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阴他一把
王元儿在王敏儿那庄子住了两天就回去了,张氏放心不下女儿,王敏儿也舍不得她,想要她多住些日子,可王二如今还在大牢里没出来,家里又还乱着,两老一老一病的,也不好久留,只得跟着王元儿回了。
马车回到车马店,王元儿就察觉到了不对,不少人对她们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
王元儿皱起眉,心中暗觉不妥,脚步匆忙的拉着张氏回到家中。
这一进家门,就傻眼了,家里乱七八糟的,像被洗劫了一场,有个高大的身影在帮着拾掇。
“候彪?”王元儿瞧着那人转过身来,不禁诧异:“你怎的在此?”
“大姐?是大姐回来了!”王春儿她们一窝蜂的从正房里跑出来。
“呜呜,大姐。”王清儿直接抱着她的手臂哭。
“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王元儿一头雾水,心突突的跳动起来。
“天啦,家里遭贼了吗?”张氏后脚进门,一看那乱七八糟的,不禁大叫。
“不是遭贼了,是遭强盗了!”王清儿一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二婶的娘家人好生威风,带了人来咱家打砸抢烧还撒泼,一帮子的强盗恶棍,颠倒是非黑白。”
和张氏娘家人有关?
王元儿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明白街上那些人的目光,心里微沉下去。
“二婶的大嫂,带着她家兄弟还有张家小子,来咱们家叫骂……”王春儿恨恨地将来龙去脉给说了一遍。
原来,张大鹏的事一出后,唐家人就将王敏儿的舅母周氏给寻了个错处撵出唐家,周氏刚没了夫君,干了近二十年的差事也丢了,火气无处发,便将这些银究全安在王二头上。
这还不算,周氏气不过,便叫了娘家兄弟和家里的儿子上王家问罪,二话不说就将家里砸了一遍,若不是候彪正好赶过来,制住了他们,只怕屋里头都要遭殃。
“亏得候大哥有些拳脚功夫。”王春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候彪。
候彪憨憨地笑,摸了摸头道:“也就那么两手。”说着小心地看了王元儿一眼,又去一旁拾掇了。
王清儿这时急道:“大姐,那周母老虎还把敏儿姐的事给嚷了出来。”
“什么?你说什么?”张氏一把拉过王清儿的手。
“她将敏儿姐和唐家的事给捅了出来,传到外头去了!”王清儿抿着嘴,道:“阿奶气得又厥过去了,阿爷在守着,你们就回来了!”
王元儿身子晃了晃,捅了出来,难怪,难怪街上那些人的目光意味难料。
“周大花,我和她拼了!”张氏半天才回过神来,跳起来就要冲出去拼命。
“二婶!”王元儿喝住她:“这时候就别去张家添乱了,越张扬,这事越难了!”
本就是事多的时候,再和张家扯个不清,反而叫人看笑话。
“难道就这么算了?”张氏怒气冲冲的。
“家里已经够乱的了,二叔也还没回来,你这么去,又能讨什么好,还不是徒添了笑料?”王元儿没好气地道。
“那,那敏儿……”张氏还惦记着自己的闺女。
“敏儿在庄子里,这里的火也烧不到她那边去,你这里闹,传过去,还不是让她更心焦!”王元儿难得耐下性子,心里烦躁不已,也不再多话,向正房里去。
走到正房门口,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候彪在那将一块大门板搬了起来,春儿那丫头忙的去帮着抬,冲他露出一记笑容。
王元儿心里一突,踏进正屋。
正屋里,王老汉正苦劝着王婆子,两人见她进来,都愣了下。
“你回来了!”王老汉将手中的碗放下。
王元儿点了点头,看向王婆子:“春儿他们都将事说了,阿奶没事吧?”
“一条老命,谁要谁拿去,也好过在这世上丢人现眼。”王婆子冷笑着说,话说得快,喘咳了起来。
王元儿帮她顺了顺背,道:“阿奶何苦说这种丧气话,这个家里还要靠您呢!”
王婆子看她一眼,露出一记讥笑来:“靠我,我这半只脚踏入棺材的人,能指望啥!”
“你也别说这话了!”王老汉叹了一口气,看向王元儿问:“可见着敏儿了?如何了?”
王元儿抿起唇,摇摇头:“也不太好,唐家也没派个人去张罗一下,着实狠心,也只能靠她自己将养着了!”
“她还不如死了呢,省得在世上打眼献世!”王婆子这时又插了一句:“我们王家的脸都要被她丢光了!”
“娘!您怎能说这种话,敏儿她是您的亲孙女呀,她都够苦的了!”张氏从门口听了这话走了进来,眼圈泛红。
“你还好意思出现在我跟前,你张家人好威风,倒打一耙的本事真真是叫人拍手叫绝啊!”王婆子一见张氏就跟见了仇人似的:“以后我跟你张家没亲戚情分可讲,尤其是你那个嫂子,我决不准她踏进我王家一步!”
王婆子想到那周氏将王敏儿婚前失贞,珠胎暗结的事给嚷开,她就觉得心被什么堵住了,叫人喘不过气来。
这事实在是张氏理亏,尤其是对她那嫂子,便顺着她的话道:“我也恨透了嫂子,可娘,如今咋办啊,外人怕都知道了敏儿她……”
王婆子看她服软,又扯出这个更严峻的话题来,脸色颓败。
“王家是要丢大脸了!”她又看了一眼王元儿,眼神复杂,有愧疚也有叹息。
王元儿看懂她眼神的意思,心里叹了一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如今敏儿已经生了,又没在长乐镇,正好避开这风波,见不着人,任它传,时间久了慢慢的就过了!”
一时半刻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方法来,现在唯一庆幸的是王敏儿不在漩涡中心打眼。
说这话,也不过是安慰话罢了,但事已至此,不自我安慰还又能怎样?
盼就盼着唐家为了那唐修平的声誉会出来压上一压。
但不管如何,这名声,肯定是要坏了!
王元儿料想得没错,隔日她去作坊,就听到了不少闲言闲语。
“听说哦,那抬去唐家的王家女,诺,就是那个王二的闺女,是因为和唐家那少爷有了首尾才抬去唐家了呢!”
“我也听着了,是唐家少爷身边的嬷嬷说的,还是那王家女的亲外甥女!啧啧,想不到还有这起子事!”
“难怪呢,急哄哄的就赶上去做小,原来是这样。”
“呔,大户人家,哪看得上小门小户的人,若不是有馅儿了,怎么会要你?大户人家最注重骨血了!”
“不是说那丫头是唐家老封君的救命恩人才被瞧上的?胡作的吧?”
“自己的亲舅母说出来的话,还有假?我看这事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
王元儿抿着唇,看一眼那些聚在一块说闲话的人,那些人看她看过来,便散了开去。
关总管走了过来,看着她道:“没事儿吧?我听说你家近来事儿颇多,咋回事?可要帮忙?要不要再理一理再来作坊?”
“没事!”王元儿瞄到一个工人拿着筛子走近,脑中灵光一闪,声音便大了些:“我二婶的娘家兄弟死了,嫂子伤心得都有些糊涂了,又丢了差事,瞧着有点得了癔症的样儿,啥话都乱说一通,我二婶要帮扶着她娘家,家里的担子落了我这,也才事多了些,还忙得过来!”
关总管一愣,看她眨了眨眼,眼角余光瞟到有人竖着耳朵听,便道:“也难为你了,听说得了癔症的人都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听说还去你家砸了一通?”
“可不是?也就我阿爷阿奶他们大量,不计较,死者为大嘛,伤心也是难免,我们要计较反而落了下乘了!”王元儿淡淡一笑,瞧着那人走开,嘴角的笑容更深了。
关总管挑起眉道:“又被你抓着演了一会戏!”
王元儿福了福:“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关总管道:“就这么还不够,也要唐家那边出手压一压才行。”
王元儿微怔,唐家会出面吗?尤其那容氏,巴不得王敏儿掉落泥地吧!
“只要损害到了他们家的名声利益,唐家也就会出手了!”关总管提点。
王元儿抿起唇,忽地眼睛一亮,笑了:“我知道了!”
唐家不肯帮忙,那她就逼唐家出手!
所谓欺软怕硬,周氏破罐子摔破,不怕王家,可唐家呢,好歹站着大户,要是连个赶出府的旧人都不能压住,提什么大户?
周氏不惧王家,那么唐家呢,她也不惧吗?
王元儿谢过关总管,直接去西边的破庙,花了一两银子,找了两个乞丐耳语一番。
不出半天,长乐镇就传出唐家三少爷哄骗良家女,导致人家身怀有孕,不得不娶进家门的传言,不但如此,唐家还无耻到不肯给个名份。你别不信,这可是伺候那三少爷的奶嬷嬷亲口说的。
唐家不是对王敏儿不管不顾吗,反正这传言都出了,干脆恶心唐家一把,你要不要压这样的传言,随你了!
还有周氏,你不是嚷开敏儿婚前失贞有孕的事么,那么再担上这么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不为过了!
没错,她王元儿就是要给阴他一把,便是死猫,你们也要乖乖吃下!
第197章 王二归来
唐家这些天也是焦头额烂的时候,忙着收拾唐修安惹下的烂摊子,生怕哪里露出马脚被李贤那边查出些蛛丝马迹。
便是唐老封君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急得嘴都起了好几个火泡,一边约束着下人低调行事莫惹事,一边和儿孙商议着怎么更好的解决这事,好把唐家摘出去。
可没想到,下人又从外面带来了唐家被人传得不堪的消息。
唐老封君摔了两个点釉粉彩茶盏,一边着人问清了缘由,原是那张大鹏家的干的好事。
“真真是没脸没皮的婆娘,去,着人去撕了她的嘴,叫她还敢胡说主家的事!”唐老封君激怒攻心,指了身边的嬷嬷去。
“事关王氏,三奶奶那边?”唐嬷嬷知道这一去,就算是洗清了传言,变相的,也拉了那王氏一把,可三奶奶那边会肯?
唐老封君把眼一瞪:“都什么时候了,她还争这个?人都远远避去庄子了,生下的还是个丫头,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时候不是先紧着爷们的名声,还争那些有的没的?”
“是是。”唐嬷嬷连声应下。
“三奶奶来了!”有丫头在外头报。
唐老封君立即换了个嘴脸,挥了挥手,让唐嬷嬷下去处理那件事。
……
王元儿一直等着唐家那边的动静,很快,她就等到了满意的消息。
大户人家料理这撵出去的家仆,什么手段使不出来?随便安你一个盗窃主家的罪名,被撵出去,你怀恨在心,故意抹黑主家的人事,别人半点疑心都没有。
唐家也是这样处理的,领着人大摇大摆的去张家,说那周氏偷了主子的物件,还到处抹黑主子的声誉,怎么威胁的周氏,王元儿不知道,只知道周氏跪在地上求饶,认了罪。
就这么着,传言算是压了下来,但依旧有人对王敏儿那事存了好奇,只是经了这事,那传言的声音少了许多。
王元儿放了心,也从崔源那得了好消息,王二要被放出来了,只是领了板子,怕是要人去接。
王元儿他们是姑娘家,王老汉便不再让她们跟着,而是带了福全一道前往,那候彪得了消息,也自告奋勇的跟着去,美其名为力气大,又是男子,各处打点也方便,端的是一副热心肠。
“来了,来了。”张氏瞧着一辆朴实的马车遥遥从远处驶来,不禁笑开了脸。
王元儿搀扶着王婆子,翘首看去,坐在车辕上的,不正是福全么?
“快,准备着烧火盆。”王婆子吩咐着王春儿。
马车缓缓停下,福全先跳了下来,转到后头,先把王老汉扶了下来,然后才和侯彪一道扶着王二下了马车。
“哎哟哎哟,轻点,轻点。”触动了屁股的伤,王二一手扶着臀,呲牙叫痛。
“老二……”王婆子一看王二那蓬头垢面的样子,眼圈一下子红了。
“娘!”王二看过来,也是激动得眼圈发红。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婆子撩起衣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又让张氏把备着的白豆腐拿过去让他吃。
从大牢里出来,就要吃豆腐,跨火盆去霉气。
王二含着泪把一块豆腐都吃了下去,又被搀扶着跨过火盆,这步子迈大了,那臀部的伤又疼得他嗷嗷直叫。
跨过了火盆,王二就痛得额上直冒汗,二十大板可不是说着玩的,这还亏得崔源在当中周旋,不然,五十大板都要落下来。
“我背王二叔吧。”侯彪在王二跟前一蹲身。
王二有些不好意思,但张氏已经把他按下去,侯彪一接就背着往屋里走去。
王元儿偏头看,王清儿对王春儿挤眉弄眼的窃笑,不禁皱了一下眉。
将王二送进西屋,张氏又忙活着备了浴桶帮他冲洗,王老汉等人则在外头候着说话。
“今儿也是多谢候小哥了。”王老汉拍着侯彪的肩膀,目露感激。
“举手之劳。”侯彪一抱拳,见没啥事,便要拉了侯丹回去。
“侯大哥用过饭再走吧!”王春儿挽留。
侯彪不经意的看了王元儿一眼,有些迟疑。
王元儿道:“也差不多晌午了,用了饭再走不迟,也省得再回去做。”
“没错,你一个大男人,做个啥饭,就在咱们家吃。”王老汉也朗声道。
侯彪这才挠了挠头,道:“那就打扰了。”又道:“我看你们后院堆着许多柴火,我去帮你们劈了吧!”
说着,也不等众人回话,在院子里拿了柴刀就走去后院。
这,是不是太殷勤了点?
王老汉和王婆子对视一眼。
但他们没顾得多想,因为张氏已经从屋里出来了,王二都捯饬好了。
王婆子头一个就进了西屋,王元儿也跟了进去。
王二趴在西屋的炕上,见王婆子进来了,就想要起来,王婆子快步上前,道:“既有伤,就好好的趴着。”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王二依言趴好,满面的羞愧。
王婆子一听,眼泪就哇的落了下来,开始数落:“你是糊涂啊,起那贪念,家里又没短你喝短你吃,你图那个作甚?为了一点儿银子,差点连命都丢了,你是想要我和你爹再送一次黑发人啊!”
“娘,儿子错了!”王二垂下头。
王婆子哭了一会,又问除了挨板子,还受了什么刑罚?
“崔公子给我周旋过,倒也没受啥刑罚的,就只挨了板子。”王二忙的道。
王婆子连忙双手念了声佛,道:“全须全影整整齐齐的回来就好。”
“这回也是多亏了崔公子,回头咱家要好好请他一回才好。”王老汉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点头:“阿爷,我都晓得的。”
崔源帮了王家的大忙,不管如何,她都是要当面谢他一回的。
“我也多谢元丫头了!”王二冲着王元儿拱了拱手。
“都是一家子,没啥谢不谢的,二叔以后可要长记性才好,行事之前要三思,莫要再糊里糊涂的就掉坑里去了。”王元儿淡淡的说了一句。
“经了这一事,哪敢不长记性?”王二一脸劫后余生的后怕。
“是了,你大舅哥……你都知道没?”王婆子又提起那死鬼张大鹏。
王二眼神一黯,点了点头:“我在牢里头都听说了。”
张氏呜呜的哭了起来。
王婆子想骂,但还是忍了忍,道:“事儿由你大舅哥起,死者为大,也不提了,你也莫再怨,好好的过日子才是正经。”
“娘,我晓得的。”王二忙的道。
在牢里,他是怨过大舅哥,若不是他给自己牵了这么一门事,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蹲大牢,可当听到大舅哥死了的消息,他又觉得世事无常,死者为大,什么仇怨都随那人的消逝没了。
“二郎的差事都丢了,铺子如今也是卖了,还能干啥差事?”张氏擦了泪,说了一句。
王二沉下脸来,道:“这时候说这个做什么?”
“一家子的嚼用都看着你了,我哪能不愁?”张氏撇了撇嘴,眼角瞟到王元儿身上,眼睛一亮,道:“元丫头,你和那崔公子有交情,你看能不能向他再给你二叔求个差事?”
王元儿听了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不答。
刚刚才把人捞出来,这人情都尚未还清,就又已经算计上了,真当人情是那么好还的不成?
王二的脸好一阵热,斥道:“元丫头帮咱们够多的了,你这婆娘还难为人家做什么,还不给我住嘴,我饿了,去给下个面来。”
张氏讪讪的:“我这不是发愁的吗?”
