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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燕小陌     长女txt下载     长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唐家娶媳

    王元儿正抱着小宝来在院子里来回踏步,眼睛却一直望着院子门,那焦急劲儿是从没有过的。

    这哪能不急,家里的人,就数王春儿的性子最绵软和善的,也是最好说话的人,可这回她却带着恼怒跑了,这叫她如何不急?

    都怪自己,先和她说好了不就结了,哪还有这样的事……

    她倒不是怕她丢了,而是怕她气头上来想不开在哪躲着哭,这万一要是遇着个啥强盗的,那可怎么办?

    正急得眼睛发红,便见王清儿拖着王春儿回来了。

    王元儿快步上前,一把将宝来塞在王清儿怀里,拉过王春儿上下察看,急声问:“你这是跑哪去了哟?可是要把我急死不成?没吃亏吧?有没有在哪摔着磕着?”

    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眼中的关切和焦急一览无遗,王春儿不禁眼热又愧疚,诺诺的叫:“大姐……”

    大姐也是关心她呀,亲事什么的,都是为了她,可自己却使性子跑了,反惹她担心。

    王元儿将她拉到屋里,道:“是大姐不对,大姐应该事先问过你的意思才去找媒婆。你放心,大姐没有要逼着你嫁人的意思,你不愿意,咱就不相看,可别犯傻钻啥牛角尖了,可好?”

    “大姐,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跑出去,让你担心了。”王春儿听着心中愈发愧疚,反过来握着她的手道:“我没有怪大姐的意思,我,我就是一时恼火,我知道大姐都为了我好。”

    王元儿眼中泛红,道:“春儿,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大姐是长女,丧妇长女难为,大姐就是想你们都顺顺当当的,才,才急了。”

    王春儿连连点头,又说了一声对不住。

    “你实在不想说亲,大姐也不勉强你,只是,大姐就是想看你有个好归宿。”王元儿又道:“大姐答应你,你不愿意咱就不看,但若是个好的,你也答应大姐,好歹相看一二如何?你不欢喜的咱就不嫁。”

    王春儿想了片刻,红着脸点了点头。

    王元儿松了一口气,想要问她刚刚去哪了,又怕她心中抵触,只好强忍下来,正好宝来闹着要春儿抱,她便拉着王清儿出了屋。

    来到院子一角,她才问清儿,在哪寻到的春儿。

    “大姐,我找到二姐的时候,她在候大哥家院子坐着呢。”王清儿脸色有些古怪,迟疑地道:“大姐,你说二姐她,会不会……”

    “别瞎说,你二姐面皮薄,这没影没皮的事,更别让她听见了。”王元儿抿了一下唇,又看向东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真是这样,她难道真的要棒打鸳鸯不成?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懂,可真要是……唉。

    且看着吧,毕竟现在谁都没挑破窗纸,兴许是她们想多了。

    闹了这么一场,连正屋都惊动了,王元儿给王婆子的解释就是春儿听到亲事羞恼,使了回小性子,就这么把这事给圆了过去。

    再说朱媒婆那边,既然收了王元儿的红包,也真寻了几个人选,可要么就是离长乐镇远,要不就是年纪大,要么就是家里兄弟多,再就有样子不咋的,这没相看,光听着王元儿自个都不愿意,这么几个下来,竟然落了个眼高手低的名头,把王元儿气的不轻。

    “什么眼高手低,这女人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当然要仔细的挑了,哪能随随便便糊里糊涂的就嫁了。”王元儿气得咬牙,又安慰王春儿:“咱不急,咱慢慢的相,总会有合适的。”

    王春儿倒没觉得难受,相反,她还有些窃喜,潜意识里巴不得个个都不成。

    王春儿的心思王元儿自是不晓得,她是越挫越勇,和些熟悉的镇民也都暗示了,有好的郎君,尽管说来听听,合适的就相看一二。

    而她这般卖力,有人也取笑上了:“你自个儿都还没嫁呢,就先顾着妹子了,都不知道是选妹婿还是女婿了。”

    就连郑大娘子都笑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要挑女婿呢。”

    王元儿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呢,日子是自己过的,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过得舒服,别人要怎么说,是他们的事。

    这王元儿上蹿下跳的一门心思要给王春儿挑个百里挑一的如意郎君,可千挑万选就是选不中,张氏都看在眼内,便讥笑道:“我说你啊,差不多就成了,春儿又不是啥大家小姐天香国色,仔细挑着挑着就成老姑娘了,那时候贴了大床都嫁不出了。”

    这可把王元儿的气性儿都挑了起来,反讥了回去:“庄户人家的姑娘,十八岁才嫁的也比比皆是,这嫁妆丰厚,多的是人家抢着要来当正头娘子,总比给人做小的强。”

    “你……你这是说的谁,指桑骂槐麽?”张氏气得指着王元儿的手指都发颤。

    做小,这不就是戳中了张氏的痛么,她的宝贝疙瘩虽然是嫁去了大户,可到底是做小,看的是正头娘子的脸色,这是她心中的痛和不甘。

    “我说谁了?”王元儿心中正憋着火呢,偏偏二婶要来触她眉头,就怨不得她给她难堪,便又加了一把柴:“这过两天唐家都要娶新妇了,你可要好好安抚住敏儿才行,别一个脑门儿发热就作了些不好看的事出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你你,你个死丫头。”张氏就要扑过来,可惜王元儿灵活一溜,溜进东屋锁上了门,留了张氏在外头骂骂咧咧,最后还是王婆子出面喝骂了几句才消停了。

    唐家是要娶新妇了,王元儿其实也就说说刺张氏一下,谁料到王敏儿那没脑子的,还真是怀孕傻三年了。

    却说唐家娶新妇这一天,那容家的嫁妆队伍长长的,整整四十八抬,满满当当的,吹着唢呐,燃着爆竹,抬着进了长乐镇,那阵仗可把整个长乐镇的镇民都引来瞧热闹了。

    四十八抬嫁妆是个什么概念,在庄户人家的意识里,那是跟皇帝老子嫁公主差不多了,毕竟在庄户人家里,这女儿嫁妆有个几抬算是顶顶好看的了,有些穷的人家,连个被盖都陪嫁不起呢,别说多少抬了。

    所以,这容家送嫁的队伍一进长乐镇,大街小巷里就挤满了人。

    王元儿也被人拉着去瞧热闹。

    听说容家就这么一个闺女,虽然是庶出,但自小就记在嫡母名下,又得嫡母教导,也跟嫡出无疑了。

    故而,这容家四十八抬嫁妆,也是实打实的,瞧这还是正月里头呢,那抬嫁妆的人额上冒着的细汗,只怕是连手都插不进去,无怪乎人咋舌。

    “高门嫁女,可真了不得,瞧这派头,难怪乎这拼死都要嫁去大户人家呢,就不是咱这些庄稼人可以比的。”

    “可不是,前头那陈员外嫁女,陈家也是家财万贯的了,可嫁女也就十八抬嫁妆吧?抬着可轻了。”

    “暴发户哪里比得了这官家小姐?瞧人家这阵仗,你瞧,那是陪嫁的丫鬟吧,听说呀,这大户人家嫁女,都有什么陪房陪嫁丫鬟的,你瞧瞧,人家的丫鬟都比咱镇上一般的小姐派头强呢。”

    “你可说得对,我听说这在小姐跟前得脸的丫鬟,都养得跟小姐差不多的呢。”

    “对对,还有呀……”那人压低了嗓子道:“这些个丫鬟有些可都是那个啥,对对,姑爷的啥通房丫头呢。”

    “哟,那得多爽。”

    两人压低声音窃窃的说起荤话来。

    王元儿听得清楚,耳根子好一阵滚烫,悄悄的远离几步,再看向那花轿旁侍立的丫鬟,心中好生担忧。

    杏面桃腮,身材丰满,怎么看,都比王敏儿要强,这还只是一个丫鬟,那正主儿呢?

    王元儿蹙起眉,唇也抿了起来,王敏儿这样的性子,对上丫鬟只怕都要吃亏,更遑论那主母。

    主母出身高门大户,嫁妆也丰厚,身边还有这么多出谋划策的人,可你王敏儿有什么呀?现在连个妾都不是,假若对上了,人家一个小指头就能把你掐掉了。

    除非,唐修平能护着,可这个男人……

    王元儿再看向那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只见他一身大红喜袍,胸前系着大红花,满面春风笑意,时不时往后看一眼花轿,或看一眼那随立的两个丫鬟,怎么看,眼神就怎么邪恶。

    王元儿瞧得仔细,心中一阵恶寒。

    这人小登科之喜,春风得意,只怕早已忘了他还有一个女人正怀着他的孩子在另一个地方孤零零的呆着吧?

    王元儿为王敏儿不平,可再不平又如何?这都是她自个儿选的,也不知她瞧着如今这副画面会是什么感觉?

    她叹了一口气,再看向唐家的大门口,唐修平正从喜娘手中接过那容氏的手,面露笑容,微微屈身在她身旁说着什么,好一副体贴的样儿。

    王元儿转身欲走,忽地,像是看到什么似的,唰地转过身去,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变了,飞快地走了过去。

    她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可能?

第182章 孕傻三年

    看着心爱的男人牵着别的女人走进喜堂是什么感觉?别人她不知道,可王敏儿却是心如刀割,除了嫉妒,就是怨恨。

    那本该是自己的,那大红的嫁衣,那花轿,还有唐哥哥,都是属于她的,是这个女人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她心里恨啊,也妒啊,那妒火都快要把她给烧着了。

    王敏儿满心的不甘,是她先和唐哥哥有情在先,她还有他的孩子,凭什么,凭什么穿大红嫁衣的不是她?

    这风光本都是属于她的,都是她的!

    王敏儿看着那一对新人手中相连的红绸,脚步忍不住上前,差一点就要踏出去,手却被人一下子抓住了。

    王敏儿吓了一跳,回过头一看,却是满面震惊的王元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跟我走。”王元儿压低声音咬牙问,一边拉着她走出人群。

    “放开我。”王敏儿却是不愿意走。

    王元儿气得心头的火蹭蹭的往上升,见她大着个肚子在挣扎,这人又多,怕出什么意外,只得压低声音威胁道:“你闹,你闹大了,我看你怎么收场,还有你肚子这个。”

    王敏儿一愣,蒙着面纱的脸满是不甘,但还是乖乖的跟着王元儿走了。

    王元儿一直抄着小路在人少的地方拐回家,这左转右转的,她一个灵敏的姑娘倒是无碍,倒是苦了身子重的王敏儿,就在她累得快受不住的时候,王家门到了。

    “咦,元丫头……”卢主家婆拎着一个篮子从王家附近经过,恰好看见王元儿拉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进了家门。

    那女人,怎么瞧着这么王敏儿那丫头呀?大肚子了?不过,王敏儿不是说被唐家送去哪个庄子静养吗?

    她走近王家,可惜那院子大门都锁上了,卢主家婆满眼的疑虑,一边歪着头一边想,没道理啊!

    “大路你不走,偏要抄小路,凭白走了这么多冤枉路,累死我了!”进了王家门,王敏儿就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面纱,怨怪地道。

    王元儿冷笑,道:“要不是怕别人瞧着你,你当我愿意走这么多冤枉路?”

    “瞧见就瞧见呗,有啥的,我又不是见不得人!”王敏儿一脸无所谓。

    王元儿真是被她气得要笑出来,正欲说话。

    “敏,敏儿?”

    姐俩回头看去,只见王婆子站在正屋门口,满面惊讶的看着王敏儿:“你,你怎么会在这?”

    “阿奶,我想您们了,回来看看您!”王敏儿笑着走过去。

    王元儿听了这话,真真是惊怒交加,她还指望王敏儿要当娘了,起码沉稳点儿,哪晓得?

    王婆子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这时院门又传来声响,夹杂着张氏那骂骂咧咧的声音。

    “有啥了不起的,等我女儿将来生了儿子,还不是……敏儿?”张氏进得门内,瞧见王敏儿,又惊又喜:“还真是你,宝贝儿,你咋回来了?”

    惊喜过后,又左右看了看,皱起眉问:“你自己回来的?”身边伺候的人咋一个都没有呢?

    王敏儿点点头:“我自个儿回的,娘,我可想你了!”她抱着张氏撒娇。

    张氏却没往日那般好糊弄,看一眼她偌大的肚子,急道:“你身边伺候的人呢?他们都是死人吗,咋让你自己回来呢?这身子这么重,要是出了啥闪失可怎么办?不成,我得去唐家找老封君讨个说法去,这伺候的人都太不着调了,把主子不放在眼里,得全部拉去卖了!”

    张氏话未说完,就要往外走。

    王元儿哼了一声,拦住她:“二婶,你去之前,还是问问敏儿为啥回来吧?你知道她回来是干嘛的,知不知道我在哪见着的人?”

    张氏一怔,看向王敏儿。

    王敏儿心虚地别开头,一手扶着腰身,看向别处。

    “在哪见着的?”王婆子察觉不对,沉着脸问。

    “就在唐家门外,今儿那唐修平娶媳妇,她就在人家门外挤着,还想上前去呢!”王元儿冷笑道:“要不是我瞧见了,指不定她就在唐家闹上了。”

    “王元儿,你胡说什么,我闹啥了我?”王敏儿忍不住尖声辩驳。

    “不闹,那你回来干什么?不就是想要看看唐修平成亲,不就是不甘心吗,你不用狡辩,你敢发誓你刚刚不是想出去抓住唐修平?”王元儿毫不给脸的指出她的意图。

    “我,我……”

    “你偷偷的跑回来,想来东山庄子的人都不知道吧?不过,现在估摸也知道了,说不准也已经去唐家禀报了。”王元儿又指出一点。

    这好好的一个人不见了,伺候的人会不急?王敏儿是不重要,可她肚子里,可是唐家的血脉,出了啥意外,伺候的人也别想好过了!

    王敏儿嘴一张,却没辩驳,因为王元儿说得对,她的确是偷偷摸摸的从庄子跑出来的。

    今天是唐哥哥娶媳妇的日子,她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回来看看,所以才支了招摆脱了庄子上的人,自己雇了车回来了。

    她支支吾吾的说不上反驳的话来,在场的人谁不明白,王元儿说的是十九不离的了。

    “敏儿,你真的是偷偷回来的?”张氏瞪大眼。

    王敏儿嘟起胖嘟嘟的嘴,走进屋里头坐下,道:“我要不是偷偷的回来,哪能回来?娘你不知道,他们看我看得可紧了,好像我是犯人一样,我又不是犯人,我咋不能回来了?”

    王元儿气极反笑,真想剖开她的脑子看看,里头是不是塞的都是浆糊,咋不经长,反而还变得更蠢了呢?难道都是因为有身子所致?听人说,这一孕就傻三年的呢!

    这本来就说好,送去庄子住就是待产的,唐家自然是不让你回来,你偏偏在唐修平这大好的日子偷摸着回来,是要干嘛,要搅局吗?

    假若不是王元儿发现,王敏儿出现在婚礼上,会发生什么事?不言而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唐家和容家都不会停止这亲事的进行,会继续下去,可你王敏儿,却是暴露在人前,暴露在新主母跟前。

    若你王敏儿平着肚子也就算了,偏偏你挺着个大肚子来,是示威还是咋的?不管是哪样,都落在新主母眼里,引起她的厌恶憎恨。

    这女人嫁人,谁不想有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了,谁欢喜看见夫君的其它女人在眼前晃,更别说,你还挺着个大肚子。

    是,或许在这婚礼上,主母对你不会怎样,可事后呢?要整你还需要什么借口?

    但显然,王敏儿没有这样的认知。

    她慢斯条理的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两口道:“我不回也都回了,还能咋的?反正我这不也没去唐家么?难道我自己的家人都不能见了?”

    想到自打十月到现在,她才见了家人一两回,平素都是自己在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想找个人说话都没有,闷都闷死了。

    刚刚去庄子的时候,唐修平还会去庄子陪她,可后来,他就不怎么来了,说是要读书,老封君不让出门子,还哄她好好住着,将来生下了孩子就接回唐家去!

    她一个人在庄子里,跟个犯人似的,没个知心人,日子跟坐大牢似的,她是真受不住了。

    “你回来,也不能自己偷着回啊,你看你这月份大的,要是有个啥闪失,你咋整?”张氏指她的肚子,真是又气又怕。

    今儿那容氏进门她是瞧着了,那丰厚的嫁妆,那架势,哪里是王家能比的,王敏儿肚子里的孩子算是她唯一的筹码,要是没了,那……

    张氏打了个冷颤,不敢细想那后果。

    “我看她是不经脑子,不长脑。”王婆子黑着一张脸道。

    王敏儿一秫,下意识地往张氏那边挪了挪。

    张氏心痛的很,看向王婆子道:“娘,敏儿也是一个人害怕了才跑回来,那唐家也是狠心,送去那么远,平素想找个人说话都不成,这回不都是逼的么?”

