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得意忘形
辞别了宋三,王元儿喜滋滋的回到自家小院,满面笑容的让众人好奇得很。
宋三答应以她在锦王豆腐乳的分红参股商城,其实也是看在私交上让她参上一股,他这般承诺,也就是等于先行借给王元儿银子,这人情着实非轻。
“哟,元丫头这是捡了金子不成?瞧这笑的,要开花了。”张氏从西屋出来,就见王元儿笑眯眯的往屋里走,不由道:“都是一家子,有什么好事儿可要紧着你二叔和二婶,提携帮扶一把啊!”
王元儿笑容微敛,道:“二婶哪还用我帮扶,敏儿嫁了如意郎君,您就等着享福吧!”
张氏听了便把胸一挺:“那是,女人家嘛,抛头露面的终是野了点,嫁个合心意的郎君才是最打紧的,你敏儿妹子……”
“二婶,这天要晚了,我去瞧瞧春儿她们做好了晚朝没。”王元儿没打算和她周旋,忙的扔下一句溜了。
虽说宋三已经应承王元儿参股,但好些章程都还在准备当中,故而王元儿也没和几个妹子透露这事,只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
王敏儿被抬去唐家后,本来不是名正言顺的妾,就更没有回门一说,所以别人家嫁女的三朝回门也就没这一回事。但她愣是在唐修平耳边吹了几句枕头风,倒哄得他陪着回了王家一趟。
王元儿瞧着,她带着大包小包,各色礼品,穿着一身新衣裳,身边跟了一个婆子和丫头,若外人不晓得,还颇有点少奶奶回门的意思。
跟在王敏儿身边的婆子不是谁,正是当日她出门时拔了她头上金步摇的那个嬷嬷,人称金嬷嬷,而那个丫头则叫喜枝的,看着话不多,像是个行事周全的。
“看来你在唐家这几天,倒没受到啥委屈。”王元儿看着坐在跟前穿红着绿满面春风的敏儿,说了一句。
她满面红光的,脸也圆润不少,可能嫁了人,穿戴也叫得体了,看着比做闺女的时候显得妩媚不少。
“我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他们的金孙孙,他们哪会让我受委屈?”王敏儿有些得意,摸了一把肚子,道:“这还不指了两个人服侍我。”
“主母没进门,你的日子尚好过,尽管你肚子里怀着胎,但也不可松懈,更不好持宠而骄,乱生是非……”
王元儿忍不住又提点她几句,王敏儿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她:“哎呀,这你都说了好多回了,别嗦了,我又不是孩子了。”
王元儿定定的看着她许久,王敏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撇了撇嘴道:“好啦,我都知道了。”
她又觑了王元儿一眼,抿了抿唇,道:“我这趟回来,好容易才求得三少爷陪着我,时间不多,我就直说了。你说,我不去东山那庄子好不好?”
“不去东山?”王元儿瞪大眼。王敏儿嘟起嘴,把玩着手中的金镯子,道:“东山那庄子有什么好的,大老远的,离了唐家,有啥意思,三少爷也不可能天天去那边儿伴着我。再说了,去了那边,谁还记得有我这么一号人在。”
在唐家的这几天,她才真正的尝到了什么才是富贵味儿,大户人家就是不同,连漱口水都渗了薄荷的,要不是她肚子里怀着胎,她恨不得每吃一回东西都用那薄荷水漱口。还有那吃的,用的,哪一个不是好东西?
去了庄子,她还能用得上这样的好东西么?
最重要的是,去了庄子,她就看不见她的唐哥哥了,要是有别的狐狸精把她的唐哥哥给勾走了那可怎么办?
她心心念念的嫁给唐哥哥,好容易如愿了,当然要牢牢的抓住,只要唐哥哥爱着她宠着她,便是妾又如何?
所以,她不想去庄子。
王元儿沉下脸,果然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去了唐家几天,过了几天好日子,得了好脸色,就得意忘形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去庄子,你说不去就不去了?唐家能依你?”王元儿的气都被激了起来,枉她之前掏心掏肺的说了那么多,敢情这丫头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唐哥哥答应我说会跟三夫人和老封君说的。”王敏儿红着脸道。
王元儿瞧在眼里,心里咯噔一声,试探地问:“难道,这些天你让他近你身了?”
到底是没出嫁的黄花大姑娘,这话说出口,王元儿的脸上滚烫滚烫的,羞得不行。
眼瞅着王敏儿点了头,她差点没跳起来:“你疯了,你这月份还不到三个月,你咋就这么荒唐?”她想了想,沉着脸问:“你自己不懂事,唐家也没人提醒你吗?”
王敏儿摇摇头,满面的不解:“这有什么好提醒的,我刚嫁给唐哥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王元儿翻了个白眼,真想去拿把刀来剖开她这脑子看看,到底是怎么长的,咋就这么蠢呢?