王元儿敛了眼皮,道:“二叔虽然从大牢里捞出来了,我看还是低调点好,到底是闹得沸沸扬扬的,走出去也脸上无光,等过了这风声,日后再谋点散工差事儿吧!”
先出了王二的事,后又闹出了王敏儿的那茬事,现在长乐镇的人,哪个的眼睛不是瞪着他们王家?
张氏自己不介意,王元儿却不想走到哪都有一双眼睛瞪着自己的后背指指点点,她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元丫头说得对。”王老汉此时道:“老二身上也还带着伤,趁此机会先将养着,家里还有口粮,总不至于饿死了。等大好了,这风声过去了,再作打算吧!”
王婆子听了就瞪张氏:“还不去下碗面条来给你家男人?还杵着作啥?”
张氏一抿嘴,扭身出去了。
王老汉见此叹了一声,妻贤福祸少,张氏再是这么不着调,二房也不知要怎么度过这难关!
这边,王婆子又细细的问起王二的伤来,王元儿见没啥事,便从西屋走出去了。
西屋连着后院的小门,站在屋檐下打眼看过去,正好瞧着后院的光景。
候彪拿着一把斧子舞得虎虎生风的,那腿粗的柴木被他用力一劈,就四分五裂。
而一旁,王春儿那傻丫头将那劈好的柴木揽在一边捆绑起来。
“你放着,让我来捆,柴木上有不少刺儿,仔细蹭了你的手。”候彪见了,连忙阻止她,一边过来将她手上的柴木小心地拿了开去,快手快脚的把那些柴木堆砌起来捆好。
王春儿羞涩一笑,一双眼睛是前所未有的亮。
王元儿把唇一抿,收回视线,走了开去。
第198章 棒打鸳鸯
三月,春雨淅淅沥沥,春雷炸响,万物复苏。
王元儿终于逮着了崔源,要他到家里作客,阿爷阿奶都想好好的谢他帮了大忙。
“你二叔一家想要谢我,那么你呢?”崔源笑眯眯地看着王元儿,道:“你要怎么谢我?”
王元儿一怔,半晌说不上话来。
“古人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崔源故作摇头晃脑的唱,一边乜着王元儿。
王元儿脸涨得通红,叱道:“崔公子还且慎言。”
什么以身相许,这,这分明就是浪荡子的猛浪之词!
崔源哈哈大笑,用扇子指着她:“王姑娘想到哪去了?我是说以身为奴,无以为报嘛,为奴为婢的也是正常!”
王元儿愣了愣,把眼一瞪!
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逗她,引她想歪,这人怎的这般坏?
王元儿的脸红了黑,黑了红,神色变幻,可谓五彩纷呈。
“崔源……”
王元儿那几近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名讳,让崔源朗笑出声,用拳抵着唇轻咳了一声,道:“不逗你了。”又看到自己空荡荡的扇子,便道:“你谢我,不若给我绣上一个扇套,你瞧,我这扇子怪空的。”
王元儿看了一眼,撇着嘴道:“这才三月,用什么扇子?”也没说答应不答应。
“你这就不懂了,什么月份用扇子不打紧,打紧的是文雅呀,你瞧,这么一装,姑娘们的视线都要落在我这上头!”崔源向街边那含情脉脉看着他的姑娘挥了挥手,那姑娘尖叫一声,丢过来一个荷包,捂着脸跑了。
王元儿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地离了一步。
崔源怔愣,又是大笑出声。
……
既是要答谢崔源帮了大忙,宴席自然要做得好,二房里银子是没有多少了,正屋里为了救王二也是把棺材本都拿出来打点了,这自然而然的,又是王元儿出了银子做了宴席。
王清儿见了,脸色十分不愉,也是王老汉应承了等七八月租子收上来了就还他们,这才好看了些。
“你啊,就是掉进钱眼子里。”王春儿戳她的额头。
“谁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也是咱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从前二房吃好喝好有咱们什么事?我可不懂什么以德报怨的。”王清儿哼了一声。
“算了,这也算是大姐答谢那崔公子的。”王元儿淡声道。
王清儿嘟囔一句,说什么姐们几个也听不清。
外边,张氏咋呼的声音传了过来,说是客人都到了,要摆饭了。
饭摆在堂屋里,除了正主的崔源,王老汉还邀上了候彪,因为那几天,候彪里里外外也帮了把手。
见了候彪,王清儿少不得又朝王春儿挤眉弄眼的,王元儿看在眼里,脸上不显,私下里,却是和王春儿说起了亲事。
“姥婆那边来信,你也看过的,说那家的郎君是二子,父母都是极好相处的,长兄长嫂也不是那多事的人,那二子跟着一个员外郎身边做小厮,也是头脑灵活的人,将来也是能担大用,你看看怎么样?要不要去相相?”
王春儿开始还羞得不行,听到这些,脸却是有些白了,支支吾吾的,一个字都不说。
王元儿看在眼里,咬了咬牙,道:“现在那郎君虽然是个小厮,但得主子赏识,将来做个管事也是可以,日子定会有奔头,总比,当后母……什么的强。”
“大姐!”王春儿抬起头,眼睛却落在门外的人身上,脸色微微的变了。
王元儿转过头,只见候彪站在不远,见她们看过来,若无其事的走过来笑问:“王老爹问饭了没有,我来端过去吧?”仿佛没有将姐妹俩刚才的话听进去。
“马上就好了!”王元儿淡淡一笑,起来将锅盖掀开,取过一旁搁着的木盆,将饭舀了进去。
有外客,尤其这客人还是男的,妇人自然不会同桌吃饭,所以饭桌摆在了堂屋,由王老汉和王二父子陪着,另外又开了一桌在正屋里,娘们几个吃。
王元儿端着一盘酱肘子进堂屋,就看王二拿着酒杯敬崔源,嘴里说着大恩大德的话,一仰头就喝下。
崔源谦逊几句。
张氏在一旁递上酒壶给几人满上了酒,眼巴巴的看着崔源,道:“崔公子,你看我们家爷如今也没了差事,你身边儿可缺个差使的人,要不,我们家爷去帮你忙,一来谢恩,二来也好混口饭吃?”
屋子里本是酒酣热肠的,张氏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王元儿气得不轻,二婶这人还真是惯会蹬鼻子上眼的,逮着机会就去讨好算计,也不管什么场合,会不会令人尴尬。
崔源笑而不语,王老汉和王二都好生尴尬,王二瞪了张氏一眼:“男人在这吃酒,有你什么事?还不给我下去!”
张氏的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王元儿道:“二婶,阿奶叫你呢!”
她只得走了出去。
王二尴尬地对崔源道:“崔公子莫见怪,乡下人,不懂个啥规矩,这婆娘素来是个拎不清的,您别放在心上!”
崔源淡淡一笑,道:“王二叔客气,吃酒,吃酒!”
“对对,吃酒,来,我敬你!”王二呼出一口气。
别看这崔公子面带笑容,可那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时候,还真让人心里发怵,那该死的婆娘,就是会倒台,回头得好好收拾她一顿才行!
一轮酒菜下肚,每个人的脸上都染了红,候彪来到后院的茅房,方便过后,怔怔地看着那一畦畦的菜地。
“候大哥?”
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候彪转过身,果然是王春儿,正亭亭玉立的站在后院的门边,手里挎了一个竹篮子。
“你怎么来了?”候彪一笑。
“阿奶怕里边不够菜,让我再来拔个萝卜。”王春儿笑着解释,又看他脸红红的,不由关切地道:“怎的喝了这么多?仔细身子受不得。”
“没事,从前我和兄弟们喝得比现在还猛,都是用大碗盛的酒,一碗碗的下去,真正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候彪想起过去,便笑着用手比了比,道:“那时天寒,我们晚上要当值,天冷得很,也是这么一大碗酒罐下去,也就不怕寒了!”
“当值?”王春儿有些好奇。
候彪嗯了一声,抿了抿嘴道:“我从前给一户大户人家当的护院,晚头是要当值的。”
“原来如此,难怪候大哥身手这般好!”王春儿温柔一笑。
她蹲下来,手抓着萝卜的根叶,想要拔出来,候彪见了,走过来道:“我来吧!”
“不用,一根萝卜我还能拔得了。”王春儿又是一笑,候彪却不理她,手径直过去,触到她来不及收的手,像有什么电流窜过两人之间似的,忙的收了回来。
王春儿吓得缩回手,脸涨得通红,那张素来姣好的脸更是耀目。
候彪心下一悸,若无其事的别开脸,将那头白白胖胖的萝卜拔了出来,晃着萝卜上的土,他迟疑了半刻,道:“你大姐和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王春儿抬起头看着他。
候彪低头看着手上的白萝卜,道:“你大姐也说得对,你年岁也不小了,若是个好人家,相看一下也不是不成的!”
王春儿听了脸上的血色褪尽,缓缓的站了起来,嘴唇抖动着。
“女人家,嫁个如意的夫婿很重要,那又是你外祖那边看过的人,想来也是知根知底的,看一下也无妨。”候彪看过来,只见她脸色微白,眼圈泛红,心里登时一跳。
王春儿勉强地扯了扯嘴角,一把夺过他手上的萝卜,道:“阿奶怕是等着了,我先进去。”
也不等他回话,转身疾步走,待快到院门时,她又转过身来,看着候彪:“这是候大哥的真心话吗?”
候彪定定的看着她,抿着嘴不语。
王春儿露出一个苦笑来,唰地转身跑走。
候彪颓然地垂下肩膀,他不是没瞧见她转身时,眼角的泪。
王元儿又给堂屋烫了一壶酒过去,才出来,就被王清儿拉到一边。
“大姐,刚刚我瞧见二姐在灶房里抹眼泪呢!”
王元儿一愣,不是好好的么,咋突然就抹起眼泪了?
“可知道啥事?”
王清儿摇摇头,道:“二姐向来是个鹌鹑的性子,有啥都不愿说我听的,我哪知道?”
王元儿微微抿唇,女儿家大了,心事也重了,道:“回头我问问她。”
然而,王元儿没从王春儿嘴里问出话来,却从崔源口中知道了所谓何事。
“你家二妹和那候彪互生情意么?”崔源是这么说的。
王元儿听了当即就要骂他,姑娘家的声誉最重要,他这么说是个啥意思?
崔源见她误会,便将自己今天所见的给说了,王元儿才知道春儿为何哭了。
“我看那候彪目光清明,行事磊落之余也不失细心,倒也不失为个良婿。”崔源说了一句。
王元儿没料到他会这么说,这是替候彪说好话?可那又怎样,后母难为!
“鞋子合适不合适,穿的人才知道,她自己愿意,你又何苦做那棒子?”崔源轻叹。
棒子!
这是说她打鸳鸯吗?王元儿登时气红了眼!
第199章 春儿心思
经了崔源的提点,王元儿就一直注意着王春儿,哪知道这丫头自那天以后,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了,人迅速的消瘦下来,还着了风寒,恹恹的躺在床上。
“春儿,该喝药了。”王元儿端着一碗汤药走进房里,唤起王春儿。
王春儿的脸色蜡黄,瞧见那黑乎乎的药汁,本来就紧皱的眉皱得更深了。
“大姐,我不想喝。”
王元儿眼一瞪:“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兰儿和宝来他们那般使小性子呢!”
王春儿勉强地笑,接过碗来闭着眼将那苦得入心的药汁全灌了下去。
“咳咳。”药一下子灌得猛了,喉咙一呛,咳了几声。
“慢些儿喝。”王元儿又从屉子里取了存放蜜饯的罐子,从里面掏了一颗腌汁梅子放她嘴里含着:“去去苦。”
这回王春儿倒是顺从得很,嘴里的梅子酸酸甜甜的,把口中的苦味儿都去了不少,不由道:“小时候咱们可没这样的好东西吃。”
小时候喝药,哪有蜜饯去苦啊,倒是王敏儿他们常有这样的口果,把她们姐妹几个馋的,那叫一个嫉。
“日子总是慢慢的过着就会好起来,事儿也是一样,总会变得顺畅的。”王元儿伸手把她脸上的碎发捋到耳边后去,道:“你自小就爱把心事收在心里头,如今也是一样,有什么不能和大姐说的?都是亲亲的姐妹,非要把自己闷出病来?”
“大姐……”王春儿心一酸,干脆凑过来把面埋在她的怀里,声音哽咽。
王元儿轻叹一声,拍着她的背,问:“你是不是喜欢那候彪?”
王春儿身子一僵,抬起头,神情有些慌乱:“大姐!”
“这里也没别的人,就咱们姐妹两个,你就和我说心里话。”王元儿看着她。
王春儿咬着下唇,低下头,道:“便是我喜欢又如何,他也没有这个心思。”说着,又想起他劝说自己去相看的那一幕,不禁心如刀割,眼泪落了下来。
“春儿,就真他不可么?他身边还有个丫头……”王元儿艰涩的吐出一句。
“我也不晓得,和他在一块儿说话的时候,就是觉得安心,他,他也很体贴,丹儿和我也很合得来。”王春儿红了脸。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道:“你自己不后悔就好!”
“大姐?”王春儿有些不解,心里砰砰直跳,看着她。
“快快把身子将养好,瞧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圈了,旁的以后再说。”王元儿岔开了话题,捏捏她的脸。
王春儿吸吸鼻子,点了点头。
……
候彪领着候丹前来缴租子,探长了脖子,愣是没瞧着那个身影,面上不免有些失落。
王元儿瞧在眼里,看一眼候丹,笑道:“丹儿有些日子没来耍了,你兰姐姐都想你了,去屋里头找她顽吧?你宝来弟弟也在。”
候丹看一眼自家爹爹,见她允了,欢快的跑进屋里。
王元儿让开半边身子,将候彪让进铺子来,倒了一杯茶。
“怎有些日子不见春儿姑娘?”候彪端起茶杯掩饰着问。
“她病了!”
候彪一呛,手中茶杯的水都给晃了出来,满面焦急的看着她:“病了?怎么病了?看大夫了么?是个什么病?”
他一连串的发问,见王元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便低下头,耳根有些发红。
“候大哥来长乐镇也有半年了吧?不知以后有些什么打算?”王元儿替他续上茶水,问:“就不回家乡什么的?”
不知怎的,候彪心中一跳。
“我是化州人士,家乡已经没有亲人所在,长乐镇也挺好,我打算找个长久的差事做,在这定居下来。”候彪笑着道。
“哦?我看你有些拳脚功夫,从前是做什么差事来着?”王元儿看一眼他卷了袖子的手臂那上头的毽子肉问。
“我在化州的时候给一个大户人家做护院。”候彪老老实实地答:“去年化州闹洪,我主子一家迁去西北,我没跟着去,这便一路来了长乐镇,身无长物的,走到哪,觉得哪好就定下来。”
王元儿点了点头。
“那丹儿她娘那边的亲人……”
候彪摇了摇头,抿着唇迟疑了半晌,才道:“丹儿其实是我表妹的女儿。”
王元儿一愣,看向他。
候彪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好久才道:“她是没成亲先有孕,丹儿爹是谁都不晓得,只知道是个书生,那书生……”
一个狗血的故事,淳朴的姑娘遇着才华横溢的书生,互定终身,一度春宵,书生去考功名,留了姑娘在乡,信誓旦旦的功成名就来娶她,结果一去不复返,姑娘却珠胎暗结。
未成亲的姑娘珠胎暗结的下场可想而知,被父母厌弃,逃离本家,东躲西藏,找到唯一的表哥,将女儿托付,自己郁郁寡欢死去。
“丹儿还不到两岁的时候,她就去了,对外,我一概说是我女儿和婆娘。”候彪吁着气道。
王元儿怎么都没料到丹儿的身世竟是这样,她还以为……
“丹儿娘去了,她的外祖?”王元儿回过神来,他话里丹儿的外祖还在人世呢,怎么就不跟着外祖,反跟着候彪这个表伯了呢?
“你有所不知,我表妹自小就丧母,这后来的是继母,又出了这样的事,怎会真心待她?”候彪只一句,就解释了候丹跟着他的缘故。
原是如此。
那表妹又做出这样有辱家门的事,想来那继母都恨不得将她拉去浸猪笼了,又怎会帮她抚养这孤女?至于那爹,这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想来也是厌弃这女儿了。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这样的事果然处处都有啊。
“这么说,候大哥是还没成过亲了?”王元儿问。
候彪红了脸,摇了摇头,道:“我这样的人,又带着个丫头,哪有好姑娘愿意跟我?”