    “现在才想到这个事,当初是干嘛去了?没抬去唐家之前,人家都说得清清楚楚的,如今倒怨起人家来了?”王婆子满额的皱褶,嘴抿得紧紧的。

    张氏强笑:“也不是怨,可这不回也回了,再骂她又能咋的?”心里却暗自埋怨,老婆子咋就手肘向外拐呢,自己嫡亲的孙女不帮,倒帮着外人!而她刚刚所想到的后果已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好,你有理,你就惯着她吧,迟早惯出个大麻烦来。”王婆子冷笑道:“从前惯她惯出个珠胎暗结,如今嫁人了,还惯着她,你就等着,她有个啥造化。”

    张氏张口欲言,王元儿道:“二婶,我劝你还是赶紧的雇了车,趁着没人瞧着,赶紧的送她回去庄子上。”

    “不要,我才刚回来,得住上一晚,再说,我这腰可酸累了!”王敏儿瞪了王元儿一眼,又看向张氏道:“娘,我可是经不住折腾了,颠不得了。”

    张氏看她脸色确实不是很好看,连声说好,正要说话,王春儿忽而急匆匆的进来了。

    “阿奶,二婶,唐家来人了。”

    来得可真快!

    王婆子和王元儿对视一眼,前者瞪了王敏儿一眼,脸沉了下来。

第183章 啪啪打脸

    来人不是谁,而是唐老封君身边的心腹唐嬷嬷,穿着一身暗红衣裳,戴着金簪,腰背挺得笔直,那派头摆得足足的,在她身后,还跟了两个粗实的婆子。

    王元儿一看这架势,心里咯噔一声,暗道王敏儿这一鲁莽行事,今儿只怕不好善了。

    张氏首先就扬起笑脸上前:“哟,唐嬷嬷贵人事忙,今儿怎么得空来了?快屋里坐。”

    唐嬷嬷看见张氏那张谄媚的笑脸,就越发的瞧不上眼,目光落在那扒拉在门边的王敏儿身上,更是脸色一沉,正欲发话,眼角余光却扫到王家的墙头上,有人在探头张望着。

    那是邻家的屋子,那小媳妇正往这边好奇的张望。

    唐嬷嬷喉头那不客气的话立即咽了回去,心下暗付,果然是小门小户的,这就是说个话都不方便,各家各户就跟没掩的鸡笼似的。

    她随着张氏进了堂屋,到底是唐老封君身边的第一人,王敏儿有些怵她,怯怯地行了个礼,轻声叫:“唐嬷嬷。”

    张氏等人看在眼里,原以为这王敏儿行礼,这唐嬷嬷多半会避开,却不料这唐嬷嬷丝毫没有避让,大大方方的受了王敏儿的礼。

    王敏儿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她好歹是唐家三爷的女人,如今又怀着他的骨血,称得上半个主子,她唐嬷嬷再得脸也是一个下人,怎么敢受她的全礼?

    王元儿看得真切,暗自叹了一声。

    在大户人家里头,主子其实有多少个呀?下人却是一堆,这偌大一个府邸,说是主子的家,其实更是下人的家,盘根错节,枝叶横生,有很多时候毁掉一个家族的就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下人。

    所以,这驭下是一门大学问,一个弄不好,就翻盘了,主子对下人的态度好多时候影响一盘棋的走动,肚里没有真货,对下人都是恩威并施,客客气气的。

    而像唐嬷嬷这样在老祖宗跟前伺候的第一人,地位更是超然,别说其它人,便是一个主母,在这样的老人儿跟前也得卖脸三分,不敢轻视,何况你一个妾室?而现在王敏儿还没抬妾的名分了,充其量就是一个通房丫鬟,这通房丫鬟算是个啥主子呀?连个妾都不是,也就一个玩意儿罢了。

    既是玩意儿,那得脸的老人儿受你一个全礼也是受的起的,何况,唐嬷嬷这回来是故意找茬示下马威的。

    “王姑娘这礼,我一个下人不敢当。”待王敏儿行全礼,唐嬷嬷才不在意的动了动膝盖,移了下身子,那膝盖甚至都还没屈下去呢!

    不敢当,你都受了,说这话不是作吗?

    王敏儿心中不平,但也知道唐嬷嬷得罪不得,再有气也只得咬牙忍下来。

    “当得,当得!唐嬷嬷是老封君身边的第一人,给您行个大礼也是要得的。”张氏惯会察言观色,笑着给她倒了一杯茶:“嬷嬷快先喝口茶润润口。”

    唐嬷嬷看了一眼那污浊的茶水,目露不屑,抬起下巴道:“喝茶就不必了,倒是老封君从金嬷嬷她们口里得知王姑娘不见了,着实吓得不轻,这活生生的人,咋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金嬷嬷,就是跟着去伺候王元儿的嬷嬷,还有那个喜枝。

    “板子打了,又细问过了,一边才派了我来看看,想不到姑娘还真是回了王家呀!”唐嬷嬷一边说着,眼睛看向王敏儿,道:“不是我要说姑娘不是。姑娘尽管还没抬身份,可肚子里也是怀着咱唐家的骨肉,也是金贵人,这想家里人了说一声便是接了去探望便是,何苦偷偷摸摸的跑回来,旁人不知,还以为唐家把姑娘怎么样了呢!”

    这是在责问了!

    王敏儿脸一阵红一阵白,支支吾吾的,低着头。

    “也幸得姑娘没大碍,要是肚子里有个啥闪失,可怎么了得?依我看,这起子伺候姑娘的下人伺候不力,连个人都看顾不住,想来也是惯会托大没用的,就该严惩了。也亏得今儿三少爷成亲的大好日子,不好见血,老封君开恩,只发话打了十大板,发卖出去!”

    她看着王敏儿的目光冷冽,嘴里吐出来的话平和得很,可听在人耳里,却是惊惧不已。

    啥意思,伺候王敏儿的人给打板子发卖了?

    王敏儿的脸色难看。

    王元儿却是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你私自跑回来,是没事了,可你的鲁莽行事却连累了身边伺候的人,唐家不对你下手,但拿你身边的人开刀,何尝不是一种敲打?

    “这丫头年岁还小,就是心里头念着咱们了,还望嬷嬷担待些,要不她去给老封君请个罪?”张氏吞了一下口水,强笑着道。

    “都快要当娘的人了,也不小了。唐家不比小门小户,都是有门脸有规矩的,这进了唐家的门,就要守唐家的规矩。别的不说,便是咱们家里头的几位夫人,也断不是说想回娘家就要回的,得要请示过老封君得了批准,得有章程,不然,谁都像姑娘这般招呼不打一个就贸贸然的跑回娘家,且不说外人怎么看婆家,就是娘家人自个儿,也都会想,这闺女是不是在婆家里受委屈了?”唐嬷嬷丝毫不领张氏的笑脸,只面无表情的用冷言冷语啪啪啪的打脸。

    这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守的婆家的规矩,也不是说想回娘家就回,也不好时常跑回娘家,总是要问过长辈说一声才能的。

    而王敏儿这样的,虽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但也好歹进了唐家门,成了三爷的人,自然而然也要守规矩,这偷偷跑回来,算个啥事?尤其还是在今天的日子!

    张氏的笑容挂不住了:“嬷嬷说的是。”一边那眼神看向王婆子求助。

    王婆子一言不发,也只有站在她身侧的王元儿知道,自家阿奶正满腔怒火呢,没瞧着她垂在身侧的手都颤了起来么?

    王元儿叹气,怎能不气,人家一口一个规矩,大条道理压着,偏偏还说得冠冕堂皇的,这打脸打的,就跟脱了衣裳站在人前没差两样了!

    唐嬷嬷说得喉干,手捏到那杯茶水,看一眼,满面的嫌弃,又放了下来,站起来道:“金嬷嬷和喜枝都伺候不力,已被发卖了,老封君亲自指了两个婆子伺候姑娘,孟嬷嬷和李嬷嬷,这时辰也不早了,两位嬷嬷伺候姑娘回庄子吧!”

    那两个随侍一旁的嬷嬷立即上前架住王敏儿。

    王敏儿大惊:“娘!”

    张氏也吓了一跳,忙的道:“唐嬷嬷,这个,敏儿她也是刚刚才到家,还没歇过气呢,这去东山的路程也不近,你看是不是先歇一晚,明儿再走?她毕竟月份也大了!”

    唐嬷嬷却是面无表情,道:“我看王姑娘的脸色红润,也年轻,身子骨自是无大碍,这里人多嘴杂,还是回庄子静养吧!”又冲那两个嬷嬷一瞪眼:“还等什么,还不将姑娘扶到马车上去!”

    那两个嬷嬷立即架着王敏儿走出去,那架势,哪叫扶,分明就是拖!

    王敏儿自有身子以来,哪里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尖叫着挣扎起来:“我不走,我不走。”

    众人看得心惊肉跳,张氏更是白了脸,上前去拉:“你们轻点儿,咋这么重手呢!”

    “娘,娘救我,女儿要被他们整死了!”王敏儿大叫。

    唐嬷嬷气得眼睛翻白,勃然大怒:“姑娘,说话要仔细些,什么死不死的?你不走,王家已经收了聘礼,你已经是唐家的人,你可以不走,签了契书,喝了落子药,随你走或不走!”

    王敏儿的挣扎和尖叫个嘎然而止,不可置信地看着唐嬷嬷,唇翕动着,脸色煞白。

    王元儿站了出来,道:“唐嬷嬷,不过是多歇一会,难道唐家这点情都不讲?还有,敏儿她再不是,到底还怀着唐家骨血,两个嬷嬷的力度要是一个掌控不住,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那怎么办?到时候算谁的?”她目光炯炯的看着唐嬷嬷:“嬷嬷是老封君身边的第一人,自然知道小主子和下人,谁更矜贵些?”

    唐嬷嬷很想呸一声,什么小主子,还不是奸生子,孽种。

    可她知道是知道,却不能说,因为即便是奸生子,也是流着唐家血,这是不容置疑的。

    王元儿这话一落,那两个拖拉着王敏儿的嬷嬷一怵,手上的劲儿便松了好些,看向唐嬷嬷。

    唐嬷嬷的脸沉了沉,道:“不是我不想让姑娘歇着,这东山路途遥远,趁早回去才好,免得有什么冲撞了,那才叫不美,不是吗?”

    是冲撞王敏儿,还是冲撞此刻那坐在唐家新房内的新媳妇?大家心里头明白。

    王元儿也不点明,只道:“嬷嬷的好意我们都省得,都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可如你说,这庄子路途遥远,她才从庄子上回来,如今又马上要回去,俗话说,上吊都要喘口气吧,更何况她还怀着个快七个月的娃儿!这一来一回的,就十多个时辰了,谁能担保路上会发生事情?”

    唐嬷嬷抿下唇,皱起双眉,正欲说话。

    “嗯,疼,我肚子疼。”王敏儿突然捧着肚子轻叫了起来。

第184章 失望至极

    王敏儿突然叫起痛来,那两个挽着她手的婆子都吓得一下子松了手,微微退了两步。

    开玩笑,这姑娘要没身子也就罢了,可那肚子里装的,可是唐家的骨肉呢,万一有个啥闪失,赖在她们头上哪怎么办?

    唐嬷嬷却不这般想,只觉王敏儿是在故意喊痛,就是为了不想回东山的庄子去!

    不回庄子那去哪儿?莫不是想堂而皇之的住进唐家去?

    唐嬷嬷沉着脸,正想要讥讽几句,却见王敏儿白着一张脸,捧着肚子,软软的就要往地上栽去,吓了一跳。

    王元儿飞快蹿了过去揽着她,又让张氏快过来帮忙,王敏儿可不是当初那纤巧的身子了,身子圆了一圈不说,还怀着胎,这份量,可不是她一个人能搂住的。

    “敏儿,你咋的了?”张氏这才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拉着她。

    只见她额上满是汗,脸色也白,她细细看她的裙后和裤腿,幸好这没见红,但也不敢轻忽。不管王敏儿肚子是作什么,总之现在她的脸色就很不好,得卧床躺着。

    “二婶,先将她送去床上。”王元儿当机立断。

    “唐嬷嬷,你看是不是该请大夫来看看?”王元儿又看向唐嬷嬷,道:“刚刚还好好的,这一动就……”

    她话没说全,却把目光投向了那两个粗使婆子身上。

    那两个婆子吓了一跳,连忙摆着手道:“这可不关咱们的事啊,我们可没动她分毫。”

    唐嬷嬷皱起眉,再看王敏儿的脸色实在不好,她心中也怵,便留下两个嬷嬷看着,她自己则是飞快回唐家报信。

    唐家正是一派欢喜和乐的样子,唐老封君穿着新衣,满面笑意的招呼着自己的老姐妹和夫人们。

    正说着话,利眼却是瞧着唐嬷嬷在外头晃了一下,便笑道:“这年岁上来了,腰肾也不好使了,大家且吃着酒,我去去就来。”

    唐老封君来到自己屋里的净房,先是由丫鬟服侍着重新梳洗了下,才看向唐嬷嬷。

    “可是料理好了?”她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水,呷了一口问:“人走了吗?没引起动静吧!”

    唐嬷嬷却是面有难色,上前道:“还不曾,那个,老夫人,那边出了问题了……”她将王敏儿突然的状况给说了。

    听到这,唐老封君手中的茶杯颤了一下,抬起头问:“可叫了大夫?”

    “还不曾呢,这便来请示老封君。”唐嬷嬷看向她。

    “还请示啥,赶紧的叫大夫去探探呀。”唐老封君重重的一磕杯盖,忽而想到啥,看向她道:“王氏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但她肚子里的,是唐家的骨血,是平儿的第一个孩子。”

    这意思就是,甭管王敏儿是怎样,她肚子里的骨血,始终是唐家的血脉,不容损失!

    唐嬷嬷心中一凛,连忙低了头:“我这就去请大夫。”

    “慢着,就带咱们府中的大夫过去,别让他乱说话。”唐老封君揉了揉额角,道:“更别让西苑的听见了动静,瞧过后,有无事你晓得怎么做。”

    唐嬷嬷自是恭谨应了,带了人重新去了王家。

    唐老封君满面的不是滋味,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撂在茶几上:“一个二个都不是省心的。”

    这大好的日子,本想好好儿的喝杯孙媳妇茶,偏偏那王氏是个不安分的,还敢自个儿偷偷的跑回来,哼,有的人日子过得好了,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唐嬷嬷带着大夫赶到王家的时候,王敏儿的脸色已经好上不少了,但她记挂着唐老封君的话,不敢轻视,还是上大夫上前把脉。

    那大夫是唐家奉养的大夫,当初也给王敏儿把过脉,也是知道这一岔事的,今儿三少爷的正妻进门,这边这个又闹出这事,他额上正满是汗呢,在大户人家当差就这点不好,啥该说,啥不该说,都要死死的捂住了。

    他细细的给王敏儿把过脉,才收了手指,道:“尚无大碍,只是疲劳过度,肝火重,动了点胎气。”

    “陈大夫,我这胎儿没事吧!”王敏儿脸色依旧难看,紧张地看着他。

    “是啊,大夫你可要瞧仔细了,这可是唐家的金孙。”张氏也十分紧张,王敏儿刚刚那一遭,可真是将她吓死了。

    “胎儿挺好的,我开两贴安胎药,熬了喝,将养着就是。”陈大夫安慰道。

    王敏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唐嬷嬷,看她嘴抿成一条线,忙的收回视线,心中暗喜,这下子他们可不能将她送走了。

    张氏将大夫送了出去,唐嬷嬷则是吩咐一个婆子跟上去,毕竟也是说跟来照顾王敏儿的,总不能啥也不干。

    待得房中静下来,唐嬷嬷便道:“既然大夫说要将养着,那姑娘就在王家将养着一晚,明儿个,再回东山的庄子!”

    王敏儿刷地抬起头来,道:“我,我这样了,还要回去庄子?”

    唐嬷嬷嘴角不经意地冷冷勾起,道:“这是老封君的意思,是回庄子或者吃落子药,姑娘选一个!”

    王敏儿还想再说,王元儿一拉她的袖子,道:“既然如此,明天再回去吧!”又冲她使了个眼色,王敏儿这才不甘地低下头来。

    唐嬷嬷看在眼里,心道:总算有个心眼儿清的。

    敲定了这事,唐嬷嬷也不愿意久呆,留下一个嬷嬷伺候,就要回去。

    “不过是熬个安胎药,谁熬不成?唐嬷嬷还是把人都带回去吧,也免得招人耳目了!”王元儿却是将那人都要推回去。

    这留个人在这,一来招人耳目,二来,家里有些啥事,都得要传进这留下的嬷嬷耳里,能好好说话?

