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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小陌     长女txt下载     长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二十五章 宫中腌臜

    过了中秋,温度就一下子冷了下来,长乐镇都似添了几分萧瑟。

    王元儿这天教着兰儿学管账,算盘打的噼里啪啦作响,小书房一片静谧。

    “大人回来了!”外头,冬梅的声音响了起来。

    王元儿看出去,笑意晏晏的。

    丫鬟给崔源掀帘子走了进来,王元儿迎了上去:“二爷,您回来了。”

    “大姐夫。”王兰儿也盈盈施了一礼。

    “小姨也在呀,跟你长姐学管账学得如何了?”崔源笑着问。

    王兰儿今年十岁,可这些年也好吃好喝的供养着,这两年又跟着陆娘子学琴,鲜小在外头野了,她的身条也在猛抽,肤色白皙,才十岁的年纪,已是一枚耐见的小美人儿了。

    “刚刚学了不久,还不太熟练。”王兰儿有些羞涩的道。

    “那就仔细学,跟你长姐学不好,就再请个专门管账的娘子教着。”

    王兰儿看了长姐一眼,点了点头,又福了一礼:“快午晌了,我先回家了。”

    “去吧,这天凉下来了,你们都不许贪凉喝凉水,多喝温热的,前些儿给你们拿过去的燕窝也天天炖上吃上一盅。”王元儿交道。

    王兰儿脆声应了去。

    她一走,崔源的笑脸就敛了下来。

    王元儿转头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怎么了?难道朝廷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

    崔源摇了摇头,看着她,欲言又止,目露怜惜。

    王元儿心里咯噔一声,心微微的沉了下去。

    “到底怎么了?”

    “刚刚接到的消息,清儿晋了庆嫔的位份,但是……”崔源很是有些迟疑,在她的目光下咬牙道:“清儿小产了,在中秋节宴那晚。”

    砰!

    王元儿一个趔趄,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手一颤,把那桌边的茶杯都碰落在地。

    “小产了?”王元儿脸色煞白。

    崔源满目怜惜,点了点头。

    王元儿抖着唇,正欲再问,肚子却传来一阵痉挛,不禁痛叫出声:“嗯!”

    “怎么了?”崔源大惊,忙的扶了她,往外大叫:“秋棠,郑嬷嬷。”

    “肚子痛。”王元儿抱着大肚子颤声道。

    崔源吓得魂都快没了,连忙拦腰将她抱起,匆匆回房,一边叫人快传嬷嬷。

    秋棠和郑嬷嬷很快就来了,两人换着上前诊了脉。

    “动了胎气,脉象有些快了,胎儿还稳,奶奶您别多想,放松些心情。”郑嬷嬷劝道。

    王元儿也是心惊,忙的按着她的指示,深呼吸,吐气。

    秋棠则是赶紧下去熬安胎药。

    一番折腾,王元儿满头大汗的,由着秋云和冬雪帮她换了衣裳,才靠在床上,也才感觉到肚子已经平静下来。

    可是,崔源说清儿小产了?

    王元儿急得眼泪直流,看向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小产的,她什么时候有的身子?又怎么会小产了呢?她素来能走能跑,身子好得很!”

    一叠声的问话,可见她心里多急切。

    崔源上前握了她的手,道:“别急,你好歹也是快当娘的人了,你心疼清儿,也要顾着咱们的孩子啊!”

    王元儿抬头看他,眼泪不住的往下落。

    “也才三个月不到,到底是年轻,她是着了别人的道。”

    崔源淡淡的一句,叫王元儿心里一寒。

    清儿是叫别人给害了!

    王元儿登时心如刀割,眼泪扑簌簌的滚下来。

    都说宫里的富贵长在刀刃上,享着那富贵就有如烈火亨油,一个不察就要掉落油里,这不就是了吗?

    女人从怀子的欣喜若狂到痛失孩子,那该是多么剜心的痛?

    王元儿几乎可以想象到王清儿那无助的样子,纵使位份再高,没了孩子又有什么用?

    “是谁?”她咬牙问,语气里有切骨的恨。

    崔源更是不忍,颇有些难以启齿,道:“表面上是意外,但宫里那么多的弯弯道道,真要查出幕后主谋,却不是一朝半夕的事,但是……”

    “嗯?”王元儿看着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清儿身边的那个宫女,就是从前伺候你的那叫素娟的,被皇上临幸了,封了常在,住在了钟粹宫,主位是丽嫔娘娘。”

    王元儿瞬间抓住了身上的丝被,死死的抿着唇,似是强忍着勃发的怒气。

    “……宴席之后,清儿就被丽嫔拉去了她的殿里看上贡的绣品,回了宫,就看到皇上和素娟在她的宫床……当晚就见了红,没保住。”

    崔源感觉到她的手越攥越紧,道:“你当心身子,想开点。”

    王元儿感觉到胸臆间有什么在不住翻滚,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也随着她的起伏在猛动,仿佛表示着不满似的。

    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声音几乎从牙缝里钻出来:“这么说,就是说清儿因为看到自己身边的宫女背叛了自己,气得小产了?”

    “表面是这样。”

    “皇上怎么说?”王元儿问。

    崔源皱眉:“皇上似有些怒气。”

    王元儿倒抽了一口凉气。

    皇上乃高高在上的天子,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该是他的,他要宠幸谁都随他的心意,可王清儿却因此而动怒还使得龙种小产,那就是犯了大忌。

    七出之条,这不但适用于民间,还适用在皇宫,小打小闹可能还没啥,可要是大嫉妒,甚至还因此而小产,试问哪个皇帝会不恼?少不得会怪她不识大体。

    而王清儿年轻气盛,皇上要是怪她,又是在小产之时,如何不心灰意冷?再想到他临幸了自己身边的宫女,心里就更冷,更不愿意和他交心吧!

    而妃子和皇上心生嫌隙,那后果……

    王元儿越想,越是觉得后脊发寒,这背后之人心机何等深,此一举,既使清儿失宠,又使她失子,当真是一石二鸟,好计谋。

    崔源看她脸色难看,不由安慰道:“别想太多,清儿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王元儿却是紧紧抓住他的手,道:“想要有孩子,但也要有恩宠才行啊,你难道都看不出来,这是一石二鸟的谋算?失了恩宠她怎能有孩子?不成,她一个人,我怎么放心,我……”

    “你听我说。”崔源看她失魂落魄的,生怕她情绪再激动起来对胎儿不利,温声道:“清儿不蠢,她在气头上可能转不过弯来,可一旦冷静下来,她难道也想不到,如果真是想不到,那你帮得她一回帮不了第二回。在那宫里,不自己成长起来,就是一个死字。”

    王元儿一怔,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下来,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无助和哀求。

    崔源心中一软,道:“皇上也不是笨人,他也会知道这是被人算计了的,但元儿,这始终是要靠清儿自己醒悟过来,不然谁都帮不了她。”

    王元儿抽噎着,摇着他的手臂道:“你帮我传个消息进去,让她不要那么傻,先顾着自己的身子,身子才是本钱,她自己好了,才能和别人斗,身子要是垮了,她拿什么去和人斗?”

    “我省得,我省得。”崔源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你放心,清儿也是我妹妹,总不会看她就这么成了牺牲品的。”

    王元儿听着他的保证,心中的慌乱才逐渐的平静下来。

    崔源看她安静下来,才吁了一口气,扶着她躺下,道:“你好好歇着,如今你身子渐重,不能任性胡来。”

    王元儿看着他担忧的眼神,也有些愧疚,点了点头。

    “你说,会是那什么丽嫔和素娟下的手吗?不是说清儿身边有个懂药理的宫女么?怎的还会着道?清儿身子骨极好,她定然是被人悄然下了药了。”

    王元儿睡不着,干脆和他分析起这个事。

    崔源却是冷笑,道:“宫里的腌臜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便是有个懂药理的,也不能顶百人用,能算计到龙种,那定然是一环接一环的,清儿……她始终还是嫩了点!”

    王元儿抿了唇,想到素娟,恨道:“不管这背后的是谁,素娟定然是脱不了关系,便是她没有亲自下手,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她,怎能背叛我们姐妹?我们从前也待她不薄。”

    “人心难测,到了宫里那样富贵的地方,有多少人能守得住初心?没有她,总会有别人。”崔源叹了一口气。

    “当初我去宫里见清儿的时候,她主动要留下,我就觉得不妥,我真是恨啊,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都要把她拖走,这样清儿也不会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王元儿胸中恨意难消。

    没有素娟,也会有别人,是没错,可素娟却不同后来的人,那是最初就跟着王清儿一道来的,也是最熟悉的人,说是主仆,可她们素来对下人宽容,也从不打骂,素娟的背叛,无疑更让人寒心和失望。

    “好了好了,当心身子。”崔源温声安抚,道:“你倒是好好想想,才叔才婶他们该如何吧?”

    王元儿一怔。

    素娟既然也被临幸封了常在,那也是皇帝的女人,可她的家人,却还是奴仆,素娟自己怎么会忍得?

    “若是素娟来替他们赎身,你当如何?”崔源问她。

    “他们是签了死契的。”王元儿忍着气,咬牙道。

    “若是他们自己也生了异心,留有何用?你得了空,就把他们召来看看吧。”

    王元儿点了点头,心中郁气难解。

第四百二十六章 背主上位

    王清儿小产的消息刺激得王元儿动了胎气,她心里挂心着妹妹,郁郁的也不开怀,脸上也没个好脸色,还

    发作了两个没规矩的小丫头。

    主子头一回发了大火,府衙里的下人是人人自危,走个路都是踮着脚尖走的,就怕惹了主子的眼,落个不

    好。

    王元儿也知自己是找人泄气,可她心里着实是难过,看啥啥都不顺眼,憋着的火气,那是一点都消停不下

    去。

    王春儿得了小妹递过来的消息,说大姐这两天心情不好,也不知发生啥事儿了,急匆匆的来了府衙,一问

    ,才知道清儿的事,立时就哭开了。

    “怎会这样呢?好好的,怎么就会小产呢?”

    王元儿心中酸涩,看她哭,眼睛也跟着红了,拿了帕子抹了抹眼角。

    “……她这是被人算计了。”王元儿咬着牙,再将大致的消息给说了。

    “素娟?她……怎么会。”王春儿震惊不已,很快就怒道:“亏我们王家待她一家子都不薄,竟就做出这

    样的忘恩负义的事来,真真是把好心喂了一头白眼儿狼了。”

    王元儿捧着茶碗,眼中戾气渐重,同时也有些悔意,当初就看出那素娟不太安分,想不到她真的就反了。

    “大姐,你打算要如何做?才叔他们一家,可都还在咱们家当着差。”王春儿又问。

    王元儿冷冷地道:“这就要看他们自个儿的选择了。”

    话音毕落,冬雪就匆匆而来,说是东宅有一个京里来的人,四姑娘请王元儿回去主持。

    京里来的?

    王元儿眼睛一眯,道:“伺候我更衣。”

    东宅,王兰儿早就等着了,见长姐和二姐来了,神情立即一松,说明了情况。

    “说是受了宫里王常在娘娘所托来的,我听得一头雾水,细问,才知是素娟。大姐,那素娟不是服侍我三

    姐的么?怎么就成了娘娘呢?”王兰儿蹙着细眉问。

    她年纪还小,但也懂事了,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王元儿不忍她被这些腌臜事所累,但也知道,始终会说明,便道:“这事以后咱们再说,我且先去看看那

    人。”

    “好妹妹,你先回屋去。”王春儿完全不想妹子污了耳目。

    王兰儿乖巧地福了福礼,揣着满腹的疑问走了。

    来人正坐在花厅喝茶,穿着一袭藏蓝小衣袍,脚蹬黑色靴子,面白无须,十分的秀气。

    虽然没穿宫里的服饰,但王元儿一眼就瞧出了眼前的人是宫里的太监。

    秋棠轻咳一声,那公公看过来,立即站了起来。

    “这是我们崔夫人。”秋棠一指王元儿。

    小公公常年在宫中,自然知道崔夫人代表啥,她是崔源的嫡妻,而那崔大人,却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可不是他能得罪的。

    “咱家任明见过崔夫人,崔夫人吉祥安康。”那自称姓任的公公对王元儿施了一礼。

    “任公公请起。”王元儿淡笑着一抬手,又一指椅子:“坐。”

    “谢崔夫人。”那任明站直了身子。

    王元儿便笑道:“如今天气渐凉,任公公远道而来,辛苦了。”

    “不苦不苦。”

    “任公公是从宫里来?说起来,我们家大人掌着市舶司的事宜,常与我说起挂念皇上的身体,不知皇上身

    子可是大安?”

    任公公有些讶然,不问来意,不问宫里的庆嫔娘娘,先说起了皇上?

    “天家身子康健,近日还新封了一个常在。”任公公笑着回话。

    王元儿眼中冷意一闪而过,脸上却是半点不显,道:“那便好,我们大人打小就跟着皇上出入沙场,听得

    这样的好消息,估摸饭也要多吃两碗了。”

    “哦,是了,公公这一回来是?”

    任公公听到她说崔大人和皇上的情分,心中已是百转千回,此时听她问,便道:“咱家受了皇上新封的王

    常在所托,是来替王常在的父母兄弟赎身的。”

    倒是来得快!

    王元儿心中愤怒,面上厉色一闪,端了茶碗,声音淡淡的:“哦?这王常在是?”

    “便是往日在您家的王氏素娟,近日得了皇上恩宠,被册封为常在小主。”任公公小心地觑着王元儿的面

    色。

    “竟有这样的事?”王元儿故作惊讶,道:“往日她作为奴婢跟在我们姐妹身前鞍前马后的,任劳任怨,

    端的是稳重安分,我就说那丫头非池中之物,想不到还真有这样的福气,真真是想不到。”

    一口一句奴婢,说她稳重安分,又说非池中之物,这明显就是讥讽之言。

    只差没说,看着本分,骨子里却是白眼儿狼了!

    任公公颇有些尴尬,但他只是跑腿的,对于一个毫无根基,从宫女奴婢晋升为王常在的和一个皇帝红人的

    妻子,孰轻孰重,他心里清楚。

    “也是崔夫人福气重,王常在跟了夫人和庆嫔娘娘一场,自然也沾了点福气了。”任公公讨好地笑。

    “可惜,这样的福气只怕庆嫔娘娘恨不得没有呢!”王元儿终是忍不住冷笑。

    任公公干笑着。

    王元儿也不想再和他插科打诨,道:“也不知你来之前,素娟可与你说过,他们一家子当初卖身与我王家

    ,是签了死契的?”

    任公公一愣,看向王元儿,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心里也不断揣摩这位主的意思。

    王元儿也不急,好整以暇的捧着茶碗喝茶,心中却是冷笑,她王素娟不过一个区区常在,想要赎人就赎人

    ?她要是随便就允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一个背主的贱人,她愿意给脸是她的福气,她要打脸,那她也只能受着。

    “王常在的意思是,但凭崔夫人开个价。”任公公的额上冒了汗,早听说庆嫔出身不高,她的胞姐虽也嫁

    给崔大人,可到底出身差了一层,料想不会厉害到哪里去,却殊不知是这样的难缠。

    王元儿嘴角冷冷的勾起一角,道:“说起来,素娟的爹娘怕是还没知道这样的喜事呢。秋棠,你去唤了王

    管事两口子来。”

    “是,夫人。”

    才叔他们哪里不知道?早在这任公公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长女当了宫里的娘娘了。

    他们知道时是狂喜,毕竟女儿有出息了,虽然只是小小常在,可也是个小主子啊!

    可很快的,狂喜之后他们便是惊吓,而在王元儿见那公公的时候,他们就被王春儿叫去,冷嘲热讽的说了

    素娟当上娘娘的来龙去脉。

    素娟背主!

    这短短几字,就让才叔两口子脸上血色散尽,背主的下场是什么,他们很清楚,尤其是他们这签了死契的

    ,背主,也不过是一个死字的下场罢了。

    然而,素娟却是背主爬床了,还害得王清儿小产。

    背主就算了,还谋害了主子!

    才叔两人后背瞬间渗出了一层冷汗。

    而现在,成了小主的女儿想要来主家赎他们出去。

    也是,自己本就是奴婢出身,如今一朝飞上枝头,哪里愿意看着家人当奴仆,到底是不体面。

    “她爹,这可怎么办啊?”才婶心惊胆颤。

    才叔却已经是在心中反复思量,权衡利弊,最终一脸悲凉的咬牙道:“我们,就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吧!”

    才婶震惊不已,瞪大眼看他:“你……”

    “背主,哪有什么好下场,不管在普通世家还是在宫里,都会被人看不起,她今天背主,明天也能背其他

    人,你说,宫里谁敢和她交心?”

    “本就是奴婢出身,没有根基,如今虽然一朝得势,可她能走得多远?咱们还有素丽素生,主子一家待咱

    也不薄。再说了,从前颠沛流离一家分离的苦还受不够么?”才叔艰涩的道:“就当她嫁去了海外,再不

    回来了吧!”

