。

    “爹……”初哥被他紧张的情绪所包围,不安地叫。

    “没事,没事,爹就是没站稳。”崔源安抚着他,心里不住念着佛。

    过了半个时辰后,他就听到了产房里传来一记响亮的哭声,双眼登时大亮。

    “生了!”程氏喜滋滋的拍着掌。

    有人很快出来报喜:“二奶奶生了个儿子。”

    崔源松了一口气,没等他问出口,产房又传来惊叫声,还有一个!

    崔太太腾地站了起来。

    果然是双生子!

    这是什么狗屎运气!

    崔源抱着儿子上前走了几步,焦急的等待着。

    不过一会,就已经出来报,生了,还是儿子!

    两个儿子!

    崔太太眼睛都红了。

    程氏微张着嘴,看着产房,恨不得看出个窟窿来,好半天,才露出一个又羡慕又苦的笑容来。

    头一胎已经是儿子,如今生的双生子,还是儿子,王元儿从今以后,那是谁都没法撼动她的地位了!

    “为什么不哭?”崔源急问。

    程氏等人反应过来,都看向那婆子,是啊,这第二个为什么不哭?

    没等那婆子回话,才听得一声猫儿般的婴啼,比起这第一个,那是天跟地比了。

    只怕这第二个儿子,要体弱些。

    可听到哭声,崔源算是松了一口气,问起了王元儿。

    “恭喜崔大人,夫人给您生了一对双生子,都是儿子,母子平安。”宫嬷嬷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报喜。

    母子平安,再添佳儿,而且是一生就是两个,她给他生了三个儿子!

    崔源心头的大石总算是落到了实处,朗声笑道:“赏,府上每人赏二两银子,伺候奶奶的赏六两银子。”

    众人大喜着道谢。

    “爹,弟弟。”初哥拉了拉崔源的衣领,双眼瞪得大大的。

    崔源笑着亲了他一口,道:“是啊,我们初哥当大哥了,有两个弟弟了,以后你要好好保护弟弟们。”

    初哥闻言挺起了小胸脯:“初哥保护,弟弟。”

    这时,有两个婆子抱着两个襁褓走了出来,先是来到崔源跟前,讨喜着说着吉祥话:“双生麒麟儿,二爷好福气。”

    崔源看了一眼,左边的个头要大些,右边的比较小,可却十分相像,心里不由乐开了花。

    “快,让大伯娘也抱抱,也好沾点福气。”程氏已经忍不住上前。

    崔太太也想看看,可耐着身份,硬是不上前。

    程氏一手抱了一个,走到崔太太跟前,道:“娘,您瞧瞧,可真好看。”

    崔太太瞄了一眼,心里酸得直冒泡,道:“小儿容易惊风,送进去吧,这里你看着,我累了。”说着,脚不停的走了,她怕看多一眼就要嫉妒得发狂了。

    程氏极是不舍的抱了两个哥儿一会,才把他们交给婆子送进房里,开始指点丫头婆子干活,生了双生子,这还得要染了红鸡蛋,往各处报喜信呢。

    她看了一眼产房,在心里叹了一声,王氏可真是好福气啊!

    王元儿已经换洗干净被挪到正屋,崔源走了进去,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又将她的湿发给拨到一边。

    此时的王元儿,已经累极睡过去,即便崔源给她捋发,她也完全不知道。

    崔源握着她的手,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也不说话,满眼的柔情和感激,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口:“媳妇,多谢你。”

第四百九十二章 得意夫妻

    一转眼,崔源家的一对双生子的洗三日就到了,因着王元和他商议过洗三不大办,满月的时候再请了人来热闹一番,可王元儿一举诞下双生子的消息传出去后,来参加洗三礼的,比发帖子出去邀请的人,可是多了一倍不止。

    为啥?

    原因都在王元儿啊,人家进门三月就怀孕,头一胎就是儿子,时隔不过半年,就又怀上了,这二胎更不得了,一生就是两个儿子,进门三年不到,就生了三个嫡子,可不让人羡慕嫉妒?这该是多让人眼红的大福气啊,多少女人盼都盼不来的啊?

    所以,这些个来的人家,并不是要套近乎巴结啥的,而是想蹭一蹭这样的福气啊!

    “这喜盆里的竖起的第一个喜枣,就让庆国公府的庆国公夫人一把抢了,塞进了她家小儿媳妇的嘴里,让好几家都懊恼得不行,可光顾着懊恼,第二颗第三颗都让人抢了,也不顾得懊恼了,连忙捞了枣子吃了。”冬雪笑着对王元儿说道。

    王元儿真是有些哭笑不得,问:“没出乱子吧?”

    她在月子里,是出不去看这热闹的,只能由冬雪看了来告诉她。

    冬雪递过一碗燕窝给她,道:“没有,秋棠姐都在外头看着呢,大奶奶也都看顾着。”

    王元儿嗯了一声,想了想道:“这一次来的人多,倒是累着大奶奶了,一会你去拿红木画海棠的那个箱子,取了那匹金银丝线绡纱给大奶奶送去,算是我给她帮着操持的谢礼。”

    冬雪曲膝应了。

    “奶奶,外面宫里来人传旨了。”夏荷挑了帘子进来,一脸兴奋地说。

    王元儿有些愕然,这会过来传旨,是什么旨意?

    “二爷出去接旨了吗?”反应过来后忙问。

    “嗯,已经备了香案,都去中门等着了。”夏荷回着话。

    这趟的圣旨是传给崔源的两个儿子的,是赐名的旨意,给二公子赐名为墨,三公子为钰,并赐紫玉麒麟玉佩一对,意为麒麟双儿。

    崔源恭敬接过那明黄的卷布和那个托盘上的放着的一对晶润通透的麒麟玉佩,分别别在了儿子的襁褓上。

    这在夹道看热闹的人把那对玉佩瞧了个正着,紫色的玉本就难得,那一对玉,水头极好,润润的,缕空雕成麒麟样儿,麒麟头偏还是一左一右,相对而望,雕工十分精致。

    这对双生儿,可是出生就得了皇上的赐福了呀,赐名赐玉佩,这崔大人,难怪都说他是皇上跟前的第一红人,连带着生的儿子都这么得宠,这对夫妻可真是得意,真是好命!

    眼红的人不在小数,就是本家的人也都如此,那羡慕嫉妒的,恨不得就将这对娃儿给占为己有了。

    崔源给传旨的太监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把人送走了,自己则是随着奶妈子一路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元儿正拿着皇上赏赐下来的紫玉麒麟佩捧在手上看着,嘴里啧啧有声。

    “你来了,快看看这紫玉麒麟,这玉的水头可真是好,皇上可真大方。”王元儿冲他招了招手。

    崔源噗的一声笑,快步走到床边坐下,道:“也就是你说皇上大方的,不就两块紫玉佩。”

    王元儿白他一眼,道:“我见识少嘛。”

    崔源拿过那玉佩,对着光看了看,道:“这玉的水头确实好,总算是从他手上给咱儿子捞到了点好东西,以后你吩咐丫头给打个精致点的络子给他们戴上呗。”

    王元儿嗯了一声,她也有这个意思呢,这玉佩不大不小,紫玉又有祥瑞之称,戴着正好。

    “他们有对紫玉又获了赐名,初哥儿大了,指不定多妒嫉呢!”王元儿忽然说道。

    长子在五年生,偏五年又是大涝之年,中间又出了那么多事,王元儿又怀着身子,说实在的,对他不多不少都有了点亏欠的。

    “初哥是长子,他的名字有老太爷起了,长子嫡孙,也不算差,至于这佩饰,你忘了他周岁时,皇上赏下来的鸡血石?那么大一颗,才叫手笔,回头我去寻了极品的工匠,给他打个顶好的玉佩戴着。嗯,再给你打个簪子耳垂和璎珞坠子也成,就这么定。”崔源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初哥周岁的时候,景帝赏了一颗足有两巴掌大的未雕琢的鸡血石过来,鸡血石可作护身符,给于佩戴者智慧,并保佑他们能干和健康,用作佩饰也是极好的。

    “那可是初哥的东西,你倒是拿了来给我打首饰,像话么?”王元儿嗔他一眼。

    崔源却是一脸正经,道:“他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没有你,哪来的他,别说只是块鸡血石,就是命,你要他也只能给。”

    “呸!越说越糊涂了!什么命不命的!”王元儿大怒。

    崔源讪笑两声:“我不就说两声么?”

    “那也不行!”王元儿板着脸,孩子是她的命,可不容得人家拿了来开玩笑,就是他爹也不成。

    “好好,我不说,不说。”崔源连忙陪笑,又嘀咕两声:“有了儿子忘了夫君,说也说不得了!”

    “嗯?”王元儿眯起眼。

    崔源连忙笑开,她这才轻哼一声,问:“怎的皇上又赐起名了呢?这荣宠,是不是太过了?”

    “是我求来的!”崔源诨不在意地回道。

    王元儿面露惊愕。

    “去年出了这么多事儿,我拿过赏赐没有?升了官没有?差点命都丢了去,如今不就请赐两个名字么?他怎么也得赏了我,不然我还卖个啥命?”崔源耸着肩,说得极轻巧。

    王元儿失笑,一脸的无语:“你,你这不是泼皮行径么?哪有你这样邀赏的?”

    崔源极配合的泼皮一笑:“有欲有求的人总比什么都不求的人要好。”

    王元儿怔了怔,微叹一口气。

    崔源没有忽视她眼中闪过的一丝落寞,执了她的手,道:“你放心,我会护着你和孩子们周全。”

    王元儿靠了过去,轻轻的嗯了一声。

    “元儿,如今你这一胎生了俩,依我的意思,就是月子坐长些日子,坐个双月子最好,仔细的养着身子。咱们这一两年也不急着再要孩子了,你说呢?”崔源看着她问。

    王元儿挑眉:“咋的,你这是嫌弃我身材也变样了,长圆润了,嫌我了?”

    “胡说!”崔源把眼一瞪,见她眨巴着眼睛装无辜的样子,不由嗔她一眼,道:“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顾着你的身子。初哥和老二老三他们才相隔半岁,你这一胎虽说也顺利,可到底一生二,得养着才好。我问过太医了,这生孩子生得太密了对女人的身子极有损害,我可舍不得。”

    王元儿心中大暖,却故意道:“你们这些大户出身的可不就讲究多子多福?这就不生了?”

    “不是不生,等过两年再生,咱们如今也有三个儿子,还个个都是嫡子,你看这满京城的谁能跟爷比?缓个两年,就算不生,也是可以的。”崔源十分得意地道。

    王元儿被他那嚣狂的小样儿逗得噗的一笑,伸出食指往他的额头一戳,嗔道:“瞧你这得意的劲儿,没得笑死人。”

    崔源顺势抓住她那根指头塞进嘴里含着,用舌尖舔了一下。

    王元儿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挑,顿时浑身酥麻起来,脸上飞起两朵红霞,忙的抽回手,一拍他:“作什么呢?没个正经。”

    “没,我就是想你了!”崔源蹭了过去,像只狗儿似的在她耳边厮磨着。

    “你……”王元儿大恼,气急败坏的道:“你这人想的啥?我还坐着月子呢!”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气。你就是坐着月子,我也想你。”崔源搂着她,道:“这两年,你都怀着身子,便是咱们有……可到底也不尽兴。所以,我才想咱们歇两年再继续生崽子,我知道,这都是我的私心,可我也知道,你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王元儿的脸紫涨着,哼道:“谁跟你这个色中饿鬼一样,成天想那些事!”

    话虽如此,可她的声音底气却是有些不足,崔源嘻嘻一笑,也没拆穿她,只伸手去摸她的胸,道:“元儿,你这里越长越好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元儿大力地拍开他的手,道:“你再这样我可真恼了!”