    唐嬷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有说啥,直接带着人走了。

    他们一走,王敏儿就长松一口气:“可算走了,这老家伙,就是仗着自己是老祖宗身边的第一人,哼,拿着鸡毛当令箭。”

    “你还有脸面说这话?若不是你不长脑子,做事儿不经大脑,今儿还会闹这一出?”王婆子一直压着的怒火终于被王敏儿这话给激了出来,指着她道:“为了你,我王家什么面子里子都丢到长乐江去了,被人指着没规矩,啪啪的打脸,都是因为你,你还没有半点悔悟?”

    王婆子是真气啊,还失望,这孙女,到底是被惯坏了,已经吃过大亏,还不知道收敛,如今还是这副样子,将来,她铁定要再跌上一个大跟头!

    对于王婆子的指责,王敏儿愣了下,嘟嚷道:“我,我哪里做错了,他们把我当犯人似的看着,还不准我回来,我这回来看一下有啥错了!”

    “你,你……”

    “你错,你错在做事鲁莽,唐嬷嬷的话你听见了吧,那两个伺候你的人,就是因为你的鲁莽被唐家弃了,若是你肚子里有个啥损失,那他们怕是连命都没有了,你还不错?”王元儿拉住王婆子,冷冷地看着王元儿,道:“你还错在痴心妄想,明知道今天是唐修平的好日子,你还想着来插一脚,你就是想让他看你,想在容氏那显摆,这是不是错?”

    王敏儿涨红了脸,道:“我才不是,我,我……”她说着说着,找不出反驳的话,干脆哇的一声哭了,大叫:“唐家人欺负我,你们也欺负我,呜呜,你们还是不是我的家人?都帮着他们欺负我!”

    王婆子看着她撒泼哭闹,心中失望至极,道:“你嫁出去了,也是别人家的人了,娘家人也护不了你多少,你要是一直这么行事,只怕你的路也走不长,你自己好好想吧,我们是管不了你了。”她拉过王元儿,道:“咱们出去吧,路是她自己选的,怎么走,都要靠她自己,咱们帮不了她走!”

    王敏儿见此,心一慌,哭声顿止:“阿奶……”

    可惜王婆子再也没有看她一眼,径直走了,王元儿走到门口,转过头道:“容氏已经进门了,如果我是你,就会避其锋芒,乖乖的呆在庄子里养胎,平平安安的把这孩子生下来,起码还有命在。若不然,你对上容氏,没有半点胜数,只有输的份!你好自为之!”

    王敏儿看着她们消失在门口,手拧着被褥,扁着嘴:“我没有错,我哪里错了,我没有。”

    张氏捧着药进来,听到这话,道:“哎哟,我的心肝肉哎,你可别胡思乱想,快把药喝了!”

    唐家新房,端坐在新床上的容氏听着心腹嬷嬷传来的话,眉皱了起来。

    “老封君身边的嬷嬷出去一趟又回来,还带了大夫出去?可知是去的哪?”容氏冷声问。

    “这倒是不清楚,咱们才刚来,不好探听老夫人院子的事。”那容嬷嬷也头痛。

    此时,屋外有丫鬟叫:“三爷来了!”

    “罢了,这事先搁着,回头再说!”容氏挥了挥手,迎上走进新房的唐修平,看着他明朗的俊容,俏脸一红:“夫君。”

    “让娘子久等了!”唐修平一笑,拉着她坐到喜床上,没半刻,红绡帐动,莺啼婉转。

    而另外一边的王家,王敏儿却是眼光光的瞪着帐顶,泪流满面。

第185章 赠她金簪

    隔日,不管王敏儿多不情愿,也只得乖乖的上了唐家派来接人的马车,大清早的静悄悄的走了,她走的时候,王婆子始终没有出去见一面。

    王元儿知道,阿奶这回是真对王敏儿那丫头失望了,不然不会避而不见!

    王敏儿这么闹一出,并没翻起多大的风浪,但王元儿依旧有些不安,这么大个人,不可能没人瞧见,这外人瞧着也就罢了,就怕唐家那边的容氏会察觉到不对,从而对王敏儿不利。

    六七个月的肚子,要是容氏真是个狠的,她怕王敏儿会连命都没有。

    王元儿的担心并非无道理,这天从作坊处理完各项事务回来的时候,她就遇上了好些人。

    “哎,元丫头,我昨儿咋的好像瞧着你家敏儿了?我没瞧错吧,是敏儿丫头吧!”卢主家婆眼中闪着八卦的因子。

    “你怕是看花眼了,她怎么可能回来呢。”王元儿淡笑。

    “切,你别唬我,我眼睛好使着呢,瞧着那身形模样儿就是她!”卢主家婆却不信她的说辞。

    王元儿好想笑,要说身形模样,现在的王敏儿虽不至于走样了,但那身材,却断断不是她当姑娘的时候了,哪来的瞧着身形就是她的说法,再说,又不是天天见着的人。

    “你要不信,也可上我家瞧一瞧。”王元儿一副你可以来看的样子。

    反正王敏儿已经走了,怎么瞧也见不着人。

    卢主家婆有些悻悻的,道:“不是就不是吧!”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你们家敏儿嫁了人后,倒没见着回娘家了,哎,这大户人家里头,总不至于连娘家人都不让见一下吧?”

    这是拐着弯在探听呢!

    王元儿垂了眸子:“大户人家规矩大,再说,她去帮唐家老夫人祈福,这一时半回就没回,我二婶倒是去瞧过她的。呀,这天儿不早了,我得家去了。”

    不等卢主家婆开口,她就溜了,再留下去,指不定会被拉着问长问短。

    卢主家婆看着她远走的背影,撇了撇嘴,又回到她刚刚的三姑六婆圈子,道:“我敢肯定,昨儿我瞧着的那个人,肯定是王敏儿那闺女没错,那肚子都这么大了!”

    她在腰腹间比了一个圈。

    众人道:“这不能吧,她去了唐家才多久?”

    “年轻人身子骨好,一下就中了也不出为奇呢,不然的话,咋不见她回来呢!”卢主家婆压低声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甭管是不是,昨儿那唐家娶新媳妇了,要真是这样,那可难过喽!”

    “听说呀,那大户人家里头的主母手段辣着呢!”

    “对对,叫你肚子生不出来的也大有人在,生出来,也未必养得大。”

    “……”

    王元儿并没走得多快,那些对话隐隐约约的也飘了过来,不禁抿起唇快步走了。

    到底是引起了人的怀疑,只希望唐家那边,不会出什么状况。

    唐家,西苑。

    唐修平的正室唐容氏正闲闲的捧着一杯清茶喝着,耳边听着奶嬷嬷的回话。

    “老夫人砸了一个麻姑献寿的骨瓷茶杯,将两人都打了十个板子撵了出去,今儿一早,唐嬷嬷就安排一辆马车出去了。”容嬷嬷小声道。

    “东山的庄子,该不是住着那女人的庄子吗?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气,定然是和那贱人有关。嬷嬷你仔细去打听一下,到底是出了啥事?”唐容氏挑着眉道。

    容嬷嬷点了点头,又迟疑着问:“但是,三少奶奶,咱们才刚来,就这么探听,会不会……”

    这才进门就搞小动作,可是大忌。

    “嬷嬷,兵书上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可能当个瞎子,在说,这事本来就是唐家不对在先,我只是知道一下真相又如何?”唐容氏冷冷地勾起唇角:“不理不听,只怕人家骑在咱头上撒尿都不晓得!”

    容嬷嬷听了连声说是。

    “嬷嬷也不用去查什么,直接去寻了那被撵出的婆子和丫头吧,既然已经撵出去了,想来心中也有怨,花点银子,什么话问不出来?”唐容氏不甚在意的摸着杯沿。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就不信,花了重金,从两个被撵了的下人口中问不出她想要的消息来。

    容嬷嬷自是应了不提。

    “娘子,我给你折了两朵支梅……”

    是唐修平的声音,唐容氏连忙站了起来,迎了上去,见他手里拿着两支腊梅,不禁笑开了。

    这男人是她的,她就要看看,谁敢不知死活的和她争!

    王元儿回家之前,顺道去张屠夫那里切了两刀肉,又和他约定了去收猪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两只猪崽子回来。

    既然要养猪,那猪栏也要整一个,王元儿又去李树根家,让他帮着搭个猪栏。

    拎着肉走到家门,王元儿的背被人用小石子砸了一下。

    她唰的转过身,四处张望:“谁!”

    如今还是在一月底,天儿还冷着,穿的衣裳自然也厚重,石子砸过来感觉不到疼,但若是砸在头上呢?

    王元儿只当是哪个熊孩子,大声道:“再不出来,我可要生气了啊!”

    没有人,王元儿等了一回,才转过身。

    “嘿!”在她一转身,就有人在她跟前大叫一声。

    王元儿吓得大叫,定睛一看,又是那该死的崔源,不禁大骂:“人吓人,吓死人你知道不?”

    “大白天的,谁知道你不经吓呀,做了亏心事?”崔源笑嘻嘻的耸了耸肩。

    王元儿剜他一眼:“你才做了亏心事!”说罢,绕过他进屋。

    崔源自然而然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进王家院门,王老汉正坐在屋廊下坐着木工活,王婆子则在做针线,见了两人都愣了下。

    王元儿有些奇怪,回头一看,才知道这崔源跟了进来。

    “这是……”王老汉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崔源。

    “小子崔源,见过王太爷,老夫人。”崔源自动自觉的上前打了一个揖。

    王老汉和王婆子哪里见过这阵仗,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看着王元儿。

    “你作什么?”王元儿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走到他身边低声问:“别吓着了老人家。”

    “瞧我,初次拜访,也空手上门,实在是小子无礼,回头定然补上。”崔源看她一眼,又看向王老汉道。

    “这,不打紧,不打紧,这,屋里坐着吃茶?”王老汉愣愣的不知所然。

    王元儿皱起眉,道:“阿爷,他很快走的了!”

    不料,崔源朗声笑道:“也好。”便对王元儿挤眉弄眼的,跟着王老汉进了屋。

    “那元儿,你去彻壶茶来,我屋里有存着的乌龙,老婆子你去拿了来吧!”王老汉吩咐。

    王元儿哭笑不得。

    在正屋接过王婆子递过来的乌龙茶,王婆子问:“你这是搞什么鬼?这男女授受不亲,可不许你胡来啊!”

    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了!

    王元儿在心底里骂了崔源好几遍,面对阿奶孤疑的目光,只得笑道:“也就是一个极普通的朋友。”又想起他和宋三也认识,便又道:“是宋三公子也认识的朋友。”

    王婆子愣了下:“宋公子也认识?”

    王元儿和那锦记合作她是知道的,也知道那锦记管事的就是那啥宋三公子。

    王元儿点点头,王婆子便没问,而是抿起唇若有所思。

    “大姐,水烧开了!”外头,传来王春儿的声音。

    王元儿连忙走了出去,彻了一壶乌龙,上了两杯茶送去堂屋。

    这走到门口,就听得自家阿爷在问崔源是哪里人士,今年多大,可成亲了云云。

    王元儿差点一个趔趄,定了定神才端了茶送进去。

    “元儿,去切两刀肉来,今儿留了崔小哥在家里头吃午饭吧!”王老汉很是欢喜的样子,看向崔源道:“乡里人,粗茶淡饭,你莫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是我打扰了!”崔源连忙敛衽打揖。

    王元儿愈发看不懂他。

    他们,好像没到留饭的熟悉程度吧?

    但是,阿爷发话了,她也只得照办。

    结果,崔源留在王家用饭,中午时分王二回来后,见着崔源,知道他和李大人交好,硬着拉着他喝酒。

    一个午饭,算是宾主尽欢,王元儿将崔源送到门外,见他喝得脸红耳赤的,不禁皱眉。

    “我二叔吃起酒来素来是个没谱的,你怎的跟他一道疯,喝不得就少喝两杯。”

    崔源听了心中兀然一暖,继而咧嘴一笑,道:“没事,你二叔也喝不过我!”他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王元儿愣了愣,盒子是棕木盒,上面雕着极好看的雕花。

    “之前多得你提点,我才破了一宗大案子,这是感谢你的。”崔源一笑,道:“这个午饭吃得真好,谢谢你了!”

    不等王元儿说话,他就摆着手走了!

    王元儿有些反应不过来,低头看了看盒子,打开那盒子上的铜扣子,一看里头的东西,不免愣了。

    那是一支雕芙蓉镶玉金簪步摇,雕工精细,用料上乘,贵重无比。

    这,崔源赠她金簪?

    王元儿看着崔源消失的方向,眨了眨眼,好似踩在云端,有些不知所以。

第186章 王二下狱

    崔源一如他所说的那样,将礼品后期补上,这送礼过来的也不是他自己本人,而是一个眼生的小厮,按着他的说法就是崔源吩咐他送来的,别的一无所知。

    王元儿看了那一堆礼物,什么都有,糕点,酒,布匹,茶叶,都是平常用得上的。

    “这崔公子,还挺大方的。”王清儿抱着那匹布不肯放手,笑眯眯地道。

    “眼皮子浅的你。”王元儿戳她的额头,却是犯了愁。

    这些礼品也就罢了,可那被她藏在柜子里的那只盒子,那才真叫烫手,那般贵重的东西,哪里是她能收的?

    “哎,这些礼品该由你阿奶那边儿收着吧?”张氏探长脖子道:“人家不都说送来给你阿爷阿奶的么?”

    王清儿黑了脸,悄声道:“大姐,眼皮子浅的,是她吧!”

    张氏的意思谁不懂,这收到王婆子那边,跟收进二房有什么两样?

    二房和阿奶那边同一个锅头吃饭,张氏可真是打的好主意了!

    “你们自个儿收着吧,那崔公子送来的是你们的。”王婆子从张氏后头钻出来,看一眼那些礼品对王元儿道。

    “娘……”张氏急了,这可都是好东西呢!

    王婆子剜她一眼,眼中的警告不言而喻,张氏撇撇嘴,不甘地哼了哼。

    “阿奶,咱们也吃不了多少,这些糕点,你和阿爷也尝尝,还有这酒,我阿爷最是喜欢了。”王元儿倒是乖觉,自动地分了些过去,对张氏那渴望的目光却是一点都不甚在意。

    王婆子眼神复杂,打小就对大房不怎么样,可这几个孩子该有的孝顺,还是没有少,反而是二房……

    “放着吧!”王婆子也没多大的表情,只努了努嘴,又冲着张氏道:“还不去烧饭,杵着这做啥?”

    张氏张了张嘴,嘀咕一句净吩咐我,不甘不愿的去灶房了。

    王清儿看得好笑,压低声音道:“二婶也是好笑,不吩咐她,这还有谁帮她?”

    “少说两句,拾掇一下,准备开铺子。”王元儿啐了一口。

    王清儿忙把布匹拿进屋去了。

    王元儿一直惦记着崔源所送的那个盒子,她在作坊和庆丰园转了几圈,却都不见他的人影。

    难道又走了?

    见不着人,王元儿只得把那盒子暂时收起来,等将来见到他的时候再还回去就是了。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

    又一年春耕节开始,家家户户都到土地庙去烧香祭祀,敲锣鼓,放六谷丰登的鞭炮,各种习俗都办起来。

    乡里人对这节日尤其看重,有些个老太太还不准动剪子针头之类的东西,偶尔有谁家媳妇儿子等人不守这规矩,还得招老人儿好一场骂,甭管你是谁,惊动了龙爷爷就不成,动剪子动刀子针子,也就是要扎瞎了龙爷爷的眼。

    故而,在这样的节日,总会听到那家的老太太在叉着腰杆子怒骂,十分喜感。

    春耕节一到,这庄户人家自然就准备开耕播种了,雪融,河道上的活计也开始如火如荼的扩建。

    而在这时,朝廷上突然颁布了一条指令,与外域通商,开口岸,于四州增设市舶司衙门,专门管理海上贸易。

    这指令下达各州各县,成了最新的一道话题,而其中,长乐镇就会设立一个市舶司衙门,选址就在长乐镇,这下子,长乐镇的人就如煮开的开水一般,沸腾了。

    王元儿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衙卫张贴的公示后,心才落到了实处。

    不管这选址选在那里,长乐镇铁定是要繁华起来的了。

    有了这道指令,河道的扩建更是加班加点的进行了,因为这通商文书一放,这来往的商船官船铁定很多,一旦拥挤就会发生事故,所以这河道得扩得更大。

    河工加班加点,修堤坝,扩河道,身为监工的王二也是忙得终日不见人影。

    王元儿有好几天不曾见到自家二叔,也就有一天晚上,已是大半夜了,她起夜,似是听到外面王二和谁说话。

    她微微推开窗子看出去,王二站在院子门口,也不知和谁说话,隐隐约约的瞧见他接了什么东西。

    王元儿心下疑虑,却也没有细想。

    然而,过了几天,王元儿刚刚睡下,突然有人拍响了王家,咚咚咚的,如雷鸣一般。

    灯,陆续的亮起,王婆子王老汉走了出来。

    打开门,外面的人大叫:“不得了了,不得了了,王大爷,你家老二被下大狱了!”

    下大狱,谁下大狱?王二?她家二叔?