    才婶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到王元儿遣人来请,还是她身边的秋棠,乍看到秋棠那讥诮的眼神,两人脸上都火辣辣的,羞愧难当。

    果不然,来到花厅,王元儿就是一番夹枪带棍的明嘲暗讽,直说得两人脸红耳赤,火辣辣的痛。

    “……农夫与蛇的故事我听了不少,我只没料想到会发生在我们姐妹身上,王管事,该不会连你们也想当

    那毒蛇,想反咬我们一口吧?”王元儿阴测测地道,丝毫不管那任公公还在场,她就是要他把她今儿个的

    话都听全了,好说给那背主的贱人听。

    才叔两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奴才不敢,主子待奴才们的好,奴才都记在心上,断不敢

    生出异心。至于素娟,她是一时被人蒙蔽了,她自己不争气作出这下作的事,我们只当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的,求主子宽恕。”

    任公公在一边看得心惊,心想今儿只怕是白走一趟了。

    “哦?你们倒是衷心。只是,如今素娟也当了贵人,她是个孝顺的,惦念着你们,想要为你们赎身接你们

    一家出去享福呢!”王元儿冷笑。

    才叔把头伏得更低,道:“奴才在这便很好,愿意守着小少爷成亲生子。”说罢,他又看向任公公,道:“

    还请公公告知王常在,我们只是贱民一个,并不敢攀娘娘的高枝。望她,好自为之!”

第四百二十七章 心事皆安

    才叔的一番表忠心和与王常在划清界线的态度,让被委以重任的任公公无功而返,这回到宫中和王常在一说,王常在自然是脸色煞白,脸容扭曲。

    任公公把才叔的话学得神似,王常在自然知道,她的父亲,是把她厌弃了,是当没有她这个女儿了!

    王常在哈哈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看着空旷的小殿,那雕刻着麒麟祥云的圆柱,那么的精致大气,彰示着她的所在地的贵气。

    “我没有错,我只是不想一辈子都做下人而已,我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没有错。”王常在瘫坐在地上,喃喃地道:“你们不要我,总有一天你们会后悔的,我并没有错。”

    而宫里头的王清儿,靠在床头上,看完那手上长姐的来信,泪如雨下,那张美丽和苍白的脸,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她抱着信件大哭了一场,再抬头的时候,拿过帕子擦干眼泪,那双美丽的眼睛,竟是闪过一丝锋锐的冷色,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但听得她高声叫:“杏春,把药端来……”

    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终有一天,叫那些害我的人伏地求饶。

    ……

    而才叔当着王元儿和素娟遣来的公公面言辞拒绝了素娟想要替他们赎身的要求,这让愤怒的王元儿面色稍霁,可心里依旧十分不快,对于才叔一家,反倒不知是留的好还是放的好。

    “放了吧,我心不岔,留下来吧,恐怕两家心存芥蒂,那素娟要是平平安安在宫里活着倒好,若是没了,也不知他们心里会怎么想,反过来害了我们一家,那才是得不偿失了。”王元儿喝着养身的燕窝,蹙着眉对崔源道。

    崔源白她一眼:“你啊你,咋到这当口反而是懵了呢。这犯了错的是素娟,怎么倒像你心虚似的,你是主,他们是仆,尊卑分明,素娟本就背主,她要是落得身死的下场,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她的家人又有什么立场怪罪于主家?”

    王元儿一晒,讪讪道:“我这不是一朝被蛇咬了吗?哪有父母愿意看到子女走到自己跟前的,我就是怕他们一时犯浑。”

    “才叔既然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来他也已经权衡过利弊,也算过得失,既然能舍了当了贵人的女儿而留在主家,也就是在他心里知道,哪一边更靠得住,他不傻!”崔源拿过小钳子,剥开一只核桃,将一颗颗核桃肉剥开,放在碟子里,推到她跟前。

    “素娟靠着背主上位,除非她有过人的手段,不然在宫里,谁敢与她深交?今天她能背叛清儿,明天也能背叛别人。她若是不知低调,在宫里,定然是走不远的,想来才叔他们也应该知道才是。”

    “那就留下他们?”王元儿试探地看着他,嘟了嘴:“留下他们,我看着,总会想到素娟,心里就膈应得很。”

    “古言有云,罪不及家人,你要是实在不愿意看到他们在跟前晃,那就先冷着,或者以后寻个由头打发了去庄子就是。多大的事,你还这么愁。”崔源翻了个白眼。

    王元儿气结,但也知道他说得对,也只能这么做了。

    于是,她先把自己的陪房袁妈妈暂时放到了东宅,美其名她月份大了,不能时常教导兰儿学管家,让袁妈妈协助兰儿帮着管家。

    而兰儿身边,又多拨了一个叫木樨的小丫头过去伺候,说是姑娘大了,多有不便,多一个伺候也不至于出差错。

    按理说,出嫁了的姑奶奶,不好管娘家的事,可王家东宅却是不同,毕竟长辈去了,现在主子只有一个十岁的姑娘和一个四岁的少爷,王元儿帮着掌家,也是情有可原。

    而她这一安排,才叔他们心中也有了数,恐怕是主子要打压他们了。

    素丽和素生有些惶惶不安,才婶则是被袁妈妈多抢权,心中颇有些不岔,私下里对才叔道,当初还不如赎了出去呢!

    才叔便将她呵斥一番,说了厉害,自己却也苦笑,但心知王元儿已是开了恩,毕竟素娟作出背主的事,实在是难容。

    当下,才叔一家也战战兢兢的管着自己的二分地,也并不敢去争权夺利,唯恐被主子厌弃,直到一年以后,素娟在宫斗中身死,他们才又重新渐渐得了赏识,委以重任,此乃后话不提。

    而安排好娘家诸事,王元儿便接到了宫里王清儿那边传来的消息。

    王清儿已经慢慢休养好了,和皇帝还有些僵着,但她并没有上前争宠,而是避开了如今的锋芒,恰逢太后要为先帝爷供奉,她现在就常去太后宫中帮着抄长生经,倒是慢慢的得了太后的赏识。

    得知她身子养好了,又得了太后的赏识,王元儿心中宽慰不已。

    听说太后也是宫女出身,外戚并不显赫,一朝被先帝宠幸得了龙子,才成了宫妃。

    太后娘娘做妃子的时候就常被其他妃子说她出身不高,所以也最恨人家拿出身说事,如此遇着清儿这样低等出身的,倒是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又看她乖巧,抄的经得自己心意,便有心抬举护着。

    所以,得知清儿常到太后娘娘那边伺候,王元儿甚是放心和宽慰,便是崔源也说此举有百利而无一害。

    知道妹子迈过小产失子的坎,王元儿算是放下了心,人也总算开朗起来。

    固然子女是女人一生的痛,但看清儿能打起心神,她也就放心了,她自己不放弃,那么就有希望,做姐姐的,自然是盼着妹妹好的。

    这心事一放,王元儿的胃口也好了起来,吃得也多了,这大肚子是越发的见大,身边伺候的都松了一口气,主子心情愉悦,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省心啊。

    ……

    日子一晃就进了十月,初三的时候,长乐镇下起了第一场雪,天气骤然剧冷。

    院子里,挥洒的小丫头笑嘻嘻的堆起了小雪人,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天真的笑声在空中飞扬。

    王元儿站在回廊下,看着天空飘洒下来的雪花,却是皱起了双眉。

    今年的初雪下得太早了,而且一下就是大片大片的雪花,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哎哟,奶奶,这北风刮得可烈呢,您咋站在这呢,快进屋里去吧。”郑嬷嬷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个炖盅,看到王元儿不由轻叫。

    王元儿披着大氅,笑道:“没事,身上穿得够暖的。”

    “那也不成,这冷刀子刮在脸上不仅疼,还要裂呢,女人家的,可不能和那些个粗男人比。”郑嬷嬷不认同地摇头。

    王元儿失笑,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脸,想了想就听话的进了屋里。

    这胃口好了,吃得多,肚子长的同时,她的身子也在长,如今胖乎乎的,可比未怀孕的时候胖多了,她自己看到铜镜里的自己,都觉得有些丑。

    如今听了郑嬷嬷的话,她也不敢拿脸开玩笑,毕竟被北风刮了脸,疼痛了少不得要抹面脂什么的,她怀着身孕,那些香啊什么的最好能避则避。

    可这寒冬,也来得太早了些!

    “……今年倒是比往年要冷得早了,这才刚十月呢,就下了这么大的雪。”郑嬷嬷把炖品递给王元儿,一边叨叨。

    王元儿听了,眉头皱得更深。

    她想到的是这样的反常和诡异,会和未来的灾难有关吗?

    晚上,待崔源回来,看她忧心郁郁的,不由又细问。

    “这冷得太早了,你说,会不会有雪灾什么的?”王元儿蹙眉问。

    崔源一愣,道:“应该不会吧,长乐镇也离京城近,十月下雪,也是常事。”

    “可初雪就这样大。”

    “别想太多,你若觉得不妥,多存些粮食和炭火便是。”崔源劝慰:“真有雪灾,你一个小女人又能做啥?仔细养好我儿子才是。”

    “张口闭口就是你儿子,我这要是生个丫头呢?”王元儿嗔他一眼。

    “那也不错,先开花后结果,长女还能照顾好弟妹,咱们还年轻,不愁生不出儿子来!”崔源一脸无所谓。

    王元儿大乐:“这个还没生下来呢,你就想着下一个了!”

    两人一番笑闹,倒是把刚刚沉重的话题给岔了开去。

    崔源呵呵直笑,又和她说起,今年各地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京述职,他是皇帝近臣,又掌着市舶司,估摸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王元儿知道他的职责,也只问要带了谁回京服侍,也好张罗准备着。

    崔源便指了两个人,末了道:“你身子重了,说不准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家里头的事,都让下头的人去做,不许操劳了。”

    王元儿这身子是二月下旬怀的,明年的一月初是预产期,但早些产子的情况也是有的。

    “晓得了,我一个做主母的,也就动动嘴皮子交代,哪会操劳到哪去?”对崔源的叮嘱,王元儿心中大暖,自然不会驳了他的面子。

    翌日,王元儿便将崔源送走,又招来潘嬷嬷等管事处理家中庶务,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各处的节礼都要打点,现在就是开始忙活的时候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就在王元儿理事的时候,忽然外头传来一声嚎哭。

第四百二十八章 养了外室

    呼天抢地的嚎哭声十分凄厉,还有些熟悉,这不是……

    王元儿眉头一皱,脸就沉了下来。

    “你们都先退下吧,还有两个月就过年了,大家伙仔细当差,过年的时候少不了你们的赏。”王元儿挥退诸位管事。

    这在花厅的人自都听到了那嚎哭声,一个个了然,退了出去。

    王元儿也在秋棠的搀扶下走出去,这还没走出门子,一个人就向她扑了过来。

    “元儿,元儿你可要为二婶作主啊!”

    张氏发髻凌乱,往大着肚子的王元儿扑过去,这可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也没等她扑着,郑嬷嬷就闪身一拦一推。

    张氏跌倒在地,她也不起来,拍着大腿敞开了喉咙嚎叫。

    王元儿抱着大肚子,一脸的惊魂未定,她这身子,真要让张氏扑倒了,那后果……

    好容易心跳才平缓了些,王元儿看张氏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那模样就跟个泼妇没两样,而远处,还有下人在张望,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王元儿扫了一眼那些个下人,顿时作鸟兽散,她这才喝道:“二婶,这大冷天的,你嚎个什么劲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你看你,成何体统?”一边对秋云使了个眼色。

    秋云是个习武的,个头不大,可就那么一提,就把张氏给提了起来。

    “我活不了了,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张氏哇哇大叫。

    王元儿正欲张口,忽见许氏绕过影壁,神色急切,脚步匆匆的跑来。

    “娘……”许氏走上前,看到王元儿沉着脸,忙的又福了一礼:“大姑奶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元儿看着许氏的眼神很是不虞。

    许氏暗叫倒霉,怪张氏不识大体不长脑子,哪有人把房里事闹到出嫁的姑奶奶跟前的?

    她讪笑着,道:“没,没什么!娘,回去再说吧,阿奶恼着哩!”

    “你住口!”张氏一把推开她,还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脆响,让许氏和王元儿都惊呆了!

    许氏捂着脸,扫一眼周围的下人,眼圈嗖的红了,咬着唇羞愧不已。

    “二婶,你这是在哪撒野?”王元儿大怒。

    张氏一瑟缩,但很快就嚎开了,叫道:“我可活不成了,姑奶奶,你二叔他,他那个死人,负心汉,他在外头养起了狐狸精外室,连野种都生下来了啊,哎哟喂!”

    她一屁股的又坐在了地上捶着胸口嚎。

    王元儿惊呆了。

    养了外室?还生了野种?

    她看向许氏,许氏十分难堪,可还是点了点头。

    王元儿深吸了一口气,道:“二婶,你别嚎了,嚎得我脑门儿疼,这是个怎么回事?起来好好说话。秋云,去,带二太太去净面。”

    秋云当即就把张氏‘带’去了净面。

    王元儿这才重新进了花厅,自然叫了许氏一道。

    “可疼?”王元儿看许氏那张脸,有几条明显的指痕,不由皱眉。

    许氏勉强地摇了摇头,咬着唇,道:“叫大姑奶奶看笑话了!”

    摊着这么个婆婆,还真是郁闷,还是官夫人呢,穿起了龙袍也不像太子,一言不合就又成了市井泼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王元儿问。

    什么外室野种的,张氏去了蓟县也有两三个月了,咋现在才闹起来。

    许氏苦笑,颇有些难堪,道:“具体我们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娘刚刚回来,就说爹在蓟县那边养了个狐……”她有些尴尬,道:“说爹养了个女人在外头,那女人连儿子都生下来了!”

    王元儿十分惊讶:“这,会不会弄错了?”

    王二,竟然有胆子做这样的事?

    不过仔细一想,这男人,有了权势,又有了钱财在身,尤其是在官场的,在外头胡来,倒也不出奇。

    尤其是王二和张氏这一对,张氏这性子,三天两头就犯浑拧不清的,又不在王二身边,这时有个温香软玉乘虚而入,哪还真不是奇事。

    只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养外室?

    王元儿顿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和别扭,倒不是她要护着张氏,而是,实在是丢人现眼。

    要纳妾,你大方的纳就算了,咋就偷偷摸摸的养在外头呢?

    王元儿还是有些失望,她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二叔会长进起来,却原来,男人都不能免俗。

    “这哪会弄错?我亲自跟着你二叔摸到了那女子的院子,昨儿晚才生的孽种。”张氏走了进来,眼是肿的。

    “我说你二叔咋就坚决不让我跟去蓟县呢,还一直住在县衙,原来他早就外面买了个小宅子,养着那狐狸精了,可恨他还藏得严严实实的,愣是叫谁都没看出来。可老天有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总算是暴露了。”

    张氏呜呜地哭,道:“我去了蓟县,他愣是不碰我一下,说是体贴我呢,我呸!原来早就让人给喂饱了。”

    她说得粗鄙,这在场的不但有未嫁的秋棠她们,便是已嫁为人妇的王元儿和许氏也闹了个大红脸。

    这二婶,还真是口没遮拦呀!

    张氏才不管呢,只管将自己的发现一溜的说了。

    “开始我还觉得受落,慢慢的才觉得不对劲了,你二叔,总有两三天不着家,回来也是三更半夜的了,说是被拉去应酬,我闻着他身上有酒味,也就算了。”

    “可后来,他就越来越不着调,有几天是家都不回了,说是睡在了衙门的书房里。而前天,有打首饰的铺子上门收账,我一看,那都是买金步摇簪子的账,一问你二叔,他就说孝敬了上峰。”

    “这要孝敬,直接给银子还不成?还非要打了首饰去孝敬?我就肯定那死人有鬼,就留意着。终于昨晚逮着了机会。这三更半夜的,有人找了上来,你二叔就说衙门有事,披着衣服就去了。我才不信这鬼话呢,连忙跟了过去,终于被我摸着了那贱人的院子。”

    “原来,那贱人昨儿晚发动了,把你二叔叫了去,还生了个儿子,也不知是多久的事,你二叔早就养了这么个狐狸精,我要打那狐狸精,你二叔还推了我打了我。哎哟喂,可怜我在家帮他照顾爹娘,教养儿女,他就这么对我的,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张氏又嚎了起来。

    王元儿的脑门又突突的跳动起来。

    如此,二叔在外养外室是真的了!

    “大姑奶奶,你可要给我做主啊,你二叔实在欺人太甚。他要是不给我个交代和说法,我,我就死在你跟前算了!”张氏突然又撂下狠话。

    王元儿听了脸色不虞。

    秋棠看了王元儿的脸色,斥道:“二太太这话好生无理,我们奶奶还怀着身子,你说死不死这样的丧气话,是个什么意思?要是惊着了我们小少爷,那可怎么办?”

    张氏一惊,睃向王元儿。

    秋棠还欲再说,王元儿看了她一眼,秋棠退在一边。

    “二婶,这是你和二叔的房里事,我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却不好插手。这事,你该找阿爷阿奶才是,怎能找到我这边来呢!”王元儿淡淡的道。

    一个做侄女的,还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插手叔父的后院,这要是传出去,那她可要被笑死了。

    张氏脸色一变,道:“你阿爷阿奶,都老糊涂了,说我胡闹,不识大体呢,听到那贱人生了孽种,心里还不高兴死。做主?呸!”