王元儿微微一笑:“侯大哥也是仗义之人。”
候彪欲言又止,最终也没敢开口,只将茶水一饮而尽。
王元儿见了,便有些失望,如果他一直这样,连提也不敢提一声,那么春儿的痴心只怕也是错付了。
候彪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猛灌,王元儿心里暗骂真是木头也不为过,便咳了一声道:“我们春儿……”
她才开了个头,候彪的眼光便眼巴巴的看了过来,王元儿心中只觉好笑,正欲说话,外头远远的就有个大嗓门叫了起来。
“哎哟哟,王家大姑娘,这下子我可对得住你了。”
头戴大红花,脸上涂着红艳艳的胭脂,手里拿着一柄大葵扇,不是那朱媒婆又是谁?
“哟,是朱媒婆,啥风把你给吹来了呢?”王元儿笑着迎了上去。
“自然是喜风,喜风啊。”朱媒婆笑眯了眼,看一眼她铺子内有人在,也没在意,只拉着王元儿道:“早前你托我给你家二丫头找个好人家,看了这么些家你都不中意,如今我可终于找了一家好的了。”
身后,传来茶杯跌在地上的碎裂声。
“哦?”王元儿似笑非笑的往后看了一眼。
朱媒婆笑眯眯地一摇手中的大葵扇,道:“那人家就在咱隔壁的太平镇,有良田百亩,那家的哥儿年岁二十,正是好年华,性子也老实,是个会疼婆娘的人。更重要的是,那家就只有这么一个独苗苗,将来这家产,那就是独一份的了。”
王元儿听着,这家境听着也颇殷实,可这么大的年岁都还没成亲,个中是有什么问题?
“这么个好郎君,还没成亲?”她心里存疑。
朱媒婆就咳了一声,道:“人是好人,就是有一点儿的不足。”她觑向王元儿,见她挑起眉,便又轻咳两声道:“这小子小时候贪玩,这左眼被那爆竹炮儿给炸伤了。”
王元儿的笑脸微僵!
那就是个瞎子了!
“虽然这左眼伤了,但这右眼却是好好的,看东西完全不成问题。”朱媒婆看她脸色不虞,忙的说了一句,又道:“老实说,这郎君除了眼睛不好,真真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才,配你们家二姑娘,也是当得的。”
爹死娘丧的,人家都没嫌你命硬的,还有什么挑的?朱媒婆在心里腹诽了一句。
“这事我还要和我阿爷阿奶说一声,若是他们也同意,我再找媒婆你可好?”王元儿半晌才从喉咙里吐出一句。
朱媒婆歪了歪嘴,道:“也成,只是王大姑娘啊,也不是我说,这你挑人,人挑你,挑得多了,别人就说你家姑娘眼高手低,可就更难挑了。”
王元儿淡淡地笑着,朱媒婆见她一副没放在心上的样子,只得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扭着腰走了。
“不行,春儿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候彪在后头上前,很是恼怒的说。
王元儿转过身看向他:“不嫁这样的,那嫁怎样的?你可听到了,眼高手低,姑娘家年岁大了,也没人要了。”
“谁说没人要她,我要。”候彪脱口而出:“我娶她。”
这话一出口,就见王元儿似笑非笑的,不禁涨红了脸。
“候,侯大哥……”在他身后通向内宅的小门,王春儿扶着门槛满脸羞涩的看着他。
第200章 定下亲事
王元儿把打算将王春儿许配给候彪的事给完完整整的对王婆子和王老汉说了。
“啥,那候彪?”王婆子第一个就觉得意外和震惊,皱起双眉道:“且不说那候彪不知根底,这身边还带着个小丫头片子,你是怎么想的?”
在她看来,王春儿性子好又贤惠,这上门求亲的人也不少,便是朱媒婆那边说来的人家,也远比这个候彪强,这姐们怎么就独独看上了他呢?
王婆子所说的,王元儿如何不知?可架不住春儿自己喜欢啊,看那丫头还为情伤神的样子,谁还舍得说个不字?
崔源有句话说得好,鞋子适合不适合,只有穿的人自个知道,外人认为是好的,未必就是她想要的。
“你也别纵了她,由着她自己的性子来,看敏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我们谁不是认为那唐三不是个良配,她非拧着性子要去,结果如何,你也瞧见了。”王婆子提起王敏儿,就觉得心口发疼。
“阿奶,我都晓得,其实丹儿也不是候大哥的亲闺女呢,他……”王元儿将候丹的身世给齐整的说了。
王婆子两人听了,不免唏嘘不已,这和敏儿有啥两样?
“候小哥倒是眉目清正,瞧着也不是个混的,只是这养妻活儿……他也没个正经差事。”王二出事的时候,候彪里里外外的也帮着张罗,倒是获得了王老汉不少好感,倒不是十分抗拒。
“既然在这定下来,定然是要寻个正经差事的。”王元儿道:“我应了这门亲,也不是为别的,一来,这候彪无父无母,孤家寡人的,春儿嫁过去,就不用侍奉公婆,婆媳之争就没这回事了,也没兄弟,自然也没和妯娌争执的事,也就不存在被欺负的事了。这二来,他肯在长乐镇定下来,不管住哪,都离得咱近,有个啥事,也能照应一二。阿爷阿奶你们说呢?”
王老汉点点头,王婆子抿了唇。
“至于差事儿,我看他也不是个懒散的,正经寻个差事不难,春儿又是个性子和顺的,这两人都看得对眼,这日后的小日子自然也就有商有量,不愁日子过不起来。什么富贵顺畅,两个人和和美美的,还怕挣不来么?”王元儿又说了一句。
“你说得倒是,这过日子,关键还是得靠两人相互扶持,有商有量的。”王老汉点头附和。
“阿奶的意思?”
王婆子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道:“既然你都打算好了,我有什么好说的?”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您是阿奶,得喝孙女婿的一杯茶,自然是要您欢喜着喝的。”
王元儿笑嘻嘻的说着好话。
王婆子脸色稍霁,却还是嘴硬地说:“你们都大了,心里头主意正,我也管不得了啥,都决定了,将来甭后悔就好。这就好比种果子一般,自己亲手种的果,将来不管是酸是涩是甜是苦,统归都是自己种的,也只能自己尝。”
“阿奶,我们都晓得哩。”
王婆子点点头,忽然看着她,脸色古怪,道:“春儿的事是定了,那你自己呢,有什么想头?”
王元儿一愣。
“元丫头,你可是长女,今年都十七了,这亲事也要紧起来了。”王老汉提点道。
王元儿面上微烫,讪笑两声,道:“我心里头都有数呢。”生怕两人继续追着她的事问,便寻了个借口溜了。王老汉和王婆子看着她快步跑掉的身影,摇了摇头,道:“论主意正,家里头谁比得过她?也不知要寻个什么样的郎君来配她了。”
寻个什么样的郎君做夫婿,王元儿自己还真没仔细方思量过,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的农户女子,也就寻个门户匹配的小子吧?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就是,她要求的对方必然是要敬重她,不拘于小节,她家里还有几个弟妹要操心张罗呢!
王元儿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的心事全晃了出去。
……
既然候彪和王春儿这对小儿女的亲事都捅破了,又考虑到两人年岁也不小了,接下来就要把亲事提上日程。
王元儿先是给姥婆他们去了信,粗简说明了一下春儿的事,准备给她和候彪定下亲事,有别的人家相看的就免了。
本以为姥婆回个信来就算晓得,怎料到她直接过来帮着掌眼了,瞧着候彪眉目清明又得体,又见他礼节恭谨,心中便也欣然满意。
长辈们都满意,王元儿又特意找郑大娘子做中媒,按着三书六聘,办了一桌酒席,正式给两人定亲,并按着通历,择了个吉日,定在八月初八成亲。
一番走动,交换了婚书,王春儿和候彪的亲事算是稳稳当当的定下来。
定了亲的姑娘,素来羞涩,王春儿本就是脸皮薄的人,被王清儿等一打趣,就羞得脸红红的像煮熟的虾子。
八月成亲,如今也三月了,还有几个月,这成亲用的嫁妆都是要慢慢的准备起来的,幸好王春儿自己本身是个女红好手,绣嫁衣,绣枕席等都不在话下。
大房头一次嫁女,王元儿这长姐既当爹又当娘的,一门心思想要给王春儿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女人嫁人,嫁妆丰厚,将来去到夫家也有体面,有底气,腰杆子挺得直,也才被夫家高看一眼。
王春儿的夫家虽然就只有候彪一个人以及一个小丫头,但王元儿却也不愿委屈了她。
“如今长乐镇的地也是寸土寸金的了,想买也买不成,我就想着在邻边的几个镇子看看,在那寻一块良田,买下来给你作嫁妆。”王元儿翻着家里的账本,一边在心里盘算,一边对王春儿说。
王春儿忙道:“大姐,不用买什么田地的,那太多了,你就给我准备些被盖,布匹就成了。”
王清儿噗哧一笑,道:“二姐,旁人都只有嫌嫁妆少的,你倒是反过来的,嫌嫁妆多,这候姐夫听到了怕是得在心里说你笨。”
王春儿脸一红,嗔道:“什么姐夫,这还没成亲呢,不许瞎叫。”顿了顿又道:“他也不是那样的人。他说了,我肯嫁他,便是一块布的嫁妆都没有,也是成的。”
“哟哟,大姐,你听听,这还没嫁呢,就已经帮上嘴了。”王清儿立即怪叫起来。
王春儿羞得不行,干脆放下手中的绣品去挠她的咯吱窝:“死丫头,我看你就会笑话我,将来等你嫁的时候你等着。”
“啊啊,好二姐你饶了我吧,妹子不敢了。”王清儿躲着她,拱手求饶。
好容易姐俩消停下来,王元儿便笑道:“清儿说的对,没有人嫌嫁妆多的,你呀,就是个实诚的。”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心疼她。
“大姐……”
“田肯定是要买的,你们耕种不了,佃租出去,就那么几口人,一年的口粮有了,还能卖出去添点银钱。”王元儿截住她的话头,道:“你也别说不要,这当家不容易,一个家需要花银子的地方可多着呐,若不是家里如今用银子的地方多,我还想给你置个铺子。”
王春儿一惊,忙道:“大姐,这使不得,我不要。”
“你便是想要,如今也没有。”王元儿笑了,这阵子上下打点,银子花了不少,投商船的还没有回报,豆腐乳那边的分红也是顶了投资的银子,现在家里的银子就只有那么二百两左右罢了。
按着关总管给她递的消息,商船已经打好了,这第一批的货物也要出埠,一来一回的,起码两三个月时间,王元儿便想着置一个铺子,打算卖那个从外域带回来的东西。
“不过现在没有,将来等家里赚到银子了,也给你补上一个铺子。”王元儿笑着对王春儿道。
王春儿摆着手道:“真的不用,大姐,这紧了我一个,底下还有两个妹子,便是你也还没出嫁呢,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
“大姐心里有数。”王元儿去掐她的脸:“你就安心绣你的嫁妆吧,旁的有大姐。”
王春儿还想再说什么,王清儿道:“大姐说得对,二姐,你就安心吧。”
见两人都这么说,王春儿只得惴惴不安的坐下来,心里盘算着明儿是不是要和候彪说上一声。
而王元儿看到压在箱底的那张赵家的地契,想着是不是也当作嫁妆给王春儿添上去。
赵狗蛋一去不返,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人是死是活,赵家小院的地契虽在她手上,但王元儿却没有把它当成自己的产业,虽然当初也给了点银子,但毕竟少了点,尤其现在的地价可不如以前了,这么一块地,屋子不贵,地可贵着呢。
王元儿还想到一点,那就是若是将这屋子陪嫁,她怕候彪心里会不自在,男人娶媳,连个家都是要媳妇陪嫁的,那跟吃软饭和入赘有什么两样?毕竟候彪如今租住在那里呢!
这么想着,王元儿还是摒弃了心中的想法,省得这两人还没成亲,就已经存了隔阂。
可没想到,候彪自个儿就为了这屋子找上了她。
第201章 人贵知足
候彪是为了赵家那个小院来的。
“眼看就快要成亲,既然是要在长乐镇定居下来,总不能一辈子都租房子,我有心想要建一个新的房子,将来也好给她们娘俩一个新家,可我这几天仔细问过,长乐镇已经没有什么地卖了。”候彪红着脸看了王春儿一眼,对王元儿道:“我便想着你这个院子既租出去,你看能不能卖给我?要多少银子你说个价。”
这可和王元儿之前想的不谋而合了,只是她想着把那房子做陪嫁罢了,便道:“也不是我不想卖这房子,只是这房子,虽有地契,但也算是替人保管着。”
接着,她便将当初这房子的来龙去脉给说了。
候彪皱起眉:“还有这种事,如此也挺难办了。”
看着未来夫婿为房子的事发愁,王春儿便有些心痛,道:“便是一时半刻寻不到地,先住在那个小院也使得,将来有机会再建新的也是一样的。”
候彪听了大为心痛,道:“这怎么成,委屈了你,怎么好?”
王春儿登时羞红了脸。
王元儿便笑道:“我看春儿的话也对,如今长乐镇的地可真是寸土寸金,一时半刻买不到地的话,就住着那个小院也成。将来有银子了,别说买小院,买一个新宅子也不在话下。”
也只能这样了,候彪点了点头,道:“那我再找人去翻新修葺下。”想了想他又对王春儿道:“你放心,这也是暂时委屈你,我一准用心做差事,给你买新的宅子。”
王春儿羞涩不已,轻轻的点了点头。
王元儿笑眯了眼。
“说到差事,你是怎么打算的?”
候彪抿了一下唇,道:“我有些拳脚功夫,从前也是在大户人家里做看家护院,我就看看能不能再寻一个。”
“谁要做护院?”门口处,传来一记熟悉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可不就是崔源。
“崔公子。”候彪上前,一拱手打揖,态度恭谨。
“你怎么来了?”相对于候彪的恭谨,王元儿的态度就显得随意许多。
“我怎就不能来了?”崔源反问一句,走进院子就径直坐下,接过王春儿递过来的茶,笑道:“谢二姑娘,听说你快成亲了,恭喜。”
王春儿的脸顿时红得快熟了,屈了屈膝就走进灶房里。
崔源喝了一口茶,看着王元儿问:“刚刚听到说谁要做护院?”
候彪便上前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是我。眼瞅着就要成家了,总不好游离浪荡,想着有点儿拳脚功夫,便想去当个护院什么的。”
崔源点了点头,道:“你也莫急,这市舶司就要选址建了,不若你去当个衙卫。”
候彪一怔,王元儿却是大喜,坐近了些:“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有门道?”
崔源唰地展开自己的扇子,一脸高深莫测的道:“荐他去当个衙卫,倒也不成问题,只是不知你愿意不?”后一句话是问候彪的。
当衙卫,哪有不愿意的?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给衙门当差的呢,比当护院啥的可强多了,若是干好了,说不准还有机遇往上升点。
候彪忙不迭的抱拳拱手道:“若是崔公子有此门路,那侯某感激不尽。”
“回头你拿上身份文书去县衙做个登记。”崔源道。
候彪大喜过望,又说了一番感激的话,看了看灶房的方向,王元儿便笑道:“灶房里的水缸怕是未满,你去帮挑满了吧。”
候彪哎了一声,喜滋滋的去了。
王元儿为候彪有这样的铁饭碗高兴不已,当衙卫可要好得太多,王春儿以后的日子也更有保障些,怎能不高兴?
想不到这人轻松一句话,就解决了候彪的差事,王元儿满心欢喜,又为他斟了一碗茶。
她的心思都摆在脸上,崔源便道:“你这人可真现实,将将我来的时候没见你这般高兴,如今倒是笑成了一朵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夫婿得了好差事呢。”
这后一句话,怎么听着怎么酸。
王元儿嗔道:“那可是我妹夫,他好了,我妹子才有好日子过。”又问:“真的可以当衙卫吗?市舶司的衙卫?”
崔源点了点头:“不日就要选址了,偌大的一个官衙,这衙卫少不了,我也是看他有点拳脚,行事也算周正,才起了这个心。”
“多谢你了。”王元儿起身福了一礼。
“你又欠我一个人情。”崔源似笑非笑的。
王元儿白了他一眼,道:“给你绣两个扇套。”
崔源朗声哈哈大笑起来。
“哟,是崔公子来了呀,两人说啥这么欢啊?”张氏从西屋出来,眼睛在两人身上直打转,刚刚她可是在里边躲着听得清清楚楚,这崔源给候彪保了个差事呢!