    王元儿一脚跨出房门,一脚还在屋内,却已经是呆住了。

    “老婆子,哎,老婆子。”王老汉的叫声将王元儿的思绪拉回现实,看过去,登时一急。

    却是王婆子听到来人的消息厥了过去,正倒在王老汉怀里呢!

    王元儿暗叫不好,连忙冲屋内叫:“春儿,春儿快起来,出事儿了!”她则是飞快走过去。

    “这吵吵闹闹的是做啥呢?”张氏拢着外衣打开了西屋的门,一边打了个呵欠道:“还让不让人睡了!”

    王元儿已经走到了王婆子身边,和王老汉一起扶着她,听了这话翻了个白眼,出大事了,你倒是睡得下,自家爷们这么晚没回来也不知道问一个!

    “哎哟,这都啥时候了,王二媳妇,你家王二可是被差大人给抓了,下大狱了!”来人听了张氏这话,一拍大腿迭声道。

    张氏傻了,瞪眼看着他:“啥,你说啥?我当家的被下了大牢了?”

    来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呢,仓场那都闹翻天了,快去瞧瞧吧!”

    张氏软倒在地。

    王元儿心中发急,只得对王老汉道:“阿爷,先将阿奶抬进屋里去。”

    王老汉此时也定了定心神,点点头,两爷孙一道将王婆子抬进屋里躺下。

    “怎么办,这可咋办?”看着王婆子没有醒的迹象,王老汉慌了手脚,乍想到平素放在屋里的药油,忙的去拿。

    王元儿却是仔细看了一下王婆子,又探了她的呼吸,知道她只是晕倒,便压住了王老汉的手道:“阿爷,我看阿奶就是怒急攻心,才晕过去,只怕过一会就醒来,不如就让她先昏睡着,趁此我们去仓场看看是个啥究竟?”

    她看得透彻,如今事儿未明,王婆子醒来只怕有的是哭闹,还不如就让她昏睡着,他们则去打探消息。

    王老汉听了好像是这个理,便也点了点头。

    “阿爷你穿上大衣,外头起风了,只怕还会下雪!”王元儿看他穿着单薄,又提醒了一句。

    如今只是二月,但二月下雪也是常有的事,再看外头起风,云层又黑压压的,注意为上。

    王老汉如同得了指令一般,全听她的吩咐,取了大衣裳。

    王元儿此时却已经让王春儿过来守着王婆子,她自己则是飞快回屋去穿衣,压根没理坐在西屋门口拍着大腿嚎号大哭的张氏。

    哭哭哭,这是哭的时候么?

    她动作飞快,穿上大衣戴上风帽,又取过一盏气死风灯,走出去,冲着张氏道:“二婶,别哭了,我和阿爷要去仓场看看咋回事,你看着点家里!”

    “我,我也去!”张氏哪里放心得下,听了王元儿这话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回屋里穿衣。

    一人狼狈无主见,一个则是冷静自持,高低立见,王老汉看在眼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提着灯,王元儿一边扶着王老汉,向仓场飞快走去。

    仓场在码头边上,平素放的就是修建河道的材料,比如木料等,如今已是灯火通明,闹哄哄的。

    有人在叫骂,黑心肝,没良心,该断子绝孙云云。

    王元儿心一颤,还是走进人群:“让一让,让一让。”

    “呀,是王家人来了,哟嗬,他还好意思来,丧天良的东西!”

    王老汉听在耳里,只觉嗡嗡的作响,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得王元儿飞快的扶着他。

    “王二,我家王二呢!”张氏已是大叫起来。

    “呸!你这婆娘,还好意思叫你家那个,早就拉去坐大牢了。用些烂木头来修坝,也不怕头顶天雷,这是想咱们长乐镇遭洪的时候全死光光啊!”有人冲着张氏大骂。

    “就是就是,也不知拿了多少好处,瞧她穿的多好,肯定就是贪墨得来的。”

    “黑心肝的烂皮货!”

    张氏本就心乱,如今又被人指着骂,立时就不淡定了,跳起来就要冲过去理论。

    王元儿一把拉着她,道:“二婶,现在是撒泼的时候吗?听人说,还不如向主事的问个究竟!”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轻重,到底脑子是怎么长的?

    张氏心有不岔,但也更担心自家爷们,便也忍了气跟着王元儿去。

    仓场灯火通明,有衙差之类的别着刀剑在仓门口前指使着人往外搬着那一条条的实木。

    只是,看着的实木,此时却只是一个人也能轻松拿起,再看场子中间,已经放了好大的一堆。

    六七尺长的实木,虽然也称不上有多重,但若真是实木,却也不该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呀,再想到刚刚那些人的话,王元儿心中一沉。

第187章 贪墨之罪

    “差大哥,我家王二怎么样了?他人呢?”张氏急促的声音将王元儿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王元儿定了定神,扶着王老汉走过去,看向那站在门口的差大哥,扯了扯张氏,问道:“这位差大哥,我们是王二的家人,我二叔王二是这河署二组的小监工,刚刚有人来家说我二叔被抓去大牢了,我阿奶听了这话都急得晕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可知道么?”

    王元儿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的往那差大哥手里塞了一个银锞子。

    王老汉看得真切,眼神又是一黯。

    听到老二出事儿了,急哄哄的就过来探听消息,他压根都没想到打点这一层,还是大孙女想得周到!

    那差大哥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飞快的拢进了袖子内,道:“王二么?他收受好处,将这建堤坝的好木材全换了白蚁蛀过的烂木材,以次充好。贪墨这可是大罪,这不就被发现了,李大人震怒,下令将涉案的一干人等都拉进大牢,待查清楚再作处理。”

    张氏听了身子一软,道:“差大哥,这,这不可能的呀,我们家爷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贪墨呢,这定是谁往他身上泼了脏水呢!”

    王老汉嘴唇哆嗦,颤声问:“差大哥,这,会不会是弄错了?我家老二当这监工也不久了,平素也是踏踏实实的,怎么有胆子会干这样的事呢?”

    “是不是弄错,有没有罪,自有大人严查定论,总之,这一批木材就是烂木材,用不得的。你试想想,若是用这被白蚁蛀得中空的木材修堤坝,万一这要是发大水了,能支撑得多久?”那差大哥冷声道。

    “就是啊,干这种丧天良的事,也不怕遭天谴,这是拿人命不当命啊!”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就该下大狱严刑拷打。”

    这围观的镇民纷纷指责起来。

    严刑拷打,王老汉身子一抖,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王元儿轻拍了拍他的手,抿着唇,干脆拿着气死风灯走到那批木材跟前,蹲下细看。

    这一看,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条条的粗使的圆木柱内,从外头看不出什么来,可内里,却是密布着许多的白蚁,里头的的木已经被蛀得空了,这样的木头,根本就承不了力,若是用以簇建堤坝,哪里受得了大水的冲刷?

    再说,白蚁本就是堤坝的大敌,它们密集营巢,迅速繁殖,苗圃星罗棋布,蚁道四通八达,有些蚁道甚至穿通堤坝的内外坡,这样的木头一垒上去,白蚁只怕会更好的破坏堤坝,而到发大水的时候,当水位升高时,被蛀空的堤坝,塌堤垮坝不在话下。

    可见,这白蚁有多可怕。而现在,王二涉嫌用好木头换了这烂木头,这不是找死么?

    王元儿一下子想到那登闻鼓案,当初不也是因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导致堤坝缺堤,死伤无数么?

    如今,这和那登闻鼓案又有什么两样?要是没发现,这些木头都用了上去,那后果……

    王元儿不敢细想,站起来,那差大哥已经在赶着王老汉和张氏他们离开了。

    她赶紧走上前,扶着王老汉,道:“阿爷,这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先回去,明儿天亮了再去衙门看看?”

    王老汉此时也没什么头绪,听了大孙女的话,便也点了点头。

    “我不走,他们肯定抓错人了,你二叔,哪是这样的人?”张氏大叫。

    “嘿,人证物证都有了,还能冤枉他?你这婆娘,走走,有啥冤情向大人那边说去!”那差大哥一推她。

    张氏跌坐在地,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王元儿头疼不已,只得走过去,压低了嗓子道:“二婶,先回去,在这里哭有啥用?还不如回去想想法子怎么救二叔出来。”

    她也得问问张氏,二叔这阵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好商量对策。

    张氏一听,立即抓住她的手臂,道:“对,要救你二叔,快,回家去!”

    几人又向家里赶去,身后,知情的镇民指指点点的,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刚刚踏入家门,天空忽然飘起细雪来,风呼呼的刮着,刮在窗纸上唰唰的作响,寒意直钻人心底,冷得彻骨。

    王元儿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走进院里,正屋灯火通明,传来王婆子的哭声,还有王春儿低低的劝慰声。

    也不知王婆子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王元儿也没回东屋,吹灭了手上的气死风灯,跟着王老汉进了正屋。

    王婆子一见他们回来,马上停止了哭声,站起来问:“怎么着?老二到底怎么了?”

    王老汉粗略将事儿说了一遍,从炕尾摸出烟袋子来,只是那手一直在抖,火点了好几次都点不着。

    王婆子一屁股跌坐在炕上,脸色煞白,哭道:“这怎么可能,他哪来的胆子贪墨,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这一定是弄错了,老头子,你可要把他给捞出来,咱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呀!”

    王元儿心里一堵,看过去,灯光下,王婆子的脸色白得难看,那布着皱眉的脸上此时满是眼泪,平素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而那两鬓角,仿佛一下子就多了几缕白发。

    阿奶也老了!

    王元儿心中微酸,先是经历了丧子丧媳之痛,后又经了王敏儿那一岔事,如今又有王二贪墨被下狱的事,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将这个素来要强硬朗的主家婆给击得半垮了。

    张氏也哭:“爹,您可要把二郎给救出来呀,若是,若是他有个啥不测,我,我也不活了!”

    “你给我住嘴!什么不测,你这乌鸦嘴!”王婆子突然厉喝出声。

    张氏哽咽着,不敢抬头。

    王元儿见又要吵闹起来,不免揉了揉额角,在她们要吵闹之前先开口。

    “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要把二叔捞出来,但这情况咱们什么都不明,也不好下定论。二婶,你是二叔的身边人,可知二叔近来有什么不对?”

    王元儿看向张氏,她和王二同床共枕这么多年,性子什么都摸透了,王二有个啥动静,她作为娘子的,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张氏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二叔哪有啥不对的,这些天河署那又在赶工,这不,午饭都没回家来吃的,晚上也回得晚,要么就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哪知他有啥不对?”

    “那二叔和谁来往,和谁喝的酒,又和谁常会面,你也不知么?”王元儿皱眉问。

    张氏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王婆子怒了,破口大骂:“你怎么当的媳妇,自己的爷们有啥子不对劲都不知道,要你是作什么用的?趁早卷了包袱回张家去!”

    张氏忍不住辩驳:“爷们的事,我一个婆娘哪里好管,问得多了他嫌我烦,啰嗦。”

    “你……”王婆子气得弯腰捡起鞋子就向她砸过去。

    王元儿头痛,忙的道:“阿奶,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虽然她也对张氏无语,但现在还真不是追究当娘子的责任,而是问清楚王二近日的行踪动向,才好走下一步。

    王老汉也劝了几句,正是心烦的时候呢,还争这个有啥意义?

    王春儿也劝,还送上了一杯热茶,也好平平气儿。

    屋子里有片刻的静默,王元儿想起几天前王二在大门外和谁说话,又拿了什么东西,脑中灵光一动。

    既然说是二叔收受好处,那铁定是有赃银什么的呀,那晚她瞧着的,莫非就是这样?

    想到这,王元儿又问张氏:“二婶,二叔近来花银子如何?有没有给你什么?”

    “没有啊!”张氏想了想,有些奇怪她这么问。

    “既然那差大哥说二叔贪墨,如果是真的,那定然是二叔拿了什么东西,二婶你回屋去看看翻一下,看有没有这事?”

    “这不可能,你二叔要是有银子啥的,哪会不交出来?”张氏想也不想的就道。

    “叫你去就去,哪来的废话?仔细找一下。”王婆子瞪她一眼。

    张氏嘟嚷着去了。

    趁着张氏去翻屋的时候,王元儿脑子又在飞快地转动,想着这事要怎么办。

    光凭一个差大哥的话,也摸不到这真相如何,关键还是得找到王二问清楚,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好确定要怎么办。

    而如今王二还在大牢里,要找人就得去衙门里,明儿个,怕是要跑一趟衙门了。

    “阿爷,阿奶,这事,得找到二叔问清楚才行,我想着,明儿个得去衙门问一问是个啥究竟?”王元儿看着二老说道。

    王老汉点点头,王婆子道:“肯定得去,听说牢里会用刑,你二叔他……”

    她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微佝偻的身子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酸不已。

    王元儿正欲说话,外头突然传来张氏的哭嚎。

    “王二你个冤家,有银子竟是藏着捏着是想干啥!”张氏一边哭,一边拿着一个布袋走进正屋来:“爹,娘,你们瞧瞧,那冤家还真藏了银子!”

第188章 爷孙探狱

    一百两银子!

    张氏手中那灰色的袋子倒出来的银子,王元儿数了数,整整一百两的银子。

    一锭锭的纹银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刺得人眼都疼,众人看了,心如同坠了称砣一般,不断的往下坠去!

    这银子说明什么事?藏着银子,那事不就是对了一半吗?

    王二是真的收了别人的银子,干了那以次充好的浑事么?

    王老汉和王婆子两老都傻眼了,包括张氏,他们刚刚还说着自己儿子不可能干这种事呢,可如果不是,这银子又是哪里来的?

    “会不会是敏儿或是谁给他的?”王老汉艰涩地吞了吞口水,脸色颓然,他始终不敢相信,王二被冲昏了头脑。

    “不管是谁给他的,他就是藏起来了,没打算跟我说,也不知想做啥幺蛾子!”张氏气呼呼地道。

    嫁给王二这么多年,和他同床共枕多年,还生了三个儿女,王二有啥不和她说?从前有银子都会偷偷的给她,可眼下呢,整整的一百两,若不是出事了她给翻了出来,指不定还藏到什么时候呢!

    都说男人身上有几个钱就使坏,就那街角那大庆来说,跟了个啥主子,得了赏银也没和家里婆娘说,偷偷的藏起了私房钱,在外边养了个小狐狸精,被家里婆娘发现了,两人还打了一架!

    王二那冤家该不是也打着这主意吧?

    张氏暗地里摸了摸自己粗了不少的腰,胸脯也没以前那般鼓了,心里愈发断定王二心里有鬼!

    想到这,她的脸色就愈发的黑了。

    张氏的话,引来王元儿的白眼,王婆子的怒意,就连王老汉看她的眼色也十分不善起来。

    这都是什么时候,她竟然想些杂七杂八的,也太不着调了!

    王元儿也懒得和她费唇舌,只看着王老汉他们道:“这些银子怎么来的,明儿个见到二叔问个清楚就知道了。”

    与其胡乱猜想,还不如问当事人呢!

    王老汉点了点头,眼下也就只有这样了。

    “至于这银子,阿奶先收着,万一真是……那也好交上去!”王元儿抿了抿唇道。

    张氏张了张口,没说什么。

    “那就明儿个再去衙门吧,你们都先去睡吧,如今这也晚了!”王老汉摆了摆手。

    睡?出了这么个事,谁还睡得着,哦,除了小的,还有那天塌下来都不晓得的福全。

    果不其然,王老汉他们的屋里就亮了一整晚,王元儿偶然醒来,依稀的还能听到那边传来的说话声。

    张氏也不好过,第二日一早,王元儿就看到了她眼下的两圈青黑,眼里红通通的。

    偏偏这时,福多闹着肚子饿,张氏正是心烦的时候,二话不说就给了他一个耳刮子,福多哇哇大哭起来。

    “二婶,咋拿孩子出气儿呢?”王元儿看不过眼,拉过福多,看他脸都红了,不由瞪她一眼,这都是怎么当娘的?

    张氏看了小儿子那脸红了,又被指责一番,心中不甘,道:“吃吃,他就晓得吃,家里都要塌天了,他吃个啥!”

    “小孩子知道什么?”王婆子的声音从她后头响起,一看福多那脸,脸色就更黑了,想吃了张氏的心都有,冷道:“你倒是出息了,不顺心就拿个孩子出气,长本事了!”

    张氏心里一怵,委屈地道:“娘,我这不是心急么,若是二郎他有个好歹,咱们娘儿几个咋活!”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收起你的乌鸦嘴,不会说话就给我滚回屋去!”王婆子愈发怒了。

    王元儿摇了摇头,拉着福多道:“福多乖,今儿在大姐这边吃,去灶房找你春姐姐去!”

    福多抽噎着,偷看了自家娘一眼,点了点头,哽咽着去了灶房。

    王元儿这才站了起来,冷道:“出了这事,二婶你就算不能帮忙,好歹消停些,让家里清净点儿。”

    对于张氏的抽风犯蠢,她实在是看不过眼,你没建树不作为也就算了,还在闹闹腾腾的不得安心,叫什么事儿?