    崔源知她脸皮薄,当下也不敢再招惹她,只小意的陪着笑。

    彼时,秋棠和奶娘她们抱了两个小的进来,两人连忙坐好。

    “让我抱抱。”王元儿忍不住伸手。

    奶娘柳氏和李氏有些迟疑,但看秋棠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把孩子送了过去,退了下去。

    王元儿和崔源一人抱着一个,看着怀里的孩子,越看,越觉得心里欢喜。

    “老三到底是弱了些,听柳氏说他吃得就不比老二多。”王元儿看着自己怀里的钰哥儿道。

    王元儿本来还是想自己喂奶,可生了两个孩子,元气大差,崔源和秋棠他们都劝着她不让喂,只好都请了奶娘喂养。

    “慢慢的养着就好了!”崔源安慰了一句。

    王元儿笑着点头。

    “媳妇,能得你和孩子们,真是我的福气,谢谢你一直等着我。”崔源突然牵了王元儿的手告白。

    王元儿一怔,笑了:“得你,也是我的福气。”

第四百九十三章 老宅何事

    过了热热闹闹的洗三礼,王元儿便过起了猪一般的日子,既不用给孩子喂奶,她每天的任务就是吃和睡,清醒的时候便是逗着孩子玩,脸色一天比一天的红润起来。

    出了十二朝,她就下了地,但仍不能出门子,只能在正屋的范围来回走动,除了不能沐浴洗头,气息倒是一天接一天的好起来。

    初哥儿对两个弟弟是好奇得紧,天天都要去摇篮边上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才欢喜,他尚且还不到一岁半,说话都还说得不太全,偏还说得很带劲,而那两个小的,一旦看到大哥来了,也是手足舞蹈的十分兴奋,咿咿呀呀的,看得王元儿逗趣不已。

    王元儿尚在月子中,也没有人敢拿了什么事来烦她,不过如今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也没有啥大事儿。

    倒是长乐镇她父母的墓重新整合了,王兰儿过来说了,清明的时候想带着宝来一道去祭拜。

    清明时节都是要祭祀祖宗的,王元儿自然没有不应的理,细细的交代她几句。

    接下来,便是墨哥和钰哥两个的满月酒的操办了,要请谁,这都是要早早下帖子定下的,府中也要提前准备着。

    公中只给了二百两办酒席,多出来的自己贴上,秋棠很是有些不快,二百两,这也太小气了。

    程氏为此特意过来跟王元儿告罪,面上露出为难,明里暗里都说是崔太太的主意,她这做媳妇的,也不好反驳。

    王元儿倒没在意,和崔源商量过了,多出的就他们自己添上。

    岂料,这消息传到外院,老太爷就拨了三千两银子出来,崔老爷也拨了二千两出来,说是老爷子的意思,要把这满月酒办得妥妥贴贴体体面面的。

    崔太太眼看着家翁和夫君如此打她的脸,一气之下,又病倒了!

    可没有人把她这一病放在眼里,老多的人都想巴结清晖院呢,接二连三的恩宠,人家可都看清楚了,清晖院是真真正正的有权有宠的人,大房三房有什么呀?

    于是乎,也有不少人悄悄托了人找到秋棠和钟嬷嬷这边来,想要在清晖院谋个差事,哪怕只是个粗使婆子和丫头也好。

    崔太太得知,激怒之下,那是真真正正的病倒了!

    王元儿得知后,也就遣了秋棠过去问候两句,对她那小心眼,压根不放在眼里,要真是事事和她争个一二,苦的是自己,她才不要咧。

    秋棠拿了客人名单,等王元儿喝完那盅鹿胎汤后递上去:“这是邀请的客人名单,您瞧瞧。”

    王元儿嗯了一声,道:“这鹿胎汤你别再整给我喝了,喝的我可腻。”说着又从一边的碟子里拿了一颗蜜饯放在嘴里去腻。

    秋棠哭笑不得,道:“不喝鹿胎,那就只能吃鸡了。”

    “我倒是听李氏说她们乡下有做甜醋姜蛋猪手来补月子的,回头你问问她怎么做,好歹给我也换换口味,我都快腻死了。”王元儿苦着脸道。

    “好吧,回头奴婢就去问她,今晚就端了来给您吃!”

    王元儿这才满意的打开了名单,一条条看下去,看到姜郡王府二奶奶陈夫人的名字,愣了一下。

    “我们好像和姜郡王府没什么来往吧?这陈夫人怎么?”

    秋棠探头一看,道:“哦,这陈夫人在二少爷三少爷洗三的那天不请自来了,带着她的大媳妇。那个时候我还瞧着她打量了好几眼兰儿小姐,又看她和工部郎中黄夫人也挺亲热的,走之前让我到时也给她下帖子。”

    王元儿听了,更觉得奇怪,凝眉想了想:“那陈夫人没有什么适龄的未娶男子吧?”

    秋棠想了想,摇了摇头,道:“陈夫人只生了两子一女,均已嫁娶,孙子也才几岁。”

    “这就奇了!”王元儿颇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一边侍立着的夏雨就笑道:“奶奶如今过门不到三年就两胎得三儿,在京中可是出了名的好福气,想来蹭福气的人也多的是呢,有啥子奇怪的?”

    “不可胡说!”秋棠轻叱:“姜郡王府也是堂堂的王府,富贵比崔家差不了去,蹭什么福气?没得让人说奶奶轻狂。”

    夏雨一惊,脸色微白的看着王元儿:“奶奶……”

    “你秋棠姐姐说得对,以后可不许这般轻狂了。”王元儿淡淡地说了一句,夏雨机灵是机灵,可有时候,未免也太过得意嚣狂些,收敛一下也好。

    “奴婢知错。”夏雨连忙认错。

    “嗯。既然是和黄夫人交好的,请就请了吧,所图为何,到时一看便知。”王元儿道。

    秋棠忙的应是。

    王元儿又说起了蓟县那边,道:“也不知阿爷阿奶他们到时候会不会过来?”

    “当初您遣了袁大志家的去报喜时,老爷子不是说要是身子骨还行,就过来随个喜庆么?”秋棠笑说道。

    王元儿轻叹:“你也听到袁大志家的怎么说的了,那宅子里怎么的热闹,我倒是真心想他们过来走走的,在京中住些日子也成,也好静静心。”

    这样的话,秋棠却是有些不敢接。

    如今蓟县的宅子大大小小的挤了十几个主子,女人一多的地方,就有的是争锋吃醋,你抢我夺,好不热闹。

    自打长乐镇发大水后,即便是后来把老宅修建好了,可王福全他们也没回去再经营铺子,而是在蓟县混着日子,把长乐镇的铺子给租贷出去了。

    王元儿自然知道王福全的心思,自己老爹是知县,他就是官家子弟了,回去守着个铺子有什么意思?自然不比在蓟县,人家敬着哄着他奉承着他这个知县家的大爷。

    而张氏也是个目光短浅的,当知道王二参股了梁振令的药材生意后,又知道那是个赚钱的,生怕王二那点家底被那郁氏给全哄骗过去了,竟也让王福全就这么留下来。

    真是可惜了长乐镇的那个铺子,如今重建后,长乐镇有了多项的新赋税政策,正经做点什么生意,不比守着那点子东西要强?

    更别说,那铺子在郁氏入门前,就被张氏给作为入门的条件让王福全得了去。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自己认为好的,别人未必就这么认为了。

    罢,这都是各人的选择,自己这一个隔房的外嫁姑奶奶,确实不好管。

    只是难为了阿爷阿奶他们,一把年纪了,还要过着这样的听儿孙媳妇吵吵闹闹的日子,没个清净。

    “老太爷他们来不来奴婢不敢担保,但奴婢肯定,二太太和全大奶奶必然会来的。”秋棠笑说了一句。

    王元儿呵了一声:“这倒是。”

    袁大志家的回来说,这二婶过去蓟县后,慢慢的也和那边的有些地位的夫人走动起来了,如今的派头,也颇有些知县夫人的样子了。

    而福全媳妇亦然,跟着张氏走动,也识得不少人了。

    可蓟县的贵圈,算得了啥贵圈,京城里,王元儿这边的才是真正的权贵圈子,若是能打进来,攀个好,那才是真的成了贵夫人了。

    而许氏,那是从来没来过京城的,自然也想着来见见世面。

    “不管他们来几个人,就让八里胡同那边打扫一二,准备几个屋子让他们住下吧。”王元儿淡声吩咐。

    秋棠应了下来。

    ……

    转眼过了清明,王兰儿他们从长乐镇拜祭回来了,先回八里胡同放下行装,又过来王元儿这边问安,说起祭祀的事。

    “二伯他们没有拜祭,只有阿爷和阿奶还有福多回去了。我们回来的时候,让阿爷阿奶他们跟我们回来,也喝墨哥和钰哥的满月酒,可他们都不来,说是嫌远嫌累。我听阿爷的意思,要在长乐镇住下来,以后不去蓟县了。”王兰儿说道。

    王元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怎么回事,阿爷阿奶他们怎么会突然回了长乐镇?二叔他们怎么说的?”

    “我问了,他们不说,但阿爷看我的眼神很奇怪。我又问福多,福多只说,二叔和二婶惹了阿爷他们不快活,他们回来的时候,是二叔遣了好些长随护送他们回来的。”王兰儿摇着头道。

    王元儿沉下脸:“二婶她也没跟着回去吗?”

    看着王兰儿点头,她的眉头紧皱起来,十分的不满,这算什么事,翁姑回了家,竟然没有跟回去伺候,任由他们自己在长乐镇?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如果只是惹了不快,王二他们认两句错,哄着就算了,可逼得两老躲回长乐镇,这定然不是不快这么简单,肯定是当中发生了点什么,不然他们怎么会回去?

    王元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去叫了秋棠来,吩咐道:“你让你家的安排个人去蓟县打听一下二叔家出了啥事儿,大大小小的都要打听清楚。阿爷阿奶他们突然回了长乐镇,说不去蓟县了。再派袁大志家的亲自走一趟长乐镇,去给老爷子他们问个安,让她仔细问问下人蓟县都有些什么事。”

    秋棠讶然,恭敬的应下,自下去安排。

第四百九十四章 如此荒唐

    四月初八,王元儿出了正月子,可以在外走动了,但因为崔源坚持要让她坐个双月子,所以这各色的补品还是不间断,就是在外走动,也不能时间太长,王元儿闹不过他,也只能苦哈哈的应着了。

    王元儿靠在炕上的大迎枕和秋棠对着端午要送出的节礼单子,冬雪走了进来说道:“陈总管遣去的小厮回来了,现在两人在院子外候着。”

    王元儿的身子微微坐直了,道:“去让他们进来。”

    陈枢领着一个穿着青灰小厮服的人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磕头行礼。

    王元儿叫了起,又让冬雪搬了杌子放在边上,让他们坐下说话。

    “奴才站着回话就成。”那叫罗三的小厮忙道。

    “无事,且坐着吧,你们来来去去的做事儿也是辛苦,不拘这个礼。”王元儿笑着抬了抬手。

    罗三闻言看了一眼陈枢,见他点头坐下,便也用半边屁股挨着凳子坐了下来。

    都说二奶奶是个慈善人,果然如此,这体恤下人这一点,就让人打从心里觉得熨帖。

    “说吧,都打听到什么?”王元儿捧了茶碗问。

    “回奶奶的话,奴才去了蓟县,在云来客栈住了两天,先是拉着客栈的小二喝了两盅酒,听了王大人的为人处事。客栈小二说了,头一两年王大人倒也勉强称得上为个好官,不欺压老百姓,不搜刮民脂民膏,也不冤假错案……”

    王元儿的眉头挑起,头一两年为好官,现在呢?