王二将养了好些日子,身上的伤也都好全了,现在在家里头无所事事的,从前好歹还有个铺子去转悠,如今没个差事,就只出去外头瞎转悠,一个钱都捞不回。
张氏这阵子算是挠心挠肺的,先是王二出事,后自家大哥丢了命,敏儿又早产还差点送了命,把她折腾得都快去了半条人命了,好容易缓过来,自然是要为自家筹谋打算的。
这崔公子也不知什么来头,一开口就替候彪给谋了个差事,自家爷,还有儿子,可都闲赋在家呢。
张氏眼睛骨碌碌一转,三步并两步走上前,谄笑着:“将将我听你们说什么差事来着?”
崔源和王元儿对视一眼,前者站起来笑道:“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我送你。”王元儿跟着站了起来。
张氏一愣,脸色有些不虞:“这就走了啊?在家里吃个没菜饭再走不迟。”
崔源推辞几句,王元儿将他送到门外,见自家二婶没追出来,松了一口气,道:“难得来一次就这么快走,我二婶就是那样的性子,你莫见怪。”
崔源眼里含笑,看着她的一双眼睛异常清亮,道:“日后我会在长乐镇常驻,以后总会常见。”
王元儿有些意外,惊讶地看着他。
崔源却像故意卖个关子似的,也不再多话,摇了摇扇子走了。
王元儿有些莫名其妙,这一进院子,就见二婶一双眼睛跟要黏在她身上似的。
“元儿呀,你二叔……”
“呀,我忽然想起作坊里有些事儿叫我,二婶,我去去就来。”王元儿脚底抹油的一溜烟跑了。
张氏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不见了人影,剩得张氏在那捶胸顿足。
只是,王元儿到底没逃过,趁着她给阿爷阿奶说春儿嫁妆的事时,张氏把她堵在正房里。
“都是一家子,就该互相扶持。如今你二叔丢了差事,你大弟也是没个正经事儿,咱王家的男人一个都没得着好,还不如一个外人。”张氏神情十分幽怨。
王元儿的笑脸微僵。
“这说的是什么话?”王婆子的脸沉了下来,说着话好好的,又来哭丧个脸。
“娘,今儿崔公子一来,就给候彪保了一个好差事呢,还是去衙门当衙卫。”张氏酸溜溜的道。
王婆子他们一愣:“崔公子来过了?”这是看着王元儿问的。
王元儿点了点头道:“就坐了一小会。”
“你这丫头,怎的不留人吃个饭呢?”王老汉很不认同,在他心里,崔源就是王家的大恩人。
“是啊。你也该叫我回来。”王二也怨。
“他就坐坐,说有事儿赶着去办。”王元儿淡笑道。
张氏嘟嚷了一句,说什么谁都没听清,王婆子又问:“那说差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今儿候彪过来了,说起差事,崔公子见他有些拳脚功夫,行事清正,便给保了一门差事,说是在市舶司当衙卫,但如何只是登记报名的,还没正式去任差呢。”王元儿解释道,特意咬重了拳脚功夫和行事清正几个字。
果不然,王二脸有些发烫,冲着张氏叱道:“人家赏识候彪,那是好事,你咋呼个什么劲儿?”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候彪都还不算咱自家人呢,都有这么一份好差,元丫头,你二叔和你大弟可是嫡亲的亲人,将来你们几个出嫁,也都你大弟背出门的呢,若是也有这么一门体面的差事,也是你们姐儿几个的体面不是?”张氏直勾勾的看着王元儿。
姑娘们出嫁,都由父兄背出门,王元儿他们这边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才刚学会走路,出门子可都得靠着二房的呢。
这也是在软硬兼施了,抬出她们的亲事,也抬出二房的重要。
“二婶,这可不是我说了算,崔公子那是赏识候彪,主动给他保的差事。”王元儿忍着气道。
“我看你和崔公子也十分要好,你去说一说,给你二叔和福全也谋个差事吧,咱们家可都靠着他们了。”张氏立即道。
“够了。”王婆子瞪她一眼,警告道:“什么要好不要好的,传出去姑娘还要不要见人了?自个儿有本事还怕人瞧不着?”
“没错,老二,咱们欠人家的恩情可足够多的了,做人贵在知足。”王老汉看着王二道。
“爹,我晓得好歹。”王二马上表态,又冲着张氏道:“你都给我闭嘴,明儿我就去码头看看有啥短工可以做。”
张氏嘴一张,见王二目露警告,只得忿忿地低下头。
第202章 老汉训媳
王元儿又和王婆子他们说了一会子话,就回了东屋,她一走,张氏就嚷开了。
“都是嫡亲的二叔,这样的小忙都不愿意帮。爹,娘,不是我小心眼儿,二郎和福全整天无所事事,咱们家又没个进项,这日子可要怎么过?”张氏甩开王二扯她的手,道:“别人家里都是拧成一股绳的,也就咱们家,泾渭分明,又不是要抢了她们大房的风光,就是开个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
她今天可瞧得明白,元丫头和那崔公子的关系好着呢,开个口谋个差事,不过就是两片嘴皮子上下一合的事。
“老二媳妇你说得倒是轻巧。”王老汉看过来,冷着脸道:“论天下债,要数人情债最难还。前儿为了捞老二出来,已经欠下好大个人情债,这也就罢了。老二出事儿的时候,那里不是元丫头张罗的?为了投那商船,家里掏光了老底,这回四处张罗,元丫头又出钱又出力。你们可说过一声谢?便是答谢宴,也都还是她掏了银子出来置办。你们做长辈的,嫌不嫌脸热?如今又去难为她?我都替你们臊得慌。”
王老汉一出口,便是直击要害,别说张氏不敢哼一声,就是王二,也大气不敢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谁家教训媳妇不是由婆婆出面的,王老汉这是有多大的火气越过王婆子教训张氏,这间接也说了王二内宅不宁,无疑是打了他一巴掌。
“这两年,家里经的事够多了。论大变,大房远比你们来得可怜,丧父丧母,剩了几个丫头孤儿,可是怎的,人家就硬是把日子过了起来,你们做二叔二婶的,可帮过一把手?没帮也就罢了,反过来,还要这小的去帮着你们张罗。从敏儿的事,到老二的事,净是些糟心的事儿,元丫头她们可说过什么?还不是掏心掏肺的去帮衬?”
一番话,说得王二两人都低下头来。
“做人不能忘本,不是同宗同脉,谁管你死活?从前大房如何,你们这房也没搭把手,如今大房的人以德报怨,已经算是看在同宗同脉的份上,你们就该有本心,记在心头,甭一愣的去索取,还怪人家向着谁谁。日子是自己过起来的,人家也没欠你们的。”
王老汉越说,话就越严厉,尤其看着张氏,道:“老二家的,我也不说别的,但要是你再这么着拧不清,要么你就自请下堂,要么你就去庵子里绞了发,咱们王家也奉不起你这一尊佛。”
这,这可是诛心的话了。
张氏脸色一白,整张脸都垮了下来,跪在地上颤声叫:“爹,媳妇……”
“从前你的作为就不说,嫁进王家,你就要安安分分的,妻贤夫祸少,你一门心思在家相夫教子,王家也不会短了你吃喝和穿戴。但你非要去较个长短,搅得这个家天翻地覆没个安宁,就休怪我这做公爹的狠心。”王老汉寒着脸道。
一番话斥得张氏不敢有微词,颤巍巍的应声,道:“爹,媳妇,媳妇错了,您就饶了媳妇吧!”
跪了半天,王老汉才叫她起身,又看着王二说道:“经过一轮牢狱之灾,你也该沉些性子,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是个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担当,别一昧的听婆娘的话。我听元丫头说,这什么市舶司是要建起来了,是干个重力活也好,啥也罢,踏踏实实的去寻个差事。”
王二早就被他严厉训媳吓怕了,忙的道:“爹,我晓得的,明儿个我就去。”
王老汉摆了摆手,让两口子回去了。
王二两口子走了,王老汉就长叹了一口气,道:“老二两口子实在是不省心的,从前也就算了,这张氏,以后你多拘着她些,别再闹腾些什么不好看的出来。”
王婆子点了点头,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我知你也和张氏想的差不多,想要元儿他们帮扶二房一把,只是老婆子,人心啊,都是经不住算计的,这算着算着也就没了。咱们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还有多少活法?我只怕把人心算没了,以后有个啥事上来,就真没个帮衬了。”王老汉摸出烟点燃,长叹一声。
王婆子的唇紧紧抿着,终是没反驳他这话。
而王二两口子一回房,张氏就扑在床铺上哭开了。
“行了行了,还哭个啥,仔细让爹娘他们听见了。”王二心里说不清的烦躁。
张氏扭过头来道:“我在公婆跟前丢了脸子受了委屈,你不帮我说话就算了,如今连我哭上一哭都不让了?这是什么道理?你还讲不讲良心?”
“爹也没说错,咱是该知足。”
“知足?呸!站着说话不腰疼,大房几个丫头吃好喝好,这人还没嫁就先把差事给谋了,还愁日子过得不好?爹娘他们就是看着大房好了,面上有光,嫌咱们丢人碍眼了。再说,我这么谋算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不帮嘴,还怨我。”张氏冷笑一声。
“行行,就你有理。你爱哭就哭个够,可别哭到爹跟前去,我可没见过爹发这么大的火,真把他气急了,我也保不了你。”王二扔下一句,走出房去。
“王二,你个没良心的!”张氏见他真走了,抓过枕头就扔了过去。
被王老汉训了一场,张氏也不敢再造次,毕竟娘家人如今恨上了她,若是在婆家也不受待见,可就真无路可走了,也就只背着人阴阳怪气的说些难听的话过过嘴皮子的瘾,王元儿她们全当耳边风,听了就算。
而王二也一门心思去寻个差事,只是他之前贪墨的事也闹得沸沸扬扬的,如今要寻个差事一时半刻也没好的,只得也去码头做个搬搬抬抬的短工,没几天,人就又黑又瘦的。
张氏看在眼里,心中是又心疼又急,王元儿这边帮不上忙,那么就只能去王敏儿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路子可走,于是,便拉着王二去了东山庄子,美其名是探望王敏儿和她的女儿。
王元儿知道她的心思,也没去拦,她心里清楚,他们这一去也是无功而返罢了,毕竟王敏儿自己也是自身难保。
果不其然,没过两天,两人就一道回来了,王二是带着浑身的怒气进的门,一见王老汉和王婆子就将唐家骂开了。
“那唐家不是人,那唐三也不配当爹。将两母子丢在庄子上不闻不问,自生自灭,穷人家坐月子都是珠圆玉润的,敏儿都却是面黄肌瘦的,可见月子压根没坐好。还有囡儿,这多满月了,还跟个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尽心,都是些眼高于顶的人。”王二气得眼都泛红了。
张氏在一边抹着眼泪。
“娘,您不知道,我们去到的时候,敏儿还自个洗衣裳呢,唐家说好的生了孩子就抬位份,现在啥声儿都没有,连个伺候的都不给,这叫什么姨奶奶?”张氏哭着道:“我可怜的闺女,她在家都没受过这样的苦。”
听着两口子的哭诉,王婆子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半晌才抖动着唇道:“她自己种的因,再苦的果也要自己受着。”说着转身进了屋。
张氏哭坐在地。
“我去唐家找他们算账去。”王二站起来就要去唐家。
“她爹,你去了唐家,敏儿就更呆不下去了,咱们整个身家还都压在唐家里呢,这时候闹翻了,咱们以后可要怎么过?敏儿又要怎么过?”张氏巴拉着他的手臂。
“这时候你还惦记着那些有的没的,是闺女重要还是金银重要?”王二恨不得抽她一巴掌。
“敏儿也说了会过好的。”张氏哭着道:“再说了,去唐家又要怎样,难不成要接她们母女回来不成?咱家的脸往哪搁?”
王二一怔愣,抱着头蹲下来,猛的捶自己头:“也是我这当爹的没本事,好好的闺女糟践成这样,是我没用。”他看到王元儿,眼睛一亮,道:“元儿,你素来主意多,你就帮帮敏儿吧?”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道:“二叔,我问你,敏儿在那庄子上,可有吃的喝的?可有短胳膊少腿?”
王二一怔,摇了摇头。
“除了侍候的人少些,她好歹没短吃没短喝。二叔,实话说,你是愿意敏儿回去唐家过那所谓人人称羡的好日子,还是想她好好的活着?”
王二和张氏相视一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回唐家,或许会锦衣华食,奴仆环绕,但到底是活在别人眼皮底下,又是妾室,哪能有自在日子?妾室,天天伺候主母,主母一个不顺心,打骂是常事,你觉得,敏儿会忍得?”王元儿眼神清冷,道:“不是我不愿意帮她,而是,我们没有底气。”
若是王家有依仗有底气,会是王敏儿的后盾,可王家,只是小门小户,反观唐家,比以往差了都还有个五品官,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唐家要处置王敏儿,易如反掌。
王二听了,和张氏一道颓然地坐在地,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第203章 上门打脸
王元儿嘴里说着对王敏儿的处境没有半点办法,但看着王二那心痛的样子,还有王婆子在房里默默流泪情景,再想起小枝莲那小猫儿般的样儿,心里难掩恻隐,忍不住还是伸了把手。
这回,她也没去造舆论什么的,而是直接登唐家门,只不过不同往日,她提着大包小包和王婆子一道进了唐家的松鹤堂。
松鹤堂,坐了唐老封君祖孙媳三代人,包括那唐三夫人和新媳妇容氏。
容氏听说那小贱人的族姐和祖母来了,特意过来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人,那老婆子就不说了,一看就是穷酸货,木着个嘴脸端着身子,假正经。
而那族姐,穿了一身八九成新的新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款色了,身段纤细,容色沉静,端着姿态上来,也不知图的啥,该不是装的吧?
啧,寒门小户出来的,再装,还能改变那穷酸出身不成?
容氏打量着王元儿的时候,她也打量着她。
王元儿是头一回见容氏,大家小姐,气质斐然,容颜出色,只是那两边颧骨略有些高,眼尾微挑,看着便是不太好相处的主。
看了一眼,王元儿便移开了眼,将视线落在唐老封君身上。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总觉得眼前的老封君的精神头比起去年见的时候要差上许多,便是鬓边的银发也多了几缕,双眉间的愁意更是化不开。
“有些时候没见老姐姐了,你身子骨可还康健?”唐老封君强笑着问候王婆子。
唐家这阵子日子难过,听说这祖孙俩来,她心里也不欢喜,可听到人家是大包小包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强打精神见了。
容氏正拿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盖子撇着茶沫,听老封君这一开口,便撩了撩眼皮,心里暗付,也不知老封君想的啥,和这起子乡巴佬见面交谈,也不嫌自降了身份。
“托老封君的福,一切都好,就是……”王婆子说了两句,咳了起来。
王元儿便替她顺了顺背,一边冲着唐老封君道:“老封君见罪,我阿奶这是气急了。”
唐老封君不知怎的,眼皮一跳。
听唐嬷嬷说,这王家大姑娘是个心水清的,嘴上功夫不差,说白了嘴巴就是不饶人,这骤然登门,也不知所谓何事?