    “元儿你过来。”王老汉在门口叫。

    估摸着是商议去衙门的事儿了,王元儿走了过去,张氏咬了咬唇,也跟了进去。

    果然是说去衙门的事。

    “家里统共就这么几个人,老的老,嫩的嫩,福全也是个不着调的,他那性子去衙门只怕会坏事。原本你是个姑娘家,不好让你去,但如今也是没办法了,也只能难为你一回了!”王老汉艰涩地说道。

    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一方有难,另一方也能搭个手,为什么这人一定要生儿子,或许就是这个理。

    可王家呢?

    王大两口子都早早过世,只剩了二房王二一个儿子,王二膝下是有两个儿子,可福全,满打满算也就十四岁,却是个不着调的,福多,也就六七岁,还不懂事,更担不了大旗。

    而家里还有什么人?也就只有大房几个,有主意的更数王元儿莫属!

    出了事,王老汉和老婆子坐了一晚,商议了一晚,才感觉家里人丁凋零,能担大旗能主事的,心中有主意有大智慧的,竟然只有王元儿这个大孙女,这让他怎能不酸涩难过?

    王元儿心中暗叹,这就是家教问题,若是平素二叔两口子因材施教,出了这事,福全也未必不能担事,可惜……

    她长叹一口气,道:“阿爷放心吧,便是您不说,我也是会去打探一番的。”

    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王二是她亲二叔,这出了事,总不能冷眼旁观。

    王老汉听了,心中大慰,松了一口气,又对王婆子点了点头。

    王婆子从腰间掏出一把小钥匙,开了柜笼,拿出了一个盒子,又开了锁。

    “家里就这么些了,也不知够不够。”王老汉将那盒子推了过去。

    王元儿一看,全是一块块的碎银,还有铜钱,目测,估计也就二三十两的样子。

    去衙门,自然是要打点,这给衙差一点,那边又一点,只怕是不够的。

    可王元儿知道,给了王二两口子凑了那大笔钱去投资唐家的商船,这剩下的已经是王婆子他们最后的家底了。

    王元儿不禁看了张氏一眼,若不是她怂恿,哪会这般捉襟见肘?

    张氏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

    “阿爷,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出发吧!”王元儿也没推辞他们推过来的银子,而是悉数拿起了。只是,她回屋里还是再从自己的箱笼里拿了点银子,以免不够。

    拾掇一番,王元儿便扶着王老汉颤巍巍的来到了县衙,看着那朱红大门,王元儿苦笑,想不到第一次来这里,竟是要探狱。

    王元儿定了心神,先让王老汉候着,她自己则是上前和那守门的衙差说明来意,一边将准备好的银子送了过去。

    “大冷天的,差大哥辛苦了,这点儿钱让差大哥买酒暖身子。”王元儿笑着道。

    那人掂了掂,也有个五两的样子,塞进腰间,道:“大人对此事十分着紧,将一干人等收监,按理说是不准探望的。”

    “差大哥,我们也没别的意思,你看,昨晚儿突然又下雪了,我们就是来给我二叔送点热食,很快就出来,断不会为难差大哥,您看?”王元儿又打开自己挎着的篮子,露出里面还散着热气的包子。

    既然那由头是要来探监的,自然是要有所准备。

    那差大哥瞄了一眼,道:“不行,不行,这是不合规矩的事。”

    “差大哥,您行行好,我们很快就出来,定不会惹事的。”王元儿恳求,又从腰间摸出一块银子塞了过去,道:“差大哥,我爹前年头就去了,我阿爷就剩了我二叔这一个儿子,老人家担心,整宿没睡,您就行个方便吧!”

    那衙差闻言,看向王老汉,只见他佝偻着身子站在一边,头发都花白了,面容憔悴,满面的担忧,不禁目露恻隐。

    可怜天下父母心,子女做的孽,要老人家来受!

    他看了对面的衙差一眼,见他点了头,才道:“那就快点,顶多给你一刻钟。”

    王元儿大喜,忙的拜谢,又回过身去扶着王老汉跟着那衙差走去。

    县衙,暗无天日,关押着各色各样的犯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见有人走过,从牢房扑了出来,隔着栏杆伸出手来。

    王元儿第一次见识大牢的景象,吓得猛吞口水,紧紧的扶着王老汉的手臂,却发现,阿爷同样的惊惶,手一直在抖呢!

    “到了!”带路的衙差在一间牢房跟前停了下来,道:“有话快说,别磨太久。”

    王元儿连声说是,又塞了一小块银子过去,在牢里看了一番,才在角落里看见王二。

    他正蜷缩成团在角落里躺着呢,王元儿心一紧,叫道:“二叔,二叔!”

    “老二,老二!”王老汉也跟着喊:“王二!”

    王二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看牢房前的人,还以为是做梦呢,定睛一看,真是自家老爹,忙的连滚带爬的爬了过来,抓住两边栏杆,激动地叫:“爹,元儿,你们来了,快,快救我出去,我不要呆在这里了!”

第189章 贪念害人

    王二这人,空有鸿鹄之志,却无半分本事,早在当初帮着家里管着唯一的铺子时,便没有得来什么大利,后来当了河署的监工,也是平平淡淡,不过不失,无什么建树,却也没出什么差池。

    却不料,在这关节口上,竟闹出了这么大个事,还进了大牢。

    纵看王家往上三代,都是平头百姓,安守本分,也是靠着先人勤俭知悭,踏踏实实的才有了一份赖以为生的小家业,人人都是踏实做人,别说这进大牢,便是和人争吵打架的事也屈指可数。

    而王二进大牢,可是开了王家先河,只此一例了。

    要说王二是被鬼迷了心窍?也并不是!

    正是因为素来没有建树,眼看着旁人当监工当管事,好处捞了一份又一份,反观自己,也就小打小闹的吃吃喝喝,拿到的孝敬零头,连买个酒钱都不够,这让他心中郁气难下。

    也正是此时,自家婆娘的大舅哥找上了他,也就是张氏的兄长张大鹏。

    张大鹏是唐家大爷身边的管事,从前因为张大鹏不大上心帮着找个好活,王二心中便对他起了嫌隙,但之前又和他一道各家合了银子投资了唐家的商船,两舅兄的感情才有所回圜。

    而张大鹏找到他,也是有个好事儿要提携关照他,那就是介绍了一个卖木材的商人林标给王二,只要王二能让河署那边用林标的木材,就给他百两的好处,以后长做长有。

    王二既然管着河署的事儿,材料什么的,自然也是监管的责任所在,早前供给河署的材料是一个叫陈舟的山里人,自河道开建,就由这个叫陈舟的供应木材。

    一百两,这还是王二当监工以来头一回听到的‘孝敬’,便是那陈舟,这么多回下来,孝敬到他手上的,也不过区区二三十两,可这回一次就一百两,以后还会陆续有来,这叫王二怎么不心动?

    这贪念一起,就如同数百只猫爪子在王二的心里齐挠着,痒得不行。

    反正都是供应木材,只要木头是好的,用哪家的不行?可陈舟供应的木材尚好,王二也不好贸然切换,这叫他犯了难。

    张大鹏和那林标便给支了个招,在那陈舟送来的木材给渗了被白蚁蛀了的木材,换下了大部分木材,借此发难,从而换下了这供应商。

    陈舟含冤莫白,可这木材明明白白是从他送来的木材翻出来的,无可抵赖,她又是山里人,便咬牙认了,心中却是不甘,认为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不为人知的暗招。

    换掉了供应商后,林标很快就送来了木材,王二亲自检查过,都是上好的实木,便也放了心,可他没料到,也就只有表面的才是实木,中间的全是被白蚁蛀了的木材,不细看,外头根本看不出来。

    揭发这事的是陈舟,他始终相信自己的那批木材是好的,怎会有不好的木材,心中既认定此事有猫腻,他便暗中跟了王二好几天,才知道他和张大鹏他们设计的事。

    陈舟怎会甘愿,一口气将这事一捅到李大人那边,这一查之下,那些林标送来的木材,除表面的几根,内里的都是被白蚁蛀过的。

    可知道又怎样,已经迟了,他也被抓进大牢里了。

    “老二,你糊涂啊你,你实在是糊涂啊!”王老汉听得事件的经过,老泪纵横,失望透顶。

    王元儿也气的不知说什么好,贪念害人,王二为了一百两就不惜干下冤枉他人,收受好处的事儿来。

    “二叔,那些白蚁蛀过的木材,你就真没看到吗?要真是堤坝里用了,大水一发,得出多大的灾情?”她实在是又气又怒。

    “我,我不知道那些木材是这样的,我要是知道,我怎么可能会收!”王二又惊又惧,又道:“都是张大鹏介绍的人,只要找到他,我就没事了,对了,那些银子我也没用,就藏在我屋里床底下的旧鞋子里。”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些银子也早就翻出来了。

    “爹,你们信我,我不是故意要以次充好,我……我就是想着反正都是一样的木材,才被那点子银子迷了心眼!我……”王二懊恼地抓住自己的头,用力捶了两下。

    在牢房里住了一晚,老鼠虫子四处乱窜,还有犯人用刑嚎叫的凄厉声,又有听不清呼痛声,一个不留神,老鼠还会从你身上爬过,王二尽管不是锦衣华食的长大,却也不成遇着过这样的苦,所以他悔啊!

    可后悔又有什么用?

    “他们对你用刑了吗?”王老汉又细细的看他,急声问。

    王二摇了摇头,道:“没有,他们一抓到我,就把我关进来了,也还没有审讯。”

    王元儿皱了皱眉,正想说话,一阵脚步声过来。

    “走走,这时间到了,王二,出来,大人要见你。”有两三个衙差走了过来,推搡着王元儿和王老汉往外走。

    王二则是大骇,叫着:“爹,爹您要救我出去。”

    “二叔,二叔你将这事原原本本的和大人说一遍。”王元儿急得高声交代:“不要有半分隐瞒!”

    看这架势,想来这是要提审王二了,这老实交代事件的经过,好歹能少受些刑罚,不然的话,大牢里走一遭,半条人命就没了。

    王元儿他们被推出了衙门,王老汉颤巍巍的还想上前,他实在是怕呀!

    “走走,这事儿查清楚了,就会酌情放人,别在这晃了!”那收了王元儿银子的那个衙差摆着手驱赶他们。

    王老汉还想说什么,王元儿道:“阿爷,我们先走吧,回去再想法子!”

    王老汉看了看孙女,只得点点头,王元儿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掏了十两银子过去给那差大哥,托他照应王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点子钱称不得什么,但拿人嘴软,起码王二在里头会好过些!

    爷孙俩往家里赶去,一路上没有说话,王老汉是长吁短叹,眼泪流了擦,擦了又流,看得王元儿心酸不已。

    “阿爷,放心吧,二叔这贪图的只是一百两,这又发现得早,只要二叔老实交代清楚,了不起打几个板子就会放出来了。”王元儿轻声劝慰。

    王二这事犯的,虽然不是小事,但往大了说也不通,毕竟只有一百两的贪银,又发现得早,更重要的是,这些木材都还没用上去!

    监工这一职是不能再干了,轻的打几个板子,说不准就放出来了,王元儿唯一担心的是这官场黑暗,会不会有人要王二做了替死鬼,那才是事儿不能收场了。

    不过这话她也没敢和王老汉说,只能烂在心里,不然的话,家里不知怎么翻天了,事儿还没到最后一步,说这个也无非平白添了担忧,还不如不说。

    “你不知道你二叔,他不同你爹,你阿奶自下就比较娇惯他,长这么大的人了,也没吃过啥苦。这衙门里用刑,你也瞧着了,能出来的有几个,出来的还不是去了半条命?你二叔那样的,我是怕他熬不住啊!”王老汉满面担忧,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忙的摸向腰间的烟袋子,想要拿烟来点,手却是抖得一直没点好。

    王元儿眼神微黯,抿了一下唇没接话。

    爷孙俩回到长乐镇的家,才见家门口围了一堆人,在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有衙差从自家屋内走了出来,院子内,哭声震天。

    王元儿和王老汉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均是一沉,快步挤开人群上前。

    众人见是他们回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

    “大家都回去吧,都回吧!”王老汉在院门前摆了摆手,吩咐王元儿关上了门。

    这家丑外扬是一回事,打开门让人看得个清楚明白又是一回事,没有人愿意剥光了给人看!

    院子内,一片凌乱,张氏散着发坐在西屋门口哭,几个小的也吓得哇哇大哭。

    “大姐回来了。”王清儿眼尖,扑了上前,红着眼道:“大姐,这衙差来过了,说是来找什么赃银的,把二婶他们的屋子都翻转了,差点就把咱们的屋也翻了。”

    王元儿皱眉,问:“后来呢?”

    “后来阿奶就拿出一个袋子给他们了,我瞧着,里头都是银子,该是……”王清儿哪里见过这样的变故,向来泼辣的小脸上如今满是惶恐,哽咽道:“大姐,二叔这样,咱们会不会有事?会不会也被抓去大牢?”

    王元儿拍了拍她的肩,道:“放心吧,不会是你想的那样,会没事的,把院子和家里都拾掇一下吧,我还要和阿爷阿奶商议事儿!”

    张氏见了他们也不哭了,快步过来问:“爹,元儿,你二叔他怎么样了?啥时候能放回来?呜呜,这些个天杀的衙差,把家里都翻转了!”

    王老汉脸色沉郁,刚想说话,王春儿白着一张脸从正屋里跑出来大叫。

    “不好了,大姐,阿爷,你们快来看啊,阿奶她不好了!”

    王元儿心下一颤,顾不得理会张氏,飞快地走进屋,一边高声吩咐:“清儿,别拾掇了,快去请大夫来!”

    接连的出事,家里可不能再添乱子了!

第190章 搅乱池水

    接连的打击,终于把素来硬朗的王婆子击垮了,再一次病倒在床,而且还是来势汹汹,又猛又烈。

    “大娘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万万受不得刺激,今儿是发现得及时,若不然,怕是会中风,你们可要注意着了。”马大夫皱着眉对王元儿他们说:“老人家,如今最是要心平静气,大急大怒都是有弊无利的,这激怒攻心,人又哪会好?我开几贴药,且将养着吧!”

    “劳烦大夫你走这一趟了。”王老汉颤着音道。

    马大夫叹了一声,也知道他们家如今的情况,便道:“您老也是,放宽心,总没有过不了的坎!”

    这话听得王老汉差点就落了泪,点了点头。

    王元儿将马大夫送出院子,给了诊金,又让王清儿跟着去拿药来熬煮。

    王婆子被施了针,此时已经悠悠的醒来,一看屋内待着的人,心里一急,挣扎着就要起来,王春儿连忙扶起她。

    “老二,老二如何了?”王婆子眼巴巴的看着王老汉。

    “他都还好,倒是你,咋说倒就倒。”王老汉安抚两句,坐在炕尾道:“单这事就够折腾,你要是有个啥的,还不得乱上加乱?”

    王婆子抿了唇,道:“那些个衙差一下就冲了进来翻箱倒柜的,说是要找老二贪的银子,我都全给了出去,只没料到他们还翻找,一下子急了才……”

    “二叔说了,他就收了这一百两银子。”王元儿拖过一张春凳坐下。

    “他有没说咋藏起来了呢?要不是出了事儿,咱都不晓得!”张氏还在介怀王二偷藏这笔银子的事。

    王元儿真想扒了她的脑子看里面都装的什么,咋就这么不着调呢?

    “我倒觉得二叔藏得好,要是二婶你知道了,这笔银子都不知还剩了多少,如今是一分没用交上去,这罪好歹轻点!”王元儿刺了一句。

    “你这是啥意思?”张氏眼睛一瞪。

    “你给住口!”王老汉忽然将自己的烟杆子扔到张氏脚边。

    他突然发难,众人都吓了一跳。

    谁家教训媳妇,都是婆婆出面的,断没有家翁出面的,便是家翁对儿媳有微词,也只会通过老伴去说教,但如今,王老汉却是绕过王婆子,直接出言斥责,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

    张氏的脸涨得通红,手脚都无处安放,还有不安,大气儿也不敢喘。

    王元儿暗拍了一巴掌,心道活该。

    “老头子?”王婆子有些奇怪的看向王老汉,两个媳妇嫁进来,也没看他对谁发过难,今儿是怎的了?

    王老汉的脸黑沉得犹如乌云密布,看着张氏冷道:“什么时候了还不如一个小辈拎不清,终日只知吵闹,若是王家你不想呆了,就通知了你家里人来早早接了回去。”

    这,这话是差点没直接说休掉张氏了!

    张氏脸色刷地白了,噗通的跪倒在地,结结巴巴的道:“爹,媳妇,媳妇哪里做错了?”