不过,她和唐三少爷都不懂事就算了,这么大的家,那么多的下人主子,竟然也没有一个人去提醒他们。
王元儿的心寒了寒,唐家这分明是听之任之,根本就看不上王敏儿这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这么得来的孩子,谁看得起?
她心里头有些悲凉,还为这未出世的孩子担忧起来,这在肚子里就不被待见,将来又会如何?
她叹了一声,这也不是她该说的,回头和阿奶二婶他们说上一声就是了。
“你说不去东山,这再过上一两个月,你肚子就要显怀了,到时别人怎么看你?”王元儿道:“还有,那容氏,明年二月就嫁进唐家了,到时候你又该如何自处?”
“那就过上几个月再去不迟。”王敏儿想也不想的就道。
“早去迟去有什么两样?你这几个月难道还要翻出什么风浪来不成?”王元儿苦口婆心的劝:“唐家马上就要娶新妇,家里头肯定里里外外都要捣弄,万一冲撞了你,你咋办?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这孩子想想啊。”
王敏儿抿起唇不语。王元儿知道她听不进去,道:“随你吧,听不听得进去都是你自己的事。”
她对王敏儿实在是有些失望。
王敏儿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什么,悻悻的走了。
王元儿叹了一声,又寻了个机会,对王婆子说了王敏儿的想法和现在的处境。
王婆子愣了许久,半晌才自嘲一笑:“一个奸生子,还能指望他们有多看重,她若是自己折腾没了,少不得还会拍手称快呢,你瞧着吧。”
假若这胎是王敏儿自己折腾没的,唐家完全推卸责任,这怪不得谁,谁让你自己贪欢?至于以后说的把孩子生下来再抬妾,自然也就可以忽略这回事了。
道理明白是一回事,但未免让人觉得寒心,人心如此薄情冷漠,那地方再富贵,也不过是个冰窟窿罢了。
王婆子到底没置之不理,将王敏儿和张氏都叫了来,好生说了一番。
“这个孩子是你唯一能在唐家占点儿位置的筹码,你若是不听,只管折腾。”
王敏儿嘴上应着,临走之前还剜了王元儿一眼,那意思明显就是在说多管闲事啥的,王元儿真心哭笑不得。
“大姐,那唐三真不是个东西。你知不知道,他竟然在菜园子那边调戏我二姐呢。”王敏儿他们一走,王清儿就气呼呼的告状。
“这是怎么回事?”王元儿立即紧张地看向王春儿。
难怪她看王春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却不想还出了这档子事。
王春儿的脸涨得通红,瞪了王清儿一眼,道:“让你别胡说,就是不听,也没多大的事。”
“你这是要急死我哟,到底是咋回事?”王元儿一听,急得眼睛都要红,对王清儿道:“你说。”
“这敏儿回来,阿奶不是让咱们帮着做饭招呼吗,二姐就去菜园子择菜,那唐三少爷就去茅厕,拦着了二姐,说什么二姐脸似桃花眉似柳,天生一点樱桃口,还有啥未语娇羞两颊红,小巧身材嫩如藕的。”王清儿皱着眉回忆自己撞见的那一幕,又问:“大姐,这都是什么意思,但我肯定那不是什么好意思,那唐三少爷的眼睛差点没粘在二姐身上去了。”
王元儿听得几欲晕倒,这什么好意思,分明就是那,那些个淫诗艳词,那唐三少真是不要脸!