    “去年王夫人到了蓟县后,就明显有了些变化,王夫人出入都挺讲排场,呃,也瞧不上身份低下又穷困的人。听说,听说如今有要事要求见知县大人,没有一定的礼物或银子,那是见不着的,尤其是那些要伸冤的穷苦人家。”罗三小心翼翼地瞄着王元儿的脸色说道。

    虽说说的是别人的事,可那人是奶奶的娘家嫡亲婶子,他从嘴里吐出这些话,也就颇有妄论主家的意思。

    王元儿已是沉下了脸,重重的把茶杯盖扣在茶碗上,声音冷冷的:“还有呢?王大人是个怎么意思?王夫人这收礼钱的具体的数目是多少,你可知?”

    罗三咽了一口口水,道:“数目听说倒不算大,但即便是个几两几十两的,真正穷苦的人家哪里凑得出来?凑不上,写状纸告状的,就只能漫长的等,最后就不了了知了。而王大人……”他顿了一顿,道:“似乎也是听之任之的样子。”

    王元儿身子一直,他们竟真敢如此,这和搜刮民脂民膏有什么两样?

    就因为这样,所以阿爷阿奶他们直接回长乐镇,是想要眼不见为净吗?

    “继续说。”她喘了一口气道。

    “奴才打听到一个事。”罗三心里微微的有些发抖,看向王元儿,吞了一口口水,道:“王夫人如今在蓟县的贵人圈里极是吃得开,还成了长兴候府的座上宾,和长兴候夫人极是要好。”

    王元儿微怔,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看向陈枢:“长兴侯是个什么存在?”

    “回奶奶的话,长兴侯是异性候,祖辈周大成原本只是个粗野山夫,后来在先帝还是皇子时因缘巧合投了先帝的缘,随着先帝征战时攒得战功。先帝登基时,论功行赏,封了周大成为世代袭爵的异性候,又纳了周大成的女儿为妃子,可惜是个福薄的,没几年就去了。后来先帝大行后,周大成也去世了,由长子周志坤承了爵,周志坤是个只会守成的,先后生了两个嫡子,庶子三个,去世后也是嫡长子袭爵,也就是如今的长兴侯周明,娶妻陈氏,生了三女两子。”

    王元儿听了,眉头轻簇,这长兴侯府倒是个人丁旺的,光是嫡支一人就这么人丁旺了,还有其它庶支呢?”

    “倒是人丁旺。”

    陈枢便笑道:“正正是因为人丁旺,所以这长兴侯府的男子,一到成年,庶支就会被分出去另外单过。”

    “树大分支,正是如此,家族才会壮大,这一点倒是做得不错。”王元儿倒是颇赞同这一点的。

    所谓枝叶繁茂,并不是一大家子窝在同一个地方就叫好了,有时候分出去另外过,各自发展,倒更有利于开枝散叶,她倒要和她家那位说说,以后他们的家规也这么定。

    “这王夫人怎么会成了周夫人的座上宾了?”王元儿看向那小厮。

    罗三有些迟疑,半晌才道:“周夫人生了三女两子,其中长子是长兴侯世子,幺子周崇勇今年才十七岁,被惯得无法无天,是个实打实的小霸王。”

    王元儿听到这里,脸色便有些凝重起来。

    “周崇勇打小就被周夫人惯成了个霸王头,从小想要啥就一定要得到,他年十七,虽然还没成亲,但房里已经有几个通房丫头了。可这周崇勇去蓟县下的东施镇边庄子游玩时,看中了庄子里的一个豆腐西施。”

    “这豆腐西施年岁也不过十六,生得花容月貌,刚刚和庄里的一个苏文的小伙成亲半年,周崇勇见了人家,硬是要讨回长兴侯府去做妾。”

    “那豆腐西施已经成亲了,他……”王元儿惊讶地瞪大眼。

    “纵然是成了亲,可那颜色犹在。这周崇勇也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纳了,还说要给苏家一百两银子买了,苏家自然不肯。”罗三咽了咽口水,道:“这周崇勇从小就没有求不来的东西,苏家不过是寒门小户,这周崇勇就趁着那苏文夫妻俩一早挑了豆腐去镇子卖,就在路上截住了他们,将那豆腐西施拉进林子里,当着那苏文的面子,把那小娘子给强了!”

    “放肆,这话也是能拿来奶奶跟前说的?”秋棠厉喝一声,又瞪了陈枢一眼。

    罗三噗通的跪倒在地,不住磕头。

    王元儿按住胸口,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这罗三说到这,后面的,她大概也猜到了。

    老百姓对上权贵,无疑就是鸡蛋碰石头,哪里能得了好去?

    只怕这小娘子经了这样的事,也没脸苟活人世了!

    “继续说。”王元儿平复了心情遂开口。

    罗三战战兢兢的,道:“那小娘子是个烈性的,遭了周崇勇糟蹋后,仔细穿戴好了,不等那苏文反应过来,就一头撞死在树上,一尸两命。”

    “什么?”王元儿瞪大眼,心一阵阵的发颤,竟是怀了身子的?

    罗三便道:“这小娘子已经有了身子一个多月了。”

    王元儿脑袋一阵阵发晕。

    “正是因为如此,苏家便告到了县里,听说了王夫人的行事,还变卖了田产,凑了几十两银子送了上去。”罗三紧接着又道。

    王元儿听到这里已是心生不妙了,一双眼沉沉地看着她。

    “个中的内情,奴才也听得不太清楚,但听说王夫人接了银子后,也没让大人去审这案子,而是和长兴侯府搭上线了。听说这长兴候夫人送了一大笔银子给大人和夫人,让大人判这案子为那西施主动勾的周家公子,因没达成心愿这才寻死,苏家是想要讹诈长兴侯府。”

    “简直荒唐至极!”王元儿把炕几上的茶碗给拨落在地,双眉愤怒得竖了起来。

    秋棠也是惊怒交加,叫了小丫头进来收拾,重新给王元儿上了一盏茶,劝慰了几句。

    “然后王大人就这么判了?”王元儿压住怒火问。

    罗三摇了摇头,道:“奴才进了衙府,就借着两位小公子的满月酒去问大人他们会不会前来祝贺进去的。寻了个守二门的小厮,出去吃了两盅酒,听说老太爷以死劝住了大人,而那郁姨娘也从旁在劝,大人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在两边调停,最后长兴侯府赔了那苏家五千两银子就结了这个案子。”

    王元儿顿觉恶心无比,可很快又反应过来:“长兴侯府竟然同意?”

    “原本是不同意的,听说是大人借了宫里贵嫔娘娘的势。”罗三小心地道。

    王元儿冷笑:“好,很快,还能借了娘娘的势,他们这是当这王法是他们自己写的吗?”

    罗三不敢接这话。

    “这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王元儿继而又问,袁大志家的去送喜信也没听到这样的不妥回来,必然是在近期了。

    “也就上个月中的事,那案子是三十才结的。”罗三连忙回道。

    难怪!

    “因为这个事,老爷子他们就回了长乐镇?”王元儿阖了阖眼问。

    “奴才也不确定,但这底下伺候的人,老爷子他们都十分恼火,老太太还发作了王夫人,都说老爷子老太太老了许多。”

    王元儿心中一紧。

    子孙不孝,也不知王老爷子是如何说服王二的,又和阿奶回了长乐镇,大抵是对二叔他们真的失望了。

    王元儿冷笑起来,人心不古,看到了一个层面,就更想达另一个层面。

    张氏这从当年偷粮卖粮到如今收受银子,还敢怂恿着冤假错案,那胆子可谓更上一层楼,如何不是因为见识长了,胆子也跟着长?可惜,这胆子用错了地方,大错特错!

第四百九十五章 都是蠢货

    秋棠将陈枢二人送了出去,站在廊下,陈枢小声道:“奶奶必然是十分恼怒的,你仔细劝着,这才出了月子呢,动了肝火伤了身子,只怕二爷心里也不高兴。”

    秋棠轻叹:“摊上这样不省心的娘家人,也不知奶奶是不是前世欠了他们的。”

    “谁家没有几个不长脑子的亲戚?且劝着点吧,为了这样的伤了身子才不值当呢,我先回去了啊。”

    秋棠点了点头,看着他拐出了院门,这才回了正屋,果然就见王元儿沉着一张脸靠在炕上一声不吭。

    从桌上重新换了一盏热茶,秋棠递了过去,劝道:“奶奶也别太动气了,这要是伤了身子,二爷指不定多生气呢。”

    “你说,我怎能不怒?那可都是人命,还是一尸两命,我只要想到那西施娘子里的孩子,心里头就难过得很,他们怎么就可以这么视而不见呢?”王元儿说着说着,捶了捶心口,眼圈都红了起来。

    当了母亲,这心就越来越软,尤其是如今刚诞下麟儿,更听不得那样的惨案。

    秋棠唉了一声,道:“奶奶也是从寒门小户里成长起来的,应该也很清楚,这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哪里能和权贵斗?多少冤案无处诉是不了了之的?你看那长兴侯府,就能使了银子让大人定案反咬一口,也就换了大人这样中庸的,中间有人劝着才没定。若是换了那蔫儿坏的,真按着这么判了,那苏家又能求到哪里去?”

    王元儿抿着唇。

    “您别说拦路告御状或去大理寺啥的,真有几个老百姓,在没有人帮助下,能告到那上头的?只怕还没告上去,就已经被人灭了满门了,安上一个遭了强盗,还不是成了死案就此不了了之。”秋棠继续道:“如今那长兴侯府拿了五千银子给那苏家了结了这个事,也算是苏家求仁得仁了。”

    王元儿冷笑:“如此依你所说,苏家还得对那长兴侯府感恩戴德了?五千两买两条命,呵!”

    “在咱们这样的人家,五千两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在农村里,足够他们重新娶上一个媳妇儿重新过日子,还是富足日子了!您也别说我说得直白,这世代其实都这样,弱肉强食,民不和官斗,就是这样的理,实在是鸡蛋碰石头,斗不过啊!”

    王元儿捧着茶碗啜了一口茶,苦笑道:“其实你说的,我都清楚,可真遇着了,又是自家的人牵涉其中,我这心就……就难受得很!”

    “二叔当了官,我也不求他爬得多高,安安稳稳的,也就算了,就算小贪也就算了,到底没有几个清知县。可偏偏,他们竟是要为了银子埋没良知,他们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

    “到底二老爷也没那么做不是么?也是中间调停了,得了银子填了命,总好比一家子都陪着丢了命要好啊,你说是不是这个理?这也是两家求仁得仁的结果。”秋棠轻声劝着。

    王元儿沉默下来,知道她说得是个理,可心里,总也是觉得酸楚和忿忿。

    “奶奶且把心放宽些,别说那蓟县地方,便是在京城,这样的事又少了么?多少人家出了不肖子孙惹出了祸事,是用银子和权势掩了下来的?世道如此,皇权至上,这也都是没法子的事。”

    “你说的很是,倒是我想左了。”王元儿自嘲一笑。

    两世为人,这样的事她还见得少么?前世自己经历的,已经足够坎坷和足够警醒的了,那李地主还不是什么权贵人家,只是个有几个钱的地主,可自己也折在了其中,何尝不是折在强压之下?

    这个时代,就是弱肉强食的,谁的权力更大,就更能压住人,那长兴侯府同意给那苏家五千两,不也是因为崔源和宫里的贵嫔娘娘么?

    只是不知二叔到底是怎么借的势?

    “就因为这事,二婶就成周夫人的座上宾了,你瞧,真真是可笑得紧,这还真是一家便宜几家着呢!”王元儿想到二婶和那周夫人交好,就跟吞了苍蝇一般,难受的很。

    “不对,那周夫人肯定不会就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和二婶交好,这其中必然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内情。”

    王元儿突然皱起双眉。

    秋棠有些不解,想了想便道:“估计那周夫人是想借着二太太来攀二爷这枝或者是娘娘那支了!”