    王老汉哼了一声,想要抽烟,才发现自己的烟杆子被自己扔了出去。

    王元儿捡了起来递过去,才对张氏道:“二婶怕是不知,二叔有今天,全拜了你,不,拜了你兄长所赐!”

    张氏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元丫头你仔细说个明白!”王婆子却听出味来了。

    王元儿便将王二所说的来龙去脉又给说了一遍,末了道:“也不知张家大舅安的什么心,收了多少的好处,如今倒好,二叔锒铛入狱,张家大舅呢?”

    啥,王二就是因为张大鹏才入的狱?

    张氏傻掉了,一下子跌坐在地,王婆子尖嚎一声,动作飞快,向张氏扑了过去:“你个丧门星惹事精,你张家是要我临老不得安生啊,你个扫把星!”

    她对着张氏又拍又打的,双手直接将张氏的发髻抓得凌乱,像个疯婆子似的。

    “阿奶,您悠着点,马大夫说您不可动怒。”王春儿赶紧去劝。

    “滚!你给我滚回张家!”王婆子被两个孙女拉着,指着张氏大骂。

    张氏喃喃地道:“不可能的,不是这样的。”

    “二婶还想二叔好好的出来,还是快快去寻张家大舅问个清楚,在哪寻来的人吧!”王元儿面无表情。

    “张大鹏,我找他去!”张氏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冲出门外去。

    王婆子嚎啕大哭:“作孽啊!”

    王元儿叹气,这里头固然有张大鹏给的诱因,但也有王二自己的贪念所致,若是他自己端得住,哪会出现这情况?

    “元儿,如今怎么办才好?”王老汉抽光了一袋烟看向王元儿。

    “且看看二婶回来怎么说吧!”王元儿抿了一下唇,让张氏去张家闹上一场也好,闹开了,这感情也没以往好,来往也就不会太密切,未来也就不会有太多的牵扯。

    再说,出了这事,张大鹏是罪魁祸首,哪由得他逍遥快活在一边没事儿?

    这池水王家跳进去了,怎么也得搅乱了!

    却说张氏要去娘家找大哥算账,生怕吃亏,又拉上了大儿子福全,母子俩一道朝张家杀了过去。

    张家,此时也乱成一团,因为衙差来过了,点名要找张大鹏,可是张大鹏没影了,也不知躲到哪个旮旯去了。

    张氏到的时候,张家也是鸡飞蛋打的,但她才不管呢,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嫁给王家,就是王张氏,今后也是姓王的子孙给她担幡买水,祭祀供奉的。

    “张大鹏,你这龟孙子,你给我出来!”张氏一进家门,就大叫着张大鹏的名,一边扯开了嗓子嚎骂。

    周氏正巧在唐家听到家里来衙差捉人,吓得她急急脚的就往家赶,这一进家门就听到张氏在叫骂,那骂声难听的,让她肚子里的火腾地烧了起来。

    “张翠芝,你要撒泼回你王家去,在这发什么疯,当这是什么地方?”周氏也不是好惹的,当即就叉起腰骂了回去。

    “好哇,你总算出现了,都是你这婆娘,定是你怂恿着我大哥干那起子丧天良的事,才把我家王二给带坏了,你你就是没安好心。”张氏把眼一瞪:“张大鹏呢,你叫他出来,我要看看他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这么来害亲妹子。”

    “我呸!”周氏往她脚边吐了一口唾沫,道:“你家王二是什么货色,你和他睡了这么多年还不晓得?现在身上沾屎了,就赖到别人头上了,你干脆改姓赖吧你!”

    “若不是大哥他不知从那找来的什么无赖泼皮,我家王二会遭罪?他张大鹏就是罪魁祸首,叫他出来!”张氏左看右看不见人,泼性一起,索性搬起一旁的东西乱砸。

    哐当,瓷器什么的碎了一地!

    福全见此,也跟着砸了起来,他眼珠子一转,还冲到周氏他们屋中砸,一边还顺手摸鱼。

    “王福全,你是要干嘛!”周氏的小儿子见了,大叫:“娘,福全小子偷咱家的东西!”

    “好哇,大的是个贼,小的也是个贼,臭瓮出臭草,我打死你个死小子!”周氏冲了过去。

    “你敢!”张氏追了过去,和她扭打成团。

    两个妇人你抓我我挠你,很快两人脸上都出了几条痕,而福全和良哥也打了起来,身上都挂了彩。

    张家算是乱成了一锅粥。

    张氏的娘张大娘被扶着出来从屋内出来,她刚刚也被吓得晕阙过去呢,一醒来就看闹成这样,不禁气得直发抖!

    “通通给我住手!”张大娘大吼一声:“自家窝里反,是图好看不是?还不给住手,翠芝,老大媳妇!”

    张翠芝一个不乘,又被挠了一条痕,哇的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娘,大哥他们不该啊,这是要逼我去死啊!”

    “这没头没脑的,你闹这一出,算是做啥?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张大娘气得差点没七窍生烟。

    “娘!你问大哥,他从哪找来那么个人给王二牵线,结果呢,王二给下大狱了!娘哎,王二要有个啥的,我们娘们几个怎么活啊?大哥这不是逼我们去死吗?”张氏把大腿拍得啪啪响。

    张大娘的额头青筋突突的跳。

    女婿的事她也知道了,正想要去问个明白,想不到衙差竟来家了,点名要抓的大儿子,还说明大儿子和女婿这事脱不了干系!

    张大娘有种临老讨不了好的感觉,更有种过往的安逸日子要到头了的郁闷。

    “这没凭没据的,咋就说是大鹏干的,不兴你王二胡掐,给冤枉好人么?”周氏忍不住为当家的辩驳,道:“再往深里说,你大哥就是做个中间人,就是想着有好处要提携自家人,谁承料想会是这样?你大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呸!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张氏一听眼睛又瞪起来,一副要和她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

    “够了!”张大娘头疼扶额,道:“翠芝你也别闹,这事还是要找到你大哥才知道是个啥事。还有你老大家的,少说两句,当真不知老大哪去了?”

    “我哪晓得?”周氏也垮着脸,道:“唐家大爷那边,也说今儿没见着他了。”

    忽然,她似想到啥,煞白着脸道:“娘,该不会是出事儿了吧?”

    张大娘心里一跳,脸色也跟着白了,要真是这样,那可咋整?

第191章 求助唐家

    张大鹏失踪了!

    张氏带回王家的是这么一条消息,王老汉愣了一下,王婆子则是脸色不好,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死死的瞪着张氏,明显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到这时候,你还帮着你娘家人么?张家就是故意藏着你长兄,连你也向着他们。”王婆子说得直白,胸口上下起伏,若不是王春儿在一边顺着她的背,只怕要发作了。

    张氏直呼冤枉,哭道:“娘,我哪里向着娘家人了,官差都上门找我大哥了,可从昨晚儿开始,嫂子说大哥就不见人影了。”

    “娘说的是真的,大舅是真不见了。”福全在一边帮口。

    王婆子还想说什么,王老汉摆了摆手,道:“他们也不会在这当口说谎。”

    王元儿点了点头,张大鹏了不起就是当个中人,抓到了顶多是打一场板子,说到潜逃啥的,倒是有些夸张了。

    可张大鹏不出现,二叔的处境便有些不好了,没有更多的人证,他的话就是片面之词,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清楚那批木材有问题,而不是财迷心窍,故意的找了来以次充好?又或者人家给你送了好的木材,而你偷梁换柱了。

    张氏嘤嘤的哭了起来,道:“现在可怎么要好哟?爹,娘,赶紧的想想法子呀,不然二郎在那大牢里可是要遭大罪了。”

    王老汉此时心里也是乱成一团,下意识地看向王元儿:“元丫头,你看这事……”

    王元儿抿着嘴,心中在计量,这官府要定二叔的罪,便是没有那张大鹏和那叫林标的作词,也能定下,只是轻重罢了。

    王二的罪肯定是不能免的,看如何能安然无恙的保着人出来,那才是个事,毕竟人在才最重要,如果始终找不着张大鹏和那林标,那就只得寻人帮忙了。

    想到这,王元儿脑海中便现起崔源的身影,他和李大人有些交情,若能找到他周旋,或许……

    正欲说话,张氏却忽然如打了鸡血一般大叫:“对了,找唐家,找三少爷,他岳父出事儿了,他这作为女婿的等于半个儿子,是该帮忙。”

    在张氏心中,始终认为王敏儿嫁进王家是正经主子,唐修平也是她的女婿。却不知道,正经的主子只有容氏这个正室,唐修平的岳父,也始终只有容父一人,妾室和通房,是没有娘家人一说的,将来王敏儿生下的孩子,也只能叫容氏为母亲,只能认容氏那边的家人为亲。

    这就是当侍妾的悲哀!

    “爹,娘,唐家在咱镇上可是头一份,二老爷又是大官儿,听说那李大人见了他都要先行礼的,只要他说一声,二郎可就放回来了。”张氏为自己找着救王二的法子表示有些兴奋。

    瞧,这就是将女儿嫁进世家大户的好处。

    王婆子听了心头也是一动,但很快的她又想到唐家人的嘴脸,唐家会愿意帮这个忙?

    王老汉却是看向了王元儿,想看看她的看法。

    王元儿冷笑,道:“二婶,你莫忘了,敏儿如今连个妾都不是,二叔更称不上是唐修平的岳父,这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可别往外说去,省得平白招人笑话还惹来一身臊。”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看着你二叔死不成?”张氏恼怒地道。

    “我只是提醒二婶,唐家并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乐善好施,若不然,不会连个妾都还不给敏儿,而是等她生下孩子再提。”王元儿敛了眼皮,道:“二婶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试试运气。”

    张氏气得身子发颤,冷哼一声:“别把人都想得那么坏,我就不信,唐三少爷会见死不救,那到底是敏儿的亲爹爹。我这就去唐家。”

    王元儿不语,她可以肯定,张氏必定无功而返。

    张氏被她的态度激得斗志昂扬,当真就转身出去,她就不信了!

    王老汉和王婆子面面相觑,满面担忧。

    “阿爷,阿奶,你们也别太担心,既然二婶去唐家碰运气,那就让她去吧。”王元儿淡声道。

    有些人不撞南墙是不知道回头的,正好让她看看唐家的态度,别总以为唐家有多好。

    “阿爷,崔公子和李大人有些交情,我去寻寻他,看看能不能周旋一二。”王元儿又道。

    王老汉眼神一亮,崔公子,看着就挺和善和好说话的,若是能帮忙,那就最好不过了!

    “那你要小心说话,不要得罪了人,对了,也带些好点儿的礼品,老婆子……”王老汉刚想叫王婆子拿点银子给王元儿支使,才想到今儿早就已经把家里的存银都全拿出来了。

    “元丫头……”王老汉面露赧色。

    王元儿知道他的意思,淡笑道:“阿爷,您放心,我会打点。”说了这话,免不了又叹了一口气,有钱能使鬼推磨,没钱寸步难行,银子多重要,看出了事儿就知道了。

    她出去打点,王老汉对王婆子道:“家里头出了事,才知道谁是帮得上忙的,咱欠这丫头的,多了去了。”

    王婆子抿了一下唇,眼神复杂。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唐家,西苑。

    容氏将一只青花瓷杯拂落在地,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奶嬷嬷:“你说什么?那小贱人已经怀了七个月的身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的好小姐哎,嬷嬷那里敢拿了这起子话来骗你哟,那金婆子收了咱二十两银子,一股脑的啥都说了,那身子都七个月了,再过几个月,就该生了。”容嬷嬷也是一脸震惊

    她从那金婆子里听到这话的时候,当时就觉得脑袋炸开了。

    七个月的身子,那不就是姑爷早早就和那王氏有了首尾,而唐家还瞒着这事不让他们容家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唐家这和骗婚没两样啊。

    容氏跌坐在椅子上,手握成了拳头,冷笑道:“难怪呢,难怪要把人送去庄子里,说什么不让碍着我眼,原来是这样。”

    她笑了起来,越笑眼神越厉,道:“唐修平,唐家,简直欺人太甚!嬷嬷,收拾一下,我要回娘家去。”

    唐家这瞒得好啊,一个贱货玩意儿竟然先正室主母怀上孽种,还瞒得这么紧,若不是自己起疑,只怕孽种生下来养大了都不知。

    七个月,捏着日子算,那才是刚交换庚帖的时候,若不是瞒着,她会嫁进唐家这个破落户?

    唐家这是骗婚,不厚道!

    “小姐,这回娘家,是要找夫人他们做主吗?”容嬷嬷试探地问。

    “做什么主,我要和离。”容氏冷哼。

    容嬷嬷吓了一跳,忙的劝道:“哎哟我的好小姐哎,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才成亲多久呢?”

    “唐家有错在先,难道还不该离?”容氏向来骄纵,这回也是气得心口发痛了。

    “小姐,谁家没有这些糟心事儿哟?你和离,还不是便宜了那贱人和那贱种?不过是一个玩意儿,你和她计较,也不嫌掉份?”容嬷嬷小声劝道。

    “难道就这么算了?七个月,都快生了,嫡子没出生,庶子先生,就占了一个长字,这不可能。”容氏满面的戾气。

    “一个奸生子会有多大的作为?这不还没生吗?还有几个月,能不能生还是个谜呢,再说了,便是生了,养不得养得大也还不知道呢。”容嬷嬷压低声音道:“这世家大户里,养不活的孩子多了去了。”

    容氏听了,慢慢的冷静下来。

    “小姐,和离了也没甚好处,再嫁也不知是个啥样的人家,可若现在你稳住了,将来姑爷还敢和你拿乔?唐家不理亏?那时候,有个啥的,谁敢说小姐个不字,还不是小姐说了算?”

    容氏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只要想到王氏那小贱人怀着唐修平的第一个孩子,她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可嬷嬷也说得对,自己已经和唐修平做了夫妻,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再嫁也不知嫁个啥样的人,鳏夫的填房?穷困的人家?

    若是在这事稳住了,和唐家理论,自己故作大度,唐家就理亏,自己也占了理,将来唐家谁敢给她脸色看?

    而那个孽种,奸生子一个,若是个丫头那就罢了,若是个男娃,这世间养不活的娃儿多的是,多王氏肚里的一个也不叫多。

    想到这,容氏便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来,令人看了为之毛骨悚然。

    “唐家这,我慢慢儿和他们理论,可那小贱人,我可看不得她就这么好过。”容氏摩挲着自己白皙的手指道。

    王氏能不能平安产子,就看自己的心情了,现在她就不想她好过。

    “小姐的意思是?”

    容氏正欲说话,心腹丫头橘红走了进来,道:“三少奶奶,那王氏的娘亲来了。”

    “谁?”容氏一愣。

    “便是庄子的那位的娘亲,听说是来求助的。”橘红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一说了。

    容氏听了后满面鄙夷,道:“臭瓮出臭草,果真是没错,老子娘是什么样的,养出的丫头也是烂货一个。”她冷笑几声,忽然一拍掌,眼睛大亮:“呀,真是打瞌睡碰着了枕头,天助我也。”

    容嬷嬷和橘红对视一眼,不明白自家小姐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第192章 无功而返

    张氏自踏入唐家,就被人领到了花厅,接连喝了两壶茶,肚子都撑涨了,却始终不见唐家哪位主子出现。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氏的心沉了下去,该不会是让王元儿那丫头说中了,唐家根本就是避而不见吧?

    张氏看向门口处,那里站着一个丫头,眼观鼻鼻观心的,不说一句话,也不和她交谈。

    肚子一阵胀痛,张氏忍不住站了起来,那丫头终于看了过来。

    “快领我去茅房。”张氏走向她。

    那丫头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还是领着她去了唐家供下人使用的茅房。

    张氏坐在恭桶上,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去求见唐老封君,正当她提起裤子系好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一阵交谈声。

    “真是好笑,她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呢,还敢求见老夫人和夫人她们,还说自己是啥三少爷的岳母,笑死人了。”

    “小门小户的人就是不懂规矩,通房丫头比咱都没矜贵到哪去呢,还敢自称岳母。”

    “就是,也就是一个玩意儿,真当自己是凤凰呢。”

    张氏气得身子发颤,拉开茅房冲了出去:“小蹄子,你们说谁呢!”

    那两个丫头对视一眼,一个穿着粉色褙子的道:“哟,果真是不懂规矩的,就知道在后头偷听。”

    张氏气得笑起来,道:“我偷听?是你们在背后嚼人口舌,唐家就是这么好规矩的?好好,我去找老封君说说道理。”

    “呸!”蓝色褙子的丫头道:“老封君也是你这起子人说见就见的?能让你进门算是给了天大的恩典了。”

    “你,你,我好歹是你们唐家的姨娘的母亲,你出言不逊,就不怕遭发落吗?”张氏指着她眼睛瞪得老大。

    “姨娘?”蓝褙子衣裳窃窃地笑,对粉红褙子衣裳道:“咱们家有姓王的姨娘吗?咋没听说呢?”