    “不管如何,这事你应和二叔,阿爷阿奶他们商量。”

    “那姑奶奶你这是打算不管了?”张氏声音徒然变得尖锐起来,双眼爆瞪:“我知道,你们都是姓王的,自然都是帮着你二叔的,就都欺负我一个外人,呜哇。”

    张氏又要使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剧了。

    许氏头痛不已,眼看王元儿的耐性已经快消弭,忙的劝:“娘,我们先回家去吧!”

    “你住口!”

    张氏犹在那边骂,骂王婆子他们,骂王二,仿佛全天下人都欠了她似的。

    “够了!”王元儿厉喝出声。

    张氏的骂声嘎然而止。

    “二婶你说这事要我怎么管?我有什么理由和立场去管,难道你张家的教育就是教你怎么去管叔父的房里事吗?”王元儿冷冷地看着她,道:“这么多年,你就是这样半点不长进,只会强人所难,自私自利,丝毫不管他人,只想着自身利益,也难怪二叔会在外面养了人,你就不想想,自身有没问题?”

    “你,你……”张氏被叱得浑身发抖。

    “我已经是崔家妇,娘家的事我都要斟酌着管,更没有立场去管你一个隔房叔叔的房里事。这事,我管不了,你要么就请娘家人做主,要么就请阿爷阿奶做主。送客。”

    见王元儿动了怒,许氏连忙去拉张氏:“娘,我们先回家吧。”

    张氏甩了她的手,恨恨地瞪着王元儿,道:“姑奶奶好大的威风,说白了你就是帮着你王家,合着你二叔欺负我。”

    王元儿不怒反笑,看着她:“我本姓王,我帮着王家也是当的,你想我帮你,你倒是找个理由说服我啊?你口口声声要交代说法,要是我的说法,要么你就和二叔和离,要么你就自请下堂,要么你就占着大婆位置喝了那女人敬的茶,你本意如何?”

第四百二十九章 训斥王二

    “要么和离,要么自请下堂,要么喝了新人的磕头茶。”

    与其说王元儿给的是三条说法,倒不如说她给了三条路张氏选,不管哪一条,都能让张氏发疯。

    和离?她一个只会相夫教子好吃懒做的人,娘家也不给力,凭啥大咧咧的说和离,自请下堂也是一样。

    而喝了新人奉上的茶,从此与别人共侍一夫,她若有这个度量,又何必要死要活的闹一场?

    更别说,她从来没想过要把丈夫拱手让出去。

    在张氏的意识里,王二就是她一个人的,她嫁进王家二十年,生了双儿双女,王二就只会是她的,这长乐镇大多数人不都是这样么?

    可偏偏在这当口,王二有异心了,养起了外室,接下来就是正儿八经的纳妾了!

    简直奇耻大辱,张氏得意小半辈子,如何能容?

    她死死的瞪着王元儿,仿佛她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三条路,二婶你选哪一条?”王元儿却没有好耐性。

    “你,就是欺我无人可靠是不?”张氏咬牙。

    王元儿讥笑:“这不是二婶你要的说法吗?难不成你要我帮你把那个女人给打出去?”

    不等张氏开口,她又道:“我凭什么?”

    张氏语塞。

    公婆态度不明显,她就只想到了王元儿,为啥?

    因为王元儿足够强势,她嫁得好,王二的官职还是王元儿的夫婿给安插的,只要王元儿肯说一声,王二定然不敢作那宠妾灭妻的丑事,除非他不想当官了。

    是啊,只要王元儿说一声,王二肯定不敢和那个女人拉拉扯扯的。

    可人家凭什么帮她?

    张氏的一颗心颤了起来。

    “二老爷来了。”

    王元儿看出去,但见丫鬟掀起帘子,王二匆匆走了进来。

    看到他的一刹,王元儿怔了一下,因为王二的脸上有两条醒目的指甲痕呢!

    不用说,这定然是张氏的杰作了。

    王元儿顿时觉得腻味不已。

    “王二,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你还敢来这里?你个杀千刀的!”张氏一见王二,那是说睚呲欲裂也不为过,双手成爪又要扑上去。

    “你闹够了没?你这婆娘,还闹到这边来,还不给我回去?”王二十分恼火,避开张氏,厉声呵斥。

    “你还想要脸面了?你做了那等丑事,你还想要脸?我呸!”张氏径直往他身上吐了一口。

    王二气得怒目爆瞪:“张翠芝,你够了啊。”又冲着许氏叱:“还不扶你娘回去?”

    许氏连忙慌乱的上前,心中暗叫倒霉,怯怯的去扶张氏:“娘,我们先回去吧!”

    “滚开!”张氏甩开她的手,抢到王二跟前,大声道:“正好,你就当着大姑奶奶面前,这事你要给我怎么交代?”

    “回去再说!”王二恨恨地瞪着她:“你别逼我写了休书。”

    张氏一愣,不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发狂了,尖叫道:“你个杀千刀的,你敢,你宠妾灭妻,停妻再娶,我,我要去告你,你敢!”

    她双手不住的往王二身上招呼,凄厉的叫,看得人眼角直抽。

    “都闹够了没?”王元儿额角青筋凸现,将手边的茶杯抓起砸在他们脚边。

    哭闹声戛然而止。

    “这里是市舶司府衙,不是你们老宅的地方,要闹,给我滚出大街去闹个够本。”王元儿冷冷地瞪着他们,又指使秋云:“你亲自送二太太回去。”

    秋云接到主子的眼色,自然明了,十分兴奋地应是,上前押了张氏就走。

    张氏自然不依,发了疯似的挣扎,可秋云也不知在她那个穴位用力一掐,她的身子顿时一个哆嗦软了下来,像条软皮蛇似的被秋云半扶半拖走了,嘴里还不住叫骂着。

    许氏不敢逗留,紧跟其上。

    花厅瞬间静谧下来。

    王二站在那,看向王元儿,颇有些尴尬,讪道:“元儿,叫你见笑了,你二婶,就那个德行,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王元儿瞧着他冷笑,那笑容里的意味不言而喻。

    王二瞧得真切,脸上的笑容几乎没兜住。

    这侄女的眼神他如何看不懂?嫌弃,厌恶,一副看什么肮脏的东西一样。

    王二心里有些不自在,同时又有些恼意。

    他就是在外头纳个侍妾又如何了,男人三妻四妾这不都是很平常的事么?还值当这样看他!

    “二叔,我无意对你的事作批判,毕竟这是你的家事。可闹到外头就不好看了,更别说,闹到一个隔房的还是已出嫁的姑奶奶家里头,真传出去,让你的同僚知道了,你如何自处?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自家的后院尚且平定不了,何以平天下?还望二叔好自为之。”王元儿淡淡地道。

    一番话,说得王二脸红耳赤,心里愈发对张氏不满起来。

    在家里闹就算了,还闹到出嫁的姑奶奶家里去,真是丢死人了。

    “你说得对,我一定会好好处理这事。”王二硬着头皮道。

    王元儿揉了揉额角,秋棠便道:“奶奶,该喝补药的时候了。”

    王二那里不知道这是送客之词,连忙告辞,不整治那张氏,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谁呢!

    王元儿看着王二远去,眼中满是厌恶,道:“你瞧瞧,这都是什么事?这才当了官多久,就整出这么一摊子事来,我看他,还不如好好守着那个铺子呢,至少还安生些。”

    秋棠他们少不得轻声劝。

    ……

    王二回到老宅,老远就听到张氏在正房里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满面杀气的冲进老宅,瞧着张氏坐在椅子上哭,腿一抬,就往她那踹去:“你这恶婆娘,老子的脸面都被你这恶婆娘给丢光了。”

    谁都没料想到他这一招,纷纷大惊。

    “老二,住手。”

    “爹,不要。”

    “啊。”

    张氏被踹了个人仰马翻,干脆就倒在地上大嚎:“你个杀千刀的,你干脆打死我吧,也好给你那外头的狐狸精腾位置。呜呜,你这丧良心的,等天收你。”

    许氏慌慌张张的去扶,幸好王二那一脚也没使进力,而张氏又是坐在春凳上的,倒没摔出个好歹来。

    “你还有脸面哭?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咋不能闹,你要闹到元儿那边去,你是想老子的官都丢了不成。”王二对张氏是没有半点怜惜。

    “当官?就你这宠妾灭妻的负心汉还想当官,趁早下台吧,我要告你。”张氏也在气头上,指着他大骂:“我看你没这官当了,你那个狐狸精还会不会跟你。我呸,你就等着瞧吧!”

    “你倒是去告啊,你去啊!你去告,带着休书去吧你!”

    张氏一怔,嚎了出来:“爹,娘,你们都瞧着了,不是我这做媳妇瞎吹,是你们的儿子,根本就是想杀了我,好抬那狐狸精进门呢。哎哟喂,我的命咋这么苦啊,嫁了王家二十年,生了双儿双女,如今人老珠黄,就要被扫地出门,这是哪门道理,哪条律法?你老王家好狠的心啊,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你还敢信口雌黄,你……”王二大怒。

    “老二,你给我住口!”王老汉气得双眼都快翻了,顺手就抓过王婆子的针线篓子当头就朝王二扔了过去。

    王二被砸了个正着,愣愣的看着他:“爹。”

    “跪下!”王老汉厉声一喝,剧烈的咳了起来。

    王婆子连忙给他顺气,许氏则是倒了一杯茶伺候他喝了。

    “爹。”

    “我让你跪下!”

    王二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狠狠地瞪了张氏一眼,张氏面露得瑟,可瞧到王婆子那几欲杀人的眼神,忙的低下头去,低声抽泣起来。

    “你可真是长进了,当了芝麻大的官,大的建树没做好,倒是学会了花天酒地,学人养起了外室了,你可真是好本事啊!”王老汉指着他,满眼的失望。

    王二脸红不已,呐呐道:“爹,我,我是真心喜欢珍娘……她有了我骨血,难道我要置她不顾么,那我还是个男人么?”

    张氏听了跳了起来:“你喜欢她,那我算什么?王二,你这个负心汉,陈世美。”

    “老二媳妇,你给我住口。”王老汉不悦地瞪了张氏一眼。

    张氏不岔,可在公爹的瞪视下,也不敢造次,只得那眼睛死死的剜着王二。

    “你一口一句喜欢,我倒是不知你王二成了一个大情种了,还把人私下藏着养着,要不是你媳妇发现了,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是要被你的同僚发现,拿出来说事,到时你要如何?这官你还想不想当了?老二,你糊涂啊你!”瞧着王二那低垂的头,王老汉满面的疲惫和失望,道:“过去这些年所受过的教训,你是全忘了,老二,你真是叫爹失望啊!”

    他一心以为,过去发生了这么多事,这好不容易当了个小官,有了正经的差事,老二也就会长进起来,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

    他也担心过,怕这老二抵挡不了外间的诱惑,会犯下错事,还真是让他猜中了,这老二竟也逃不过那男人的劣根性。

    难道,二房就真的起不来?

    王老汉想到这点,脸色颓败不已,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第四百三十章 休书掐上

    王二听到老父的训斥,不经意地抬头,一眼就把老父脸上的失望和颓然之色瞧了个正着,心中一惊,低垂着头,越发惴惴不安起来。

    “你打算怎么办?”王老汉再无力训斥,一脸漠然地看着王二。

    张氏嗖地看向王二,双耳也竖了起来。

    “爹,珍娘她刚给我生了个儿子,我不能丢下他们母子不管。珍娘也说了,若不是有个小儿,她断然不会让儿难做,如果只想让小儿认祖归宗,她愿意为妾,服侍我,孝顺爹娘。”王二呐呐地道。

    张氏跳了起来:“啥,她还想做大的不成?一个不知打哪来的小贱人,狐狸精,夺人口粮就算了还异想天开,她就活该被拉去浸猪笼。”

    听到王二一副为那叫珍娘的十分惋惜的样子,张氏那是气得七窍生烟,他这是置自己于何地?

    “你休要血口喷人。珍娘是举人之女,只是她爹刚正不屈于恶霸而致死,才剩了她孤苦伶仃,她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子,闺阁小姐。”王二忍不住辩驳。

    “良家子?良家子就会无名无分的委身做人外室?我呸,妓子都还会收嫖资呢,我看她连妓子都不如。”

    王二不维护珍娘倒罢,这一维护张氏立即就像被踩了猫尾巴的猫儿一样炸毛,勃然大怒。

    “你,你这婆娘不可理喻,珍娘已经愿意做小的,你还闹腾啥劲?”

    “王二你这王八蛋,你竟然说我不可理喻?你在外头花天酒地瞎混,连野种都生出来了,你还有理了,反过来还说我的不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负心汉,我给你生儿育女,掏了心肝去待你,到头来就换来你的一个不可理喻?呜呜,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张氏一边骂,一边哭,那是悲从心来。

    王二有些心虚,可想到郁珍娘那张梨花带雨略显苍白的脸,还有那刚出生的小儿的粉脸蛋,他就心肠一硬,道:“你也不看看这些年你是不是个好娘亲好媳妇?闺女儿子一个个被你教的不知天高地厚,闹出了丑事,这就不说了。你自己,先前偷粮卖粮的事早就可以休了你,也是念在夫妻一场。”

    许氏自一边听着,惊得张大嘴,又马上垂下头,当自己不存在。

    张氏脸色又青又白,面露狰狞:“你这是怪我了,你这当爹的又做什么了?”

    “相夫教子是你的分内事,如今没短你吃缺你喝的你就该知足,还想咋的?”

    “那你这是铁了心要纳那小贱人进门了?我跟你讲王二,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了不起我就和你鱼死网破。”张氏咬牙切齿的道。

    “你闹啊你,你这是犯了七出之条的妒,我大可以休了你。”

    张氏脸色大变。

    “你们吵够了没?我还没死呢!”王老汉终是看不过眼,铁青着脸大喝。

    他这一激动,脸就胀得酱紫,气儿也不顺了,大口大口地喘。

    王婆子大急,骂道:“你们这两个不孝子是想气死你们老爹不成?还不给我消停些。”一边又去顺王老汉的背,劝道:“老头子,你也消消气,年纪也不小了,真有个啥好歹,剩了我这个老婆子咋办?我还不如跟着你死了算了,省得被这些个瘟货给活活气死,也眼不见为净,随便他们咋闹腾。”

    一番夹枪带棒的话羞得王二涨红了脸,张氏也嗫嚅着嘴,不敢吭声。

    王老汉好不容易回过气来,看着王二越发失望,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摆摆手。

    “都出去吧,你们都不小了,这事我和你娘都管不了,你们愿意咋折腾就咋折腾。”

    王二大喜:“爹,那等珍娘出了月子,我让她和孩子回来给你磕头?”

    王老汉沉默不语。

    张氏却是震惊无比,心中又惶又乱,大叫:“爹,这事你们是铁了心不管了?合着你们一家子就欺负我这个外人了?”

    王老汉这个态度明显就是不打算管这事了,而张氏很明白,这个事若是连王老汉也不管,那么王二那人就完全没了束缚,谁也管不了他去。

    该怎么办?难道她就要眼睁睁的看那贱人进门,喝她敬的茶?

    休想!

    张氏心里百转千回,遂冷笑道:“好,好,你们就只欺负我无依靠是不,好,我这就揽了几个孩子去跳江,好给你外头那个女人腾位置,让世人知道,你王二堂堂一个县丞,为了个贱人逼死妻儿!”

    她话说完,就踉跄着跑了出去。

    王老汉急得眼一翻,差点要晕过去。

    王婆子又怒又急,又怕那张氏真的疯起来抱了孙子去死,顿时大叫:“好不去拦着这婆娘?福全媳妇,快拿了药油来。”

    王二这才爬了起来追上张氏,心中十分火大。

    许氏慌慌张张的去翻柜子。

    王家乱成了一团。

    张氏还真抱着喜儿跑出来,吓得小丫头哇哇大哭,一旁的梅枝唬得脸都白了。

    “你是想要把女儿吓死不成?”王二气不打一处来,上前就要去抢闺女。

    张氏躲着避着,喜儿更是凄厉的哭喊。

    在一旁听壁角的秋云看不下去了,脚一蹬一蹿,手在张氏那掐了一把,乘着她身子酥软时趁机把喜儿给抢了过来,塞在了梅枝怀里,道:“去,把喜儿小姐带到我们奶奶那边去。”

    梅枝弱弱的,看看张氏又看看王二。

    “你敢!”

    “还不快去!”

    张氏和王二同时出声。

    梅枝一个哆嗦,抱着喜儿就走了。

    张氏大怒,手里没了依仗,干脆坐在地上嚎:“杀人了,王家欺人太甚,要宠妾灭妻,杀人了!”