    “是这样吗?”王元儿有些不确定。

    “甭管是不是,过些天二太太必然回来吃这满月酒,若是有什么马脚,必是会露出来的,到时候她还能在奶奶您跟前掩饰得了?”秋棠一脸自信。

    王元儿苦笑,道:“你也知道她,素来是个头脑简单的蠢货,做什么更不会经了大脑,真要做出什么了我们才知道,怕已经是鞭长莫及了。”

    “这倒是,就拿这些事说了吧,这还都是二太太过了蓟县那边才如此,二老爷从前也勉强称得好官来着。”秋棠又道。

    王元儿眼神一冷,讥道:“我以为出了这么多事,她会学得聪明了,哪知是我高看了她。俗话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经了这么多事,她还是没半点长进,反而变本加厉,真真是烂泥扶不上壁。”

    “妻贤夫祸少,若是二叔再这么纵容二婶下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大祸来。这祸及他们自家也就罢了,可娘娘……”

    王元儿猛地坐直了身子,神情变得凝重。

    秋棠亦是一惊。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二叔于我们又是嫡亲的二叔,纵然分家,可都是同宗同支,他们是个蠢的,要是被人利用了,那可真是大家伙都进了坑了。”王元儿盖上茶盖,细细的想着这个事。

    她得要进宫一趟,和王清儿说一说这个事才好,对,最好让王二不再当官,求个恩典领个什么子伯爵之类的闲宗,担着虚名,领着俸禄,也就是了。

    而当务之下,还得让张氏离了王二身边,不能让她这支搅屎棍在那搅天搅地,不然,王家定然会被搅得不安宁。

    王元儿打定了主意,就仔细思量起这个事来。

    正在她思疑间,冬雪来说,袁大志家的回来了,是否让她现在就过来回话?

    “让进来吧!”王元儿迭声道。

    袁大志家的进来就曲膝行礼,王元儿让了坐,她挨着凳子坐下,就说开了老宅。

    “这才一个月,老太爷就老了十岁不止,精气神都短了好些,奴婢去到的时候,老太爷还吃着药呢,说是着了风寒,犯咳嗽了!”

    “是谁随着老太爷他们回去侍候?”王元儿问。

    “有两个婆子和两个丫头,还有两个小厮,二少爷身边也有一个小厮。”

    服侍的人手倒也够了,可王元儿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的上来了。

    翁姑小儿回到老宅,这子媳没有一个跟着在家里侍候的,二叔也真是个混的蠢货,任由两老在老宅,也不遣了张氏回去伺候在前,若是被御史知道了,他一个不孝就能让他丢了这官。

    秋棠看她气得抖着,连忙顺了顺她的背。

    “你看他们是不是就真打算不回去了?”王元儿咬牙问。

    “奴婢亲自给老太爷老太太请的安,老太爷说了,人总要落叶归根的,他老了,就想在熟悉的地方老去,也不想折腾啥了。”袁大志家的道:“我又问了这随行回来的婆子,都是之前在老太太他们院子里伺候的,听她们说,两老是真打算不再去蓟县了的!”

    “可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原来是出了大事儿了,奶奶您可知道……”袁大志家的就把长兴侯家的事和王家的牵扯说了出来,基本和罗三探到的一样,她这边因为是从内宅的人那里听出来,更是全些。

    “老太爷都给二老爷跪下了,二老爷才答应了不定那埋没良心的案,就这么着,案子结了后,可老太爷也不怎么好了,念着要回来,那几个婆子丫头都说,老太爷是伤了心,失望了,眼不见为净呢!”

    王元儿惊得瞪大眼,竟然还有这一遭。

    父跪子,王二他也受得起!

    王元儿气得嘶嘶的直吸气。

    “还有一个事,奶奶,奴婢听说那长兴侯夫人想和咱们家攀亲,和二太太打听咱们兰儿小姐不少事呢,那几个婆子说,二太太是想把咱们兰儿给说给那个周少爷呢!”袁大志又把最重要的一个消息给说了出来。

    王元儿惊怒不已,狠狠砸了手中的茶碗:“她也敢!”原来是这样,难怪呢,难怪那长兴侯会把张氏作座上宾,原来是算到了她们姐妹的头上了!

    张氏,张翠芝!

    王元儿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恨不得现在就将张氏抓了来给撕了。

    “老太爷知道吗?”

    袁大志点头道:“老太爷吩咐了,既然已经分家,奶奶又是长姐并已出嫁,兰儿小姐和宝来少爷的亲事自当由你作主呢,旁的人一概不理!”

    王元儿表示心中微舒,就是没有他这句话,她也绝不会容许二婶胡作非为,看来,这张氏的日子过得太顺当了,忘记了当初是怎么爬起来的呢!

第四百九十六章 蜕变成长

    崔源自衙门回了院子,就听到冬梅说王元儿今儿身上不舒爽,眉头一皱,大步往屋里走。

    王元儿果然歪在炕上神情恹恹的,脸色极其难看。

    “这是怎么了?初哥闯祸惹你不高兴了?”崔源脱了大衣服扔给冬雪,摆了摆手。

    “回来了。”王元儿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也没起身去迎。

    崔源更觉纳闷,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也没发热,道:“这些丫头是怎么服侍的,秋……”

    “别叫,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这心里不舒坦。你可知道,二叔当了这知县后的风评?”王元儿拉着他坐下问。

    崔源怔了怔,道:“这去年的政绩考评也是中良,咋了?”

    王元儿冷笑:“只怕今年得评个劣了。”

    崔源看向她。

    王元儿便将兰儿回去祭祀遇着老爷子们,又觉察他们不再去蓟县,而自己怎么分别遣了人去蓟县和长乐镇打探消息的事给说了。

    崔源皱了眉又松开,道:“这,原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都说水至清则无鱼,这官场里,就没有完全清水的人。便是我,不大不小的,总也接了些东西不是?这上下都是那么一串人,真只靠那么点俸禄,如何能养活一大家子?”

    “我也不是说让他当个清官,可人要有底线,埋没良知的事更不能有,那张氏……”王元儿恨得咬牙:“不能让她这么跟在二叔身边,不然这几人脑子一热,也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她竟还敢算计到兰儿头上,我断容不得她。”

    崔源拍了拍她的肩,道:“你要是不愿意看她,既然老爷子他们回了长乐镇,遣了她回去侍候两老也是应该,毕竟她是当家主母。”

    “这事我还得进宫和清儿说上一声,张氏不往狠里敲打,她是忘了自己是谁了。”王元儿又道。

    对于内宅的事崔源这大爷们也不便去插手,便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事,二叔是怎么当的这个官,你也清楚。我二叔只是个中庸的,他其实不是真不是当官的料,依我的意思,宁可他当个富家翁,也省得在这官场上被人拿去当了靶子。”王元儿沉默半晌,压低了声音道:“如今虽说皇子们都还小着,但你也说过,那大位的事都是未出生就开始争着的。我二叔那样的小人物,一个不着意就成了耙子炮灰,只怕更坏事。还不如当个富家翁,闲散的富贵,安稳之余又不误事,你说呢?”

    崔源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如今咱们这样的,确实显眼,在别人或在皇上眼里,文有我,武有大力他们,这都是贵嫔娘娘的助力,若真是……行。你回头去宫里寻了娘娘,仔细说一说,低调些准没错。”

    王元儿点点头,道:“那我明天就递了牌子进宫。说起来,清儿生了公主,而我又身子重,也还没见过一次呢。”

    “嗯,自己注意点,你虽出了月子,到底还差点。”

    ……

    隔日,王元儿就往宫里递了牌子,带上自己的一对新生子,给娘娘和定阳公主请安。

    宫里接了牌子,崔源亲自把他们母子几个送进宫里,自去寻了皇上说公务,王元儿母子则是去了后宫。

    和从前不同,到朝阳宫里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接见了她和一对双生子,话里的夸赞不住。

    “崔夫人是个有福气的,可要惜福才好,这福泽才会绵长。”文皇后忽然说了一句。

    王元儿怔了一下,笑道:“臣妾有皇后娘娘庇佑,定会福泽绵长。”

    文皇后笑着道:“好了,庆贵嫔只怕也等急了,快过去吧。”

    王元儿连忙跪安退下,带着一堆赏赐去了清熹宫。

    清熹宫也早就有人候着,见王元儿来了,便迭声往内传,王清儿迎了出来。

    “这次请安咋这么久?娘娘没有为难你吧?”王清儿扶着她的手问。

    王元儿微笑着摇头:“娘娘留了我说了一会子话。”

    两人进了殿内坐下,王元儿仔细的打量着王清儿,见她面色红润,身姿比以往稍微丰腴了些许,可整个人更明艳婉约了些,可见她如今日子也过得舒心,不由放下心来。

    “早就想来见你,只是之前我身子重也不好来,好容易这两个小的生了,如今出了月,才来得。”王元儿笑着道。

    “我在宫里一切都好,你大可放心,这就是墨哥和钰哥了?”王清儿看向她身后的两个奶娘抱着的襁褓。

    王元儿嗯了一声,示意她们上前,给王清儿看看两孩子。

    “生得可真像,这壮点的是墨哥?这小子,倒是比他弟弟要壮实些,定是抢吃的多了。”王清儿笑着点了两个孩子。

    “钰哥儿身子骨是弱些,我这心里也端着。”王元儿满眼怜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儿子。

    王清儿赏了见面礼,不等王元儿问,宫人就说公主醒了,要找娘娘。

    王元儿连忙站了起来。

    “大姐你坐着就是,你可是她的姨母。”王清儿好笑地道。

    “礼不可废,尤其这还是在宫里。”王元儿却是摇头。

    宫人抱着个花团锦簇的孩子走了过来,王元儿连忙曲膝行了一个深礼,王清儿就叫起了。

    “来,我们丫丫见见姨母。”王清儿亲自抱了女儿走到王元儿那处。

    定阳公主已经六个月了,眉眼生得酷似景帝,一对眼眉极具英气,眼睛大而有神,也就小嘴和鼻子随了王清儿,倒是集了两人的优点了。

    难怪现在人人都在传,皇上几个儿女中,最喜的还是定阳公主,因为像他啊。

    看这小人儿,穿着一身软和的红衣裤,端坐在王清儿怀里,直瞪瞪的看着王元儿,一点都不怕生,小小的人儿,浑身贵气,一瞧就是皇家贵女。

    王元儿生了三个儿子,如今看见丫头是稀罕不已,尤其这还是自己妹子的女儿,不免伸了手去抱。

    小公主也不怯生,被王元儿抱着也不哭不闹,只歪着头好奇地看着王元儿,直把王元儿的心都看化了。

    王元儿把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给她戴上,那是一块婴孩小手大小的碧玉玺,雕着福禄寿的图案,极是精美。

    “在大相寺请丛云大师开光加持过,能保着出入平安,不贵重,就保个好,不戴就系在摇篮里也成。”王元儿对她娘说道。

    “行。”王清儿笑着点头,又看王元儿引了她去逗两个小孩子,笑眯眯地坐在一旁。

    逗够了两孩子,让各自的奶娘带着他们几个到偏殿铺了厚毯子的炕上玩耍,王元儿这才和王清儿坐在一块说话,自然也就说起了张氏的所作所为。

    果不其然,王清儿听了后,气得砸了手中的粉彩冰蓝美人窑瓷茶杯,怒声叱道:“她可真是长本事了,都敢在后边收受贿赂来断案了?简直不知所谓,不知死活。”

    王元儿心里也气,可这会,也免不了要劝她几句。

    “兰儿的事大姐你只管作主,兰儿有我们几个姐姐在,她的亲事还轮不到一个隔房的婶子插手,那什么长兴侯府断然不是什么好亲,我看,二婶只怕是要把兰儿说给那周什么来着?”

    “周崇勇。”

    “对,就是这个浪荡子,我们兰儿大好的姑娘,可不能进了这样的火坑去。二婶不提则已,她要是敢提,你只管往死里敲打,若是说不准,只管递了牌子来见我。我就不信了,我如今还治不了她!”王清儿阴沉着一张脸。

    王元儿便将自己的打算给说了,小声道:“如今你身下只有一个公主,可咱们这样的,如你姐夫所说,最好偏中,谁也不靠拢过去,也省得着了皇上的眼。二叔也没有大才,他那样的,中庸是个能守成自然最好,要是能靠着帝心谋个什么伯爵的,白领个闲宗俸禄,还能少些祸事,你看如何?”