    “我也没听说过,怕是来白撞的。”

    张氏本就等得满肚子的恼火,再听这冷嘲热讽的,脑中一热,两步上前,抡起巴掌就打:“小蹄子,我叫你乱说,胆生毛了。”

    啪的一声,那丫头不堤防,就被打了个正着,大叫:“打人了,不知哪来的疯婆娘打人了。”

    这话无疑是火上烧油,张氏越发恼怒,手再度抡起。

    “住手。”

    一声冷喝,张氏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穿着体面又面生的婆子走了过来。

    “容嬷嬷,您可要给咱作主啊。”那两个丫头即刻上前,抢在张氏跟前噼里啪啦的告起状来。

    张氏大怒:“你们这是颠倒黑白,分明是你们两个小蹄子在胡说八道,中伤王姨娘。”

    “王嫂子,不管是不是这丫头胡说,这里是唐家的地方,教训丫头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容嬷嬷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张氏冷笑道。

    “什么外人,我是……”张氏话说了一半,看着那嬷嬷:“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可王嫂子你在唐家撒泼就不对,什么王姨娘,唐府可没这号人。来人啊,送王嫂子出去,要是惊了各位主子,仔细你们的皮。”容嬷嬷往后一挥手,立即有两个粗实的婆子一左一右的架住张氏。

    张氏大叫:“你们敢,我是唐三少爷的岳母,你们敢对我不敬?我让三少爷全卖了你们。”

    “放肆!”容嬷嬷厉喝一声:“给我掌嘴。”

    啪啪!

    张氏的脸立马被抡了两个巴掌,那力度大的立即让她的脸肿了。

    “唐三少爷的岳母只有一个,便是我家三奶奶的母亲,容家的主母容夫人,你算是那根葱,也敢自称是三少爷的岳母?简直荒谬。”容嬷嬷指着她,冷道:“别说你女儿现在只是个通房丫头,便是抬了妾,也只是我家三奶奶底下的一条狗,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这大放厥词。”

    “你,你……”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此人撵出去,胡言乱语没得污了主子们的耳朵。”容嬷嬷再度吩咐,又走近两步,冷眼看着张氏道:“为了你那女儿,劝你还是识相点,不然的话,就等着收尸吧!”

    张氏一骇,脸色大变,一个字都不敢哼。

    直到被扔出唐家门,冷风一吹,张氏打了个寒颤,看着那角门,如同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唐家,连个下人都这么狠心毒辣,敏儿,敏儿她可能安好?

    唐家。

    容氏听了这其中的事,冷笑几声,道:“好好把这事传到那小贱人耳中,我看她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最好把她肚子里的孽种给作没了。”

    她就不信了,王敏儿那小贱人听到自己亲爹出事了还能无动于衷,这一激动,那肚子里的小孽种出个什么事,可就没她什么事了!

    张氏跌跌撞撞的回到王家,那两个巴掌印还没散,众人吓了一跳,而王元儿一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无功而返了。

    果然,张氏在正屋里将在唐家的遭遇给说了,王婆子他们脸色难看。

    “爹,娘,怎么办啊,我怕敏儿她会吃亏。”张氏颤着声道,想到那容嬷嬷的嘴脸她就胆寒。

    王元儿听得皱起眉,对于张氏口中的那个嬷嬷的身份大概猜到了几分,若真是那容氏的人,那王敏儿的处境还真的是十分不妙。

    儿子被抓进牢里,王婆子哪还有心思管王敏儿,听得这话,也只能道:“是福是祸都看她自己的造化了,当初这条路也是你们自己选的。”

    张氏白了脸,颓然地坐在凳子上,半晌没有说话。

    求助唐家无功而返,可王二却不能不管,王元儿按着之前商议的,去找崔源。

    她先是找到庆丰园余掌柜去问他的下落,可余掌柜也不清楚,只得又去了衙门一趟,连续找了两天,她都见不到人,不免有些心急。

    直到第三天,崔源找上了她。

    “听说你在找我?”

    王元儿看到眼前的人,惊喜不已,又是彻茶,又是笑的,弄得崔源挑起了眉。

    “崔公子,我们也知道麻烦您,可是咱们实在是没办法了。”王老汉得知崔源来了,和王婆子走了过来,迫不及待的开口。

    “只要崔公子能救我们家老二,我老婆子愿意给公子供奉长生牌位。”王婆子直接就冲着崔源跪了下来。

    崔源吓了一跳,一个闪身避开,虚手去扶:“老人家快请起,源受不得。”一边看向王元儿。

    王元儿便道:“阿奶您快起来,别为难了人家。”

    王婆子被王老汉扶了起来,王元儿道:“阿爷,阿奶,这里有我,你们先去歇着,这些天你们也没歇好,先去屋里坐着吧。”

    王婆子哪里愿,还是王老汉接到孙女的眼色,好说好歹拉着她和张氏回到正屋等着。

    崔源这才坐了下来,道:“你找我,是为了你二叔的那个事吧?”

    王元儿一愣:“你知道?”

    “我听说了。”崔源回了京都几天,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个事,他还特意走了一趟衙门,将这件事梳理了一遍。

    “我,我们也是没法子了。”王元儿面露赧色,道:“我二叔,是有罪,也幸亏这事被揭露得早,不然那批木材用了上去,还真是死不足惜。”

    崔源点了点头,筑堤的材料不过关,是硬伤,若真是用了,一旦缺堤,真是不堪设想,看余杭几年前那一遭就知道了。

    “世人都有私心,我家,也就二叔一个顶门柱,我阿爷阿奶年老了,也经不起再失一个儿子的疼了。崔公子,我知道二叔有罪,但……您能不能,帮我们周旋一二?”王元儿朝他福了福礼。

    “你坐着吧。”崔源一抬手,喝了一口茶,道:“这个案子我也看过,王二贪的银子数额不大,他倒也认罪,只要找到张大鹏和那林标,要保下你二叔不难。”

    王元儿听了心中一喜:“您说的是真的?”

    崔源自进门就看她眉头紧皱,如今舒展开来,竟是整张脸瞧着都舒展悦目,不禁道:“你皱眉实在是难看。”

    王元儿听得一怔,随即脸红了红,咳了一声,道:“可是,那张大鹏竟是失踪了,说实在的,他也不过是介绍人,至于逃跑吗?”

    崔源眼神一闪,左手摩挲着右手的指骨,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想事儿的小习惯。

    王元儿不懂,但他却察出这事有些不寻常,具体要如何,只怕还要进一步查探。

    “衙差已经贴出了通缉的告示,想来总会找到人的,只是这段时间,怕是要委屈你二叔了。”崔源道。

    王元儿忙道:“没什么委屈不委屈的,二叔他犯了过错,自当受到惩罚,趁此机会,正好让他长长记性。”

    得知王二不会有生命危险,她算是放心了,只要人活着,小伤啥的,有啥的?正好让他记住这次的事,以后不敢胡来。

    “你倒是会大义灭亲。”崔源挑眉。

    王元儿有些羞赧,抿了抿唇道:“只是这用刑方面,还望崔公子帮我打点一下。”她从袖子里掏出五锭银子,推到他跟前。

    崔源愣了愣,忽地笑了:“你这算是贿赂?”

    王元儿正要回话,王清儿却带着一个人进来,说是找崔源的。

    崔源看到人有些意外,那人伏在他耳边说了两句,崔源皱起眉,看向王元儿。

第193章 设局之人

    张大鹏和林标死了!

    发现两人死相的是一个山间猎人,据说这猎人去隔壁镇的长白山打猎时,发现两人死在山涧,相距三尺左右。

    林标身上被匕首扎了洞,手里拿着沾血的石块,周围还散着不少银票。而张大鹏则是手里拿着匕首,头上有个破洞,据仵作验尸,林标身上的伤口就是张大鹏所持的匕首所为,而张大鹏头上的血洞伤口也和林标手上的石块一致,初步认定两人是分赃不匀起了争执,各持利器杀死对方。

    张氏听了这消息当即昏死过去,一醒来就跌跌撞撞的去了娘家。

    王婆子和王老汉也是难掩震惊和意外,第一想到的就是这两人死了,那不是死无对证,老二不是正难救出来了?但听王元儿说崔源答应会保下王二,一直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至于王元儿,却觉得这事处处透着奇怪,看着不过是一件小案,却折进去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分赃不匀,这理由更是牵强。

    张大鹏不过是一个中间介绍人,哪存在着分赃不匀这样的说法?细论起来,这一桩买卖,他作为中人,最是安稳,可却丢了命?

    越想,越觉得里头迷雾阵阵,恍如一只无形的手在推波助澜,拨弄着棋盘。

    百思不得其解,王元儿也没有去细想,倒是王老汉他们打算着要去张家吊唁,只怕又有一场好闹。

    县衙。

    崔源也和李贤说着这宗案子。

    “若是那张大鹏和林标都还活着,了不起就是一宗普通的以次充好的买卖,反倒引不起注意,可偏偏就闹出两条人命,倒是不得不让人参详了。”崔源翻着底下人递上来的卷宗淡声道。

    “你怎么看?”李贤看向他。

    这人在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就追随身边,智谋什么的都有,偏偏就没顺着帝心谋得一官半职,实在让人猜摸不透。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崔源将那叠卷宗扔在了一旁。

    “你是说?”李贤皱起双眉。

    “你细想,若是这批木材用在了河道堤坝上,一旦发大水,堤坝冲毁,造成的后果会是什么?而一旦查出这堤坝所用的木材出现问题,你说,首当其冲是问谁的罪?”崔源看向他,敛了眼皮;“登闻鼓案,你也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李贤脸色微变,道:“那就是奔着我来的喽。”

    他是昌乐的知县,虽只是知县,但这长乐镇的河道扩建是他管的,一旦出了问题,是问谁的责?

    答案不言而喻。

    问他的责,自然就是想将他拉下台,可是为什么,他只是区区一个知县。

    “市舶司马上就要选址开建,长乐成了口岸之一,可不是当初那小小的弹丸之地了。”崔源淡淡地道。

    “实在是可笑!”李贤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不过是一个知县的位置,竟也值得如此动干戈,还用这样阴损的险招。他们难道不知道,万一这批木材真的没被检查出来用上了,对百姓和长乐都是大伤?”

    他生性耿直,最看不得如此拿百姓的命不当命的人和事,为官者,就该为国为民,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致老百姓于险地。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崔源轻飘飘的说了一句,见李贤沉下脸来,忙的改口道:“我并不是说你。”

    李贤哼了一声,别开头去。

    “一个知县,可到底掌着一方地,更别说市舶司就在眼前。一旦开始通商了,这来来往往的商船,你说,比起江南那些富庶之地,差得哪去?”崔源笑着道。

    “你说,会是谁的手笔?”李贤的眉皱起来。

    “要查,就查林标和张大鹏,依我看,从林标身上查,突破点应该比较大。”崔源沉吟片刻。

    李贤听得点头,却怎么也想不透。

    “这案子其实也漏洞百出,这木料,河道上如此多人,但凡是有心的,总会察觉出来。这设局之人要真想拉我下来,哪会用这么低端的手段?一如现在,这还没用上去,就被发现了,便是打击我也是不痛不痒的,有什么用?一个不慎,还容易暴露自己,这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他将自己的疑虑给说了出来。

    李贤说得也有些道理,这么愚蠢的政敌,会是谁?谁会想李贤下台,他下台谁会得好处?

    说起李贤,皇上还没登基之前,就被他安排到了长乐这当知县,说句不好听的,也是皇上的心腹了,在这长乐放着,也只是攒资历,不久肯定要升上去的,整李贤,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整不好,还凭白招人怀疑!

    崔源抿起唇,敲起了桌面,难道是哪里算漏了?

    不是崔源算漏了,而是他高估了这背后设局之人。

    唐家书房,唐二老爷将自己的大哥和三弟,还有唐家大爷唐修安以及唐修平召在了一块。

    唐二老爷气呼呼的将一个点彩粉蓝捧碗砸在了唐修安的脚边,怒道:“你干的好事,没有本分本事,就老老实实的管着家里的生意,自作主张,自把自为,你看你干的什么诨事?你要把你二叔我害死了你知道不?”

    唐修安紧抿着嘴,满面的不服。

    “二弟,这到底发生什么事?”唐大老爷一头雾水。

    “你问问你儿子,他私下里都干了什么事!”唐二老爷把眼一瞪。

    唐修安道:“二叔,我这不也是为家里着想。”

    “为家里着想?你有那个本事吗?”唐二老爷冷笑:“就安排一个人放几根烂木头,就能把李贤拉下台?李贤在山西当县令几年,年年政绩皆忧,早两年调到长乐镇,还是皇上未登基之前就安排下来的,明明白白的就是皇上的忠直之臣。不出明年,李贤定能高调回京,如若不是,也是再上一级直窜知府位置,你算哪根葱,你去动李贤?”

    “只是功亏一篑。”唐修安呐呐的道。

    “放屁!这叫什么功亏一篑?偌大的河道,你当谁都是瞎子?看不出那些木材的端倪?你知道你行事失败的原因是什么,是处事不够全面。你既有心去做这档子事,你就应该上下全打点,把麻绳拧成一股,把所有人都搂上同一艘船,这船才不会翻。可如今,你便是让王二收下那木材有啥用?这戏台都还没搭上呢,就已经塌了。”唐二老爷气得满面通红:“你错还错在自作主张,事前没跟我商量,就先用了这么低端的法子。现在好了,事儿捅了篓子,你又急轰轰的杀人灭口,三岁孩儿都知道里头有猫腻!”

    他是真气啊,得知这大侄儿干了这漏洞百出的蠢事,他是魂都吓没了,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听到的消息又是杀人灭口,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若查到了那两人头上,了不起就用些银子塞着嘴,只管咬死了以次充好的罪名就是,大不了领些板子,何至于此?现下却偏偏出了人命,那李贤不想细查都不行了!

    “啥,那王二贪墨的事是大哥干的?”唐修平总算从二伯和大哥的话里把事儿都连贯在一起。

    王二,敏儿她爹,那个事他是知道的,敏儿她娘还来求过,只是家里人不让搭理,再说容氏又知道了他和敏儿的事,狠闹了一场,便更不敢沾手了。

    可现在,竟是大哥整出来的,这是为啥?

    唐修安低下头不吭声,心中却满是不服,他也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被个陈舟坏了事,若不是,这批木材都用上了,将来一发水,再一细查,不管那时李贤是啥官,肯定要下台,那登闻鼓案不就是这样的么?他将李贤拉下台,他就得记一功,看二叔还能对大房如何不屑和支使不!

    没错,唐修安就是不服气,明明自家这一房才是大房,只因为没有读好书,就要生生被二叔一房压着,他和爹被压着,娘被二婶压着,难道他的儿子聪哥儿,也是这样一辈子不能出头么?

    聪哥儿也快十五了,明年下场肯定能拿个生员回来,将来出头,有这样的一功,大房也就能吐气扬眉。

    若是崔源知道此时唐家的事,指不定会吐一口老血出来,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你在前面唱戏,我在后面塌台,自家窝里反,这家族也离散不远了。

    唐大老爷素来是看二弟的眼色处事做人的,现在听说自己儿子捅了大篓子,听着还不好,后背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二弟,这事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先太子倒台我就提前占了队,若不是有恩师和岳父周旋,老早就被罢官回家了,饶是如此,也连降两级。为了唐家的荣耀,我为平儿万般争取到容家的亲事,以联姻来撑场面,你们倒好,没建树也就罢了,还愣是拆台,还要老子给你们擦屁股,我咋有你们这么蠢的子侄!”唐二老爷来回在书房里踏步,怒气冲天。

    出了人命,肯定要细查,一旦查到唐家头上来,他这从五品的位置还能坐下去么?只怕要到头了!

    “唐家能不能过这一关,就看老天爷了!”唐二老爷一身冷汗,颓然地坐到椅子上。

第194章 祸不单行

    且不管唐家如何焦头额烂的想着安稳度过难关的对策,王家一家都在盼着王二从牢里头放出来。

    张大鹏这一死,王家既是姻亲,自是要去吊唁,一如王元儿所料,张家是把张大鹏的死都扣在了王家头上,准确地说是赖在王二头上,说他为了银子牵连舅兄。

    这罪名不可谓不倒打一耙,明明是张大鹏做的中人找到王二,以至于王二锒铛入狱,如今却是反过来说王二连累了他,这不是强安的罪名么?

    王二还在牢里头还没出来呢,饶是泥菩萨也有脾气,王婆子气不过和张家人吵了两句,若不是死者为大,只怕更有得闹,便是如此,两家关系也是一下子降到冰点。

    王家人从张家回来,王婆子仍在骂骂咧咧的,对张氏更是没个好脸色。

    张氏是两头不是人,娘家人怨她,婆家人也对她没好脸,怎么来怎么糟心。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偏偏从东山庄子里传来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王敏儿早产了,生了一个女婴,因为早产,还遇着难产,生下后还大出血,人是救回来了,可日后怕是不能再当娘了。

    张氏听到这消息,当场又晕了过去。

    王元儿难掩震惊,怎么突然的就早产了?