她的眼睛瞥见放在婆孙俩脚边的大包小包,突然感觉有些不祥的预感,听说还抓了两只鸡放在外头。
王元儿将茶递到王婆子嘴边,道:“阿奶还是我说吧。”
王婆子点了点头。
王元儿便冲着唐老封君福了一礼,道:“这趟来拜访,也不是为别的事,就为了我那不争气的妹子来的。”
果然,除了王氏的事,也没什么值当两人上门了。
唐老封君还没开口,王元儿便道:“我那妹子实在是不争气,也没福气,也活该她孤苦伶仃的到偏远的庄子养胎过活。早前我二叔出了事儿,她这一急,早产了,亏得老封君福气重,远远的在这保佑着子孙,她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到底还是将孩子生了下来,没落个一尸两命。说来,我得替我那妹子给老封君行个礼了。”
她这话音一落,便又朝着唐老封君屈膝行了一礼。
一番话下来,夹枪带棍的,唐老封君的思绪还在一尸两命这词中没反应过来,便已经受了她一礼。
“听说她早产难产,我便和我二婶去瞧了她一回,乖乖,小枝莲,哦,您还不知道吧,我们给小小姐起了个小名叫枝莲,盼着她沾着老封君的福气平平安安的生长呢。您不知道,可那眉眼,一看就跟唐三少爷一摸一样的呢。”王元儿说着抿嘴一笑,转眼的,便换了一副凝重的表情,道:“到底是没足月的孩子,底子到底是差了点,我那妹子难产,自己都要将养,却非要自己奶孩子,到底是她生母,只能自己疼着,听说自己喂养,孩子也健壮些,我们都盼着她们母女将养好。”
唐老封君听到和唐修平一摸一样,眼皮动了动,容氏则是已经黑了脸。
“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有不疼的,我二叔二婶也是一样,前几天便去瞧了一眼,一回来,两人就都齐齐病倒了,老封君您道怎的?”王元儿看着唐老封君,似笑非笑。
“哦?这是怎么一回事?”唐老封君不动声息的问。
“也不是别的,我二叔二婶去到庄子上,我那妹子自个儿洗衣裳呢,你说她才出月子多久,就要自己动手洗裳呢,再看她的人,整个人都落了形,面黄肌瘦的。这也就罢了,到底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是要慢慢将养着,倒是可怜了小枝莲,都满月了,还跟只刚出生的小猫儿似的,屎尿糊了一襁褓都没人晓得换,哭得快背过气了也没人理。您说,都是当父母的,谁瞧了不心疼?”王元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
唐老封君听在耳里,额上的青筋就突突的跳起来。
这还没完,王元儿继续道:“我二叔二婶瞧着她们母女就心疼,心里是又急又气,这一回来就双双病倒了。我们就想着,唐家偌大的一个大户,还会照应不好一个产妇和婴孩?都说虎毒不食子呢,便是不理大的,小的肯定也得顾好不是?便想着怕是唐家出了啥事儿,一时没照应上。可就这么干看着也不成啊,便强撑着掏了家底吩咐我们买了些东西来,也请你们派个人送去庄子上,好歹让她们母女有口好吃的好喝的。”
她一口气说完,便又将地上的东西全提到桌面上打开,都是些普遍的药材,当归黑豆啥的,还有一些点心等,便是小儿衣裳也有两套。
看着那林林当当的东西,唐老封君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难看。
她活了大半辈子,谋算了大半辈子,若是还看不出来王元儿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那可就真白活了。
这分明是上门打脸的,还是光明正大,狠狠的打。
偌大的一个唐家,竟然照顾不好一个产妇和新生儿,让她们饿肚子,闹得娘家人提着东西上门来,说好听的就是舍不得,还不是打脸?
你不是没人没物吗,我送上来,你给送过去她们母女就是。
唐老封君的眼刀默默地从唐三夫人和容氏脸上扫过,手指攥了起来,唇抿成了一条线。
唐三夫人本以为这穷酸货是上门来打秋风的,却没想到是来打脸的,她早就领教过这大姑娘的嘴上功夫,可那时也没像这样明晃晃打脸的。
在唐老封君的瞪视下,唐三夫人故作惊讶道:“竟还有这等事?庄子远着,一时也顾及不上来,娘,您放心,回头我定仔细彻查,把那起子胆敢欺主的贱婢给远远的卖了。”
唐老封君唔了一声,看着王婆子她们道:“也是我们的疏忽,近来家里的事也是多,便想着让她们母女在庄子静养,不让这边琐碎的事打扰了,等大了些再接过来,没想到还会有这样的事。”
王元儿掩嘴一笑,对王婆子道:“阿奶,您看吧,我就说唐家是个讲规矩的人,怎么会放任奴仆骑到主子头上来呢?传出去,还不说这唐家是奴仆们当的?”话一出,她又一拍自己的嘴道:“呀,瞧我,老封君您可别想多,我可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那意思是什么意思?唐老封君脸色铁青,想要强笑都笑不出来了。
“我那妹子素来都说老封君是心慈的人,平时对蹲在唐家后门的乞丐都要多几分善心,更别说对自己的子女了,今儿一看,老封君果然就是长了观音的慈相,您的子孙可真有福气,将来小枝莲少不得给您老磕几个响头,到底是沾着老封君活下来的小姐儿呢。”王元儿福了一礼,笑道:“老封君,家里还有事我们就不耽扰您了,这些礼品虽然没值几个钱,好歹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您派个人送去庄子上。”
一个巴掌一个甜枣,怪不得唐嬷嬷说这王家大姑娘嘴上功夫厉害,这一番话下来,竟是打得她们几乎无力招架。
王元儿她们很快就告辞,来的时候大包小包,走的时候一个线头都没拿走,就说要全添给王敏儿她们。
唐老封君听着松鹤堂外那咯咯咯的鸡叫声,嘴角抽了抽,一把将手边的茶碗给拂了下来。
“让人打脸打上门,你们可觉得脸上有光了?”她冷冷地看着底下的婆媳俩,胸口不断起伏,道:“不过一个庶女,你们都料理不好,将来如何当家?”若被这高门大户打脸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庄户人家,她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底气?
“老封君,这些不讲规矩的寒门小户,您犯不着和她们置气。”唐三夫人很是不以为然。
“置气?这脸打的啪啪响,你还说我置气,传出去,说我唐家连小门小户都不如就好听了?”唐老封君使劲拍着桌子。
唐三夫人撇了撇嘴,正欲说话,容氏忽然道:“老封君,我看庄子的人就是不尽心,不如将她们娘俩接了回来将养吧。”
第204章 想要撤资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要探知对方的弱点和招数,其实最好的法子莫过于是把对方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容氏便是这样想的,王元儿说那么一大通,又是甜枣又是巴掌的,不就是说唐家没有刻薄妾室淑女么,不就是想要给那小贱人讨个公道么?真真是好笑,也就是小门小户才想得出来这样的,在大户里头,妾室通房就是玩意儿,断没有娘家人出头这一说,自甘堕落做小,苦也只能自己受着。
不过这王元儿倒是提醒她了,小贱人远在庄子她也不能把她怎的,干脆就将人接回来放在自己眼皮下,不过一个通房,连妾都还不是,便是个妾,也是个再生不出孩子的妾,有她这正室的身份压着,又只带着个庶女,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她想得透彻,可容老封君当了大半辈子的人,有啥猜不到的?一下子就看穿她心里头的想法。
“现在家里的事多着,接回来做啥?没得碍眼儿,就先在庄子上将养着吧。你仔细照顾三少爷才是正经,也趁早生下嫡子来,旁的别操心。”唐老封君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听说容氏的小日子还是来了。
容氏性子爱拔尖,把持着唐修平,早前的两个通房丫头也不让近身,这也就算了,既然拢着男人,也该早早怀上孩子才是。
听出唐老封君的弦外音,容氏心里一阵憋屈,她才嫁过来多久,就迫不及待的要她生子,如果她一两年都生不出孩子来,就要抬上几个妾了?
容氏想到那画面,一阵心惊肉跳,嘴上干应着,心里却暗自咒骂,果然在老封君心里,子嗣才是重要的,如今不让她将王氏母女俩接回来,私下还不是防着她?
想到这里,容氏也没心思坐下去,说一句要回去伺候唐修平就走了。
唐老封君叫住唐三夫人,道:“便是个庶女,总归是平儿的骨血,叫你一声祖母。你指了人去仔细照应着,别让那边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咱们唐家如今的境况你心里有数。”
唐三夫人本是不在意,听到最后一句,心里一跳,诺声应下了。
婆媳俩前后脚离开后,唐老封君便捏着眉头,道:“我真是老了,连个丫头片子都比不上了。”
唐嬷嬷听得出来,她指的是王元儿,便道:“老封君大量不和她计较罢了。”
“王氏是个笨的,不会算谋,也亏得她有这么个族姐为她争一两分,不然,哼。”唐老封君冷哼一声。
“那,真不把那母女接回来?”唐嬷嬷试探道。
“家里的乱子也够多的,如今接回来也不是时候,王氏性子不是个能忍的,闹个鸡飞蛋打,闹腾的是我的心,还不如远远放着,眼不见为净。再说,容氏那性子哪是个能容人的,这人接回来,能不能活下来还不晓得呢?”唐老封君叹道:“我老了,见不得那生死,庶女再不济,也是平儿的骨血。再有容氏她自己生不出来,又要把持着男人,不让人沾身,哪有这样的?你没看平儿被她控得都快不像个男人了。”
这是对容氏不满了!
唐嬷嬷笑着安慰:“三奶奶嫁过来也才两三个月,没上身也不足为奇,有的人可是一年半载才上身呢,您就放心等着吧。”
“等?我还有多少日子能等的?也都快两脚进鬼门关了,我就盼着平儿的儿子叫我一声曾祖母呢。”唐老封君捏着手中的佛珠,道:“她自己要是不争气,就甭怪我插手他们小两口的房里人了。”
唐嬷嬷自然顺着她的话说。
唐老封君捏着一颗颗圆滑的佛珠,想到王元儿所说的话,便道:“三夫人那边指人的时候,你也跟着去一趟庄子,瞧瞧那丫头,叫啥来着,枝莲?”
唐嬷嬷一愣,这是想让她看看是不是真像唐修平,心中自又暗叹,若是那王氏如她族姐一样聪慧,也未必不能争出一分富贵来。
王家,王二两口子也听着王元儿说唐家的经过。
“阿弥陀佛,他们肯派了人去照应那便好。”张氏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又道:“若是能搬回来就更好了。”
王元儿并不苟同,她们上门打脸,她最怕的其实就是唐家开口把她们母女接回来,其实如果她是容氏,她也宁愿把人接回来,为何?
这原因有二,其一,全了自己的名声,贤惠得体大方,这是婆家人愿意看到的。其二,把人放在眼皮底下,任她出什么幺蛾子,都能知道得清楚,远在庄子,能顶什么用?
如果容氏心思再歹毒一些,这刚新生的未足月婴孩和产后薄弱的产妇,路上一个折腾,就会伤身,这还不能出啥事的话,只要人还回到府中,下手的机会也多的是。
在王元儿心里,虽然寂寞了些,但在庄子始终是自在的,起码不用看主母脸色行事。
但俨然,张氏并不会想这些,便是王敏儿也不会想,她们大概想的还是那所谓的泼天富贵吧!
王元儿叹了一口气,帮得一时,帮不了一辈子,是福是祸,看她自己和天意吧!
王二沉默了半晌,突然对王老汉道:“爹,我想把在唐家投的商船股金拿回来,我想撤资。”
众人一怔,便是王元儿也是十分意外。
“你疯了么?撤资哪还有什么戏唱?当初咱们辛辛苦苦参了股,眼看就要有收成了,你现在提撤资?”张氏瞪大眼,声音尖锐,第一个就不赞同。
王老汉和王婆子没作声,却是下意识看向王元儿,经了这么多事,他们潜意识里已经把王元儿当成王家的主心骨了,只是他们还不曾察觉到罢了。
王元儿迎上王二的熠熠煽动的目光:“二叔是个什么打算?”
王二在桌边倒了一碗茶喝了,才道:“大舅哥死了,大嫂子也被逐出了唐家,咱们和那唐家大爷的交情也没多少,递不上话,没有牵线的人,只怕也讨不到好。敏儿如今在唐家并不好过,她处境艰难,能顾着自己算是强的了,哪还能腾得出手顾咱们?我就想着干脆撤资,把股金拿回来,重新买个铺子什么的,反正我如今也没差事,踏踏实实的干,倒也不是不能糊口。”
王元儿挑眉,原来是二叔有危机感了。
仔细想想,王二的想法也并没有错,本来这条商船就是托着张大鹏那边搭上唐家大爷的路子,或许个中有唐修平一点的功劳,但如今,作为连线的张大鹏身故,唐修平是娶了新妇,现在经了王敏儿一事,也是个靠不住的,万一那商船有个什么,或是唐家有个什么,这份子股金还有么?
“这不能,真把股金撤回来,咱们就白费心机了,两边不到岸,我不同意。”张氏可不听王二的解释,她一心就盼着那商船能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利益呢。
“你给我闭嘴,男人说话,有你什么话?再给我吱歪,就出去。”王二瞪着她,道:“我才是一家之主,轮不到你在这说话。”
“你……”张氏气得几近冒烟。
王老汉咳了一声,眼刀轻轻的扫过来,张氏心中一怵立马就蔫了,忿忿地低下头。
“元丫头,你二叔的想法你怎么看?”王老汉看向王元儿,想要听听她的看法。
张氏的视线立即扫了过来。
王元儿道:“早在当初二叔和二婶说要参股唐家的商船,我就不同意,如今二叔想的,也是我心中所忧虑的,若能撤资那自然最好,毕竟如今和唐家的关系也挺尴尬的。”
她向来不想王家和唐家牵扯过深,出了王敏儿这一茬事就够了,没必要把整个身家性命都绑在唐家的船上,更别说,王敏儿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侍妾,能保住自己的命已是福气,哪有在唐家说话的份量?
不是她非要看轻王敏儿或是看轻唐家,有很多时候,从一件事就能看出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态度和品行,从王敏儿的事上看,她不认为,唐家会是那个君子!
但是,唐家会让你撤资吗?
“二叔,问题不是你想不想撤资,而是唐家会不会让你撤?当初的合约文书可说明白了撤资是个什么章程?”王元儿问。
“说了,若是要撤资,只能取回一半的资金。”王二嗫嚅着嘴道,这也是他犹豫的。
“什么?”张氏他们大惊。
一半的资金,当初投了整整五百两,一半的资金,那不就只有二百五两回来?
王老汉皱起双眉,这数字实在是大了点。
“一半的资金,那不是白白打水漂了吗?这不能撤,撤了咱们可就大亏了。”张氏黑着脸道。
这撤资拿回来的银子全须全影的就算了,白白切掉一半的银子,那不是直接往水里扔了么?
王老汉沉默着,抽起了烟,似是在思量。
王元儿却觉得这很正常,毕竟你毁约在先,要砍掉一半银子也是无可厚非,这做生意,断没有你单方面想要撤就撤的,万一我这边资金禁缺呢,那你不是把我逼到断头巷了么?
可她却不知怎的,总觉得撤资是个正确的选择,具体是为什么,她也不清楚,端看二叔他们的决定了。
第205章 相谈甚欢
想要从唐家的商船中撤资的事,一时半刻也是定不下来,毕竟这撤回的资金只有一半,不管是谁,都舍不得。
王元儿并没有参与这件事去,但按着她的想法,撤了也未必会是坏事,到底如今和唐家的关系尴尬着呢。
三月中下旬,朝廷果然派人前来长乐镇选址征用百姓的土地建立市舶司,这让长乐镇的镇民都为之沸腾起来,因为一旦地被朝廷征用,那么补偿的地价就绝不会低,如今就看要建在哪里了?
听说征用的土地朝廷补偿五十两一亩地!
也不知是谁,扔出了这个消息,宛如在油锅里扔了一颗炸弹,无不盼着这样的大馅饼给砸到自己的头上。
人人的目光都盯在征用土地上,这官员一来巡视,众人纷纷去探听,到底要用那边的土地?
让王元儿觉得意外的是,她挤在人群中,竟然看到崔源在随行官员当中,穿了一身簇新的官服,在一帮子上了年岁的官员和内侍中,那年轻俊朗的容貌十分打眼。
王清儿也跟着大姐瞧热闹,自然也瞧见了崔源,不无震惊:“大姐,那不是崔公子吗?他怎么在此?”
还能是为何,自然是官大人了。
王元儿脑海里忽然想起崔源所说的,以后会常在长乐镇里,见面的机会也会多上许多。
难道他是市舶司里头的新官吗?