    王清儿脸色微凝,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虽然没有皇子,可也有个公主,皇上并不喜欢我以及身后的人靠在那一边,大姐你可要记得和姐夫,还有大力他们说,他们都是忠于皇上的,并不是我。”

    王元儿心中微酸,握了她的手,道:“难为你了!”

    “不难为,你们这些臣子忠于皇上,我才能在这后宫好好的,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王清儿双眼闪动着光。

    王元儿点点头,他们忠于皇上,得了皇上的信任,清儿地位自然就更穏。

    “至于二叔,且先让他担着这个知县,等寻着机会,我就请个恩典,谋个什么伯侯的吧。”王清儿摸着手腕的念珠,道:“至于二婶,让她回长乐镇伺候阿爷阿奶去,若她不愿意,就去香山寺住着,为我们王家祈福好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什么时候再回来。这事大姐你别插手,等你两个哥儿满月的时候,她来了,我自然会差了人去传我的话。”

    王元儿心里一松,看着王清儿那眼里不时闪过的狠厉和精光,这才真正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已经蜕变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宫妃,有手段,有算计,有谋思。

第四百九十七章 二婶驾到

    四月十五,崔家的双生子要办满月酒,自十三开始,就有不少人家往崔家送礼,这守在门房里的婆子小厮接赏钱都接得眉开眼笑,手都几乎软了。

    崔家的二爷崔源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虽然只是官拜四品,可他却是打小就跟着皇上出生入死,说是宠臣也不为过,将来的前途也未可知呢。而皇上最钟爱的公主又是崔源夫人的嫡亲妹妹庆贵嫔所出,这两夫妻得意是众所周知的,想来攀高巴结的自然不少,如今两人的双生子满月,这可不就是个好机会?

    所以,甭管是熟的生的,这礼是一个接一个的送进崔府。

    在这样喜庆的当口,也没有人敢去说什么,只有几个御史眼瞅着,拟了折子拢着准备着弹劾,可眼见宫中的赏赐的贺礼都下来了,忙的悄悄把那折子扔进了自家的灶房灶口,当引火柴烧了。

    张氏带着儿子媳妇以及小女儿乘着马车进了京城,穿戴一新,满头朱钗,满面的得意,精神劲头十足。

    这样的贺喜,还不是只有她这个嫡妻和嫡子嫡媳才能过来?

    想到自己如今的风光,在蓟县那是说如鱼得水也不为过,又和不少贵妇人攀上了关系,成了座上宾,张氏的腰杆子又挺直了不少。

    再想到郁氏那作低伏小的姿态,张氏在心里狠狠的呸了一声,那贱人,算个什么屁,还不是要看她这个大妇的脸色?

    眼看婆婆在自己的神思里出神,许氏忍不住偷偷撩起帘子往外看去,乍看得京中街上人来人往,商铺林立,这行走的人穿着皆是绫罗绸缎,笑容满满,不由得瞪大了眼。

    忽见有穿着华贵的公子哥儿骑着高头大马飞驰而过,笑声飞扬,端的是意气风发。

    又见那边铺子出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姐,那帷猫的白纱长至膝盖,里面的人朦朦胧胧的根本看不清模样,而那小姐身上的衣裙,在阳光下,银光闪闪的,也不知是用的什么丝线做成这般的闪。再看那绣鞋,天呐,鞋头上的珠子应该是珍珠吧?

    真是富贵!

    许氏啧啧地称叹,这京里的富贵,真是让她两只眼都看不过来,不够看。

    张氏看着许氏那小家子气的模样,眼里就闪过一丝厌恶和焦躁,瞧那一副没见识的小姿态,哪有一丝半点官家奶奶的气度?到底是小门户出来的,就是比不得那些大家出身的姑娘。

    张氏想到长兴候府里的少奶奶们,越发看这个媳妇不顺眼,当初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真是叫二妹给坑了。

    她重重的咳了一声,眼睛瞪着许氏,叱道:“不要四处张望,你到底是官家里的大少奶奶,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没得丢人。”

    许氏吓得连忙放下帘子,正襟危坐的坐好,垂下头来,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和不岔。

    她头一回进京,看看热闹又如何了,这样训她,这里谁比谁高贵了?

    “娘,她也是头一回来,便是我,也看花了眼呢。”王福全笑着打圆场。

    许氏感激地向他投去一眼。

    岂料,张氏听了更是恨恨地瞪她,心里认定这丫头吹的枕头风,都把儿子的心给吹歪了。

    “就是头一次进京,也该表现得大气,你们可要记住,你们是皇亲国戚,是娘娘的嫡亲弟媳,这么个小家子气让这满京的贵人瞧了,岂不闹出笑话来?”张氏训道。

    王福全听了眼睛一亮:“娘,我们晓得了。”

    许氏低着头不敢反驳,心里却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安。

    婆婆太过自大了些,要是大姑奶奶她们不高兴,那……

    她打了个寒颤,心里想着,绝不能顺着婆婆说话,尤其是在王元儿那跟前,她可是个不好惹的,至于婆婆,自求多福吧!

    王二他们没有在京中置下宅子,所以张氏他们一行到了,仍旧去八里胡同落脚。

    对于这点,张氏就极是不满,她可听说了,王元儿给那个赵狗蛋可买了一个三进的宅子呢。

    对一个外人,比对自家人还要好,这让她心里怎么开怀,在王二耳边说了几句,他就凶自己,说什么一饮一啄的,那赵狗蛋对王元儿多好云云。呸,都是场面话,还不是看他们二房不上眼。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说说,却是不敢再拿出来说的,王元儿哪得罪得起啊。

    张氏想到自己此行还身负重任,更是敛下心神来。

    马车到了八里胡同的角门,出来迎的却是才婶,张氏的脸又是一沉。

    自己怎么说也是嫡亲的婶母,兰儿这丫头不亲自出来迎,遣个婆子来就算了?

    “兰丫头呢?”张氏极不客气地问。

    “回二太太的话,我们姑娘正和管事娘子对着送去崔家的贺礼,特意遣了奴婢前来迎太太一迎。”才婶笑着回话,眼底闪过不屑。

    张氏哼了一声,昂首挺胸的进了府。

    一路来到二门,就看到兰儿那丫头穿着一身杏黄色绣芙蓉花衣裙,发髻轻挽,头戴金簪,被丫头婆子簇拥着俏生生的站在那里。

    好不气派!

    张氏的瞳孔微缩。

    果然,这京城才是养人的,瞧这丫头的派头使的,她才来京里多久?满打满算不就一年有余,可已经蜕变出落成了大家闺秀,哪还有半点当初的山野小镇姑娘的影子?

    对于长兴候那门亲,张氏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些,而心里又酸得冒泡,这大房的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好,如今这最小的幺女,也出落得这般好了,这梁氏是走的什么运?

    而自己的敏儿,远在泉州,见上一面都难,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生不了一个,这人与人相比,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二婶。”兰儿笑盈盈的冲张氏曲膝行了一礼。

    张氏堆起满面笑容,笑着上前拉起王兰儿的手,道:“这才一年不见,我们兰丫头都长成了大姑娘了,瞧这模样儿标致的,可要让那些个小郎君都移不开眼了,将来啊,也不知是谁这么有福气能得了我们兰儿去呢。”

    王兰儿对她的热情有些不甚习惯,又听到她说着自己的亲事,立即就羞红了脸,嗔叫:“二婶……”

    张氏哈哈地笑:“害羞了?女大当嫁,这都是必然的。你放心,二婶最疼的就是你了,一定给你寻一个如意郎君贵公子。”

    王兰儿颇有些招架不住,只得看向了王福全他们,又盈盈施了一礼:“大哥哥和大嫂子也来了。”

    王福全看着王兰儿穿戴富贵,和贵人家的小姐并无两样,眼睛都发直了,点着头嗯了一声就算应了。

    许氏则是亲热的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兰妹妹许久不见,可叫嫂子好想,如今瞧你长得这般好,嫂子这心总算落下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王兰儿,视线落在她头上的一支蝙蝠纹镶琉璃珠缠枝金步摇上,目光一凝,再看她双耳戴着的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坠子,更是咽了咽口水。

    王家大房的几个姑娘都是有福气的,真是富贵啊!

    张氏听着她的场面话,嘴角一撇,目露不屑。

    “劳嫂子挂念了。”王兰儿笑着一福,道:“你们一行远道而来,该是劳累了,厢房什么的都已经打扫好了,我这就让人带二婶和大哥大嫂子过去歇息,先梳洗歇过再用膳吧。”

    说着,转身吩咐身后的丫头婆子们,各司其职,行事极有章程。

    张氏看在眼里,也是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个打小就爱哭的丫头还有这点本事。

    许氏则是震惊不已,听说如今这宅子是兰儿掌着了,听说是一回事,可亲眼见又是一回事。

    这气度,这派头,威严尽显,明显就受过严谨的教导。

    许氏心里痒得不行,看看自己身后奶娘抱着的女儿,眼中微热,若是将来,将来自己的姐儿也有这样的能耐,那才叫福气呢!

    王兰儿看着二婶一行去了厢房,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那里,陆娘子等在哪,见她来了,便露出一个笑容。

    “都安顿好了?”她将兰儿招了过来。

    王兰儿点了点头,又对陆娘子说了张氏的那番话。

    陆娘子眼神一闪,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爱怜地捋了捋她的发丝,道:“你二婶,甭管她说什么,你都左耳进右耳出就是。你的亲事,自有你的几个姐姐做主,还轮不到她来插手,放心吧。”

    王兰儿红着脸道:“我知道,我也不是嫌弃她,只是二婶……嗯,我是不习惯她这么的亲热劲。”

    “她是长辈,又是过来赴宴的,没两天就该走了。这个家的主子只有你和来哥儿,即便是你二婶和堂哥他们,既已分家,又是远道而来,来者是客,你就敬着就是。”陆娘子轻声教导:“我们不须看他们的眼色,可这好名声难得,我们没必要为了不必要的人添上一个不孝的名声。”

    王兰儿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那我先去安排了人,去大姐家禀一声,二婶他们来了。”

    陆娘子浅浅一笑:“去吧。”

第四百九十八章 少年慕艾

    王元儿带着冬雪几个丫头对着登记这各家各府送过来的礼物,今天才十四,明天才是正日子呢,可这礼物已经堆了不少了,她少看了这各府的热情。

    “奶奶,八里胡同兰儿姑娘身边的素丽姐姐过来了。”三等丫头红榴挑了帘子进来,曲膝行了一礼,红榴就是初哥奶娘的闺女,如今改了名做了王元儿院子的三等丫头。

    “快让进来。”王元儿道。

    素丽这几年已经成了兰儿身边的大丫头,虽然她的姐姐素娟当初叛主,可人死如灯灭,素丽又是一心一意服侍兰儿,所以提拔成一等大丫头,倒也能独当一面了。

    靛蓝的布帘子动了动,素丽脚步轻盈的走了进来,瞧着王元儿曲膝福了福。

    “你家姑娘这个时候叫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王元儿把册子递给冬雪,笑问着素丽。

    素丽却是面带急色,道:“大姑奶奶,姑娘让我过来与您说一声,二太太要带她去姜郡王府家作客,拜见那陈二夫人。我们姑娘说,咱们家素来和这样的人家没来往,也不知二太太是怎么识得那陈二夫人的,来让大姑奶奶示下。”

    王元儿一怔:“谁?陈二夫人?”