    王二气得又想伸脚踹过去。

    “爹,你做什么!”福全匆匆赶到家中,一见眼前这情况,立即冲了上去。

    “福全,大郎,你爹不是个人啊,他是要将咱们母子几个赶尽杀绝,要给他那个狐狸精和那个野种腾位置啊!”张氏一见大儿子,犹如吃了定心丸似的,气势也足了。

    “爹,这是真的吗?”福全拧着眉,他也不知云里,听到人来叫的时候,说得磕磕碰碰的,就说爹养了外室。

    “你别听你娘胡说八道。”面对大儿子,王二还是有些尴尬,道:“我不过是要纳个妾,给个名份人家,好把你弟弟接回来认祖归宗,是你娘她撒泼发疯,非要闹个人尽皆知。”

    “不就一个妾吗?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进了门子,还不是要看你脸色,伺候你。”

    “你说得轻巧,你当然是想享尽齐人之福,可你有那个本事吗?大郎,你别听他的,有了侍妾,有了野种,将来家产你们兄弟都要分少些!”张氏忙道。

    王福全拧起了眉。

    王二那是大恼,指着她道:“说来说去你就是为了银子!”

    张氏冷笑:“我不为我儿子们想,难道为你那个野种想吗?总之你想抬人进门,没门!”

    王二黑着脸,目光一狠,道:“你是非要这样闹是不?”

    张氏别开脸。

    “行,张翠芝,我也不用你同意,这人我不纳了,珍娘也不是非要一个名份的人,了不起我就这么养着他们母子。”王二冷道。

    张氏心里一喜,心道,你还想和我斗呢!

    “不过,你也别在我王家呆下去了!”王二忽然又扔出一句。

    “你说什么?”张氏心里的喜色还没来得及呈现在脸上,被他这么一句给砸晕了。

    “你犯了七出的妒,还有不孝,足够我有理由休了你。”王二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神冷然,转身进了屋。

    张氏愣愣看着他进去,心里莫名一慌。

    “大郎,你爹他……”张氏抓住福全的袖子,有些语无伦次。

    福全也想不透爹的用意,只皱着双眉。

    不一会,王二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扔到张氏跟前。

    “这是休书,你不孝又犯妒,把我爹娘气得多次病倒,如今又因妒忌闹得家宅不宁,我王二要休了你!”王二面无表情的,像是在陈述一般。

    休书!

    张氏眼前发花,她这辈子,就第一回见过休书,不,早在两年前,她也差点见到,只是恰好那时有孕,王二才没写,可夫妻的感情,却也坏了不少,用同床异梦来说,也不为过。

    可两口子的日子,谁不都是这么过的,什么情啊爱啊的,都是浮云,她以为,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

    可如今,王二要休了她?连休书都写了?

    那张纸轻飘飘的飘到张氏跟前,大大的休书两字映入眼中,她双膝一软,噗通的跪坐在地。

    这不是真的,她给王家生了双儿双女,嫁进来二十年,怎么会被休了呢?

    “这不是真的,我不同意,我不接!”张氏突然就发疯了,抓起那张纸就疯了一般撕了起来,扬手一撒,纸屑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你尽管撕,这样的休书,我写得一张,就能写第二张!”王二丝毫不在意,看着她那发狂的样子,还有一丝快感在。

    “爹!”王福全大怒。

    “你别怪我,怪就怪你娘,是她在逼我。”王二看了长子一眼,道:“我应了她,不纳妾了,可她,我也不要了。你们放心,可没有人和你们抢家产。”

    言毕,他走进屋里去。

    张氏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第四百三十一章 顺台阶下

    “嗯。”张氏轻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熟悉的床帐映入眼帘,她有小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她的房里呢。

    而在这之前……

    “娘,您醒了?”略带着惊喜的呼声响起。

    张氏腾地坐起来,扭过头,守在床边的正是福全两口子。

    “你爹呢?”她杀气腾腾地问。

    “爹去小酒馆了。”王福全回了一句。

    “你爹那个死人,我看他是被外面那个狐狸精给下了降头了,竟然要休了我。”张氏又气又急,道:“去,你快去把你姥婆和你舅父他们给请过来,就说娘要被王家给欺负死了。”

    王福全拧着眉,劝道:“娘,你就别和爹置气了,这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不就一个小妾吗?你替爹纳了进来,也就皆大欢喜,爹也会说你一声贤惠,闹到现在这样,有个啥意思?非要爹休了你不成?”

    “放屁,我叫你去就去,你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连你也要向着你爹?”张氏勃然大怒。

    “那娘你想想,请了舅父他们来,就能阻止爹了吗?爹说的没错,你犯了妒就可以休了你,到时候你当怎样?还不是得不偿失?”王福全不动。

    “你知道什么?那女人生了个儿子,是儿子,将来你爹有多少东西都留给他,那你和福多有啥?我说你傻你还不知道呢!”张氏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一门心思为两个儿子着想,他们倒好,就只会拆自己的台。

    “娘,那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大郎却都成了亲了,自古嫡庶有别,就算进了门子,也只是庶子庶妾,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而已。”许氏忍不住也劝:“媳妇看爹是铁了心的,真要闹到最后,他是可以不把人迎进门来,可私下里给了银子过去,咱们谁知道?可爹要把娘给休了,那才真的是亲者痛仇者快,咱们几个可就真没娘了。”

    “他,他不敢的!”张氏听了进去,却还是嘴硬。

    许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道,他不敢,休书都写出了,有啥不敢的?

    “娘,左右已经阻止不了爹,还不如您大方这一回,应了爹,喝了那个女人的茶,爹都会认为你识大体贤惠。等将来进了门,娘您是正夫人要怎么拿捏一个小妾,还不是您说了算?”许氏看她脸上颇有些些松动,又道:“娘要是不放心,不如现在就趁机向爹要了如今这个铺子,过到大郎手中,也就不怕爹给了那庶子了!”

    张氏听了,眼睛眯起,向她看了过来,似笑非笑地道:“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许氏心中一惊,可她心里确实有自己的小九九,见婆婆看过来,便笑道:“娘,您先是我婆婆,后是我姨母,我自然是向着您,为了咱们这一房着想的。”

    张氏轻哼一声。

    许氏就在张氏看不见的角度扯了扯福全的袖子。

    福全就道:“娘,我看燕银说得对,我看爹这回也是铁了心,纵然你闹了个不可开交,可那女人还是毫发无损,这不是应了那什么亲什么仇什么?”他看向燕银。

    许燕银也读过两年书,忙道:“亲者痛,仇者快。”

    张氏脸色不虞,像是在考虑。

    “要是爹真的再写休书,把娘休了回张家,一时半刻他不会迎了那女人进门,可过些日子,爹用个续弦的借口正儿八经把人抬了进来,那咱们不是要叫那女人当娘?”许氏故作惊惧道。

    “放肆!你这把狗嘴,还能吐出个象牙不?”张氏气得不轻,可那攥紧的双手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境。

    差点就着了王二的道了!

    这福全媳妇说得对,把自己休了,他王二要娶多少个人没有?要抬多少个侍妾没有?而自己呢,人老珠黄,又被休弃,还能有什么活路?

    张氏越想越心惊,脸色七彩变换的,十分难看。

    可要她就这么妥协?那不是让王二看轻。

    许氏看出她动摇,却碍于面子没台阶下罢了,便道:“娘,不如这样,把姥婆和舅父他们叫来,也好撑个场,和爹说好条件?总不能您顺了爹的意,却又什么都没抓着吧?”

    张氏一听,故作嘴硬的说了几句王二的不是,末了就顺着台阶下:“你们说得也有道理,那就这样,把你舅父他们叫来,好好把这条件谈一谈。等那小贱人进了门,我就不信整不死她。”

    许氏心中不以为然,可嘴上却是顺着张氏的意说了几句好话,让福全去叫人。

    ……

    府衙,王元儿已经从秋云口中得知老宅闹的那一场了,眉目更是厌烦。

    幸好她没跟过去,不然那乱摊子搅上身也是烦心。

    “是个举人的千金?”王元儿问。

    秋云点头道:“听二老爷说是这样的。”又问:“奶奶,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那位的底细。”

    “不用了,这孩子都生下来了,还查了作甚,二叔也没什么让人图的,了不起就是什么英雄救美的事儿。”王元儿摆手,想了想,又道:“慢着,还是去查一查吧。”

    小心为上,要是又来一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可就麻烦了,二叔没什么让人可图,可他那个位置却是崔源给安插进去的,要是奔着崔源来的,那可就够深了。

    秋云应了是,自去寻了陈枢不提。

    “奶奶,如此看来,二太太最后必然是只能顺了二老爷的意了。”秋棠递给王元儿一杯参茶道。

    “就那三条路,她是死也不会选前面两条的,她哪来的资本去选?最后也只能顺着罢了。”王元儿冷笑:“好不容易做了官夫人,叫她和离,不如叫她去死,如今她这么个闹法,不过是徒劳。”

    “也不知那郁氏是个怎样的,要是个有心机的,只怕二太太有的是亏吃。”秋棠笑道。

    王元儿也笑了起来:“既然能把二叔拢住,又生了个儿子,自然是有心计的,二婶以后只怕是没啥空当来打扰咱们的小日子了。”

    她像个奸计得逞的孩子似的,颇有些幸灾乐祸。

    张氏是个头脑简单又个性冲动的,尤其是这两年,愈发的拧不清,对上那郁氏,只怕也讨不了好去。

    “可要是闹得太过,弄得嫡庶不分,只怕也不好听。”秋棠试探地道。

    王元儿蹙了一下眉,道:“大户人家里,尚且是有这样的事出。左右咱们王家已经分了家,谁的日子过得怎样,那也是各人的修行。”

    分了家,远离了闹剧,管他二房怎么闹呢,只要长房的掌得起来就成,长子嫡孙嘛。

    陈枢很快就把王二的那个外室郁氏给查了个祖宗三代,还真的是个良家子出身,她爹是个举人,为人十分的古板老旧,老妻已没,他就带着闺女过日子,虽然是举人,可日子过得十分清贫,就靠了郁氏做女红以及给人当先生维持家当。

    那郁老头是个心心念念想要考进士的,所以也没去做什么官,而是一门心思考进士,可也是屡试不过。

    而就这么着,闺女大了,当地有个恶霸看上了郁珍娘想要娶了去做小妾,郁老头自然不肯,和人家一个争执经不住打就死了,剩了郁氏一个。

    那恶霸见孤女,自然更不会放过,也就是这时候,王二这县丞正好因公务巡到了那个镇子,救了郁氏,带回了蓟县,一来二去的,两人就成了好事。

    那郁氏,也不过年十八而已,一直跟着她爹认字,也是有些见识的。

    “二叔若有意抬举,这倒是可以做个贵妾了!”王元儿听了就笑了。

    举人之女,好歹是读书人家出身的,生得又年轻貌美,又有见识,带着这样的人儿出去应酬,总比带了粗鄙的人老珠黄的张氏出去要强吧!

    王元儿几乎可以想象到以后张氏的日子,只怕是要一天到晚和那郁氏斗得不可开交呢。

    王元儿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了过来。

    王元儿一喜,站了起来迎出去:“你回来了?”

    崔源走了进来,却是站住了,道:“你别过来,我身上有寒气。”说着,他自己站在火盆边烤火,问:“刚刚就听见你笑,何事这么欢喜?”

    王元儿抿唇一笑,就将王二的事给说了,坏心地道:“我就是想到二婶以后的日子不好过,就觉得挺乐的。”

    “你啊,都快要当娘了,还这么调皮,可别教坏了我儿子。”崔源烤走了身上的寒气,一点她的鼻头,拉了她的手坐到美人榻。

    “你好像一点都不意外。”王元儿挑眉。

    “我略有所闻,之前师爷有所察觉,但没细说,我想着这也不是什么事,也懒得去查。”崔源耸耸肩。

    王元儿愣了一下,嗔道:“这话可别叫二婶听见了,不然真不知该怎么怨你呢!”

    崔源一脸的无所谓,岔开了话题,问起了她的肚子如何。

    他回来,王元儿也不愿意拿了这些琐碎事去说,亲亲热热的和他说起了肚子里的孩子,又问了宫里的清儿,得知她如今已经和皇上破冰,重得了恩宠,那是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三十二章 认命妥协

    为了王二要把纳进门一事,张氏心里再不岔,这权衡过利弊,终是听从儿子媳妇的建议,不情不愿的退了一步,并把娘家人请来撑腰做主。

    可见到娘家人,她心里又蠢蠢欲动起来,想着要不要争取一下,让家人帮着她打压一下王二,让他取消这个念头。

    可她却低估了自己在娘家人跟前的份量,也高估了自己娘家人的心性。

    听到事情来龙去脉之后,娘家人根本就没想着替她出头,去把王二抽一顿,反而劝着她顺势而为识时务,帮王二体体面面的把人抬进来。

    更甚的是,她的兄长还说她太作,说:“那些个贫农,只要手里多两个钱多两块地都想着多娶一门妻房呢,更别说这当官的老爷了。”

    又说:“你都是能当祖母的人了,可别想着和离什么的,要是逼得王二把你休了家去,咱们也是无可奈何的,咱们家能有啥和王家斗?再说了,咱们如今日子也是艰难,可护不了你,纵使你大归回了娘家,住一天两天倒是可以,长住却是不可能的。”

    听听,这是做兄长该说的话吗?没给她出头就算了,还万般嫌弃她,生怕她占了娘家的好,事先就断了她的后路。

    这就是她的娘家人!

    张氏的心拨凉拨凉的,再看自己老母,她是一声都不出,显然是认同兄长这话的。

    连自己的母亲都认为,她要是大归,连娘家也回不得。

    想到这点,张氏更觉心里发苦,心底发寒。

    这还没了,兄嫂还哭起了穷,说小莲当初招惹了崔源那事而闹的名声不好,一直没找着好人家,如今好不容易找了一家好的,可这嫁妆还没啥着落呢。他们帮张氏出头和王二讲条件,她这做姑母的怎么都要给小莲一份好嫁妆。

    张氏这才清楚的认识到,娘家人是靠不住的了,他们是没有能耐给自己出头做主的。

    而让张氏更觉难堪的是,他们竟然越过自己,想用这事拿捏王二给几个侄儿某个衙门的差事。

    不是替她出头,而是趁火打劫。

    看到王二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张氏欲哭无泪,心如死灰,恨不得钻了地缝去。

    娘家靠不住,丈夫和自己离心,儿子也和自己不那么亲,原来,一旦出了事儿,她已经无人可依靠了,这如何叫她不绝望和难受?

    王二当官也有快两年了,心计和见识自不比从前,自然是不可能被张家人拿捏住的,也不会应了他们的要求,更不怕他们拿了这事儿去说话,一时,事情就这么僵住下来。

    如此两天,张氏自己又退了一步,她同意郁氏进门,但条件是如今的铺子得先分给了福全,还要买一个铺子在福多名下。还有那郁氏,要给她磕头敬茶,以后尊她为主。

    王二一心想要给郁氏名分,更想幺儿早日认祖归宗,对于张氏的要求自然应了,反正他也没想过啥都不给两个儿子。

    如此达成了协议,就等着郁氏出了月子就正式接了她们母子进门,这事算是就这么了了。

    ……

    王春儿听了这事,带着几个孩子上门,天气严寒,个个裹得跟粽子似的,脸也冻得红扑扑的,让王元儿瞧了好笑。

    “这大冷的天,你又何苦带了他们出来,这北风可就跟烧刀子似的,刮得人脸生痛,你瞧九儿这脸红的。”王元儿嗔道。

    “在家里也是闹的慌,这搭木的,钉钉子的,吵吵闹闹,干脆带了过来躲闹。”王春儿笑着道:“顺当过来来蹭饭,大姐可别赶了我们母子出去。”

    她家孩子多了,又添了下人,这住的地方够是够,但侯彪的意思是孩子会越来越多,大了的话屋子也是不够住的,趁着这手上宽裕,干脆就把自家房子扩建,所以这些天家里都是兵兵乓乓的响,吵得很。

    这些年她嫁了,夫唱妇随的,日子过得顺遂,如今更是儿女双全,就更满足了,身材丰腴了些儿,使得眉目更为的温柔,十分慈和的样子。

    所以这一逗趣,倒是难得有些俏皮。

    王元儿故作板起脸,道:“几个孩子我自是不会赶的,至于你嘛……”

    她故作高深,脸上却没有什么怒意,王春儿难得作小女儿娇态软言说了两句好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她的小儿子不明白大家笑啥,可看到娘和姨母都笑了,也跟着拍着手咯咯地笑,虎头虎脑的十分趣致。

    王元儿看了稀罕不已,伸了手就想去抱,可把大家都吓了一跳,连声阻止。

    “奶奶,不可,您身子也有公子呢!”