王元儿还真没猜错,皇帝新旨,封崔源为正五品的市舶使,管理市舶司的事务,诸如向前来贸易的船舶征收关税,代替宫廷采购舶来品等对船舶贸易进行监管。
崔源走马上任的第一要务便是建造市舶司衙门。
“先恭喜崔公子升官了,小女子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汇丰园的雅间里,王元儿和崔源相对而坐,两人中间摆了几碟小食和茶水,王元儿双手捏杯,笑意盈盈的看着对面的崔源。
崔源挑眉,拿起茶杯和她碰了一下。
“将将看到崔大人穿着官服,我还以为看差了,万万想不到你会是市舶司里的主事官员。”王元儿道。
“这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得了这差事。”崔源淡淡一笑。
“早就看出崔大人非等闲之辈,想不到还是我眼拙了。”王元儿的目光落在他官服的盘扣上,道:“从前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请崔大人不要见外才是。”说着,她站起来福了一福。
一口一句崔大人,崔源怎么听着怎么觉得别扭难听,便道:“你大可以叫我的名字,崔大人这称呼也太见外了,还不如从前那般自在。”
这话一出,两人都有些不自在,咳了一声,各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又见大家都似尴尬,不由相视笑出声。
王元儿轻咳两声,干脆向他打听起那征地赔款的事儿来。
“五十两也太夸张了些,三十两却是有的,若有房屋的话则在土地的基础上再赔付拆迁房屋的银子。朝廷征用土地虽不至于强取强夺,但补偿也并不会太高。”崔源一边说着,一边给王元儿满上茶水。
“诗经有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征用土地为上,便是一文钱不补偿也有可能的吧?”王元儿揶揄道。
都说这天下的土地山川、一草一木都是君主的,想要些什么,就是一句话一张官纸的事,旁的不说,那些宗室贵胄不也干过这样的豪取强夺的事儿么?不然哪来的不和官斗的话?
在权贵跟前,百姓就好比蝼蚁一般弱小。
崔源乜她一眼,啜了一口茶道:“我瞧你是野史看得多了。”他放下茶杯道:“你可听过周王之乱?”
前朝周王喜好田猎,为了扩大自己的围场,强行征收当时的一名大臣的土地,大兴土木,扩建宫室,又强拆周边百姓和官员的屋舍农田,剥夺数百里的田地,引得百姓民不聊生,大臣不满,那位大臣便和众臣将联合起来,推翻周王暴政,以武力征讨,并成功推其叔父禹王上位,后周王流亡别国,这便是周王之乱。
“但凡是明事理有为的君主都明白一个道理,若想要自己的王位坐得稳,使家国天下万世流长,就得有制度,有章程,如此才能正常运作。不仅如此,明君还得带头遵守规章制度,不然的话,失国失天下在所难免。”崔源眼中流光溢彩,氤氲流转,道:“自古以来,暴政的君主,皇位从来都不会坐的长久。所以,不管是君主或者朝廷官府需要征地拆迁,也要依照律法来办事,更遑论,今上乃是勤政爱民的明君。”
王元儿脸一红,道:“我也就是说个玩笑话,崔大人一时这般认真,倒是让小女子不知说什么好了。”
自认识崔源以来,她素来习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穿着官服,突然这么认真的跟她说政事,倒是十分不惯。
崔源朗笑出声,道:“你倒是有趣。”
“这么说,日后你就管着这市舶司的事务了?”王元儿岔开了话题,问到他的职务。
“第一次接触这官场,就当练手,合适不合适,以后才知道。”崔源不知想到什么,抿了一下唇。
王元儿没注意,想到她和宋三那边合作的商船已经出海,再想到自己的打算,道:“我想要开个铺子,就卖这舶来品,你觉得这可行不?”
崔源回过神来,有些讶然:“开铺子?”
王元儿点了点头:“我想着这开放贸易,番外来的东西新颖有意思,我和宋三合作,也有商船拉货回来,这进货容易又便宜,你觉得呢?”
这是和他商量的意思吗?
崔源的眼睛亮了亮,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异样的高兴。
他沉吟了下,道:“卖舶来品的铺子,江南和江浙那边最是多,也确是受夫人小姐们欢迎,我听说有种镜子,镜面光滑,清晰得可以连人脸上小小的毛孔都看得极清楚。”
“还有这样的镜面?”王元儿瞪大眼,很是惊讶。
她双眼明亮璀璨,崔源更起了说话的心思,点头道:“不仅如此,还有像珠子一样漂亮的石头,十分的坚硬,在阳光和灯光下可以幻变许多的颜色出来,做首饰十分好看……”
王元儿静静的听着,当听到那番外还有些蓝眼睛黄头发的人不禁惊呼:“那可不是妖怪?”
她像小孩子一般捂住嘴,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和平素那聪慧沉稳的人判若两人,崔源不禁笑了。
“你要开这种铺子的话是想要开在哪里?”崔源笑着问。
王元儿经了刚才他一说,心里愈发肯定那卖舶来品的铺子可做,便道:“长乐镇肯定是不能的,我心里想着去往通州或者京城。”顿了顿她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京城我也不曾去过,那边的铺子估计也是贵得很,我也买不起。”
她心里总想着将来的山洪水,而且长乐镇到底只是一个镇子,远不比那通州京城的来得繁华,这接受新事物的人,也肯定不及不上,她开铺子是想要赚钱的,当然要选择繁华的地方。
“资金若是不足,倒也不是非要买,京里头的铺子大部分要么是夫人们的陪嫁,要么是商贾的,有许多铺子并不自己经营,而是租贷出去,你可以从这边着手。”
世家大户里的夫人小姐和一般商贾或寒门小户不同,她们大都有铺子作为嫁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自己开铺子,也有不少人将铺子租出去,一年收个上千两或者几百两的出息。
“听你这般说,倒是要走这京城一趟了。”王元儿听他解释,便想着自己去走一遭,毕竟实地考察过,才知道好坏,光听别人说,也不知这地势如何。
“你若是信得过我,我倒可以让人帮你留意一下。”崔源眼中一片柔和。
王元儿双眼一亮:“这敢情好。”话出了又觉得自己好像理所当然了,便有些讪讪的说:“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京里头我远比你熟,若说麻烦……”他看了看自己的缎靴,道:“我这鞋子倒穿得旧了。”
王元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真,那脚上的缎靴半新不旧的,她微红了脸。
“你若是不嫌我手工差,也不是不可以做。”她红着脸嗫嚅着道。
崔源似笑非笑的意有所指:“我自是不介意的。”
王元儿爽朗一笑:“那成,两个扇套加一对鞋。”
崔源看她没有意识到给男人做鞋的意义,不禁摇头失笑。
两人又就着候彪就职和王春儿的事说了一会子话,一场交谈下来,相谈甚欢。
临走前崔源道:“市舶司建起来的话估计我有的是忙,我身边有个叫陈枢的小厮,你若有事找我找不着,可找我这个小厮通告。”
王元儿忙的笑着应了。
崔源这才出门,没两步,他又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的瞧着她:“你是真的忘了我了?”
王元儿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崔源看她怔愣的样子,摇了摇头,颇有些不是滋味:“看来是真忘了。”
他背着手走了,王元儿却莫名其妙的,忘了他?
第206章 算计赔款
朝廷征用土地的条款很快就下达下来,征用的土地每亩补偿三十两,若是土地原有房屋,则按着大小另外补偿拆迁款,最低标准也是二十两。
虽然和传言中每亩补偿五十两不同,但也足以让人感到兴奋了,毕竟有好些人家一年到头也没存得几两银子,而如今上好的良田,也就是七八两一亩左右,这赔款可都翻好几倍了。
而就在所有镇民都盼着这好事都落在自家头上时,征地公告很快就贴出来,征的是长乐镇东南那边的地,占地大约三十亩,并很快丈量好,插上了征用的旗子。
王元儿十分意外和惊讶,因为这丈量征用的土地中,有一块是他们家的地,准确来说,是他们大房的地,而还有一块则是王婆子的亲妹子当年留下来的地。
当初分家的时候,王元儿放弃了正屋,而要了祖屋南边的一块四分的宅基地,如今,那四分地就在那征用的土地里头呢。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那规划的征用地,刚刚划到王家的地界旁边,相距也不过十丈远。
“也不差那一点,怎么就没划到咱们家呢?”张氏很是郁闷,要是划到王家,那得分多少银子啊。
王元儿却觉得庆幸,王家的占地也不大,统共不过两三亩地,假若征用了分到手里,也不过百来两,可他们却是没有地了,也得重新找地方建房子,现在长乐镇哪有什么好地?早都被划分买下了。
“没划到才好呢,将来这市舶司一建好,咱们就是近邻。我听说,这周边可都要慢慢的整顿,外边的路都要铺成青砖街呢,将来咱们比柳树巷那边差不了。”王清儿满面高兴,这和衙门做近邻,连贼子都不敢来光顾。
王元儿点了点头:“是这样没错,如今长乐镇炙手可热,征用了咱家,咱们可连住的地儿都没有,再去买,也不知买到哪去。”
放长远来看,长乐镇是会大放光彩和极具繁华的,自然是住在这里要好,尤其他们王家也住了几代了,所以王元儿万分庆幸他们这边的房屋地并没有被征用。
张氏酸溜溜的道:“你们自然是说好的,你们可有四分地被征用了呢,可又要赔上一笔银子了。”
真是气煞旁人,大房走了什么狗屎运,当初要了南边的宅基地,现在就被征用了,早知道当初他们要宅基地好过。
王元儿敛眉,淡淡地道:“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们大房说要正屋,是二婶你死活不肯,我们才要了那边的宅基地,二婶忘了?”
张氏眉一竖,这是在笑话她吗?
“再说,四分的地能得多少银子,也不过是十来两。”王元儿又说了一句。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财大气粗不差钱自然这么说,难为了我们,都快连肉味都不知是什么样的了。”张氏冷哼,自打家里没银钱后,日子过的是一天不如一天,王婆子银钱抠得紧,几天才见一丁点的肉腥儿,她的嘴都快淡出鸟来了。
“这么难为你,那就回张家去吧,张家怕是能大鱼大肉的天天供奉着你!”王婆子从张氏身后冷飕飕地传来一句。
张氏身子一僵,肩膀也垮了下来,转过身去,作出一脸的苦相来:“娘,我这不是心疼您两个孙子?面无几两肉的,瞧着就可怜,还是男儿郎,没力气咋成呢?”
“你别和我打哈哈,若不是你非要投那商船,还愁沾不了肉荤?老二要撤资,你又要死要活的,还要闹着吊脖子,非要依你的话没撤,不然还怕没银子嚼用?”王婆子冷笑,眼神也阴冷。
闹了好几天,张氏终于闹赢了,又打听到唐家的商船也出海了,王二如今便也不提撤资的事,可二房没银子,一家子便过得紧巴巴的。
张氏笑得干巴巴的:“娘,我还不是为了一家子,您看朝廷都派了商船出海了,唐家的船也跟着一道出去了,跟着朝廷,那是万无一失的,这是明着要赚钱的好事,这时候撤资,不是和傻子没两样?”她又看向王元儿:“元丫头你说是不是?”
王元儿但笑不语。
真是油盐不进,哼!
张氏在心里暗自不屑,想着等唐家的船回来后,分了股金,定让他们无话可说。
“整一家子就数你最聪明,你就天天念着佛,好让那商船平顺归来吧。”王婆子冷笑着,转身进了屋。
张氏嘟了嘟嘴,想到自己的盘算,便也跟着进了屋。
王元儿挑眉,竟然没驳嘴,而是跟着进屋,是要盘算啥?
张氏心中确实是有盘算,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那征用的土地款。
“娘,想不到姨奶奶的地也被征用了,这真是太好了。”张氏笑眯眯地上前,给王婆子按起手来。
王婆子面露警惕,双眼炯炯的看着她:“你又想作什么幺蛾子?”
说起这个姨奶奶,其实就是王婆子亲妹妹,当年也随着王婆子一道嫁到了长乐镇,开布庄的冯家子冯灿林。
冯灿林是白手起家开的布庄,那时候经营中规中矩,日子倒也过得和美,两人成亲后很快就生了一个闺女冯子英,可惜好景不长,冯灿林误信他人,将布庄全赔了,最后不得不卖了。
这事让冯灿林很是自责,整天自怜自艾,最终还郁结于心,突发了一场大病就去了。
冯灿林一走,王姨奶奶就剩了孤儿寡母,她也没再嫁,自己含辛茹苦带大了闺女,倾尽心力为她觅了一门亲事,远嫁岭南。
而冯子英不忍寡母孤身一人,便也将她接到岭南奉养,王姨奶奶折卖了家中的所有田屋,只剩了一块两亩左右的宅基地给王婆子保管,便随着女儿去了岭南。
如今,那块宅基地就在征地的中心位置里,而姨奶奶离开至今,都快二十年了,最开始还有信件传来,近十几年是音信全无,也不知是死是活。
张氏认为,那姨奶奶定是一去不返的了,这块地就等于送给了王婆子,如今征地,那赔付的银子,也有六七十两呢!
“娘,瞧您说的,我哪会作什么幺蛾子,我这是心里高兴着呢。”张氏讪笑两声,小心地觑着王婆子的脸,道:“娘,姨奶奶这么久都没音信传来,也不知还在不在了?”
王婆子黑了脸,亲亲的妹子,一点音信都没有,也不知死活,谁心里不难受?张氏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嫌她心里不够膈应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还诅咒起长辈来了!”她狠狠的剜了张氏一眼,心里却也难免伤感,妹子就小了自己一岁,如今也过五奔六的了,便是活着,还能有几年活?
张氏连忙轻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呸了两声,道:“是媳妇不会说话。只是娘,这姨奶奶若是还在,总不该忘了您这亲生的姐姐呀不是?”
“你到底是想要说啥?”王婆子脸色很不好看。
张氏咳了一声,搓着手话音一转:“娘,这福全都大了,你看是不是该给他说亲了?”
“啥?他一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就要说亲?你是脑子抽了还是想摆婆婆的款想疯了?”王婆子差点没笑出来。
“娘,福全虚岁可都满了十五了,便是实岁,也都紧十四了,再说,这说亲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说得来的,总得慢慢相看,给上一门妥妥当当的亲事不是?便是说成了,也不是马上就成亲的。”
王婆子觉得好笑:“庄户人家里,男儿谁不是十六七再说亲的,便是十八九成亲的也不少,他自个儿都还定性,就提成亲?这也罢了,现在家里这样的光景,你还敢提亲事?你哪来的银子提亲?拿什么去提。”
“娘,正是他性子不定性,才要找个人来管管他呀,说不准成亲了就定性了。至于这银子,娘,姨奶奶那个地,不也有赔款么?”张氏立即道。
她可是早就盘算好了,趁着现在有这么一笔赔款,她还不得赶紧帮福全定个好亲事,依着现在两个老东西的偏心眼,谁知道会不会就给了大房那边几个添妆都添没了,要知道,王春儿是定了亲的,八月就出嫁了,王元儿和清儿也都该说亲了。
王婆子听了正要说话,脸颊一红顿时就呛得咳起来,甩开她的手:“我说你咋就这么乖巧呢,原是盯上了这笔银子。”她咳了几声,道:“你想都别想,这赔款是你姨奶奶的,谁也别想动。”
“娘,姨奶奶她只怕也不会回了,您是她唯一的姐姐,这笔赔款是您的和她的有啥两样?娘您就不想抱曾孙么?”张氏腆着脸道。
“滚,你给我滚出去。”王婆子推开她,怒声道:“有我在,谁都别想动这笔赔款,除非我死了,你给我出去。”
“娘您仔细想想呗,福全可是你的大孙子。”张氏在她的瞪视下,只得讪讪的走了。
王元儿很快就得知了张氏的盘算,不免觉得好笑,不过是半大的青毛头,就想要定亲了,这算计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第207章 撞破好事
日子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新的庄稼已经种下,长势极佳,市舶司的衙门在如火如荼的建造,而在长乐镇来往的商贾日渐多起来。
四月清明,王元儿领了姐弟几个去父母坟前祭拜,碎碎叨叨的说了这小半年发生的事,并把春儿已经定亲的事也在坟前告知,引得王春儿面红耳赤,羞涩不已。
过了清明,日子又在东家长西家短中度过,王元儿和豆腐乳作坊上的研制师傅研制出了新的品种——南乳。比起普通的豆腐乳,这种南乳做部分菜味道更为的好,但因为和平素下饭的豆腐乳不同味儿,销路也就以酒楼食肆为主。
作坊上的生意井然有序,王元儿也一直关注着商船的动静,如果没有意外,六月商船就要回来了。
等商船一回来,若是铺子也有了着落,她就可以把新铺子开起来,再发展一条新的发财路子。
王元儿越想越觉得日子有奔头,心里美滋滋的,嘴角也微微的上扬,端的是好心情。
“远远的就看着你捡了金子似的,笑得开怀,有什么好事?”身边忽然传来一记戏谑的声音。
王元儿吓了一跳。
“你惯会吓人。”看清了来人,王元儿嗔怪地瞪了一眼,语气中,带着连她自己都察觉不了的娇嗔。
崔源挑眉轻笑,佯作无辜道:“我远远的给你招手,你都不曾看见,在想什么呢?”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我眼睛不好使。”
崔源一愣,哈哈一笑,道:“有没事儿?陪我走一转?”