    素丽点点头:“姑娘觉得有些不妥,忙的吩咐奴婢来禀你一声呢。”

    姜郡王府,王元儿眉头一皱,突然看向冬雪,她好像也有看到那府里送过来的礼单。

    冬雪闻音知雅,翻开册子,找到刚才登记下来的那页,递给了王元儿。

    王元儿一看,确实送了些东西来,除了上等的燕窝和各色药材,还有一对黄玉佩,也算中规中矩的。

    “这陈二夫人是?”

    “奶奶,陈二夫人和长兴侯府周夫人是嫡亲的姐妹。”秋棠走了进来道。

    王元儿脸一沉,对素丽道:“你去和你家姑娘说,就说我这边明儿多,需要她过来帮着待客,现在就过来,有事儿要交代她。”

    素丽忙的领命回去传话。

    王元儿啪的放下册子,满面怒火。

    秋棠朝冬雪她们使了个眼色,丫头们都退了下去。

    “奶奶,好歹消消气,这肝火动的,实在是有伤身子。”秋棠劝道。

    “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自作主张,真真是长本事了,都能去拜访姜郡王府里头的夫人了。好,真好,是我小看了她,当了这知县夫人,确实是长能耐了。”王元儿冷笑。

    秋棠却不敢帮张氏说话,道:“看样子,二太太是一力想促成这亲事了,想来长兴侯府还托了陈夫人做这中人?”

    “巴巴的带着兰儿过去,可不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王元儿冷冷地勾起唇角:“端看明儿她们怎么在我跟前场这台戏了,她不要脸,那我就成全她。”

    秋棠叹了一声,小声的劝慰起来。

    ……

    王兰儿很快就来了,进了门没等行礼,就被王元儿拉着说话,从张氏来了到如今说的话,透的意思等。

    听到张氏自大的说要给她说个如意郎君贵家公子,王元儿差点气得要炸,好容易压下了火气,道:“你别听二婶她瞎说,你的亲事我和你三姐会给你做主。”

    王兰儿红着脸乖巧地点头。

    王元儿见此,便问:“这里就咱们姐妹俩,幺妹,你觉得庭哥儿怎样?若把你说给他,你可愿意?”

    王兰儿怔了一下,脸蛋腾地烧得通红,道:“大姐,那那是表哥。”

    “大姐自然知道,就是你觉得你表哥如何?”王元儿笑着问。

    王兰儿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的道:“大姐,我,我没想过,表哥,自然是极好的。”

    王元儿见她一脸的惊惶,不由轻叹,道:“我和你三姐都说过,舅父家纵然不怎么富贵,但胜在人口简单,知根知底。庭哥儿也是个有出色的,如今已经是秀才爷了,过几年,考个举人老爷,我想应该也是能的,家里人口简单,舅父舅母他们都是好的。你是咱们家的幺妹,姐姐们都不想你去别人家吃苦立规矩。若是你觉得你表哥可以,大姐就把你说给他如何?”

    王兰儿羞红了脸,好半天才道:“我,我要想想。”

    “行,这事不急。”王元儿笑着道:“我们兰儿是个好姑娘,也是百家求的年纪了。”

    王兰儿咬着嘴唇,羞涩万分。

    冬雪笑着挑帘进来,曲膝一福,笑道:“奶奶,梁家表少爷跟着二爷回来了,说是要借了二爷收藏的两本孤本回去看。”

    王元儿挑眉,看向幺妹:“哎哟,这可真是赶巧了。人呢,快让进来,我也有些日子没见到庭哥儿了。”

    冬雪笑着答应,王兰儿一愣过后是羞红了脸。

    从前两人只是表兄妹,她也没往那边想的,如今听了大姐说要把自己许给他,好像觉得怪怪的,极是尴尬。

    王元儿笑吟吟的捧起茶碗啜着茶,一边用眼角看着自家小妹,见她坐得笔直,眼睛看向帘子,手中的帕子已经被她绞成团了。

    她心里暗笑,这妹子总算是知道羞涩,也知道少年慕艾了。

    一眨眼,竟是过了这么多年,小妹都能定亲嫁人了,当年她重生的时候,兰儿就跟个小豆芽似的,扯着娘亲的裙子哭鼻子呢,如今却已经长成俏皮靓丽的大姑娘了。

    王元儿有些恍惚,直到帘子动了,有人走了进来,她才回过神来。

    崔源走在前面,庭哥儿跟在他后头走着。

    王兰儿连忙起身曲膝行礼:“大姐夫。”又看向梁延庭,轻声叫唤:“表哥。”

    “小妹也来了,很好,没事就多点过来陪你大姐说话。”崔源朗声而笑。

    王兰儿腼腆地嗯了一声。

    梁延庭上前,先给王元儿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又微微侧身看向兰儿,勾唇一笑:“兰儿妹妹。”

    “听说你过来借琳琅居士的两本孤本?”王元儿看着他笑问。

    梁延庭点头:“听说表姐夫收藏着,我一直想看看,这便跟着来了。”

    王元儿哦了一声,眨巴着眼看向崔源:“我记得好像在你的书房里的书架里放着,要不,让他自己过去找找?我这会有事和你说。”

    崔源挑着眉,道:“既如此,让冬梅领他过去找吧。”

    王元儿点着头,又看向王兰儿,道:“左右还早着,你也陪你表哥过去找一找,我和你姐夫说会子话。”

    “啊?”王兰儿瞪大眼。

    梁延庭也有些意外,见王兰儿满面不知所措的,忙道:“我自己去就成,兰儿妹妹且坐着。”

    “去吧,都去,有丫头跟着,怕啥,你们都是亲亲的表兄妹。”王元儿挥手。

    两人同时红了脸。

    崔源瞧得极有意思,等他们出去了,他就捏了她的脸一把,道:“你这也太明显了些,想做啥呢?”

    王元儿斜看着他,道:“你不是知道么?”又将张氏想带兰儿过去拜访姜郡王府的事说了一遍,冷笑道:“她本事,我却不愿意看她得意。”

    “看来长兴侯府倒是一心想和王家结亲了。”崔源道。

    王元儿眼里闪过一丝阴霾,道:“这门亲,我们是断不会应的。”

    却说梁延庭和王兰儿被领进书房,站在那高大入顶的书架跟前,隔得开开的,两人都颇有些尴尬。

    梁延庭隐约知道父母想为自己求娶兰儿这个表妹,还试探着问过他的意思,他也没给个正面的回话,毕竟爹娘这意思实在令他有些震惊。

    兰儿,他素来视她和燕儿差不多的,可,要娶了做他的妻么?

    梁延庭摸着书架的书,一边偷偷看过去。

    她穿着杏黄色绣蝴蝶的衣裙,那蝴蝶绣得极灵动,盘踞在她的裙裾上,好像睡着了似的,而她一动,那蝶儿也跟着要动起来一样。

    再往上看,书架靠南,此时阳光正好,从窗户透进来,将她整个人都笼罩着,有些梦幻,他这边看过去,可以看到她面上细细的绒毛,那姣好的侧面,小巧的下巴。

    静若幽兰。

    梁延庭连忙别开眼,心咚咚的跳起来。

    他从来没有这么细的打量过这个表妹,原来,她已经出落得这般好看了?

    若是做他的妻,他应当也愿意的吧?她呢?

    王兰儿心里也紧张得很,拿眼角余光去瞅着他,只觉他下巴极是好看,穿着月白衣裳,温文尔雅,一派风光霁月的样子,不禁有些面红。

    她心不在焉的踮起脚抽出一本书,可却把旁边的给带动下来了,眼看那书就要砸到她头上。

    “小心。”梁延庭一步窜过去,将她拉了过来。

    叭!

    重重的书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两人都一脸后怕。

    王兰儿觉得手上热热的,一看,他还抓着自己的手,顿时涨红了脸,使劲抽出手。

    梁延庭也反应过来了,手一松。

    “多,多谢表哥。”王兰儿结结巴巴的道。

    “啊,不谢。”梁延庭摸了摸鼻子。

    王兰儿尴尬不已,干脆把手中的书塞到他怀里,道:“表哥,我想起有个事要问大姐,你自己找吧!”说着不等他回话,就逃了出去,还差点绊倒在门槛上。

    “哎。”梁延庭失笑,看着她像只蝴蝶似的跑了,再看看自己的手,仿佛还感受到那温软,不禁一笑。

    娶表妹为妻,好像也不错!

第四百九十九章 挑明拒媒

    四月十五,崔府为崔源的双生儿举办满月宴,辰时二刻开始,客人就陆陆续续的上门,车马停了满巷,将近末刻时分,就已经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一如京城各府家的宴客,男宾在前院,女眷则都安排在内院,主次亲疏又另外分开,如这有诰命的,还是五品以上的,自是在一块花厅说话,五品及无诰封的又在一处。

    当然,这平时各家相熟交好的,自然也三五成群的凑在一块说话。

    通常,这样的宴客,又是各家联姻相看的好时机,这有适龄待字闺中的闺女,都会带上一两个来赴宴,也好让大家知道自家有女长成。

    所以,这处处都能看到你夸我家闺女,我夸你家闺女的好话,热闹得很。

    既有待字闺中的姑娘,自然又另外聚在一块,或说笑,或作诗,而王兰儿也被王元儿叫来帮着招呼姑娘们,兰儿自又带着燕儿一道。

    王兰儿之前跟着王元儿外出参宴,也认识了几家贵女,都是些差不多年纪的,性情也极好相处的,将梁延燕介绍给她们。

    梁延燕出身寒门,虽然大哥梁延庭如今也进了国子监读书,可到底只是秀才爷,家中也无官身,那些个眼高于顶的,自然不屑和她一块。

    这性子好脾气好的不会说什么,顶多是冷淡些,可这傲气的,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话。

    比如这礼部郎中宋郎中家的三小姐就以睥睨的眼光看着梁延燕:“听说你家只是个做药材生意的?”

    梁延燕性子比起王兰儿更文静腼腆些,听了这话便道:“除了药材,还有木料铺子……”

    “还真是个商人。”那宋三小姐嫌弃地说了一句:“难怪浑身铜臭味。”

    梁延燕脸色一白,笑容僵在脸上。

    “我们过远点,别蹭了一身的土味儿。”宋三小姐拉着身边的两个小姐。

    梁延燕站在那里,十分的难堪,眼中有泪光闪烁。

    “别理她,她出了名的嘴巴恶毒,也就那两家奉承她,没几个人喜欢她的。”长乐候家的乔小姐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自我介绍:“我是长乐候家的小姐,在家中行六,今年十四了,我看你比我还小点,你多大啦?”

    “我也十四,八月生,家里只有我一个姑娘。”梁延燕连忙道。

    “我在六月生,你得叫我一声姐姐,嘻嘻,你叫我六娘吧,你这络子打得真好看,是你自己打的吗?”乔六娘笑眯眯的捧起她挂在腰间的络子问。

    “是我自己打的……”

    王兰儿在那边陪着几个姑娘在说话,一边注意着这边,见梁延燕和乔六小姐说得正投契,不由微松一口气,又注意着其她的姑娘。

    “听说你准备要和我姨母家的表哥定亲了?”姜郡王府家的陈五小姐忽然对王兰儿说道。

    暖阁的交谈声嘎然一止,人人都看向王兰儿。

    大家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而这女子的亲事,因为名声,若是还没有议定,都不会说出来的,以免说不成而让大家说了闲话,于名声不妥。

    所以,这陈五小姐说的话,自然会让大家觉得惊愕,有些自由承训女诫的,甚至替王兰儿觉得难堪。

    不是说这王小姐的亲事过两年再说吗,咋就又说给这陈五小姐的表哥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王兰儿身上。

    王兰儿脸色通红,可这些年受过的教养也没让她发作,只微微地笑:“陈五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呢?我怎的没听过这样的事?还有,姑娘们的亲事自有长辈们作主,这好像不是咱们该讨论的事,不是吗?难道陈五小姐家的规矩不是这样的?”