    “奶奶,您这身子重了,可抱不得。”

    王春儿也是唬一跳,道:“等我甥儿出生了,你要抱多久都成,现在可别瞎折腾了。”

    王元儿哭笑不得,但也没坚持,逗了几个孩子几句,让小丫头和妈妈带了他们出去玩儿,不忘交代别去玩雪,免得冻坏了,毕竟这天太冷了。

    等孩子们都出去了,王元儿又遣了身边伺候的,这伺候的见此也都识趣,知道姐俩是要说体己话,便都上好了茶和点心,拨旺了火盆才退了出去。

    姐俩歪在美人榻上说话儿。

    两人先说了今年天比去年寒冷,大雪一场接一场下,听说有些地方已经压垮了房子,一时都有些堵心和担忧。

    王春儿不愿长姐这么重的身子了还愁心,便把话题说到了王二纳外室上。

    “……二叔可真是,去了那边才多久,就学了那些,还整什么外室,真真是……”王春儿一副嫌弃的样子。

    王元儿懒懒地歪在大迎枕上,手里拿了一只橘子在剥,橘黄的橘皮在她青葱似的指尖下掰成了一朵花样,极是好看。

    “自古英雄救美就是带了点缱绻的色彩,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又是举人之女,温柔体贴,二叔焉能不动心?”她递给春儿一半橘子肉道:“尝尝,你姐夫从京里带回来的,说是贡品,挺好吃的。”

    王春儿接过尝了尝,点头道:“姐夫就是疼你。”又道:“我看二叔是起了色心,二婶再不是,也给他生了双儿双女,无功也有劳,他却说休就休,就为了抬那个女人进门。”

    “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总认为自己有权有财了,女人就可以一箩筐,享尽美人恩,却不知道,这美人恩也不是那么好享的,这女人多了,是非就多,后院也乱。你就看着吧,这之后,老宅有的是闹腾。”王元儿冷笑。

    王春儿抿了一下唇,道:“倒是难为了阿爷阿奶,都这个年岁了,也不得安宁。”

    “若然不是咱们爹娘早去,我们长房理应接了他们来养老,如今倒不是不可以,就是为了顾全二叔的面子。”

    王春儿便道:“可要是闹腾太过,我可看不过眼去,管二叔的脸子如何,总是先紧着阿爷阿奶他们的。”

    王元儿笑了笑,不置可否。

    “大姐,难道不是?”王春儿看她这个表情,不由愣了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大姐对爷奶没有那种特别儒慕的感觉,这倒也不是说她不孝顺,这些年,大姐对爷奶的孝顺也是挑不出刺来,但论亲近,总是差了那么一截半截。

    王元儿自是不知清儿的想法,捧了茶碗抿了一口,道:“你说的是,但别说二叔不同意,爷奶他们也肯定不会来长房住的,他们哪里舍得?”

    二叔要脸面,爷奶他们也不会让他们被人指着脊骨说不孝的。

    说到底,心也都是偏着二房吧!

    王春儿也想到这一点,叹了一口气,又道:“不过二婶也是没全笨,还能晓得先把铺子什么的抓在手里,这点倒是符合她的性子了,总不服球。”

    王元儿笑了起来:“说她聪明吧,其实也不然,使这么点小心思,若你是二叔怎么想?他还好好儿的活着呢,二婶倒是先谋着他的东西了。他心里还能没有点小膈应?”

    “这……”

    “再说了,二叔如今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还怕挣不来家业?他要是恼二婶了,偷偷的给那外面的置点什么,还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磕的事?”王元儿慢条斯理的道:“二婶啊,到底是目光短浅了些,看不到长远的。”

    王春儿细想,顿时心惊,可不就是这个理吗?二叔现在就能把人藏着一年还生下儿子,将来想要给他们母子置办点什么,还不是看他的心思?倒是二婶,现在是拿到了点东西,可以后呢?

    虽不想把人心想得忒坏,可王春儿未免觉得心寒。

    “所以有句话说得挺好,争一时之长短,未必就是胜了赢了,目光放远些,未必就亏了。”王元儿淡淡地笑道。

    王春儿一脸的若有所思。

    “如今就看二叔会做到哪一步吧,不过老宅接下来都不会平静,这是必然的了,到底一山不能容二虎。”

    “那看来二婶接下来也会很不得空来叨唠了。”王春儿挑眉笑道。

    她哪话是什么意思,王元儿很清楚,忙着宅斗,如何有空?

    姐妹俩相视一笑,遂岔开了话题。

第四百三十三章 侍妾郁氏

    景盛四年的冬,大雪下了几场,沸沸扬扬的,将世界都铺上了一层白。

    而在这个冬日,王二的那个外室郁氏抬进王家门的时候已经是进了年关十二月了。

    没有八人大轿,没有大红嫁衣,侍妾只能穿粉色的衣裙,坐着一顶小轿就静悄悄的进了门。

    听说敬茶的时候张氏还刁难了一下,让她跪着听训导,若不是王二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估计张氏都不愿意让郁氏起来。

    秋云和老宅的梅枝玩得极好,几块点心,梅枝就一股脑的把敬茶的过程给秋云说了。

    秋云回来学给王元儿听:“说是二太太就跟脖子歪了似的,只斜着眼看郁姨娘呢,像这样。”她学着张氏的样子。

    王元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大肚子,笑着道:“你倒是学得灵活灵现的。”

    秋云嘻嘻地笑。

    “奶奶,老宅的郁姨娘带着正少爷来给奶奶磕头请安。”冬梅走了进来报。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王元儿挑眉,这郁氏昨儿才进门,今天就来给她请安,倒是个知机的。

    不过是纳一个小妾,王二碍着面子,并没有大张旗鼓,而王元儿这出嫁的姑奶奶,又是五品的诰命,更不可能前去观礼,不然那可真真是抬举了郁氏,也丢了自己的身份了。

    她也想到这郁氏会过来请安,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她自己来的?”

    “是二老爷陪着一道过来的,二老爷说要找大人说话。”冬梅回话。

    王元儿心下冷笑,只怕说话是假,给那郁氏做体面才是真吧!

    王元儿有些腻味,张氏她是不待见,可并不代表她就待见一个小妾,而二叔这样抬举这小妾,置他的嫡妻于何地?

    妻即是妻,妾即是妾,王二自己不端正态度,他的后院绝对会不宁。

    王元儿想到憨厚又乖巧的福多,便对秋棠吩咐了几句。

    二叔太得意了,以至于忘了形,总要让人提醒两句。

    王元儿慢条斯理的喝了一盏茶,这才让人把郁氏请进来。

    郁氏听到王元儿传,心里是松了一口气,抱着儿子满哥儿随着通传丫头来到王元儿的小待客厅。

    有丫鬟掀了帘子,高声通传,郁氏这才走了进去,热浪迎面扑来,让她长吁一口气。

    “妾身郁氏见过大姑奶奶,大姑奶奶万福吉祥。”郁氏双手交叠轻贴在腰身,屈膝行礼,并不敢正视。

    “郁姨娘不必多礼,起吧。”王元儿淡淡地笑着抬手,仔细打量这郁氏。

    柳叶眉,瓜子口脸,皮肤白皙,身姿纤细,倒是个美人儿,一派弱质芊芊的气质,难怪会让二叔神魂颠倒。

    郁氏抬头。

    但见那正前方,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少妇坐在铺了软垫的太师椅上,她穿着居家的石榴团花褙子,祥云大团牡丹的襦裙,发丝轻轻松松的挽了个纂儿,只插了一支八宝玲珑翡翠步摇簪子,双耳戴着花生米大小的红珊瑚耳坠子,端的是喜庆。

    并不华丽的装扮,可浑身上下所散发出来的贵气,就直逼人眼球。

    听说这大姑奶奶嫁给大家贵族,妇凭夫贵封了个五品诰命,而她的胞妹更是在宫里做皇妃娘娘,这所穿所戴,自然不是那寒门小户能比的。

    “妾听老爷说大姑奶奶的身子也重了,妾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闲时做了两身小儿衣裳,大姑奶奶若不嫌弃,就赏着顽罢。”郁氏温柔地一笑,又从跟在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拿了一个小布包,上前奉了。

    秋棠上前接过,看向王元儿,见她点头,便打开了。

    一件用料上剩的小衣裳,绣着百福祥云,针脚细密,可见是用了心的。

    而另一件,更是绣上了一只小麒麟,十分的繁复,那麒麟的眼睛还挺灵现的。

    这是按着男孩儿的性别来做的衣裳,说没用心,还真说不过去。

    “这女红做得可真出息,郁姨娘你有心了。”王元儿笑着夸了一句。

    郁氏显得很高兴,略带羞涩地道:“比不得姑奶奶和身边几个姐姐的手艺,还看得上眼那是这衣裳的福分了。”

    王元儿笑了笑,把手上的衣裳都交给秋棠收起,才看向她身后一个丫鬟,正抱着一个孩子。

    “那是满哥儿么?”

    王二给这个儿子起名叫王福满。

    郁氏连忙抱了儿子上前,想要跪下,嘴里道:“满哥儿给长姐磕头请安,愿长姐福寿安康。”

    “抱着孩子就别跪了。”王元儿说道:“上前把哥儿让我瞧瞧?”

    郁氏应了一声,抱着儿子走到她跟前,王元儿扶了太师椅的扶手,探头看过去。

    小家伙才两个月,小小的,皮肤挺白,小嘴抿着,看着样子像郁氏多点。

    王元儿看过来的之前,他还睡着,她这一看,他就睁开了眼。

    “哎哟,满哥儿睁眼,这是给长姐打招呼呢。”郁氏见了就笑道。

    确实是个会说话的。

    王元儿道:“我身子重,就不抱他了。”又侧头看了看秋棠。

    秋棠便将王元儿备下的见面礼拿了出来,王元儿接过递给郁氏,道:“孩子长得挺精神的。我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满哥压惊,健健康康的成长。”

    那是一只金镶银的长命锁,锁是赤金,不算特贵重,却也不失礼,倒是符合身份。

    “满哥儿多谢长姐。”郁氏心中欢喜,忙的又屈膝福了一礼。

    她就是怕这大姑奶奶看不上满哥儿,毕竟出身在庶,如今看着虽然淡淡的,但也没厌恶。

    王元儿又说了几句话,面上露出疲色,端了茶。

    郁氏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见此便提出告辞,王元儿也没有留,让人送了她出去。

    “倒也还知道分寸。”她一走,王元儿便对秋棠道。

    “到底是举人之女,读过几年书,眼劲儿该是有的。”秋棠笑道。

    王元儿嗯了一声,道:“可惜没守得住,做了小妾。”

    堂堂的举人之女,嫁给谁做正头娘子不好,又生就那样的颜色,偏偏就给人当了妾。

    “这都是人各有命。”秋棠淡笑。

    王元儿想到了王清儿,还不是这样,虽然是皇妃,可也只是个妾。

    她脸色有片刻不虞,看着窗外那屋顶上的皑皑白雪出神。

    好半晌,她才收回了视线,道:“快到腊八了,让潘立洪家的拿了菜单子来,今年的腊八粥多熬些,给各家送一份。”

    “哎。”

    ……

    却说郁氏抱着儿子回了王家,就看到张氏站在廊下,黑着一张脸看她。

    张氏目光落在了满哥儿的襁褓上,那里放着一个长命锁,脸色更是变得难看,心道这王元儿是不是疯了,竟然给这贱种这么贵重的见面礼,是存心让她不自在吗?

    “见着了大姑奶奶了?”张氏明知故问。

    郁氏温温柔柔的笑,福了福礼:“见着了。”

    “大姑奶奶年纪轻,她抬举你们母子是你们的福分,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异想天开的作出一些丢脸的事来,不然纵然有老爷护着你,我也是容不得你的。”张氏看到她那张脸,就觉得心肝痛。

    “太太教导的是。”郁氏还是不温不怒的。

    张氏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不痛不痒的,十分的光火。

    “我看你的女红不错,正好,你嫡亲的姑奶奶的闺女要做五岁生辰,你给她绣一副百花齐放的绣屛做贺礼吧。”张氏又道。

    郁氏一愣,秀眉轻轻的拧了一下。

    “怎么,不愿意?”张氏瞧了个正着,心道小贱人,进了门,我还拿捏不住你?

    郁氏很快就笑着摇头:“太太说的哪里话?我只是想问,表小姐是哪个日子过生辰罢了,我只怕赶不上。”

    “她在二月过生辰,你有的是时间。我和你说,这可是老爷的头一个外孙女,她母亲又是老爷的第一个孩子,打小就宠的很,爱屋及乌,这外孙女也是没人能及的,更不是那阿猫阿狗能比的。你可要用了心的去绣,讨了姑奶奶的欢喜,少不得赏你。”张氏像是给自己添底气似的,不住拿了孩子说事,又说到赏字,好似在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是,妾身记住了。”郁氏低眉顺眼的,心里却满是不以为然,谁不知道那外孙女是怎么来的,张氏一口一句阿猫阿猫,不就提醒自己的孩子是庶出,她那个外孙女又好到哪去?

    张氏看她那半点不受影响的样子,心里更是腻味,哼了一声,摔门进去。

    “姨娘。”

    郁氏的贴身丫鬟心怡皱着眉上前,脸色忿忿不平。

    “收起你那副脸色。”郁氏低声呵斥,道:“我们去给老太太和老太爷请安。”

    张氏不过是只没牙的老虎,她还怕了她不成?只是她到底是嫡妻,自己一个刚进门的侍妾却不好和她对上。

    等他们母子在这王家站稳了脚跟,张氏,不足为患。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得了王家人的喜欢,做低伏小,才是她该做的,绣绣屛又有什么的?她从前做绣品还做得少了么?

    如此想着,郁氏嘴角微微勾起,抱着儿子来到了正房,脆声道:“满哥儿来给老祖宗请安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和盘托出

    腊八一过,又是除尘挥洒,送灶王,打新饼,准备过年。

    王元儿的身子已经快足月了,胎位已经下来许多,不但是崔源还是这伺候的下人,都如临大敌,在她身边更是时刻有人跟着,只差去茅房都跟上去了。

    对于众人的紧张,王元儿开始觉得哭笑不得,后来在他们这渲染下,自己也觉得有些紧张了,毕竟她年岁也不算小了,又是头一胎,就怕有什么损失。

    崔源更甚,天天召了郑嬷嬷和秋棠去问王元儿的身子如何,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兴许这产期将近,胎儿动得就更频繁了,王元儿晚头睡也不太安稳,总要靠崔源帮着才能翻身。

    就因着王元儿的身子,他们也就没回去京中崔家过年,王元儿就备了整整一车的年礼回去,又派了身边的陪房袁家的一道前去给崔家诸位长辈请安,里里外外都做的极周到。

    十二月的寒冬,大雪一场接一场的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时甚至能听到雪飘的声音。

    王元儿睡得极不安稳,梦里光怪陆离,一会是前世的影像,一会是今世小时侯的事儿,两相交错,分不清前世今生。

    忽而,是地动山摇,山洪暴发,天水无情地汹涌而下,让人提防不及,瞬间就被冲了个人影全无。

    王元儿浑身抖了起来,不住的颤着,额上满是汗水。

    “不,不要……救命,救……”

    崔源被她呼叫的声音惊醒,不由坐起,点了灯,小心地翻过她的身子,只见她满头大汗,不由轻轻拍着她的手叫:“元儿,元儿。”

    王元儿只觉得自己站在一片汪洋当中,突然小腿一个痉挛,强烈的痛意使她尖叫一声,沉了水去。

    尖锐而强烈的疼痛像是从梦中传来似的,清晰得让人可怕,王元儿猛的睁开眼,眼泪汪汪的,手往小腿摸去:“腿,疼,好疼。”

    崔源掀开被子,卷起她的裤腿,果然见那青筋凸显,知道她是抽筋了,便伸手去给她轻轻的按摩着,嘴里道:“不怕,不怕,我在这呢!”

    王元儿呜呜地哭。

    外间,负责守夜的秋棠隔着小门问:“二爷,奶奶,可是有什么吩咐?”

    “无事,二奶奶的腿抽筋了。”崔源回了一声,看到王元儿脸色苍白,又道:“去拿点热茶来。”

    秋棠应了一句,脚步声远去,很快又响了起来,随着敲门声和秋棠的招呼声响起,她端着茶走了进来。

    眼见王元儿脸色不好,她心中微惊,先是扶起她喝了水,又不动声色的给她把了脉,看崔源看过来,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好半天,王元儿才缓了过来,可脸色依旧是不好。

    “觉得可好些了?”崔源担忧的看着她。

    王元儿摇摇头,觉得心跳的极快,梦里,洪水淹没她的时候,没有呼吸的感觉是那么的真实。

    她的身子微微的抖了起来,崔源皱起了眉,问:“怎么了这是?刚被梦魇着了,现在也醒来了,没事。”

    他拥过她,轻轻的拍着。

    “不是的,不是做梦,是真的。”王元儿伏在他的怀里,哭着道。

    “什么假的,你看我这不是在这吗?”崔源温声哄着她。

    王元儿摇摇头,坐直了身子,透过泪眼,眼神悲戚。

    崔源感觉不对,她似乎太入梦了。

    王元儿一把抓住他,抿了一下唇,咬了咬牙,道:“……三十年元宵,先太子因和庶母发生不伦,被禁于太子宫中。三十年端午,太子以侍疾为由,毒杀先皇,后景五王爷登基为帝,改国号景盛,景盛五年,长乐镇持续下雨三月,香山突发山洪,镇被冲毁,死伤无数……”

    崔源听着听着,脸上慢慢的变了,看着王元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

    “这都不是梦,而是我实实在在的经历过一回。”王元儿的眼泪掉了下来。

    什么意思,什么经历过一回?