王元儿怔了一下,屈了屈膝盖:“紧遵大人吩咐。”
两人并排而行,相距不过一个人的距离,边走边轻声说话,落在镇民眼里,很是惊讶。
“郑大娘子,那不是新衙门的崔大人么?咋和王家丫头这么熟稔的样子?”裁缝铺子的刘娘子恰好在杂货铺子买东西,眼见两人经过,惊讶不已。
郑大娘子走出来瞧了瞧,心中也是惊讶,脸上却是笑道:“王家大丫头这人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有几何跟人红过脸?和谁都能说得上嘴的,爽朗得很。”
“这倒也是。”刘娘子点了点头,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忽然道:“也不知这崔大人成亲了没,这么看着,两人倒是挺般配的。”
“这……不能吧?这大户人家里头规矩大着呢,王家哪配得上?”郑大娘子迟疑着道。
“我也就说说。”刘娘子呵呵的笑。
“哟,俩主家婆在说啥这么乐呵呢?”周顺兴家的谢氏背着娃娃走了上前,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皱了一下眉:“那个是王元儿那丫头吧!”
“你倒是眼尖,大老远都瞧得清楚。”刘娘子笑赞了一句。
“她那样子,化了灰我都认得,咋不认得了?哟呵,那旁边的是谁呀?该不会又跟她妹子那样,紧着上前给人做小,攀高枝了吧?”谢氏尖酸地道,走在王元儿身侧的那个男人,穿着上乘,肯定不是普通的镇民。
郑大娘子和刘娘子对视一眼,笑道:“我们也瞧不大清楚。你这是来买啥东西呢?”
“哦,给我称点绿豆,我囡儿脸上起了疹子,得煮点豆水去去热毒。本是叫她爹来的,大清早的就不见了人,这死人,我看他是越来越会躲懒。”谢氏颠了颠自己身后背着的襁褓。
郑大娘子两人一看,果然,那小囡儿脸上起了不少红疹子。
“别是被哪个婆娘给勾了去吧,你可看紧点儿。”刘娘子掩着嘴偷笑。
谢氏眼一瞪,泼辣地道:“他敢,老娘把他子孙根都废了。”
“那你得守生寡了。”郑大娘子递上一袋子绿豆,笑着凑了一句。
谢氏便笑:“他连我都喂不饱,哪有本事去喂别人,这男人啊,只有在家里头吃不饱,才想着外头的野食。”
听听,这成了亲的婆娘,啥说不出来,要是换了未成亲的姑娘,早就羞死了。
……
崔源和王元儿转到了晒谷场,如今新的稻子才种上还有好长的日子才收割,故而谷场上还一片空旷,不远处垒堆了几个尖尖的稻草垛。
“我听我二婶说,朝廷也派了商船出海,可是真的?”王元儿想起二婶的话,便扭头问向身边的男人。
“今上既然要改革新政,自然要有所作为,这市舶司要开,朝廷自然也要身先士卒,当派出船只出海。”崔源淡笑道。
王元儿点了点头,道:“那便好,有水师开路,也顺畅些。”
“你懂得倒也不少。”崔源挑眉看着她。
王元儿脸儿一红,说道:“我也是道听途说。”
崔源哈哈一笑,道:“固然有水师开路,但海上毕竟风险大,能不能顺畅回来,也只能等船回来了才知道。毕竟,这里头有天气的因素,还有海盗水匪。”
“真的有海盗的存在?”王元儿瞪大眼,颇有些发愁。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今看着天下太平,但边关上也总有小打小闹,而一些深山坳中,也存在着强盗匪贼,江湖就更不必说了,争门夺派的事也是常见。”崔源微微的笑:“所以这海盗,便是有也不出奇,但相对于海盗,我更担心的是天气,在自然灾害跟前,人类显得渺小也无助。”
王元儿听着抿起了唇,他说的,她何尝不知,前世她虽没亲历过长乐镇的山洪暴发,但也从下人口中听出当中的惊险和可怕。
这一世,还会这样吗?
王元儿暗自捏起手指掐算,若是时间上无错的话,那么离那个山洪暴发的日子,还剩了四年,也就是景平五年就会发生?
想到那一片汪洋的画面,王元儿打了个冷颤。
“冷吗?”崔源注意到她的反应,不由问。
王元儿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你说起自然灾害,我就想起百年前长乐镇的山洪暴发,我在想,会被会有一天,再发生这样的事,若真发生,我们又该如何?”
崔源一愣,这是她第二次郑重的说起这个山洪暴发了,而且,她明显表现出担忧和害怕,就好似确信它会发生一样!
“世事难料,尽人事,听天意,既来之,则安之!”他久久才说了一句。
王元儿看过来,他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便笑了笑:“也是,我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了。”
“有危机感是好的,但也不必为它所累,困住自己,也就看不到其它了。”
王元儿有些讶然,抿着唇仔细思量他这句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自己似乎真被前世的经历记忆所困了。
崔源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来,便叫:“过来啊!”
王元儿喔了一声,两人又就着市舶司的话题说话。
“但凡新政推行,总有些言官持反对意见的,尤其是些老顽固,就拿这市舶司来说,皇宫的太和殿前就染了两个言官的额血。”崔源背着手,道:“开市舶司,通海上商贸固然有弊端,却是势在必行,番外有许多东西,都是我国所不及的,有些医术,他们也很是精通。”
“听你这么说,我还真想去瞧一瞧。”王元儿有些向往。
崔源停下脚步看着她,眼中意味深重:“有机会带上你去。”
王元儿一怔,看向他的眼里,只觉得里面像一潭古泉,幽深得很,像是想把人吸进去似的,不觉呼吸一窒,心跳得有些快起来。
她两颊发热,咳嗽两声,快步向前走去。
崔源一笑,跟了上去。
“我听说你们家和唐家牵扯颇深?”崔源突然想到一事,问。
王元儿心突了一突,似有些难以启齿,道:“我那堂妹,也就是我二叔家的女儿,给唐家三少爷做了侍妾。”
崔源皱起眉。
“唐家也投了一条商船,我二叔二婶也参了一股,这,也算是牵扯颇深了吧。”王元儿苦笑道。
崔源的眉皱得更深了,正欲说话,忽然脚步一顿。
王元儿也没注意,径直往前走,心里还在想着二叔一家子和唐家的孽缘,那也叫孽缘了吧?
冷不丁,崔源将她的手一拉,吓得她立时尖叫起来,然而,没等她叫出声,就被崔源捂住了嘴巴,并将她拉到一个稻草垛后躲着。
这是要干什么?王元儿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惊懵了,伸手就要去掰他的大手。
可没等她将他的手拉下来,耳边就传来一些嬉闹笑骂的声音。
“讨厌,你这死相,要么几天不来,一来就是大清早的就来整我,哎哟,好歹轻点儿。”一个女声娇嗲着叫。
“那婆娘看得紧,我心里天天都念着你呢,好人,可想死我,你快给我揉揉……”一个男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又夹杂了点似痛似愉悦的呻吟声。
王元儿的脑子轰的炸了起来,脸蛋也像被火烧了一般,滚烫滚烫的,紫涨成猪肝色。
前世她可是经过人事的,又听到不少婆娘说的荤段子,哪里不懂这后头是个什么意思?
她……他们这是撞破了别人的好事呀!
第208章 惊闻秘辛
两世为人,前世又曾经历过不堪的亲事,王元儿对男女之事并非懵懂无知,但她却也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撞破别人的好事,这还是在青天白日之下,在外面的草垛之中。
这两人的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死人,好歹快些,非要在这里,万一有人来……”女人慵懒的声音将王元儿的神思给拉回来。
“在这更不是更刺激些儿?嗯……嗯……”男人气喘吁吁。
大胆脸红的话语像珠子似的一溜吐出来,实在让人听不下去了。
王元儿的脸像熟透了的虾子,更觉捂在嘴上的大手烫得像个炉子,不禁眨巴着眼,掰了掰崔源的手。
崔源低下头来,见她眨巴着眼,忙的将手抽了回来,手心擦过她软绵的唇,不禁掌心发烫,耳根子比刚刚听到别人欢好更红了。
王元儿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倒是听着这男声有些耳熟,刚想伸出头去看个究竟,崔源突然一拉她的手,没等反应过来,便被他拉到另外两个草垛后去了。
王元儿抬头目露不解,他却往来路努了努嘴。
有人来了!
果然,有几个半大的孩子拎着小桶一边走过来,一边大声说话。
几个熊孩子弄出的动静不小,显然也将那对打野食的男女给惊醒了,不一会,就见一个女人顶着一头凌乱的发跑出来,飞快地走了。
而没片刻,又有一个男人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和那女人反方向走了。
“竟然是他!”王元儿看清那男人的相貌,微微惊讶。
“你认识的?”崔源看过来。
王元儿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是我二婶娘家嫂子的侄儿。”
难怪声音听着熟悉,原来是周顺兴,周家人才来多久呀,他这么快就和人勾搭上了?
那个女人,应该就是那臭名昭著的贺家婆娘吧?
提起贺家婆娘,那可是个泼辣货,贺家大郎是个挑货郎,个子只有四尺高,常年挑着担子穿街走巷,据说这贺家婆娘是他在某个乡村带回来的,说是娶,其实是那婆娘不安分,在村子里名声臭了,故而跟着贺大郎私奔。
那曾知,江山易改,本性难易,这贺家婆娘跟了贺大郎后,安分了没多久就本性毕露,跟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还闹过不少撕打的丑事。
长乐镇没有谁不知道贺家婆娘的丑事,都说她一股子的狐狸骚味,远在十里长街都闻得着,也说贺大郎头上的绿帽子戴了一顶又一顶,偏偏脱不得,因为没有人肯嫁他呀,不然当初也不会带了这婆娘回来,好歹这婆娘给他生了个带把的,虽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他贺家的种。
周顺兴竟然和这贺家婆娘给好上了,若是他家那个给知道了,两人都是泼辣的主,闹出来也不知那戏是怎生的好看?
王元儿突然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坏心在。
崔源将她脸上的表情看了个明白,挑眉道:“你好像在看好戏的表情。”那么的幸灾乐祸,那么的坏,偏偏又让人觉得这很有趣。
被抓包了!
王元儿听了轻咳一声,颇有些不自在,干脆看向其它风景,岔开了话题,道:“今天天气挺好的!”
崔源哈哈大笑出声,笑声飞扬,那撞破别人好事的尴尬也散去了。
到底是私密的事儿,两人都极有默契不去提这茬事,王元儿更像是有一种和他有了小秘密的窃喜。
“是了,你刚刚问我,我们家和唐家的牵扯,是个什么事?”
两人往回走,王元儿突然想起来问。
崔源脚步一顿,想到这阵子和李贤的调查结果,便抿起了唇。
王元儿见他一脸凝重,心微微的也跳了起来。
“可是有什么不妥?”她小心翼翼地问。
崔源想了想,最终还是道:“这虽然还没有实则的证据,但当初你二叔那个事,隐隐有唐家的手笔在,唐家扫尾扫得快,但总漏了些蛛丝马迹,那苗头是指向唐家的大爷。”
王元儿瞪大眼,脸色微微的白了,颤声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事情过去,你二叔已经捞了出来,也就和他没什么事,这事总的是一句,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崔源点到即止。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说得晦暗,可王元儿却硬是从里头听出了个中意思。
王二就是一庄户人家的汉子,无权无势,身无长物,总不是人家打击的对象,崔源这么说,那就只有一点。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不管是为了什么,唐家是将二叔当成了那把攻击的剑。“那,那张大鹏他们的死……”王元儿又想到另外两人。
“杀人灭口。”崔源淡淡的一句:“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的。”
唐家人竟然这么狠辣!
王元儿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那我二叔呢?会不会……”
“你二叔只是那柄剑,他该庆幸的是,接触的只是他所认为的‘中间人’,若不然,只怕……”
王元儿脸色煞白。
崔源的意思是说王二是最边缘的,若是角色反过来,他是和唐家接触的那个,只怕也死于非命了。
她脚步趔趄了下,崔源扶了她一把,看着她苍白的脸,道:“你也别担心,你二叔既然还活得好好的,唐家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你二叔确实什么也不知情。”
“可是你刚刚说到牵扯?”王元儿不放心。
“我之所以说这个,也是想告诉你,若是能和唐家不牵扯,那就最好,若不能,最好远着些。唐家做出这个事,只要证据齐全了,定是会直达天庭的。”崔源提醒道:“涉及朝廷政事,旁的我也不能多说,说了你也未必能懂,总之,若能和唐家断了联系,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唐家设计这事,不管目的为何,但敢拿百姓做文章,损害国之利益,肯定讨不了好,端看这到最后掌握的证据到底有多少,轻则罢官问责,重则诛连几族。
王元儿的脸彻底成了死灰色,呐呐道:“我堂妹做了唐家侍妾,我二叔他们还参了唐家商船的股,这……”
“有些时候,必然要舍弃一些,总不能把一家子都赔进去,至于你妹子,若真到了那步,远远的逃开,倒也不是不能。”崔源轻声道:“再不济,就落入做官婢。”
这年头,逃妾被抓到固然要受罚,但一个大家出事的话,也并非没有下人侍妾卷了细软逃跑的事。
崔源是把最坏的打算说出来,道:“这也是最坏的打算,端看唐家犯下的罪是否能到触及今上的底线。唐家如今走到今天,已经算是侥幸,毕竟唐家从前是前太子一党,做了墙头草才存活到现在,不然,哪还有什么风光所言。”
李贤也并非善类,有人处心积虑给自己挖陷阱,他如何忍得?唐家在旁像只狼虎视眈眈的,卧榻之下岂容他人安睡?他必然要铲除异己。
王元儿的脑袋嗡嗡作响,心里头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二妹已经定了亲,三妹也有人问,作坊上的生意也是好得很,又有商船在外,还想着日子过得顺遂,突然听到这样的惊天秘闻,她的心就跟被什么堵了一样,堵得难受。
“这么说,唐家没有啥好日子了?”王元儿艰涩地吐出一句,看他点头,不由苦笑。难怪,上次见唐老封君老了好几岁似的,只怕是因为已经察觉到这事?
“只能说,唐家也是气数快尽了。”崔源声音有些低:“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提醒你一句,莫要和他家走得太近,以免日后受了牵连,但今日的话,也是出了我嘴,入了你耳,你可明白?”
也就在这里,他才会和王元儿说起唐家,若是消息泄露,怕是会打草惊蛇,可他却不能看着王家受了牵连,尤其这王家大房,具体是什么原因,或许就一个相识一场的份上,又或者是,于心不忍?
崔源也有些迷茫。
王元儿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意思,这是让她不要往外说呢!
“你帮了我们一家一次又一次,我却不知怎么感激你才好。”王元儿看着他,目露感激。
“也就是提点一句。”崔源摆了摆手。
他的提点,却是要将她们大一家子都救了,可是,她要如何劝说二叔他们?
王元儿的眉皱得紧紧的。
“你也莫慌,慢慢疏远着就是了,至于那商船,钱财身外物,没了就没了。”崔源看她眉头深锁的,安慰一句。
商船,是啊,不如就从商船上着手?
王元儿眼睛一亮,借着商船的事,干脆闹上一场,彻底反面?
可是这需要一个契机,是什么契机呢?
“是了,铺子的事,已经有了消息,两间铺子,位置都还好,地方不大,在京城,价格都不高,租金在五六百两一年的样子,若你有心要开铺子,那就让陈枢帮你盘下来。”崔源又道。
王元儿一喜,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两个铺子,若是可以的话,不如都盘下来,借此让二叔也从商船撤资,将那一半银子拿回来开铺子。
心中主意一定,王元儿便要急着回去找王老汉他们商量。
第209章 再劝撤资
王元儿急匆匆的回到家中,正巧王老汉二叔他们都在,张氏也在其中,正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
走过去一听,也是巧了,原来是说着商船的事,张氏所说的,唐家的商船顺顺利利的跟着朝廷的商队到番外了,再过些日子只怕就要归来,到时候肯定赚上一大笔。
这两年,王家二房也是发生了不少事,张氏这得来的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便是王婆子黑了不少日子的脸也微微松开,有了点笑容。
王元儿正想着要怎么支开二婶,好和王老汉他们商量撤资的事,如今看着张氏手足舞蹈的说着好话,不禁在心底冷笑,真是,死到临头也不知。
“娘,眼看这些日子没啥事,我想要去东山,看看敏儿母女俩。”张氏谄笑着向王婆子讨主意。
王元儿心中一动,这真是打瞌睡遇着了送枕头的,二婶这个打算可真叫好,也正好趁她不在的时候向阿爷他们说事。
“这才去了多久?我看你是要躲懒!”王婆子的脸沉了下来,三天两头就丢了家往外跑,还是当家的媳妇吗?