    算算日子,王敏儿肚子里的这个,满打满算也才七个来月,所谓七活八不活,这女婴未足月就生下,能活下来,以后怕也是个身子孱弱的。

    “怎么会是女娃娃呢,她肚子尖尖的,怎么会是女娃娃呢?”

    前去东山庄子的马车上,张氏将这话念了一路,王元儿的耳朵都起了茧子了。

    “二婶,现在不是追究是男娃女娃的问题,到了敏儿跟前,你莫再说这个了,能把命捡来算是福气了。”王元儿叹气道。

    她不清楚王敏儿早产这里头是有什么猫腻,但若说难产,却是牵强得很。

    王敏儿是庄户人家的姑娘,虽没干什么重力老活,但到底不比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大家小姐,她身子骨向来壮健,怎么就会难产了呢?

    不过这也是她猜测,女人产子素称在鬼门关走一遭,梁氏当初不也是这样么?

    这事儿到底如何,还是要见到王敏儿才知道。

    所以,她陪着张氏来庄子探望了。

    唐家位于东山的庄子,景色风光是极好的,如今刚开春,水田种着青葱的水稻,清新怡人,一排排的房屋错落有致,庄户都在田间劳作。

    马车停在了庄子主院的门前,有人上前问话,王元儿说明来意,那人愣了一下,忙的进去通报,不一会,就有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将两人迎了进去,

    王元儿也不和那庄头寒暄,直接提出见王敏儿,那庄头便叫来一个仆妇,将她们带到王敏儿住的屋子。

    饶是王元儿心里有准备,可见到那病恹恹半躺半歪在床榻上的女人时,也不免吓了一跳。

    不管前世今生,王敏儿给她的印象总是鲜活有生机的,而不是眼前这般,如一朵过早凋谢的鲜花般破败。

    她发丝散乱,双眼凹陷下去,脸色苍白得没有半点血丝,就好像当初梁氏产下宝来时,被抽光了整个元气,王敏儿也是这样,一场生产,已经要了她大半条人命去。

    “我的儿,你怎么就,就成这样了啊!”张氏一见王敏儿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眼圈瞬间红了,眼泪哗的落了下来。

    “娘,你们来了。”王敏儿伸出手,眼泪也流了下来。

    她实在害怕呀,听到爹爹进了大牢,她就心急着想要回去,底下伺候的人不让,这一推一搡之间,她就见了红。

    孩子才满七个月不久,她心里发急,这一急,羊水也破了,孩子是要早产了。

    她在产床上痛得死去活来,稳婆说孩子的头卡着了,难产,这是多么可怕的事,当初大伯母不也是这么没的吗?

    她心里头害怕啊,在身边的全是下人,孩子她爹不在,娘家人更是一个人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孤零零一个,她害怕得要死,好不容易拼死生下孩子,又说止不了血。

    她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他们了,她都见到了大伯母来接她了,是婴儿声将她拉回来。

    她活过来了,可是,大夫却说她以后再也不能当母亲了!

    如今见着亲娘,王敏儿心中的委屈和惶恐全部涌了出来,痛哭失声。

    “娘,我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们了。”王敏儿抱着张氏大哭:“娘,大夫说,我以后都不能再生养孩子了,呜呜。”

    她生了个闺女,唐修平连来看一眼都没有,以后她也不能再生养了,一个女人没有儿子,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生个女娃儿,有啥用?

    张氏也哭,道:“好孩子,还活着就好,以后咱们再寻了大夫看,现在关键是仔细将养着,你看你,都不成人样了。”

    “没有用了,我生了个女娃子,唐家肯定看不上我了。唐哥哥,连来都没来看我一眼,唐家也没有人来。”王敏儿哭着说:“娘,我咋就这么命苦呀。”

    母女俩抱头痛哭。

    王元儿看得心酸,却不得不劝住她们:“月子里不好流泪,不然以后要瞎的。”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对,对,你大姐说得对,快别哭了。”她自己也忙不迭的擦了眼泪。

    王敏儿也擦了眼泪,王元儿趁机打量了一下她所在的屋子,空气里有股子什么味儿,许是不透风的缘故,窗子关得严密,也不怎么透光,大白天的,还燃着油灯。

    桌子上,有一碗黑乎乎冻的起了油胶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这时,王敏儿已经和张氏说起了事。

    “早些天唐家来了下人,我听到爹爹出事儿了,娘,爹到底怎么样了?现在可从大牢里出来了?”王敏儿眼巴巴的看着张氏。

    提起王二,张氏眼圈又红起来,摇了摇头。

    “娘就没找三少爷去救爹爹吗?”王敏儿一急。

    “别提唐家了,那都是了心狠手辣的人,别说找三少爷,娘去了,连个管事妈妈都瞧不着。”张氏想起自己在唐家所受的羞辱就愤愤不平。

    王敏儿脸色微变:“怎么会这样?”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就是这么狠辣无情的吗?

    王元儿怕她要哭,便接了话头:“没啥事,已经周旋过了,过不了几天,估计二叔就要放出来了,你安心养月子吧。”

    “对对,你别担心你爹,元儿托了人保他,很快就没事的,倒是你,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好好的,怎么会早产呢?”张氏问。

    王敏儿道:“我就是听到爹出事了,心里急,想要回来看,和下人一争一推,就见红了。”她将自己的事给说了一遍,仍是心有余悸。

    王元儿皱起眉,问:“你是说,有人故意将二叔出事的事告诉你?”

    王敏儿一愣,道:“也不是故意,只是我恰巧听到的,那人来庄子接山货回去唐家说起的。”

    王元儿冷笑,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恰巧?只怕是有人有心为之,目的就是王元儿肚子里的孩子。

    试想想,王敏儿听到自己的父亲出事,哪会忍得住,有个啥不小心的,她一个孕妇,会出啥事?

    而唐家谁最不想王敏儿生下这个孩子?除了那容氏,还有谁?

    “你在这庄子这么久,唐家可事先备下稳婆,有没有说你胎位如何?”王元儿又问。

    王敏儿看着王元儿那肃穆的表情,不知怎的心里发怵,道:“稳婆六个月的时候就备下了。”

    她这么一说,也察觉到不对了,自己出事的时候,那稳婆不在庄子里,说是家里有喜事,要去喝喜酒,王敏儿便允了假。出事后,来接生的是个陌生的稳婆,后来就是一连串的事,她也没有细想,如今娘家人一来,三言两语的一说,她就琢磨出不对来了。

    “你说我早产,是有人故意暗中使坏?”王敏儿脸色更白了。

    “只怕容氏已经知道了你在这庄子真正的意义。”王元儿叹道。

    王敏儿在这庄子待产,容氏迟早会知道,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王敏儿还在唐修平大婚时闹了一场,任谁都会起疑。

    她只没想到,容氏会这么快就知道,她才嫁来唐家多久啊,一个月都没有,可却已经趁着二叔这事逮着机会冲王敏儿下手了。

    由此可见,容氏果然是和传说中那般果决又心狠的人。

    “是她,是她害我?”王敏儿的身子抖了起来。

    张氏听得也是浑身发颤:“会不会是弄错了,这人,会有这么坏?”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婶,那可是为了一只猫儿能把伺候的丫头给打死的人。”王元儿冷笑,道:“敏儿她可是有孕的,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都是唐修平的长子长女,占了个长字,却不是从嫡母肚子里爬出来的,你说那样的人能容得?”

    王敏儿听了脸色灰败,手缓缓的捏了起来,道:“我已经避到了庄子来,还是个无名无份的,她这都不放心,竟然害我如斯。”

    她忽地笑了起来,眼泪从眼角泌出,她真是傻啊!

第195章 为母则强

    王元儿看到了王敏儿的那个女儿,小小的,弱弱的,小身子还没她的小臂长,裹在襁褓里,就像只小猫儿。便是哭声,要没甚力气,呜咽两声,五官全挤成一团,看得人心酸不已。

    王敏儿对这个女儿实在没有多少好感,她心心念念的是想要生个儿子,用以在唐家站稳脚跟也好,将来用以傍身也罢,儿子总是好的,可偏偏爬出来的是个女娃儿,这个女娃儿还差点要了她的命去。

    她没法对娃儿有好感,若不是王元儿一声这极可能是你今生唯一的孩子时,她连抱她一下都不大愿。

    王敏儿抱着小襁褓,娃儿微微的睁开眼来,半眯着和王敏儿的视线对上,王敏儿的心一下子软了,眼泪吧嗒的落了下来。

    唯一的孩子,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了!

    母女连心,王敏儿一哭,娃儿也哭了起来,她登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王元儿见此也是叹气,上前接过,问一旁的婆子:“奶娘没有准备?”

    那婆子愣了一下,摇了摇头,王元儿心里头的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唐家实在是欺人太甚。

    哪个大户人家里,不准备一个奶娘的,便是亲娘想要喂养,都未必可以呢。可如今亲娘能否喂哺是一回事,唐家没准备就是不作为,是根本没将两母女放在眼里!

    不管王敏儿多不堪,她生下的女儿总是唐家的骨血,自己的骨血都不着紧,和那空心菜有什么两样?

    “小姐儿出生,都吃的什么?”王元儿忍着火气问。

    “庄子,庄子养有羊,吃的羊**。”那婆子显然被王元儿的气势给吓着了,结结巴巴地回话。

    “唐家连个奶娘都不打算请吗?这好歹是千金小姐。”张氏没忍住,声量一下子拔高起来。

    旁边有个丫头撇着嘴,这算什么千金小姐,报去主家,也就淡淡的一声知道了,连个赏银都没有发下来,就吩咐照料着。

    小娃儿被张氏的粗嗓门一吓,哭得更厉害,那婆子忙的颠着,也不见停止哭声。

    “给我吧!”王敏儿已经解开了衣襟,看着是打算自己哺养了。

    “你的身子,怎么承的住?”张氏的眼圈红了,刚刚难产过还在将养的身子要喂养,那精气神还不得又泄去好些?

    “难道就让她饿肚子不成?”王敏儿眼圈也红,接过了女儿,第一次哺喂,姿势也不好,急得眼泪直流。

    王元儿和张氏少不得又一番辅助她摆正,可小丫头总是吸不出来奶来。

    “你倒是吃啊!”王敏儿心中发急。

    好容易,才感觉到奶水进了丫头的嘴里,她的心更是酸得像那桃树上刚结的青果子。

    “给她起了名儿没有?”王元儿看着小丫头吃的欢,不禁问。

    王敏儿露出一个苦笑,满面幽怨:“唐家连个主子都没有来瞧上一眼,起什么名?”

    意料中事,王元儿心中暗叹,想了想就道:“大名可以不急,先起个小名吧,总不能一直叫着丫头丫头的。”

    王敏儿却是无所谓的点点头。

    王元儿抿着唇,看着小丫头那张小脸,她的出生,也算坎坷了,便道:“半枝莲,叫枝莲吧!”

    半枝莲,又叫紫连草,野夏枯草,再生草,生命力顽强,每年都延续着前生的平凡,这是盼着这丫头生命顽强,平顺成长。

    “枝莲,枝莲。”王敏儿念了两声,摩挲着女儿的小脸。

    小枝莲吃饱,打了个呵欠,就睡了过去。

    王敏儿想要将她放在自己的床榻,王元儿却道:“你也要将养休息,她一哭闹,你哪能养得好?”

    说着,就将小枝莲抱了过来,交给那婆子,目光炯炯的盯着她道:“这是唐三少爷的第一个千金,不管如何,总比你们要金贵,仔细伺候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你们也讨不了好!”

    这是威胁兼警告了!

    那婆子抱着小枝莲下去,不管她们怎么瞧不上王敏儿母女,王元儿有一句话说的不错,若是小姐儿出了差池,她们这些伺候的,肯定讨不了好,没有小姐儿出了事,下人还安然无恙的。

    张氏不太放心,也跟着下去看了看。

    王敏儿拥着被子,怅然若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元儿看着她蜡黄的脸,很想问一句后悔吗,可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拖过一张椅子坐下,淡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王敏儿茫然地看过来,怎么办?

    容氏害她败坏了身子,以后也不能当母亲,她肯定要报仇,但是,这谈何容易?

    想到这,王敏儿就满面的戾气和恨意。

    “你莫不是还想着要和那容氏硬拼吧?”王元儿一看她脸色变幻,就把她的心思猜了个十九不离十,不禁沉下脸来。

    “她毒如蛇蝎,害我以后都当不了母亲,我这口气,下不去。”王敏儿忿忿不平。

    “你应该感激,她还留了你和枝莲一命。你别忘了,她为了一只猫可以杀一个人,你呢,分了她的夫君,你觉得她对你有多善意?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不然你就是拿鸡蛋去碰石头,自寻死路。”王元儿冷笑。

    “你……”王敏儿咬着唇。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你还不警醒,还受不够教训吗?”王元儿有些失望,道:“死了一回,还不够你看清现实?”

    王敏儿脸上一僵,半晌才道:“我知道,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在心里骂我活该!”

    王元儿气极反笑,指着她道:“若不是看着你同姓王,同留着王家的血,我管你死活。家里如今事够多的了,二叔尚还未从牢里出来,你大舅死了,你娘在娘家半边不是人,在婆家也是一般,如今还要顾念着你,你倒好,还这般任性。”

    “大舅死了?”王敏儿一愣,娘怎么没说,忙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都是因为你大舅,你爹才进了大牢。”张氏看完小枝莲回来,听到这话,干脆就将来龙去脉给说了,末了道:“如今你舅母是恨死了我,你姥婆,也不待见,敏儿啊,你要争气。”

    张氏想起自己的难,抹起了泪。

    王敏儿满脸颓然,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发生这么多事呢?

    “你该庆幸你生下的是个闺女,若是个儿子,只怕你也见不着我们了。”王元儿忍不住又说了一句,道:“容氏才嫁过来多久,就已经知晓你的事,手段狠辣。你一个无人无物,还无名分的小妾,你怎么和她斗?”

    “难道就这么算了?”王敏儿脸容有些狰狞:“她害我,害我……”

    “除非你也不想活了,你大可以可她斗。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不为自己想,也为你女儿想。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王元儿劝她,道:“活着,才有可能谋算,为母则强。”

    王敏儿看着她,眼泪怔怔的又掉了下来。

    “当下,你最主要的是养好自己的身子,你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坏到哪去,你自己若再不爱惜,一切都是空谈。”王元儿又道。

    她其实不想说这些,可既然这条路还是要走下去,那么就要咬着牙走,她不指望王敏儿在唐家能得到什么大富贵,起码好好的活着,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她其实想说,如果她是她,就会带着枝莲在这庄子好好的活着,起码不碍谁的眼,也活得自在。

    可是,王敏儿会听吗?

    一次又一次,她劝说了那么多回,王敏儿始终是左耳入右耳出,如今死过一回,她会大彻大悟吗?

    王元儿不愿细想,看在同宗同族同血脉的份上,能帮的,她都尽力了!

    唐家,为了唐修安干下的事正焦头额烂,哪有心思去管王敏儿早产的事,原本老封君是挺在意的,一听生了个女娃儿,完全没了心思,摆摆手就表示知道了。

    女娃儿,养大了将来就是人家的,能顶什么用?

    这唯一开心的,莫过于是容氏了。

    “哈哈,小贱人果然就是贱命一条,经不了事,轻轻一唬,就垮了,生下的也是小贱人。”容氏欢喜地拍着手掌。

    “三奶奶如今可放心了,既是早产儿,又是个女娃儿,养不养得活还说不准呢?至于那王氏,身子败了,以后更别想怀子了。一个生养不了的女人,任她再狂,也翻不了风浪去!”容嬷嬷笑道。

    容氏哼了一声道:“若不是嬷嬷你说要为自己积福报,她这条贱命早就去见阎王帝了。”她又撇了撇嘴道:“真不惊吓,枉费我一门心思去琢磨,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真是高估她了。”

    容嬷嬷深以为然。

    “由她们两母女在那庄子呆着吧,事儿不用来禀我。”容氏举起自己刚染的指甲道,忽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

    “三奶奶?”容嬷嬷看她突然停了话,不免看过去。

    那东西,如潮浪涌来,容氏泄了气,道:“取了换洗的,伺候我更衣吧。”

    容嬷嬷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安慰道:“你和三爷才成亲一月有余呢,不急!”

    “我是不急,急的是那小贱人。”容氏傲然的抬起下巴,一个没戏唱了的贱货,就好似断了线的风筝,只有陨落的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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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乖乖听话就会得人疼、得人宠,下场却是沦为填房,自裁而亡。重活一世,爹死娘弱,弟妹一溜串,那又怎样?这一次她绝不再委屈自己。学着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骂人不吐脏话,阴人不打草稿,遇神杀神,见招拆招。待得一切扭转,日子过得人人羡,竟有人打她主意要她做娇妾?放屁,她王元儿誓死不为妾!长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