    还有,先皇被太子毒杀的事早就掩埋了的,她一个大门不出的小女子,又是如何知道这样的皇家秘闻。

    还有那什么山洪,又是怎么一回事?

    “谨之,我是千真万确的,重活了一回,我刚刚所说的,都是我前世所经历过的。”王元儿哭着道。

    崔源整个人都十分凌乱,他看了看房门,是关得紧紧的,便压低了声音道:“元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

    王元儿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的掉下来。

    “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香山,真的会发山洪,长乐镇,会被毁灭的。”

    她顾不得了,背负着这样的秘密,她实在太难受了,尤其是看着景盛五年就要到了,她就越发不能淡定。

    就算会被他看作是一个怪物,她也要和盘托出,他崔源是她的夫婿,是她的的枕边人,是她这辈子只能依靠的人。

    她,只能信他!

    她也希望他信她!

    “你别急,当心我们的孩子,你慢慢说,我都听着呢,这是怎么一回事?”崔源下了床,重新倒了热茶,递给她喝了一口,又拿过帕子擦拭她的眼泪。

    温热的茶水进入喉间,王元儿才感觉好了些,看着崔源鼓励的眼神,咬了一下唇,道:“前世,我……”

    她半是回忆,半是陈述的将前辈子她所知道所经历过的事,给娓娓道来,没有半点掩饰隐瞒,更没有半点添油加醋。

    “前世的你竟然嫁给那什么李地主?”崔源瞪大眼,又皱起眉。

    他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和感觉,与其说他在听故事,可这故事却又这般的真实,尤其那些皇家的秘闻,他可以肯定的是,王元儿是千真万确的只是一个贫家女,是不可能接触到这样的秘辛的。

    可眼下,听到王元儿说她前世是嫁了人的,还是个油头大耳的老男人的填房,他登时觉得十分的腻味,更多的是愤怒!

    难怪,她故然对老宅的老祖宗孝顺,但并不热切,对二房的叔婶更也谈不上多亲热,原来是因为如此吗?

    因为前世的因,造就了今世的果!

    王元儿含着泪点头,道:“还有宝来,三岁就没了,至于清儿她们,我根本不知她们来找过我,也是我这辈子才晓得,你不知道,我上次做梦……”

    她又把上次做的一个梦给对崔源说了,道:“也是因为那个梦我才知道,前世,清儿是带着兰儿去了京城,至于她是不是如这一世那样做了皇妃,我却是半点不知。”

    崔源惊讶万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我也知这事太匪夷所思,可却是真的。”王元儿苦笑,继续道:“前世,得知长乐镇这边发了山洪,死伤无数,那李地主又逼我和他儿子……”

    她话一窒,有些迟疑。

    如果让崔源知道,她前世曾被这样欺负和糟蹋过,他心里会怎么想?

    崔源却是从她的话音里知道那是什么了,胸口立时蹿起了一股愤怒之火。

    李地主,好,很好!

    “清儿她们不知所踪,长乐镇又被毁了个彻底,我自己又是过着那生不如死的日子,我是再也不想活了,把那李地主的儿子杀了,然后自裁。”王元儿呵呵地笑,眼泪潸然落下:“我杀过人,我曾杀过人的。”

    听到她说自裁,崔源心头一紧,连忙拥紧她:“你怎这般傻?”

    “弟妹都没个好全的,我自己活着又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总比苟延残喘的好。”王元儿流着眼泪,却是松了一口气,道:“死了就是解脱,那料我一睁眼,就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爹爹刚去世不久,我当时也是觉得不信的,后来才慢慢相信,我是真的重生了。”

    她的话到这里,崔源已是石化当场。

    他素来是个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人,可眼下听闻这些天方夜谭一样的‘故事’,也未免满面惊愕。

    “你……重生后,事情都发生得一模一样吗?”崔源半晌才问。

    王元儿摇头:“有些是一样的,有些却不是,比如景帝登基,前世是开了恩科的,但那是文科举,可这一世,却是武科举,狗蛋也才参了军,而前世,他却是做了杀人如麻的土匪贼子的。我问过他,卓凡就是二当家,想来前世也是一样的。只是这开武恩科,改变了命运而已。”

    “至于我,就更别说了,趋吉避凶,那李地主来了,我也是远远避开了的。”王元儿苦笑道:“这香山,前辈子是会发山洪的,这辈子却不知道会不会改变。能有改变,自然是好,若是没有,还是会发生,那……”

    崔源也想到那个画面,若真是这样,损失暂且先不说,这死伤的人数,也忒惨了些!

    “真的会发生吗?”他喃喃地问,也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老天爷。

    “我希望不会。”王元儿看着他,道:“但防范于未然,却是对的。”

    “你的这个事,还对人说过吗?”崔源看着她问。

    王元儿摇摇头,呐声道:“在你之前,我并没有泄露过天机,可随着我的重生,有好些事都不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真的是我泄露了天机,老天爷会惩罚我把我带回去吗?”

    崔源听了脸色一白,紧紧拥着她,吼道:“不许你胡说八道!”

第四百三十五章 真假难辨

    王元儿和崔源几乎一夜没睡,两人说了大半宿的前世今生,直到天要蒙蒙亮了,王元儿这个大肚婆才撑不过周公的召唤,迷迷糊糊的重新睡了过去。

    她说出了心里一直背负的秘密,自信心安,倒是睡得香甜,却是苦了崔源,熬了一夜,眼皮下一片青黑。

    “二爷,您这是?”

    打开房门,秋棠捧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看到崔源那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

    崔源举起食指抵在唇边,嘘了一声:“二奶奶刚睡下不久,不用去叫她了。”

    秋棠点了点头,看他走了出去,不由纳闷,难道这两人是一宿没睡?

    崔源还在消化王元儿所说的事,脑海中有些浑浑噩噩的。

    一个人还能重生,这说出去,估计以为他是疯子吧,也没有人信吧。

    可偏偏,王元儿就是那个重生人,还说得这么有条有理,如果说是做梦,会有人把一个梦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吗?

    “二爷,这是您要的书。”陈枢把崔源吩咐下来要找的书籍给放在了桌案上。

    崔源捏着眉尖,点了点头。

    “陈枢,你有没听过一个人活两世的故事?而两世都是一模一样的。”崔源突然问。

    陈枢一愣,遂笑道:“这哪有这样的人,又不是话本子里写的,不喝孟婆汤,还记得上辈子的事,就算是再投胎,那也是新的一世,哪有一模一样的。”

    “是吧!”崔源苦笑,拿起那书本,猛然想到一个人,目光一厉,道:“你去查一个人,完完全全的,祖宗三代都给我查清楚。”

    他将那李地主的名字和地址给说了,陈枢没有半点疑问,领了命就去了。

    崔源这才打开陈枢拿来的书籍,那是长乐镇的真实史记,记录着太高祖建国以来,长乐镇的发展历程。

    这看着,看着,崔源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原来百年前,香山还真的发生过突发山洪的事。

    不仅如此,那一年还发生过地动的天灾,以至于那年的高祖,这就是景帝的祖父被百姓称帝德有损,为天不喜,才导致天怒人怨,地动山摇,山洪暴发。

    崔源双眉拧起,若是长乐镇再次发生这样的事的话,那会不会也有人质疑景帝的登位?

    景帝登位五年,虽说如今位置已经坐得稳了,但或多或少的有一些旧的太党在蠢蠢欲动,虽然一时半刻蹦达不起来,但若是有心在民间一传,保不齐会对今上的名声造成影响。

    早两年南边那场天灾,不就是如此吗?

    合上书本,崔源走出书房,看着远处的香山沉思起来。

    已是寒冬腊月,今年的大雪下得多而大,香山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能依稀看到光秃的树丫,那样的静谧和纯白无害。

    这样的香山,会真的在明年爆发出它的怒意吗?

    一时间,崔源竟有些觉得真假难辨,皱着眉沉思起来。

    王元儿睡醒一觉,已是辰时末刻,看向窗外树丫上的皑皑白雪,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的。

    肚子传来一声咕噜响,腹部的小包子也踢了几下,她露出一个笑容,安抚的摸了抹肚子:“是娘贪睡,饿着你了!”那凸起处又踢了一脚,似是在回应她。

    王元儿浅浅地笑,才叫人:“外面谁在!”

    “奴婢在。”冬雪走了进来,道:“奶奶,这都快晌午了,您可醒来了。”

    王元儿有些不好意思,道:“都这个点了?你们咋不来叫我起呢?”

    “是二爷说您天亮才睡着,不让我们叫您的!”冬雪抿着嘴笑:“二爷可真心疼奶奶!”

    王元儿听了心甜如蜜,暖融融的,心想幸好是没在长辈跟前,不然哪家媳妇这么晚才起的?没得让人说闲话!”

    “二爷呢?”王元儿在她的服侍下一边穿戴,一边问。

    冬雪帮她套上粉色绣牡丹褙子,道:“二爷带着秋爷出去了,也没说去哪!”

    王元儿的眉皱了一下,倒也没放在心上,心道估计是去哪里执行公务了吧!

    已是临近晌午,王元儿干脆是早膳和午膳一起吃,用了午膳后,郑嬷嬷又来给她摸肚,道:“这胎位又下了一点,奶奶可要仔细些,估摸着这十天八天内就要发作!”又对其她服侍的丫头都要警醒些。

    王元儿也感觉到这位置是往下了,自然也笑着点头。

    她睡了一觉,精神头足足的,眼看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便将家里头的管事妈妈们都叫来问话,这除夕什么的,她和崔源成亲后,这算是头一年自己做主,自然也要办得妥帖和热闹。

    还有过年请宴,来拜年的肯定也不少,那时估摸着王元儿也生产了,月子里不好操劳,自然也要提前做好准备。

    吩咐完管事,王元儿又理了一番娘家过年的事宜,才叫可以歇息,坐得久了,便扶着冬雪她们的手在院子慢慢走动,生产的时候也好顺遂些。

    “奶奶,救我,秋棠姐怕是要撕了我了。”正溜着圈儿,秋云怪叫着跑过来。

    冬雪连忙挡在王元儿跟前,就怕这丫头动作刹不住,撞到了王元儿身上去。

    王元儿瞧着她的举动,暗自点了点头,是个细心的。

    好在秋云虽是个大咧咧的,但也在离王元儿五步远就放慢了脚步,十分敏捷的躲在了她的身后。

    而跟在她身后的,秋棠红着脸小跑过来,差不多到了,才脸红红的给王元儿请安,一边拿眼去瞪秋云,仿佛在说,小蹄子,还不给我过来?

    秋云吐了吐舌头,就是躲在王元儿后头。

    “你们这是作甚么呢?都老大不小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追追赶赶的。”王元儿觉得好笑。

    “奶奶,没啥,我们逗着玩呢!”秋棠忙道。

    “奶奶,可是天大的消息,你道我刚才瞧着什么?秋棠姐刚刚在做男人衣裳呢,那布料我可认得,是您在端午的时候赏给陈管事的。”秋云快嘴快舌的道。

    王元儿惊讶地看向秋棠。

    秋棠涨红了脸,又羞又恼的瞪秋云。

    秋云却是半点不怕她,只管偷偷地笑。

    秋棠只好红着脸道:“之前陈管事给我捎了些难得的药材回来,投桃报李,他让我帮着做件衣裳,我才帮他做的。”

    王元儿却是瞧出了点苗头,干脆将她们叫进屋里说话。

    “你和秋云是最早跟着我的,眼下我都成亲了,你们年岁月也不少了,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要及早说说。是放了你们出去,还是配了人,再回来我身边做个管事娘子?”她笑眯眯地看着秋棠问。

    秋棠和秋云都红了脸,秋云是个胆大的,撞了撞秋棠,道:“秋棠姐比我大,奶奶可要先紧着她。”

    秋棠的脸都红得像那烧着的炭了,低了头道:“我也不过比你大几个月而已。”

    “嘻嘻,大一天也是大,你可要快点下手,我可听着底下好些丫头都夸陈管事呢,有些妈妈也都拐着弯打听他的情况呢!”秋云挤眉弄眼地道。

    秋棠听了呐呐地道:“这和我又有什么关联,他娶谁,又不是我做主的。”

    她说得一脸无所谓,但几人都听出了里面的蔫蔫之意,心下了然。

    只怕这妮子是对陈枢也动心了呢!

    “话却不是这么说,所谓好女百家求,好男同样亦然,陈枢是个能干的,性子也好,这些年跟着二爷东跑西跑也尽心,以后的造化也不会低,至少一个大总管是跑不了的,也确实是个好夫婿人选。”王元儿笑道:“你们俩呢,都是我器重和得用的,我私心里自然是想你们嫁人了也回来服侍我,所以,这瞧准了,可要来说,别等错过才知后悔。”

    秋棠脸红耳赤,好半晌才道:“这原也不是该女人来说的事。”

    “哟哟,有人果然春心大动了呢!”秋云揶揄地挤兑她。

    秋棠羞恼不已,作势去打她。

    王元儿笑眯眯地看着二人打闹,道:“好了,都消停些。”又道:“秋棠说得也对,这也不是该女人来说的,他陈枢要是有心,自然会求到跟前来,且等着就是。”

    “我就等着吃好姐姐的酒了。”秋云笑嘻嘻地搂着秋棠的手臂道。

    秋棠推了推她,推不动也就由她去,道:“你也别五十步笑百步,你自己也是老大不小的。”

    秋云吐了吐舌头,倒也不脸红,道:“我看中了人肯定要让奶奶做主,奶奶眼光好,也给我挑一个呗。”

    “我只怕我挑的人你不中意。”王元儿指着她笑。

    “奶奶别管她,总要找个妥帖的人把这猴儿给拴住了才好。”秋棠忙道。

    秋云连声讨好卖乖,众人笑成了一团。

    “爷回来了。”外面,有小丫头报。

    婢子几个连忙站好。

    崔源大刀阔斧的走了进来,众人齐齐请安。

    “去哪整的这么一身回来?”王元儿看到他身上的衣裳脏了,不由问了一句。

    崔源倒没正面回答,而是看向秋棠她们:“送些热水进来我沐浴。”

    秋棠几人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崔源这才进了内室,见只有王元儿跟了过来,便一边解着外裳一边道:“我和秋河上了一趟香山。”

第四百三十六章 怒火难消

    上了一趟香山?

    王元儿一惊,问:“这大冷天的,那山上全都是雪,你上那去是作甚?今年雪下得大,山上的雪定然厚得很,要是走岔了可怎么办?难怪这衣裳也脏了,可有磕着碰着了?”

    她一边碎碎叨叨的问,一边上下查看他,就怕他瞧不着路,踩到什么陷阱之类的伤了自己。

    “没事,就是路不太好走,也没上得了多少,下山时路滑,滑了一下,没大碍。”崔源笑着安抚她。

    王元儿白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听见你说的那些事,心里忐忑,这才想要上去看个究竟吗?”看她有些生气,崔源遂解释道:“路不好走,只上了一段路就没上了。你看我,还不是全须全影的回来了?”

    “那是老天爷保佑。”王元儿没好气地道:“这都是雪,你能看个啥究竟来?就是看,也得等雪融了才能去呀。”

    “我却是怕赶不及的,若真有那事,还是早点作准备才好!”崔源苦笑。

    王元儿微愣,呐呐地问:“这如何能准备?”

    “办法总是要人想出来的。”崔源摸了摸她的发丝道:“你放心,我总不会置你们母子俩于险境的。”

    王元儿心里一酸,眼眶微湿,眼红红的点了点头。

    这时,秋棠领着婆子把热水抬进净房,王元儿想要进去侍候,被崔源赶了出去。

    待崔源收拾好,两人才又坐在了窗边的榻上说话,因说的是也太隐秘,也没要人在跟前侍候。

    “你可记得,这山洪暴发的日子是什么时候?”崔源呷了一口茶问她。

    王元儿歪着头想了想,前世的什么时候她听说了这个事?

    那天,连日来的下雨终于停了,还是个难得的大晴天,家家户户都晒衣裳,好像是在过什么节日。

    “六月六,晒红绿。”她听到有个下人在唱。

    六月六,也就是天贶节,家家户户都在大门前暴晒衣裳的。

    “是六月初六。”王元儿回道。

    “确定吗?”

    王元儿点了点头:即便不是这天,也定然是在六月的。”

    崔源抿起了唇,似在沉思。

    “其实,我重生后,也不是事事都和前世一样,也不知这事会否发生,你也不必太愁心,等雪融化了,我们再上山去看看就是。”王元儿忍不住握了他的手道。

    “总要未雨绸缪的。”崔源看她面带担心,笑道:“也罢,过了年,我们再看天气如何,天象总会有它的示警的,左右总还离那日子远着呢,我会想出个章程来的。”

    王元儿点了点头。

    她身子也重,崔源不想她为此事多作想法,便岔开话题:“刚刚你们主仆几个在说得高兴,所为何事?”

    王元儿果然被移开了注意,便笑着将秋棠和陈枢两人可能看对了眼的事给说了。

    崔源微怔,道:“这小子倒是藏得深,我却是不知道呢?不过也好,他们两人若成了亲,以后也还跟在你我身边,你也不至于没有人用。”

    想了想又道:“干脆我就指了这婚?”