    她眼睛紧紧的瞪着陈五,带着一丝半点的凌厉和警告。

    陈五的瞳孔微微一缩,道:“我是听说,听说……”

    “说到这亲事,你们听说了没有,咱们京中的第一才女,王丞相家的大小姐和承恩公的大公子定亲了。王大小姐是才女,这承恩公的大公子也是个了不得风流俊秀的大才子,两人是相得益彰,将来定是会琴瑟和谐呢,你们说呢?”工部侍郎家的黄小姐在这时岔开了话题。

    王兰儿投去感激的一眼。

    “我也听说了,都说这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呢!”

    “对对……”

    话题一岔开,大家都缠着刚刚陈五的话题再说,陈五有些不甘心,嘟了嘟嘴,想要继续说,却被那文相府家的嫡女文小姐瞪了一眼,只得悻悻的闭了嘴。

    王兰儿笑语晏晏,可心里却已经乱成了一团,恨不得这就去找到大姐说一说这事。

    却说王元儿这边,带着两个儿子先是去前院走了一圈,收了一堆的红封,又回到后院转了一圈,红包玉佩也是收了不少,这才让奶娘带了孩子去喂奶歇息,她才陪着这客人说话。

    娘家人早就被她安排到一处,自然是去不了那些有五品诰命的贵妇堆里,可也比张氏一行以及外祖家一行门户要高些。

    姥婆和舅母方氏都穿戴一新,她们是有自知之明的,自知门户低,倒也不主动去攀高,安静的坐在那,若有人看过来,就笑着点头,倒让不少人心生好感,主动上前说话,知道梁延庭拜在王大学士名下,更是热切几分。

    反倒是张氏,穿着华贵,满头珠钗,仗着自己是王元儿嫡亲的婶娘,有如主人家一般,像只蝴蝶似的在人群中穿梭。

    王元儿看到她就两眼生厌,偏偏张氏还浑然未觉,倒是许氏,一直注意着王元儿,猛然看到王元儿的眼神,不禁寒毛直竖。

    婆婆得罪了大姑奶奶了吗?

    再看婆婆,此时正和那什么,应该是姜郡王府家的夫人说话吧,丝毫没有注意到王元儿注意着她。

    许氏心中微惊,忍不住退到阴影里,生怕王元儿注意到她。

    “你们王家的姑娘,真是一个赛一个漂亮,一个赛一个的能干,崔二奶奶就是个公认的好福气的。今儿瞧着你们家那四小姐,真真是个可人儿,要不是我家的两个小子都成亲了,真想就向崔二奶奶讨了你们家四小姐家去呢。”陈二夫人笑着对张氏道。

    张氏笑得花枝乱颠,道:“陈夫人过奖了,能当夫人您的厚爱,也是那丫头的福气。不瞒您说,她们姐儿几个,我最疼的就是兰丫头了,她们母亲去得早,她又是最小的,自然就惹人疼些,我呀,是把她拿亲生女儿一般看待的。”

    “四小姐还没定亲吧?”陈二夫人笑着问。

    “没呢,陈夫人您这边若是有好郎君,可要给我们兰丫头给说上一门好亲。”张氏眼神一闪,顺着话上。

    “要说好郎君,我这还真有一个,长兴侯你知道吧?就在你们蓟县的周家,如今的长兴侯夫人是我的胞姐,她有个小儿如今十七岁,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看谁都不上眼,我长姐可是愁的很呢。”陈夫人说到正题上。

    “我自是知道的,我和长兴侯夫人也说得上话,他们府我也去作过几回客,这周小郎君确实生得好,我看呀,谁嫁了他,就是享福的命喽。”张氏笑呵呵地道。

    “你看,我这甥儿可配得你们家四小姐?”陈夫人故作神秘的道。

    “哎哟,那样的好郎君,我自然是千肯万愿的……”

    方氏本就靠她们靠得近,一听这话,神情大变,眼睛嗖地看过去,急着就要说话。

    王元儿上前,递了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过去。

    方氏稍安,可心里却是一团乱麻,这二婶子是怎么回事,怎么说到兰儿的亲事去?

    “二婶和陈夫人说得这般投契,说的什么呢?”王元儿笑着上前。

    “你来得正好,我们正说着兰儿的亲事呢,陈夫人这有个好郎君,是……”张氏抢着道。

    “说起我们兰儿的亲事,哎哟,今儿真是双喜临门了,宫里来了人说,庆贵嫔娘娘给这丫头挑了一门好亲呢。”王元儿截断张氏的话。

    挑了一门好亲,这不是明摆着拒绝陈夫人她们做的媒?

    陈夫人和张氏均是一愣,笑脸僵在那里。

    “这是啥时候的事,不是说这两年不说亲吗?”张氏的声音有些尖锐,引得大家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王元儿的眼睛紧紧地瞪着她,道:“只是挑好了,等明年就能定亲了。庆贵嫔娘娘素来疼兰儿这个妹子,关于兰儿的亲事,她说由她来做主,我这做大姐的,都只能听她的呢!”

    “不是,这……”张氏有些急。

    陈夫人看了张氏一眼,脸色难看,抿起了唇。

    “怎么,二婶难道还会觉得贵嫔娘娘会坑了自己的亲妹子不成?贵嫔娘娘侍候皇上左右,她说好的,自然都是好的。陈夫人,你说呢?”王元儿看向陈夫人。

    陈夫人笑容勉强,道:“那是自然,贵嫔娘娘是四小姐的嫡亲姐姐,自然是用心的。”

    王元儿这才笑了,转过头,看向张氏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里冷冷一笑,眼神锋利。

    张氏皱眉抬头,触及王元儿那凌厉的眼神,后背一凉,心头大慌,竟是呐呐的说不上话来。

第五百章 怒斥张氏

    下午申正开始,热闹了一天的崔府开始陆陆续续的送宾客出门,原本停满了马车的巷口很快就通顺了。

    方氏磨蹭到客人几乎走光了才告辞,站在马车边上,期期艾艾的看着王元儿,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王元儿笑着安抚她:“舅母且放宽心,先回去,得空了我再去寻舅母和姥婆说话。您放心吧,兰儿的亲事,只有我们这做姐姐的,才有资格给她做主呢!”

    方氏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可就等你的准信儿了,别忘了过来玩。”

    王元儿微笑着应了,将她送上了马车,看着车子走远了才敛了笑容回去。

    王兰儿正坐在她的屋里心不在焉地逗着初哥,眼看大姐走进来了,一下子跳了起来,急急的拉着她的手叫:“大姐,今儿那陈五小姐竟说我要和她表兄定亲,这是怎么回事儿?大姐您不是说,说要把我说给表哥的么?”说到最后,她的脸都烧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王元儿还不知这些小姑娘的事,听了后一愣。

    王兰儿便将那口没遮拦的陈五说的话给说了。

    王元儿沉下了脸,这姜郡王府,竟这么坏兰儿的名声,真真是可恨又恶心。

    “你别担心,大姐会替你做主的,那什么姜郡王府的表兄是谁,大姐都不晓得,怎么会糊里糊涂把你许过去?”王元儿柔声安抚她。

    王兰儿低着头,咬着唇半晌才道:“我宁愿嫁给表哥也不嫁给什么姜郡王府的。”

    王元儿挑眉一笑,拍着她的手道:“好好好,大姐都依你。”

    却说张氏这头,一脸惶惶不安的追上陈夫人的马车,满面讨好的站在车边。

    “陈夫人您放心,回头我肯定会说服我们大姑奶奶,这周公子是多好的郎君啊,那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好亲,她就是还没听到周公子的好呢!”张氏谄笑着道。

    那是姜郡王府啊,比长兴候还要尊贵的地儿,若把这亲说成了,那等于是两边都攀上了啊!

    陈夫人冷笑,道:“不必了,崔二奶奶既都说了,四小姐的亲事是由庆贵嫔娘娘亲自主持的,我们可高攀不上。你倒是仔细想想,怎么跟长兴候夫人回了这话吧,回府。”

    车板敲了敲,马车轱辘着向前行,张氏追了两步,只得恨恨的跺了跺脚。

    都怪王元儿那死丫头不知好歹,这多好的一门亲,竟然就这么当场就拒了?

    张氏气哼哼的回了八里胡同,晚上连饭都没吃,就先倒在床上苦想要怎么说服王元儿。

    她打算着第二天再去崔府一趟,可这一大早的,就被人挖了起来,说是王元儿来了。

    张氏连忙叫来媳妇伺候她梳洗,急急忙忙的赶到花厅,没等她笑脸堆起,王元儿的目光就先凌厉的射了过来。

    张氏的笑脸一僵。

    “元儿这么早就过来了。”她呵呵地满面堆笑。

    “我听说阿爷阿奶回了长乐镇,以后也不打算再去蓟县了。这也对,老人的心总想着落叶归根,阿爷阿奶他们念着长乐镇也是道理。我就是想问,二婶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伺候着?”王元儿看着她淡淡地问。

    张氏正准备坐下,听了这话怔在半空,看过去,道:“他们回去的时候,都安排了丫头婆子一同回去伺候的,哪用我……”

    “二婶这是打算把做媳妇的本份推给丫头婆子吗?”王元儿重重地撂下茶杯,眼神锋利的看着她:“这服侍翁姑舅是做媳妇应有的本份,阿爷阿奶既随着你们这一房住,我爹娘又是早逝,二叔和你伺候着两老终老是应该。哪有丢下两个年迈的老人在家,你和二叔却在任上单过的道理?你们这是想不孝吗?”

    张氏料想不到王元儿会突然发难,而且还把不孝这么一大顶帽子扣在她头上,这可是要死人的,无论如何她也戴不得!

    “这,也并非是我不愿意回去,只是你二叔一个人在任上,我哪里放心得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照顾你二叔都二十年了,他哪里离得开我?”张氏强辩道。

    王元儿笑了出来,可那笑意根本不达眼底,道:“二婶你放心不下二叔,你要是担心二叔的身子没人照顾,不是有郁姨娘吗?她一个姨娘,照顾老爷也是在情在理的事,你还怕她照顾不好吗?”

    张氏最不愿意的就是听到郁姨娘的名字,沉下脸道:“她一个贱婢,知道什么?不就以色侍人?你还要抬举她不成?”

    “你既然知道她一个贱婢,你这做主母的,是要和一个贱婢争宠而弃翁姑舅不理吗?传出去也不嫌丢人。”王元儿话锋一利。

    “我,我……”

    “抑或是,二婶你是舍不得在蓟县敛财的好机会?”王玉儿冷笑问。

    张氏愣了愣,眼神躲闪着:“什么敛财,我不懂你说啥?”

    “你还给我装蒜!”王元儿怒极,把茶杯砸在地上:“你顶着知县夫人的便利,借机揽财,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还有那长兴侯家的公子,作出那起子***女的混帐事,你收了人家银子还想帮他反咬人家一口?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你那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张氏脸色微白,心中暗道这事怎么叫她知道了?

    “要想见知县大人,想要断案,先交了银子才能。好,你可真行啊,这样的发财之路你也想得出,你这知县夫人当得可真是威风八面啊!我倒是想知道,你拿着人家的冤银子,夜晚可睡得着?可有冤死的人来勾了你的魂去?”王元儿冷冷地笑。

    张氏这下是真的有些惊惶,她和许多人都害怕神鬼,乍听王元儿这么一说,顿时尖叫出声。

    “住口,你住口。”她白着脸,大声道。

    “长兴侯家那周公子,这样的人渣,你竟然还想把他说给我们兰儿?你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失心疯了?谁给你的狗胆子,敢这么算计我们兰儿,啊?”王元儿怒斥道。

    “人家长兴侯府有什么不好的?这人谁无过,那周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那是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好亲。”张氏吞了一口口水,辩道:“我这不是心疼兰儿,想她寻个好人家,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好心着雷劈,你不愿就不愿,哼,当我瞎忙活一场,我也不碍了你的眼,这就走。以后你请我都不来。”

    张氏说着,就起身往外走。

    她到底聪明了一会,知道这时不能和王元儿硬碰硬,而且她也怕王元儿抓着她让她回去侍候两个老家伙的事,还是走为上着。

    “站住!”王元儿喝住她。

    张氏脚步一顿,回过头,有些底气不足地道:“怎么的,脚长在我腿上,还不让人走了不成?”