“娘,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呀,虽然早前有您和元丫头去唐家闹了一场,虽然唐家应承了要照应好她们,却不知道如今她们母女过得好不好。”张氏腆着脸求着。
王婆子正要说话,王元儿便插嘴道:“阿奶,就让二婶去一趟呗,也好看看敏儿过得如何,若是唐家人前人后一个嘴脸,咱们也得个知字不是?”
张氏惊讶地看过来,这丫头竟然帮她说话?
王元儿大方地迎上去:“二婶,你好歹也劝着敏儿,养好自己身子和枝莲才是关键,也别想着要回来长乐镇争那长短,唐家有容氏在,她若是回来,日子还不如在庄子上逍遥呢,自自在在的在那边,总比烈火亨油要强。”
张氏一听,刚刚为王元儿替她说话的好感立即抛到九霄云外去,哼了一声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王元儿也不甚在意。
听了王元儿的话,王婆子倒是有些认同,便道:“我看元丫头说得对,你去了就劝着她些,我看那容氏不是个好相与的,她闹着回来,还不如在庄子快活。”
经了上一回造访唐家,她算是看清了唐家人的嘴脸,都是面甜心苦的笑面虎,王敏儿回来,那就跟羊入虎口无疑。
这是同意她过去了,张氏喜不自禁,也不计较她嘴上说的话,连声道:“娘,您放心吧,我瞧过她就回。”又看着王元儿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就劳烦你们煮了你阿爷阿奶二叔几个的吃食了,元丫头你不会不乐意吧?”
王元儿浅浅一笑,并不答话。
王婆子就道:“你去就去吧,还在这吱歪啥?我还煮不了一个饭吃?”
张氏讪笑:“我不也是想你享享元丫头她们的福气吗?”又瞟了王元儿一眼,心道真是个锯嘴葫芦,半点都不上道。
隔日,张氏就带着福全两兄弟去了王敏儿住的那个庄子上,她前脚一走,王元儿就拦住了要出门的王老汉和王二,将他们堵在了正屋内。
她一脸煞有介事的,让王老汉几人都面面相觑,很是不解。
这是要闹的哪一出?
王元儿搬过一条春凳,坐下就言简意赅的开腔:“二叔,早前你提过要从唐家那边的商船撤资,后来不撤了,现在不撤也得撤了。”
王二一愣,和王老汉对视一眼:“这是为何?”
“是啊,你二婶不也说那商船都到番外了,不日就会回来,现在撤资,那不是……”王老汉也很是不解。
“二叔,阿爷,哪怕一个铜板都拿不回来,也要从唐家抽身离开。”王元儿神情凝重,道:“二叔还记得早些日子你所受的牢狱之灾吧?实话告诉你,这都是拜唐家所赐。”
她话音一落,众人均是一惊。
“这,这话是怎么说的?”王老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王元儿便将崔源的话给说了一遍,道:“这可都是唐家大爷给安排的,二叔不过是成了唐家手中的剑罢了。也是二叔之幸,并没有直接接触到唐家人,不知情,不然下场只怕……”和那张大鹏一样,去见了阎罗王了。
她说完,王婆子手中的针戳破了指头,王老汉的烟杆也掉落下来,王二则是完全傻掉了。
“你是说,如果不是你二叔不知道那内情,你二叔也成了那刀下魂?”王婆子抖动着唇,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
看着王元儿点头,几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王婆子更是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抖着手从柜子里摸出药油给自己抹上。
“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二婶大哥并非是……而是遭人灭口了?”王二哆嗦着唇问,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二叔我还会拿这个事开玩笑不成?”王元儿急得翻了白眼,道:“唐家人的手段你难道不知,早从敏儿的事就看出他们的本性,不然敏儿还会遭受这些?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什么手段使不出来,为了不让自己的筹谋败露,杀一两个人又有什么出奇的?”
“可,可是……”那是活生生的人命啊,怎么就下得了手?
王二额上的汗一下子就湿了鬓发。
“二叔,权贵面前,老百姓的命算得了什么?大户人家里头的腌臜,又哪止这一两条人命?”王元儿苦笑。
几人沉默下来。
“这是崔大人的原话?”王老汉好容易才定了心神问。
“唐家的气数是快尽了,阿爷,不管唐家的下场如何,都不是我们能管的,我们只能顾好自己,尽快和唐家撇清干系,免得日后受了牵连。”王元儿压低了声音道。
“这,又谈何容易,撤资或许还能可行,可敏儿,却是唐家人了。”王二说了一句。
“所以我们更要劝着敏儿不要回来,若是可以,从唐家出来自是最好,若是不能,就逃,再不能,这……”王元儿咬了咬唇,好半晌才道:“若真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二叔,你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吧!”
这话是放弃王敏儿这个家人了!
她话音一落,几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尤其是王婆子,目光凌厉。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是你堂妹,流的是同宗同脉的血,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你说这种话,也不嫌诛心?”王婆子冷着声道。
“阿奶,我固然知道她是我妹子,也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可是阿奶,我们也是您的子孙呀,若真到了那一步,难道我们一家子都要跟着她陪葬不成?”王元儿苦笑。
不是她心狠,再活一世,她知道活着有多难能可贵,她只想保着家人平平安安的,若能争取,她当然会为王敏儿争一线生机,但若是不能,那么王敏儿必然只能成为一枚弃子,不可能全家人都为她陪葬啊!
她话说得严重,王婆子一阵颓然,脸色煞白,嘴张着说不上话来。
“唐家,已经到了这地步了吗?”王二仍然存了一分希冀,忽然道:“若是我们向唐家投诚,那……”
“老二,你住口!”王老汉猛地截住他的话头,厉声道:“崔大人如今是为我们指一条生路,是为了我们一家子好,你向唐家投诚,那是陷我们于不义,再说,唐家手段卑劣,做得出自然就要受着。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唐家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就该有他自己应得的下场。”
王二的肩膀垮了下来,道:“爹,我也就说说。”
王老汉正欲说话,忽然脸颊一红,就呛咳起来,好容易才止住了,才看着王元儿道:“你说得对,都是王家的子孙,不能就这么一锅倒,若真是……那也是她的命。”
“老头子……”王婆子眼中泪光闪动。
说对王敏儿失望是真的,可也没想到这个孙女会死,或者他们一家子真的弃她不顾。
王二蹲了下来,双手抱着头。
王元儿也擦了擦眼角,道:“阿爷,阿奶,如今事情还没那么糟,我们也不过是将事情看到最坏的时候。如今就看唐家的罪会被人挖得多深,他们能保全自己,敏儿也就不会有事,现在最主要的,是将咱们给摘出来呀。素来这抄家灭族的,都是受的牵连,咱们真不能和唐家牵扯过深了。”
“元儿说得没错。”王老汉点了点头,道:“唐家不是善类,就冲着当初他们算计的事,就根本没把咱们王家当人看,他们为求目的不择手段,不惜借刀杀人,就不是好的。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该牵扯颇深。”
王元儿点了点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唐家不把他们看在眼里,甚至使冷刀子,就知道王家在唐家的心里,那是一文不值,又何必和他们有牵扯?
“爹,那,咱们要怎么办?”王二很苦恼:“敏儿嫁去了唐家,咱们家在长乐镇的所有人眼里,都已经是唐家的姻亲了呀!”
“那就做一出戏,和唐家彻底反面。”王元儿咬着牙道。
王二一愣,做一出戏?
第210章 脱身之计
王老汉他们最终还是同意从唐家的商船撤资,毕竟如王元儿所说,人在才是最重要的,万一唐家真的要遭大难,他们难道要跟着赔上大家子的命不成?
这不但要撤资,还要让大家伙都知道王家和唐家水火不相融,日后再无牵扯,这还得要好好计谋才行。
按着王元儿的想法,是借着撤资闹上一场,闹得越大越好,可具体要如何行事,倒是都难住了几人。
“不如,向崔大人讨个主意?”王老汉想到崔源,那样出色的人物,应该能想到比较妥善的法子吧?
王元儿想了想,借着说要答谢崔源的由头,再一次将他请到了王家,不像上次欢喜的情景,这回王家是愁云一片。
“崔大人,您的大恩大德,老汉记下了。”王老汉给崔源跪了下来,道:“还望崔大人再为我们王家指一条明路。”
崔源连忙避开,虚手去扶:“王老爹不可。”
“阿爷,别这样。”
王元儿也和王二上前扶起他,劝了两句。
几人复又坐了下来,开始叙事。
“你们和唐家最初的牵扯,到底是怎样的?”崔源问。
这一问,让王老汉几人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王元儿的脸更是有些发红,微微别开脸来。
崔源挑眉,只怕这当中的内情让人难以启齿,又想到王家的一个女儿给唐家做了妾,只怕问题就出在那个女儿身上吧?
“爹……”王二有些忐忑,看向王老汉。
王老汉摸出水烟,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遮遮掩掩的,崔大人也不是那好口舌的。”他点燃了手中的水烟,深深吸了一口,才看向崔源道:“这也是我王家的丑事,本不欲多言,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了。我家二媳妇的娘家嫂子在唐家当奶嬷嬷,我那叫敏儿的孙女素来和她舅母亲厚,便常去了唐家那边找她,这一来二去的,便和那唐家三少爷叫修平的有了首尾,怀了孽种。”
王老汉说出这话时,被烟呛得咳了起来,好容易顺了气,才继续道:“也是我和她阿奶管教不言,才闹出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而这时那三少爷已经定了亲,不得已,才匆匆忙忙的抬了我家敏儿去,承诺等生了孩子再抬妾的名份……”
崔源听着王老汉的话,面露惊讶,看向王元儿,见她脸色难看,不禁收回目光。
原来还有这么一遭事,难怪提及这个妹子,王元儿总是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换了谁家都不想说这种事吧,更别说还是个姑娘家。
“后来,我们就凑了五百两银子参了唐家的商船,参了一股。”王二接上一句,又将那个合约文书拿了出来。
这一番话下来,崔源算是对王唐两家的牵扯有了个全面的了解,就两个字,孽缘!
崔源翻了一下那份合约,倒没有什么差池,只是上头说明白了,若是中途退股,投的股金只能退上一半,若是商船出了事故,则是全赔,这定的条约也是无可厚非的,没骗王家。
“崔大人,当初,我下狱的那个事,真的……真的是唐家大爷设计的吗?”王二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还是不死心,人怎么这么坏呢?
他眼巴巴的看过来,崔源微叹,点了点头。
王二的脸顿时垮了下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小人物向来就是被官员利用牺牲的,崔源在心里默默地道,不然哪有神仙打架,犯人遭殃这样的千古名言出现呢?
不过他并未说出来,而是看向王元儿,问:“你心里可有什么打算?”
王元儿想了想便道:“我就想着干脆趁着撤资闹一场,那股金只能拿回一半,我想,能不能借此闹开,就说唐家坑人。到时候唐家肯定会说合同是这么定,但那不重要,我们耍无赖,就是想让大家都看到,我们和唐家两看相厌罢了。”
耍无赖,没错,他们就是市井小民,耍个无赖又能怎的?这脸面不要一回,换一家子的命,值得!
她话音一落,王老汉和王二都轻咳两声,脸微红。
崔源哈哈朗笑起来,道:“你倒是想得简单,可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了。”
现在商船出海,这好好的提撤资,还这么个闹法,更不理唐家还有个女儿在,明显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唐家也不是傻的,顺藤摸瓜,未必就摸不出这个中原因在。
王元儿脸腾地绯红,低下头道:“所以请了你来,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崔源轻敲着桌面,发出咄咄的声响,片刻,他灿然一笑:“市井小民也有市井小民的好处,简单粗暴,这无赖,也不是不可以耍,王二叔你将将说曾让唐修安难看了?”
王二面露赧色,摸了摸头讪道:“那会喝多了两杯黄尿,就得意忘形了,仗着敏儿去了他们家,就自持身份,让他叫我亲家丈爷,若不是我那死鬼大舅哥替我说好话,只怕早就……”
王敏儿算是嫁给唐修平,王二那时也是吃多了酒口也大了,才冒了这么一句来,若论实话,他算是哪门子的亲呢?
偏偏他摆了一个正儿八经亲戚的身份,还在众人目光之下,让堂堂的大少爷叫自己丈爷,唐修安怎能不觉得恶心和脸色难看?啊
“如此极好,这个无赖好耍得很,不如就这样……”崔源一拍掌,双眼熠熠的说着自己的算计。
“这,这能成吗?这么拿这个事迎上去,会不会坏了李大人的大事,也让你难做。”王元儿很是迟疑。
事儿确实如崔源所说的简单粗暴,但她也怕坏了李贤的事,从而让夹在中间的崔源难做,为了他们家,他算是萍水相逢的,做得也够多了。
“无妨。”崔源摆了摆手:“只是,耍泼嘛,倒是需要一个泼辣的去闹才叫耍泼耍无赖。”
“我去。”一直坐在角落里没吭过声的王婆子突然道。“阿奶……”王元儿有些担心。
“这事你别管,也不用你出头,你一个姑娘家,将来还要嫁人呢!”王婆子看她一眼。
论耍泼,其实没有人比张氏更合适,只是怕她泄漏这内情,还不好说,王元儿是女儿家,名声也是要的,总不好落个泼妇的名头,将来谁敢要你?
“我和娘一道。”王二道:“这事本就因我而起,我去讨个公道说法,理所当然。”
崔源点了点头。
“既然定了,事不宜迟,那我帮你们安排一下,等这流言起了,你们就按着之前说的去做就好。”崔源站了起来。
王老汉等人连声道谢。
王元儿将他送出去,崔源看着她道:“不用担心,这戏本来就是演给外人看的,唐家或许还会配合。”
配合?
王元儿有些不解,偏着头仔细一想,眼睛微亮,可不就是这样,他们想要和唐家划清界限,唐家何尝不想甩掉他们这一家穷酸货,以免降低身份。
“只是,这么一闹,你那妹子的处境,只怕会更难过些。”崔源又提点了一句:“你也好好劝劝你二叔他们。”
王元儿眼神一暗,苦笑道:“这点,我们早已商议过,若非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放弃她。”
崔源抿了一下唇,道:“唐家若真到了获罪那一步,若真的……我会尽力帮你保住你妹子。”
“真的?”王元儿抓住他的袖子,激动不已。
崔源看了一眼袖子的手,目光不明,微微一笑:“放心。”
王元儿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立即缩回手,红着脸,道:“不,不送你了。”
“怎么,打完斋就不要和尚了?”崔源故意逗她。
王元儿眼一瞪,咬着唇。
崔源呵呵一笑:“等我消息。”
王元儿看着他消失在街角,才转过身来,却是吓了一跳。
“大姐,你脸好红呢!”王清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是不是发热了?”
“去去,看着铺子点。”王元儿摸了摸脸颊,又往堂屋去。
王老汉他们犹在说着崔源的那个脱身之计。
“也不知能不能行。”王二很担忧。
“二叔,你放心吧,这么闹,也只是做戏给外人看,唐家只怕还巴不得,正好和咱们撇清关系。”王元儿冷笑。
王二一愣,又道:“可你敏儿妹子,咱们这么闹,夹在中间她才最难做,我只怕唐家对她更冷绝。”
“什么时候了,你还瞻前顾后的?”王老汉突然一喝,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们王家已经没有退路了。至于敏儿,命生就如此,这都是她的命,要怨,怨她自己心大。”
被王老汉一喝骂,王二便不敢吭声,王元儿便道:“不如也趁此机会,将敏儿接回来?”
几人一怔。
“反正唐家也没有正式抬她的名份,咱们接回来,还怕没她娘俩两口饭吃?”
“这,唐家会放人吗?”王婆子皱眉。
“我们姑且试一试,反正要撤资,干脆也提一提这点,反正她在唐家也没得了好处去。”王元儿道。
唐家肯不肯是一回事儿,她只怕王敏儿不肯离了唐家,非要执迷不醒巴望着那富贵,人很多时候,总是愿意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世界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