    王元儿嗔道:“这种儿女事是属于内院的,爷你插手,我这主母还有啥脸面?还有,这十划都没一撇,纵使是他们有情,也不许你瞎点鸳鸯,想要娶我身边的丫头,陈枢总要拿出十足的诚意来。”

    崔源笑了:“我却没想到这点,行,都依你。”

    王元儿这才笑了,得意的道:“这事本来就得依我。”

    ……

    陈枢自也不知主子们在说他的事,他将崔源交代下来的事给仔细查探整理了,才来回话。

    “那李地主也是靠着祖辈当年留下的地才有好日子,开了五家卖水粉的铺子,生性极吝啬,又好色,还有玩**和小女孩儿的癖好,也不知是不是做的孽多,这么些年就生了一个儿子,还是傻的。前头娘子是个泼辣的,几年前没了,这一年不到,他就娶了一个山里的丫头,才十四岁,比他儿子还小,如今那丫头,听说也是被折磨得疯不疯癫不癫的……”

    崔源听到这,就狠狠的砸了一个茶杯,十分愤怒。

    陈枢吓了一跳:“二爷?”

    “继续说。”崔源强忍着怒火。

    “这李地主做生意也不太守信,但因为他和京里敬郡王的第九房小妾有那么点沾亲带故,所以别人也不太敢惹他。还有,这李地主,好像当初也想来求娶我们奶奶。”陈枢看着他的脸色,忙道:“不过,被奶奶言辞拒绝了,是老宅二太太作得媒。”

    陈枢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也没想到会打探到这样的消息,那样的人渣,竟然还想求娶王家女。

    崔源的脸黑得不能再黑,原来这都是真的,王元儿还没说得这么详尽,可那李地主现在的填房,都被弄成了个半疯癫状态,那前世……

    崔源忽然有些不愿意想下去。

    难怪她说前世宁可自裁也不愿意苟活,原是这样的不堪!

    崔源紧紧地捏着拳,手背上的青筋凸显。

    陈枢看得心惊,即便是夫人给脸色爷看的时候,爷不曾这样生气过,可如今,却是有怒火燎原之势。

    也是,那李地主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羞于齿,这样的人也真是让人恨得咬牙。

    “我要那李地主开了年就散尽万贯家财,带着他那狗儿子行乞讨饭,我不愿意看到他活过明年清明,需要什么人手,你尽管用,不用来报,我只要结果。”崔源冷冷地道,不整死那斯,他怒火难消。

    陈枢听得一怔,又是心惊,爷是如此的看重奶奶呢!

    没错,陈枢就是认为崔源是听了那李地主曾经妄想奶奶,才这么怒不可遏。

    而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一个如此猥琐下贱的男人竟然肖想自己的妻子,谁会高兴?

    尤其那李地主也不是个什么善类,换句话说,此人死不足惜。

    因而,听了崔源的话,陈枢便应声说是。

    这说完了这茬事,陈枢还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十分忸怩。

    “还有什么事?”崔源问他。

    陈枢便咧开了嘴,挠了挠头,讪笑道:“二爷,您看您都成亲了,小公子也快出生了,奴才可还是了然一身呢。”

    崔源挑眉哦了一声,想起王元儿的话,故意问:“莫不成是陈大叔陈大娘他们给你找了好亲事?”

    “啊?不是不是,他们就在地里刨食,哪里识什么人,我爹娘的意思就是盼着爷和奶奶作主,给奴才配门好亲事呢!”陈枢连忙说道。

    崔源暗笑,却还是故作不懂,道:“那回头我跟你家奶奶说,看有没有什么丫头能配你的。”

    陈枢大急,道:“爷,其实,其实奴才心里已有意中人。”

    “哦,是哪家的姑娘?”

    陈枢红了脸,又挠了挠头,道:“这,也不是谁啦,是,是奶奶身边的秋棠,爷您看能不能许了奴才做媳妇。”

    “大胆,那是奶奶身边得宠的陪房丫鬟,那是我说许就能许的,你把奶奶置于何地了?”崔源沉下脸。

    陈枢吓得噗通一跪,连声求饶:“是奴才不会说话,是奴才嘴笨。”

    崔源轻哼一声,看他大冬天的,额上都冒了汗,便道:“起吧!”

    陈枢这才颤巍巍的起来,可怜兮兮地站在一边看着他。

    崔源又好气又好笑,道:“看你素来是个精明的,这会子咋就这么笨了?内外还分不清?外院的事,自然是可以由我做主,可这内院,是你主母在管,我若是插手,外人如何看你主母?”

    陈枢脸色微变,低下头,道:“是奴才一时冲动了。”

    “你打小就跟着我,你衷心,我都知道,爷好了,少不得你一口饭吃。”崔源又道:“主次要分清是必然的。秋棠,我作为男主子不是不能许给你,可我要是越过了奶奶作主,那就是不合规矩,难道你出了崔家,当了这大管事,反而忘了规矩不曾?”

    陈枢被训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作势又要跪。

    “别跪了。”崔源没好气的道:“你真想要求娶秋棠,就正儿八经的去奶奶跟前求,毕竟是奶奶的陪房丫鬟,你把诚意放足了,奶奶才会看得中你,那秋棠也才有脸面,不然,指不定人家说你轻狂,看轻人家。当然,你也得看人家秋棠愿意不愿意,若是秋棠不愿意,你咋求都是达不成的。”

    一番话,直说得陈枢脸红耳赤,道:“爷教训的是。”

    “去吧,记得把爷交代的事办好!”崔源挥挥手。

    陈枢连忙说是,退了出去,这出了书房,站在院子想了一会,匆匆的回了房。

    他拿了一个牛油纸包,到了内院门口,给一个小丫头一把糖,让她去把秋棠叫了来。

    等秋棠来了,他便将那牛油纸包给了她,说是一些名小吃,秋棠红着脸接了。

    陈枢这才把自己的意思给诺诺说了:“要是你不嫌弃我是个下人出身,我就去求奶奶讨个恩典,你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秋棠的脸红得酱紫,好半晌,才甩了一句:“你要去,谁还能拦了你不成。”话毕,一甩头就跑了。

    陈枢愣愣的,好半晌才咧开嘴笑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 喜获麟儿

    除夕,大雪纷飞,各家各户都燃起了祭祀的爆竹,把新的对联覆贴在旧的对联上,以示辞旧迎新。

    市舶司府衙后院亦是一片忙碌,下人穿着新衣捧着各种器皿在穿梭行走,脸上喜气洋洋的,十分欢快。

    王元儿这大肚婆是最为自在的了,外面下着大雪,这服侍的人也不让她到处走,恰逢崔源已经放了假,两人便在卧室的炕榻上摆了棋盘下棋解闷。

    屋里,火盆烧得极旺,但北风凛冽,甚至把屋檐上的飞雪都吹了下来,洋洋洒洒的,冷风从缝隙卷进,也让人感到丝丝的寒意。

    “等开了春,我们就把这屋子通了地龙吧,像京里那样。”崔源探长手将她身上的薄毯子拉了拉,道:“光用火盆,始终是不够。”

    王元儿瞪着棋盘,手里拿了一只白子,正蹙紧眉心,抿着唇道:“开了春再看吧,也不只是个什么究竟呢,若是那山洪真会发,咱们这怕是白做了!”说着,她往角位下了子,想想觉得不对,又拿了起来。

    “落子无悔,可不带你这样悔棋的。”崔源忍了笑,压着她的手道。

    王元儿十分懊恼,嘴唇微微撅起。

    崔源看了心中一动,干脆探过身子,在她唇上飞快地啄了一口。

    王元儿吓得一跳,嗔道:“做什么呢?没个正经。”

    他这么一动,棋盘上的棋子就有些乱了,王元儿眼珠子一转,干脆整个拨乱了,还大言不惭的道:“瞧你,好好一盘棋都整乱了,不算数,重来。”

    崔源哈哈地大笑,道:“确实是一盘好棋,我再下一子,就能把你赢了的!”

    王元儿脸微红,却嘴硬道:“还不是因为我怀着孩子,人家都说孕傻三年呢!”

    她才不会认输了呢!

    “胡说,什么傻不傻的,没人比你更精明了!”崔源嗔她一眼,又重新摆了棋盘,道:“你刚刚说得也对,那就等这秋天再通也可。”

    “如果是山洪发了,秋天,一切都会恢复平静了吗?”王元儿很是怀疑地看他,摧毁过的镇子,可不是那么容易修复的。

    崔源道:“了不起,就再休养生息一年,放心。”

    王元儿点了点头,一时间有些心事重重的。

    两人又说起了家常闲话,说到陈枢和秋棠,王元儿就说过了年,陈枢就会带着爹娘来给她请安,所为何事,不言而喻。

    王元儿心中欢喜,自己的陪房丫鬟被人看重,带着爹娘一道来求亲,那才是给她掌足了面子,体体面面的。

    这不,王元儿已经和崔源说起,到时候要给秋棠添什么做添妆了。

    崔源便笑话她,这十划还没一撇呢,就已经想着添妆了,外人知道,怕是会说她急不可耐呢!

    王元儿大怒,但想想还真是这样,没得说女方不矜持,便也不提。

    除夕的重点都在晚上,吃团圆饭,守年夜。

    整个府衙就只有崔源和王元儿两个主子,合上这没出生的,就是三个,可也做了一桌可观的团圆饭,两人高高兴兴的吃了,兴起时,王元儿还非要闹着呷了一口果子酒。

    年夜也是两人一道守了,这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二个年,但自己做主是第一个年,所以两人坐在一块边说话边守夜,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就是听到新年的大爆竹响起。

    景盛五年,新的一年又到了。

    王元儿在爆竹的炸响声沉沉的睡去。

    似是睡了许久,又似是刚阖上眼,王元儿就发出嗯的一声呻吟。

    崔源也才阖眼不久,听到这一声立即就醒了,因为王元儿的产期到了,所以屋里都是燃着灯的,以备突然发作,手忙脚乱还点不着灯。

    所以,崔源就看到了王元儿脸容扭曲,胖乎乎的脸看着狰狞。

    夜里抽筋,是常有的事,崔源只当她腿又抽筋了,轻声唤醒了她。

    “是腿抽筋了么?”他一边问,一边往被子下她的腿摸去。

    “疼,好疼。”王元儿摇头,忽而脸色大变。

    “我按按……”崔源摸了过去,突然也是停住了手,瞪大眼看着她:“这,这……”

    她尿床了!

    王元儿脸红耳赤,看他完全傻了还没反应过来,便推了推他:“快去叫人来。”

    “啊?叫人?”崔源傻傻的,道:“尿床了,这不好叫吧,让下人看见,你的面子往哪搁?”

    王元儿愣了一下,随即大怒:“什么尿床,我破水了,要生了,哎哟……好疼!”

    这厮气死她了,咋以为她尿床了呢!

    破水了,要生了!

    短短的六个字,让崔源傻在当场,再看到王元儿叫痛,才反应过来,颤声大叫:“来人,快来人。”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陆续响起,第一个进来的是郑嬷嬷,看崔源站在床边,手足无措的,不由叫:“二爷?”

    “快,快,奶奶要生了!”崔源见了她,犹如见到了救星,一把抓住她的手道。

    “二爷先让让,让老奴先给奶奶看看!”郑嬷嬷听了,淡定的上前。

    而此时,徐嬷嬷也走了过来,笑道:“二爷,这边要作产房,您还是在外等候好消息吧!”

    崔源此时只穿了一件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冷,对徐嬷嬷的话也是恍若未闻,一双眼只紧紧的瞪着躺在床上的王元儿。

    她咋出了这么多汗,是因为疼吗?

    听到她不住抽气和叫痛,崔源只觉得身上各处也痛了起来。

    “哎哟,我的爷,您快出去吧,奶奶有我们就成。”马稳婆进来看到崔源还站在这,不由惊呼。

    “爷,先在隔壁厢房候着吧!”秋棠手里搭了一件大氅走过来,看到他一脸失魂落魄的,不由笑着劝,又将那件大氅披在他的身上。

    “她痛成这般,该是没事的吧?”崔源被她推搡着往外走,一边问。

    秋棠在心里翻着白眼,嘴上道:“女人产子,都这样的。”

    崔源登时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将这位脑袋当机的爷推进了厢房,秋棠又拨了一个小丫头去伺候,自己则是匆匆的去了产房。

    一时间,刚刚安静下来的府衙又灯火通明,大动起来。

    烧水的烧水,送草木灰的送草木灰,熬参汤熬汤,人人都有活儿在手,却半点不见手忙脚乱。

    崔源先是在厢房坐着,又换了一身衣裳,听到产房里的王元儿的叫痛声,忍不住,还是走到了产房外,来回踱步。

    时辰一点一点的过去,大冷的天,崔源就站在门外,可他半点都不觉得冷,反而是额上冒了一层细汗,已经这么久了,她竟然还没生下来!

    眼看参汤都送进去了,他的心都揪了起来,若不是有两个婆子在门口跟门神似的守着,他早就冲进去了。

    这样的煎熬并没持续多久,天大亮的时候,王元儿产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一个有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听到那洪亮的啼哭声时,崔源差点没跳了起来,踉跄着就要往房内冲去。

    “二爷新年大喜,二奶奶给您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大胖儿子,母子平安。”郑嬷嬷亲自出来报喜,又道:“奶奶和孩子正在清理,这天实在冷,老奴就不把小公子抱出来了,等收拾好了,二爷就可进去看小公子了。”

    儿子,他有儿子了!

    崔源大喜,大手一挥:“赏,阖府每人赏一两银子,你们这些近身伺候的,赏五两。”

    郑嬷嬷闻言笑眯了眼,屈膝行礼:“谢二爷赏,恭喜二爷新年大吉,喜获麟儿。”

    崔源笑得合不拢嘴。

    又等了半刻,崔源才被恩准进了房,那血腥气还没散去,如今又是天冷,更不敢开一丝的窗透气。

    崔庄倒也不介意,径直走到床前,王元儿脸色苍白,正侧着脸看着身边的襁褓,秋棠在一边伺候着。

    “爷,您看,是个儿子。”瞧见他来,王元儿绽开一记笑容。

    “我知道。”崔源在床边坐下,将她额上汗湿的发拨整齐了,温声道:“辛苦你了。”

    他眼神温柔和满满的感动,王元儿心中暖暖的,觉得刚刚所受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痛,都值得了。

    有他,有儿子,她的人生,圆满了!

    “您快看看他。”王元儿见他还没见过儿子的脸,忙催着。

    “不急,他又跑不了,倒是你,你受苦受累了,快别说话了,歇着吧,我就在这陪着你。”崔源轻声哄他。

    王元儿也是真累了,就是强撑着精神和崔源说话,听他这么说,便安心的睡了过去。

    崔源看她睡了,这才去抱那个小襁褓,有些手忙脚乱的,秋棠忙的帮他校正位置和姿势。

    他才看到他的儿子,脸皱皱的,红红的,小鼻子很挺,像他,眼尾微微的往上挑,应该也像他。

    许是父子天性,孩子缓缓的睁开眼。

    崔源就这么淬不及防的撞进一双黑漆漆,如宝石般璀璨纯净的眼睛里,顿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有什么东西往四肢百骸滋生开去。

    他看着儿子,又看向熟睡中脸色还白着的妻子,眼眶微湿。

    这是他的妻儿,是他钟爱的家人,倾其所有,他也要护着他们母子,平安顺遂。

第四百四十八章 长子初哥

    景盛年的大年初一,崔源和王元儿的长子出生,这大好的消息像雪片一般向各处飞去。

    王元儿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晌,她是被小儿的哭声惊醒的。

    “来人,来人啊。”王元儿高声唤叫。

    有人匆匆的走了进来,是冬雪:“奶奶,您醒了?”

    “小少爷呢?”王元儿急问。

    “在隔壁厢房呢,奶娘在哄着他,怎么都不肯吃奶。”冬雪也颇急。

    “抱来给我。”王元儿听到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都碎了,忙的吩咐她。

    冬雪很快就带着奶娘赵氏抱着小少爷进来。

    原本王元儿是不想找奶娘的,但在大家贵族里,基本都是有个奶娘备着,王元儿既嫁了崔源,自然不好标新立异,所以也就千挑万选的,选了赵氏。

    赵氏白白净的,十分敦厚温和,家里的小儿也是个儿子,才出生三个月左右。

    虽然是寻了奶娘,但王元儿还是想尽量自己奶孩子,毕竟这样,也能和孩子亲厚一些。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肉,这小儿被王元儿一抱,就使劲儿的往她怀里拱,像只小猪似的,这可还不曾吃过奶呢。

    “他是一点都没吃吗?”王元儿见此就问。

    “小少爷不愿意吃奴婢的第一口奶。”赵氏心里也急,见王元儿撩了衣裳,更是憋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生怕就这么被遣了回家。

    她家里孩子多,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份差事,给大户人家里的少爷当奶娘,若就这么走了,以后哪还有这样的福气?