    王元儿走到她跟前,眼睛直直的瞪着她,直瞪得她心里发秫。

    “你,你想做什么?”张氏心口咚咚乱跳,咽了一口唾沫,后退两步:“我告诉你,我可是你二婶,你可不要乱来。”

    王元儿厌恶地看着她,欺前一步:“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恨你自以为是,不把我们姐妹当人看,在你眼里,我们都是什么?当我们是三岁孩童,任你搓圆按扁吗?”

    “你……”

    “从前是这样,算计我嫁给李地主那样的杂碎,生不如死,现在又是这样,算计清儿嫁给那样的人渣。他们给你什么好处,为了银子,你就将我们都卖了,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狠心恶毒,我真想剖开看看,它到底是黑的还是烂的。”王元儿朝她的心口伸出手。

    张氏吓得脸色灰白,一个趔趄跌落在地,后退着大叫:“你做什么,你疯了不成?”

    太可怕了,眼前的王元儿太可怕了,好像被鬼付了似的。

    “你敛财,我都还可以闭一只眼,你万不该算计到我们姐妹头上,这是我的逆鳞,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揭起来,你以为你是谁?”王元儿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这样的要德无德,要品无品的女人,就算我让二叔休了你,就算现在我打杀了你,谁又能说什么?谁会帮你?长兴侯夫人吗?你娘家的那些废物吗?张翠芝,你错在不自量力,白长了一颗脑子,没有本事却又一个劲的瞎蹦达,就跟个跳大神的神婆一样,丑陋无比。”

    张氏的牙齿也咯咯作响,惊恐地看着王元儿。

    “好日子,你过上了,还是当的官夫人,奴婢环绕,你却不懂得知足,非要横生枝节,不知好歹,好好的福气你自己非要折腾掉,怪谁?”王元儿讥笑着睥睨着她,一脸默然地道:“你不要妄想着再回蓟县了,这就回去长乐镇伺候阿爷阿奶他们去!”

    “你凭什么?”张氏尖叫着。

    “凭什么?就凭我能一句话就夺了二叔的官位,一句话就能把你们所拥有的全部收回来,你觉得我凭什么?”王元儿一甩下衣袖,下巴微扬:“你身上穿的戴的,我只要说一声,就能全部收了,就凭这个,够了吗?”

第五百零一章 张氏认低

    够了吗?自然是够了的!

    张氏再自大,心里也很清楚他们二房有如今的风光靠的是谁,无非是大房的两个姑娘,一个是王元儿以及她身后的崔源,一个自然是王清儿。

    王元儿若是不高兴了,她哼一声,王二的官,她的官夫人,通通都会消失掉,还有那些奴仆,那些容华富贵,全部都会消失。

    王元儿只是唬她吗?眼下这样的她,有如鬼魅一般可怕的,会唬她?

    张氏惶惶不已,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尽,直至无人色。

    可就这么听从她的意思,灰溜溜的回到长乐镇伺候两个老东西终老?把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富贵拱手相让给那虎视眈眈的郁氏?看她和王二在任上风流快活,而自己则是人老珠黄的服侍老人?不,她不甘心!

    “不,我不回长乐镇,我不去。”张氏眼睛一转,睁大眼道:“我把你阿爷阿奶接回去蓟县,对,接回去。”

    只要接回去了,一家人就没有分开的道理了,还跟蓟县那样,可惜,她想得太美了!

    “落叶归根,阿爷阿奶年纪大了,他们禁不住折腾,我也已经遣人问过,他们的意思也是要留在长乐镇终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王元儿看着她,嘴角微微地冷勾起来:“即便是他们再去,你以为你还能回到蓟县摆知县夫人的威风继续敛财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氏愣了。

    “你这样贪婪又不知足的蠢妇,若是让你一直待在二叔的身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大祸来,为了王家,你还是安安分分的在老宅终老吧,也别想再蹦跶啥了!”

    这是要禁锢她在老宅?

    张氏骇然大叫:“不,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你二婶!”

    王元儿眼神一利:“二婶?我宁愿没有你这样的只会算计侄女的二婶!”扔下这话,她就往外走:“你自己收拾一下,二叔那里我自会去说。”

    她实在不想再和她多作唇舌了,再说下去,也不知道自己会作出什么来!

    “不,我不走,我要回蓟县!”张氏在身后大叫。

    王元儿没有回头。

    张氏想要追上去,许氏和王福全跌跌撞撞的过来,道:“娘,怎么办,大姐要我们回长乐镇过日子,不许再去蓟县了。”

    “我们已经分家了,二房归二房,凭啥由她大房支配?我不服!”张氏原地转了两圈,道:“去,你们去收拾,我们这就回蓟县,我就不信了,她还能只手遮天了!”

    然而,没等张氏走出八里胡同,王清儿也遣了口谕来,责令张氏回长乐镇侍奉翁姑左右,若然不从,贵嫔娘娘会出资建王家家庙,令张氏带发修行,为王家祈福。

    王元儿的话张氏大概可以蔑视,可王清儿这让人传的话,让张氏寒毛直竖,尤其那面白无须的太监面无表情森森然的说,更让人恐惧。

    “娘娘说了,王夫人年纪大了,理应在家含饴弄孙,做个富贵老太太就是了,旁的,就不要去指划了。若是王夫人执意而行,娘娘只好让王大人以不孝之名,给出休书。还望王夫人惜福。”

    要么乖乖的回老宅做个富贵老太太,要么就去家庙祈福,或者选了休书大归。

    张氏看着那太监的嘴巴一闭一合的,双眼一翻,晕死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张氏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了,惊得弹坐起身,一把扣住许氏的手。

    “这是哪,我们去哪?”

    许氏吃痛,却不敢呼痛,只道:“我们正在回长乐镇的路上呢。”

    “什么?”张氏瞪大眼,猛地敲车板:“掉头,回去,我们回蓟县去。”

    许氏哭了起来。

    王福全坐在车门处,烦躁不已,道:“娘,你别敲了,咱们回不去了,大姐都说了,要是敢去蓟县,就叫爹当不成官,就叫咱没个好。”

    “你糊涂!她们不敢的,一个是皇妃,一个是高门的少奶奶,她们敢这样待我,就不怕传个不孝的名声吗?”张氏大恼。

    “父不慈何来子孝,娘你就死心吧,你也只是个婶子而已,人家还会怕你么?”王福全嗤了一声,耸拉着头靠在车门处。

    “你……你个没出息的,白养了你。”张氏抓起身边的一个靠枕就扔了过去。

    王福全左右躲闪,道:“我没出息,反正我就不去了,我还想过富贵日子呢。你要去,自己去,看我阿爹会不会休了你,正好给郁姨娘那贱人腾位置了。”

    张氏一怔,捂着胸口哎呦一声嚎开:“都欺负我娘家没人,欺负我一个外姓人,不把我当人看呐!”

    许氏厌恶地看她一眼,低下头,心道,活该,谁教你犯浑去算计人家姐妹。

    ……

    马车带着一行几人灰溜溜的进了长乐镇,回到了长乐镇,让张氏意外的是,王二也回来了。

    她心中莫名的一慌,难道真让他丢官了?

    王二见了她,就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个丧门星惹祸精,自己的脸都叫她丢尽了。

    这次护送张氏等人回来的,是陈枢和秋棠两口子,两人先去正屋给王老汉和王婆子他们请了安,然后才对王二说话。

    “我们爷对二老爷的所作所为极是不高兴,有句话托奴才转告二老爷,这当官,就算不能为老百姓谋福祉,也不能从老百姓身上褥羊毛,不然那就是天理不容。这好官再不好当,也万不能当了老百姓口中的狗官。”

    一番话,说得王二羞红了脸,王老汉含着老烟枪,微微闭眼,嘴里吐出一丝叹息来。

    “还有就是,后院不平,何以平天下?二老爷既为官,一定要知道,这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莫要妻妾不分,宠妾灭妻,不然,御史一个弹劾,您这官当不成就算了,爷的脸子才叫事大。若然二老爷继续这样糊涂下去,还不如回来做个富家翁算了。”

    张氏得意地剜了郁氏一眼。

    王二讪讪地对陈枢称是,心中恼恨不已。

    陈枢见他如此,便拢着手退在一边。

    秋棠施施然地上前,对王婆子和王老汉福了一福,脆声道:“奉我们奶奶和贵嫔娘娘的令,这次送二太太回来侍奉老爷子和老太太跟前,承欢膝下。我们奶奶和贵嫔娘娘说了,如今王家今非昔比,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理应修订一个族谱,就从老爷子这一代开始立谱,立下家训,置办祭田,代代传承。另外,还在老宅这屋后修一座家庙,以后王家后辈若有子孙儿女失德失贞,不从家训,作出有违王家家风的事,一律送进家庙修行或除族,以正王家家风,老爷子怎么看?”

    王老汉等人愣住了。

    修族谱建家庵,这,是要把王家打造成大家的意思吗?

    王老汉有些兴奋,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规有矩才能成为那世家大户,一年一年的传承下来,这才会有后面的百年大族。

    而从他这一代开始,那以后的族谱上,自己也是开山老祖宗老太爷了。

    没有人不想自己的人生添一笔丰富的色彩,哪怕是王老汉,他也不过是凡人而已。若是从他开始,立下族谱,以后成就了一个大家族,那么,他真是死都能有脸面见祖宗了。

    王二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他还以为,被叫回来就是听训呢!

    他当了几年官,见识多了,自然知道这立族谱家训,是个怎么回事儿,以后说不准,王家也会跟其他大家一样,成为一个百年大族了。当然,他是看不到了,但都是自己的子子孙孙,怎么也是大好事啊!

    “娘娘和元儿都定下了的话,就依她们的意思办吧。”王老汉几乎是没有迟疑,却有些怅然。

    提出这样的建议的,偏偏是大房的丫头,若是男子多好啊,不过女子也是王家的子孙,对王家也有建树。对,家训家规上,对女子的教养也要看重才是,不能因为是女子就疏于教养了。

    只有张氏,面如死灰,她可没忘记,王清儿说的要是自己不听话,就让自己进家庙戴发修行,难道自己真的就只能老死在长乐镇吗?

    秋棠得了准话,又笑着福了一福,道:“我们奶奶说了,如今娘娘正得帝宠,也不愿意听到不愉快的事,这家庙,希望在娘娘和我们奶奶的有生之年,都别有人进去的好。二太太,您说呢?”她特意看向张氏。

    张氏面白如纸,想笑又笑不出来,僵着一张脸。

    “你且回去回话,娘娘的话和大姑奶奶的意思,我们都明白,无规矩不成方圆,这是王家的大事,我断然不会轻率的。”王二连忙道,又警告地瞪了张氏一眼。

    秋棠这才满意地退下。

    等到不相干的人都退了下去,王二才对张氏道:“清儿的那三条选择,想来你也是知道了的,如今大事当前,你就选一个吧。”

    “你……”张氏不甘地瞪眼。

    “若你选这第一个,你永远是我王二的妻,在老宅安安分分的侍奉爹娘,谁都越不了你去。”王二这话是当着郁氏还有王老汉王婆子说的,郁氏只是眼神闪了一下,就低了头去。

    张氏如丧考妣,半天过后,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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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介绍:
她以为乖乖听话就会得人疼、得人宠,下场却是沦为填房,自裁而亡。重活一世,爹死娘弱,弟妹一溜串,那又怎样?这一次她绝不再委屈自己。学着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骂人不吐脏话,阴人不打草稿,遇神杀神,见招拆招。待得一切扭转,日子过得人人羡,竟有人打她主意要她做娇妾?放屁,她王元儿誓死不为妾!长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