    王元儿倒没留心她的表情,她满眼都是自己的儿子呢,道:“先让我试试。”一边把胸往儿子的嘴里塞。

    她抱得不对,孩子也不舒服,更是大哭起来。

    王元儿急得直冒汗,赵氏就上前,帮她正了正位置,又教导两句,如此忙活了一会,小儿才使劲吸起来。

    感到他嘴里耸动,有什么流出,王元儿才长吁一口气。

    养儿还真不简单!

    她看着儿子那张小脸,满眼爱怜,那是怎么也看不够的。

    徐嬷嬷捧着托盘进来,一见王元儿竟然亲自喂奶,不由大惊,叫道:“哎哟,我的奶奶,您身子还弱着,又在月子中,咋就自己喂奶呢?”

    说着,瞪了奶娘一眼。

    “我想亲自喂养,若是我的不够,再让赵妈妈喂他就好。”王元儿笑道:“若是出了月子,只怕已经回奶了,嬷嬷,你要给我多做点鲫鱼汤,听说这东西下奶好。”

    “那也得紧着您自个的身子骨,这月子坐不好,以后可就难受,月子养好了,也才好怀第二胎。”徐嬷嬷絮絮叨叨的道。

    王元儿笑了笑。

    好半晌,小家伙终于不吃了,半睁着眼看王元儿,想睡不睡的样子。

    赵氏便试探地道:“吃完奶要让他打个饱嗝,不然躺着睡着了,会呕奶。”

    王元儿哦了一声,这个她倒是知道,她看春儿做过好多回,便把孩子竖起来,在他的背轻轻的拍着,直到孩子打了个嗝才作罢。

    赵氏把孩子接了过去,这小家伙又睡了。

    王元儿便让她带他回去睡,那是满眼的不舍。

    “奶奶,您好歹先吃点东西。”徐嬷嬷捧了汤上前。

    那是一碗油乎乎的鸡汤,那黄澄澄的一层油,让人见了都没胃口。

    王元儿也是嫌弃的,可她这个时候却没有嫌弃的资格,硬着头皮喝了,心道,若是这东西连续喝上一个月子,也不知是怎么的可怕!

    吃过了午膳,冬雪又服侍她净了面,袁大志家的就进来,笑着给王元儿福身行礼又拜年,笑呵呵地道:“大家都知奶奶刚产子,不敢进来打扰,但今天是大年初一,就都想在门外给奶奶磕个头拜个年。”

    王元儿笑着点头:“都有心了,那就在外头拜个年吧,回头把我之前准备好的拜年红包给分派下去。”

    袁大志家的笑着谢了又谢,自出去回话。

    不一会,王元儿就听到门外齐刷刷的拜年声,什么吉祥如意,喜获麟儿,让她笑眯了眼。

    冬雪她们趁机也拜了年,王元儿就道:“你们都有心,倒是难为了我如今坐月子,不能出去走动说声过年好,你们都当个传声筒吧。”

    “什么传声筒?”崔源走了进来。

    “你来了。”王元儿看见他眼睛一亮。

    冬雪她们退了下去。

    崔源坐在床边,仔细端详她的脸色,道:“脸还白着,精神头倒好些了。”又将她身上的被子拉了拉,道:“你在月子中,也不要操心,家里有这么多的下人,总不会一个月内就出了乱子,你如今最重要的就是把月子坐好。”

    “我知道。”王元儿心暖暖的。

    “月子坐好了,咱们才好快些怀老二。”崔源在她耳边暧昧地道。

    王元儿的脸腾地烧红了,娇嗔的捶了他一把,道:“我这才刚生了老大呢,你就想着老二了。”

    崔源哈哈大笑,遂和她说起话来。

    “京里那边我派了陈枢和潘立洪家的亲自去报喜,这是咱们的头一个孩子,也是第四代的第一个男孙,我想请了老爷子起大名儿。”

    王元儿温柔地道:“你觉得咋好就去做呗。”

    “大名老爷子起,小名咱们可以自己取一个,你觉得取什么好?”崔源又道。

    王元儿想了想,道:“这一时半刻,我也没想到,你觉得呢?”

    “儿子生在大年初一,我看你给春儿的闺女叫九儿,要不,咱们也取个初一?他是长子,初也是第一的意思,初哥,你觉得怎样?”

    “初哥,初哥。”王元儿念了两声,遂笑道:“倒也朗朗上口,就随了你的愿吧!”

    崔源闻言便有些得意,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衣襟上,不由一凝。

    那还没扣好的纽扣,领口敞开,露出洁白晶润的皮肤,再往下,是股股的两团肉。

    外面寒风凛冽,屋内烧着几个火盆,温暖如春,崔源却觉得一下子热得像酷暑。

    王元儿见他不说话了,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顿时大窘,嗔瞪他:“你这都想啥呢!”

    自她怀孕,两人就很少有那个了,中间有过两三回,可怕伤了孩子,也是不大尽兴的,而他也没什么通房侍妾的,自然是憋得难受。

    崔源尴尬地咳了一声,移开眼睛,道:“咋听说你自己喂奶呢,你才生产,坐好月子才是正经,孩子就由奶娘奶吧。”

    “自己喂才和孩子更亲,你放心,我自己会看着办的,要是我喂得不够,就由奶娘哺养就好。”王元儿解释道:“春儿也都这样喂,你看她也是养得挺好,两个孩子和她也亲呢。”

    崔源也常见春儿的两个孩子,确实虎头虎脑的十分健康,便点了头,道:“总之,还是以你的身子为重。”

    王元儿嗯了一声,心中欢喜。

    ……

    这王元儿成亲不过三月就有孕,如今还一举在大年初一的新年好日子诞下麟儿,这消息一传出,自然各方反应有之,羡慕她命好的,嫉妒她好福气的,眼红她大富大贵的。

    最高兴莫过于春儿他们了,长姐一生就先是儿子,不管将来如何,有了儿子,这腰杆可就挺得更直了。

    洗三那天,这相熟的亲戚和交情好的都来了,包括外祖他们。

    大家都挤在王元儿房里说话。

    “回头我可要拿上一件初哥儿的小衣才行,也沾沾大姑奶奶和初哥儿的喜气。”许氏笑眯眯地看着王元儿道。

    嫁过来王家近一年,她也终于有了身子,虽然才两个月,可也叫松了一口气。

    女人怀子产子可是大事,自她有了身子,婆婆的脸色都好看了些,尤其是和那郁姨娘斗的时候,一副我孙子都要有了,你那小儿就慢慢的长吧的得意样。

    “那叫秋棠一会给你拿上一件。”王元儿也大方,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许氏大喜,连忙又说了几句好话。

    大家伙聚在一块说了几句话,王元儿又挥退了人,只和姥婆说体己话。

    “如今你坐月子,姑爷可怎办?可有安排那通房什么的?”梁婆子问她。

    王元儿大窘,红着脸道:“姥婆,他说不要这些的,就我一个就好。”

    梁婆子点头,道:“那你也要着紧些养好身子,趁着你们俩感情好也年轻,多生几个,儿子越多越好,将来你才不愁。”

    王元儿失笑,道:“我又不是母猪。”

    “生儿育女是天经地义,甭管他几个,能生就生,那才是你的立身之本呢!”

    王元儿怕她就着这话题说个不停,连忙应了,岔开了话题,问起她的表弟庭哥儿。

    提到长孙,梁婆子就一脸喜气,道:“本是说回来过年的,后来又说他先生带他出去拜访老友,便没回来,听他说,先生打算让他秋天下场试试。”

    王元儿连忙说了几句吉祥话,又要让人包了笔墨纸张送去。

    梁婆子欢喜不已,把孙子夸了半天,才又把话题说到了王二身上。

    王元儿自然把王二那外室事件的事说了。

    梁婆子叹道:“这都是男人招惹的祸事,以后家宅不宁,他自己头一个就是担大责任。你是出嫁的姑奶奶,他们家要是有个啥事找过来,你可别去管,不然弄得两头不是人,平白得罪人。”

    王元儿自然是应了的,她如何有家有室,才懒得去管别人家的闲事儿呢。

第四百三十九章 未雨绸缪

    整整一个月,王元儿的月子就在各种煎熬中度过,不能沐浴洗头,天天吃鸡喝油腻的鸡汤,还有其它各式补品,有好几次她喝不下去,还是在崔源跟前装可怜,差点没掉金豆子,才让他帮着喝掉一点。

    就这么苦熬了一个月,出了月子,王元儿整整用两大桶热水来沐浴,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子搓下一层皮来,把秋棠她们这些伺候的笑得不轻。

    王元儿却是半点也不面红,指着她们,尤其是秋棠道:“你们可别五十步笑百步,将来你们就知道这滋味是怎生的难受。尤其是秋棠你,陈枢可说了过几天就领了他爹娘来向我请安了!”

    这话里的打趣意味让秋棠羞得满脸通红,大家都晓得这请安是个啥意思,这是要来向王元儿求亲呢!

    秋棠面皮薄,脸上火辣辣的,找了个要给王元儿做药膳的借口,一扭身就出去了。

    “小少爷来给母亲请安了。”赵氏抱着初哥进来,笑吟吟的道。

    王元儿连忙看过去,等赵氏来到跟前,便把孩子接了过来,见小家伙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心里软得跟什么似的。

    孩子一天一个样,如今的初哥儿可不比刚出生的时候,脸红红的又皱皱的,而是白白净净的,像只小包子一样。

    他眉眼极像崔源,尤其是鼻子和眼睛,十分的漂亮,那眼睫毛长的,比女孩子都要漂亮好多,让人稀罕得不得了。

    王元儿抱着儿子连香了几下,又逗了他好半天,看他打哈欠了,这才让奶娘带了他回去睡觉,自己则是听几个妈妈说事。

    潘立洪家的当初是去给京里崔家那边报喜的,听说崔太太在王元儿平安生下儿子的时候,气得砸了一只素来喜欢的美人花瓢。

    这还就罢了,听说王元儿没给崔源安排通房侍妾伺候,就明朝暗讽了一番,要赏了两个人来服侍崔源。

    可还没等人赏下来,那程氏就突然诊出了身孕,这可把崔太太欢喜坏了,立马就将此事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把程氏给捧上了天,直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

    嫡亲的儿媳妇终于有了身孕,怎不高兴?唯一觉得遗憾的是,长孙不是从儿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尤其崔源还是记在她名下的,也算是嫡子,他的儿子,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嫡长孙。

    每每想到这点,崔太太心里就发堵,可人家孩子都生了,也不能塞回去重新生,唯有在心底把崔源他们一家子每天咒上一遍才罢休。

    王元儿听了这样的消息,倒没多不高兴,更没放在心上,这原也是她的预料之中,崔太太要是欢喜,她才叫觉得意外和害怕呢!

    还有一点就是,她们又不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做啥要把这样的破事儿放在心上,没得让自己堵心呢!

    王元儿撇开这个事,遂问起其他事来。

    “小主子的百日,这是根据奶奶所说的客人名单,奶奶看可有遗漏?”潘立洪家的递了一张名单。

    这天太冷,王元儿便和崔源商量了,初哥儿的满月就不大肆宴客了,只请自己的家人坐在一块吃个饭就好了,等百日的时候,也都开春了,天气也没现在这般冷,再请一回宴。

    崔源自是什么都依她。

    王元儿接过那名单,一路看下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添了几个人名上去。

    “再过半个月,就发了帖子出去吧!”王元儿把名单递回去。

    潘立洪家的应了。

    王元儿又吩咐了几件庶务,等这些管事妈妈都出去了,这才喝了一盏茶,崔源就回屋了。

    “初哥呢?”有了儿子后,崔源每次回来都要问候一句。

    “在睡着呢。”王元儿看了一下架子上的自鸣钟,道:“也睡了一个时辰了。”

    崔源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道:“老爷子差人送了初哥的名字来了,承字辈,叫泽,承泽。”

    “承泽?崔承泽?”王元儿念了两声。

    “老爷子是希望他成为有担当的人。”崔源抿了一下唇,道:“元儿,我们的儿子,是嫡长孙,这也是老爷子的意思。”

    王元儿一愣。

    “只怕太太会心里会很不好受。”王元儿苦笑。

    崔源脸上却没有过去的悲悯和忍隐,道:“老爷子承认了的事,谁敢说不?所以,等初哥做了百日,我们就回京一趟,上了这族谱,也好赶上清明祭祀。”

    王元儿点了点头。

    崔源又道:“清明过了,你就带着初哥在京里住些日子。”

    王元儿闻言一怔:“这又是为何?”

    崔源苦笑:“你忘了你和我说过什么了?”

    王元儿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半天才知道他这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白了,唰地抓住他的手,问:“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难道前世的灾难,还是会重来吗?

    “莫要慌,没你想象的那样。”崔源看她的唇都跟着白了,不由心疼,拍了拍她的手,道:“我只是想要做个万全准备罢了。”

    “你也看到了,去年底到现在的天气,实在是反常和不乐观,有好些地方都被大雪压垮了房子死了人,如今都二月了,香山上的雪也才开始融,天放晴的日子是越来越少。所谓未雨绸缪,总没错的。”

    王元儿听了反而脸色更不好,抖着唇问:“你,你也觉得这山洪会发?”

    崔源正欲回话,院子外,有个丫头叫了一声:“哎呀,下雨了!”

    两人连忙看出窗去,果然,豆大的雨点嘀嗒落下,淬不及防的,湿润的雨息随着冷风卷了进来,使人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崔源探长身子,将支起窗子的木条收了起来,道:“我也不知道,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置你们母子于险境。”

    “你和初哥,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这山洪不发倒罢,若是真发了,那后果如何?元儿,我不敢赌。”崔源呵了一声。

    换作年少时,他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什么火里来水里去,都不是大问题,那是因为他没有弱点在。

    可现在,他有了弱点,那就是王元儿母子,这是他此生最大的弱点,就在命门处,他绝不容许他们受到危险和威胁。

    所以,他要提前安排好,以保证他们母子的安全,如此他才能无后顾之忧。

    “那你也会和我们一道的吧?”王元儿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袖子问。

    崔源见她像只小猫似的,别提多可怜了,不由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放心吧。”

    他答得不详,可王元儿却以为他是会和他们母子一道的,心里微松,但很快的,又重新皱起眉,道:“我们倒是有去处,可这镇子这么多人?难道眼睁睁的看他们置于灾难之中?”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筹谋的事儿。”崔源极是严肃,道:“真要有这样的事发生,那定然是全镇暂时迁移的。”

    “全镇迁移?”王元儿瞪大眼:“这,这可能吗?”

    多少人的祖宗家宅在这,就因为一场虚无的山洪,就举家迁移,这可能吗?谁会相信?

    “所以,这要仔细筹谋,如何才能将伤害降得最低,保住人才是最重要的。”崔源的目光有些虚空。

    王元儿心中一悸,将脸伏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稳健的心跳声,喃声道:“老天爷既然让我重生,定然不会将一切都变得太坏的。”

    崔源怔了怔,拥着她拍了拍,嗯了一声。

    “奶奶,全大奶奶来了。”秋棠在门外报。

    崔源便放了她,道:“怕是来给你请安的,我去书房处理公务。”

    王元儿点了点头,整了整鬓发,让人传了许氏进来。

    许氏的肚子还没显怀,可她已经挺着腰走路了,见了王元儿,给她福了福礼。

    “你有身子了,就不用多礼了。”王元儿淡笑着抬了抬手。

    “家里闹得慌,弟媳也是想避个清净,可我也不是喜闹的人,识的人也不多,来来去去就几个,干脆就来大姑奶奶您这讨个育儿经了。”许氏笑着说了来意。

    “哦?”王元儿见她时不时登门也见惯不怪了,心里也知许氏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和自己亲厚些,也好在王家在左邻右里有面子些。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会就此拒了她上门,只是她刚刚从崔源那听了不好的消息,心里正烦着,实在没心情听她说些闹心的事。

    “爹只想带了郁姨娘去任上伺候,娘不肯,闹得爹又发了火,最后娘又说只能带了郁姨娘去,把满哥儿放在她身边教养,郁姨娘也不肯,倒也没想哭闹,只是说满哥年纪小,要我说,她们……”许氏絮絮叨叨的说着家里的闹剧。

    “别说了!”王元儿烦躁地打断她。

    许氏一愣。

    “你一个做媳妇的,怎好去评判长辈的房里事?还拿出来往外说,是怕外人不知道王家后院热闹?”王元儿沉着脸道:“别人知道不知道你的事,都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背后莫道人是非,更何况是长辈?”

    她突然发难,训得许氏脸色白白,最后又比涨得酱紫。

    “你回去吧,今儿没心思听你说闲事,以后也别拿这些糟心的事说我听了。”

    许氏臊得脸上火辣辣的,匆匆的行了礼走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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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女介绍:
她以为乖乖听话就会得人疼、得人宠,下场却是沦为填房,自裁而亡。重活一世,爹死娘弱,弟妹一溜串,那又怎样?这一次她绝不再委屈自己。学着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骂人不吐脏话,阴人不打草稿,遇神杀神,见招拆招。待得一切扭转,日子过得人人羡,竟有人打她主意要她做娇妾?放屁,她王元儿誓死不为妾!长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