王元儿看过去,二妹只比王敏儿少了七个月,如今也及笄成大姑娘了,身段长开,再加上她性子贞静,柔顺乖巧,看着也是惹人怜的,却没想到被个二流子似的调戏了。
“你们当时咋就不和我说呢!”王元儿实在气得不轻,像只麻鹰似的张开翅膀。
“大姐,我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也没吃亏,就算了,省得二婶在那说些不好听的。”王春儿轻声道。
王敏儿带着唐修平回来时,张氏那小心眼的就将姐妹几个赶回东屋,不让在唐修平那边晃,生怕勾了他去似的,也是够搞笑。
所以,王春儿才没说这段插曲。
想起唐修平那流里流气的嘴脸,王元儿的牙咬得直响,道:“以后你们见着他要绕着路走,不要脸的臭流氓,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恶心。”
王春儿她们自是诺诺的应下了不提。
不好意思今天迟了~
第167章 尘埃落定
也不知王敏儿回去后是怎么和唐修平说的,不等唐家以强硬手段压着她去东山,王敏儿自己就先提出了过了九月就出发去东山,唐家人也答应了。
消息通过王敏儿舅母周氏传过来的,王元儿松了一口气,她自己知道轻重和好歹,比别人在她耳边说上百次道理要强些。
日子过得顺溜,自豆腐乳的大作坊开张后,王元儿几乎就天天在作坊和家里两头跑,日子忙碌而充实。而家里头的另一门小生意,则基本是完全交给了王清儿和王春儿理着,还有家里的活计一块料弄,姐妹几个齐心协力的,愈发把日子过得有条理有奔头。
大作坊开张,宋三手段经营有道,这销往各处的订单是一张接着一张,很快就将锦王豆腐乳的名头打响了,抢占了这第一手的市场,这让王元儿心喜不已,生意好,也就意味着分红利润要足,那么她投资商船的本钱也就更大。
就在九月将将快要过完,天气也变得渐渐冷起来的时候,长乐镇却突然热闹起来,因为这武科举就要开始了。
历朝办武科举都为选拔军事人才,而报名参武的人,清贫寒门的人可参加,山野绿林的侠士亦可报名,这世家大户的就更不必说了,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至于这些人中,谁能过五关斩六将的将武状元拿下,那就各凭本事。
不管是为去扬名,或是真想要报效国家,光宗耀祖,这回去参举的人也不在少数。而长乐镇作为来往京城的中枢地儿,自然也就变得热闹了,故而镇上也常见背着刀剑的人在行走。
这人一多,镇子自然也就热闹,各个酒馆茶馆客栈,还有船坊花坊的,都使出了各大招数招揽客人,有的店家甚至放出凭参举的报名单子,可免费招待,以图来个奇货可居,将来也好卖得个人情。
“从前听得这士子上京赴考,常有那起子妙人儿以金助之,想图个助考之恩,如今咱们长乐镇那销金窝里,不也有这起子妙人?”卢主家婆跟王元儿咬耳朵,一边儿掩着嘴儿偷笑,十分的暧昧。
她却也不想想,王元儿可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呢!
王元儿哭笑不得,怎么嚼舌根嚼到她这跟前来了,怎么也不合适吧?
不过卢主家婆说的她也知道,自古以来,总有不少想学吕不韦那般来个奇货可居的人,那些在花楼里的花娘子,也有不少乐于资助这寒门士子上京赴考的。
她还听说一个小段儿,也就是说一个花娘子每遇一个士子,都给上一笔银子资助,旁人不懂,她就说,广撒渔网,一个不中举,两个不中,一百个中只要有一个中了,或许她就成了状元夫人,离了这苦海了。
当然,小段儿都是你传我传的,真有人中了举,又有多少人会兑换承诺的?更别说那还不是良家子!
“我看你这婆娘也是嘴碎,和个没出嫁的大姑娘说这事儿也不嫌臊?”树根嫂背着娃儿来到王元儿的铺子,啐了卢主家婆一口。
卢主家婆有些讪讪的:“庄户人家,哪有这么多讲究?”估摸着也是不好意思,便寻了个借口溜了。
树根嫂便啧了一声,道:“我看她那张嘴就是关不住的,你呀,也少和她叨嗑,一个不慎,她回头就把你的话给换个意思传出去。”
王元儿笑了笑,道:“我也没啥话能和她叨嗑的,倒是嫂子咋过来了?”
“给来点儿香干,要带了辣子的,这天儿有些嘴淡,想吃点儿辣口的。”树根嫂指了指她台子上的香干。
王元儿连忙应了,一边称着香干,一边听她说话。
“这武科举一开,咱们镇子也是热闹,来来往往的好些人,倒是引了不少小娘子的眼儿。”树根嫂斟酌着道:“但凡这有点拳脚武艺的,都长得五大三粗,也不乏好看的,有的人心思就活络开,我就瞅着镇西那贾家的闺女和个带着剑的男人在树林边拉拉扯扯。”
王元儿一愣:“还有这事?”
“哪能没有呢?”树根嫂嗨了一声,小声道:“你也别嫌树根嫂臊你,咱们女人家,名声最是紧要的,你莫听那卢主家婆的,啥奇货可居的浑话,糊里糊涂的就上了当。男人,尤其那些有点儿本事的男人,有几个是好的,一旦尝过了甜头,谁还记得你是谁?”
她这是拐着弯儿提醒王元儿别被人哄了。
“这男人呢,是去参加科举的,来头又不知道,去向更不知,甭管他中不中,要是被骗了,没根没底的,打哪找去呀?”树根嫂叹道。
王元儿点点头,可不就是这个理,她笑道:“多谢树根嫂提点了,我定会长记性的。”
“瞧我,你素来是个主意正的,定不是那糊涂的人,不然咋做大生意呀?”树根嫂一拍额头,感觉自己后背一热,娃儿也哭了起来,忙道:“乖乖,这囡儿又尿了,我得回去给她换一个尿布。”
王元儿连忙把称好的香干递了过去,又另外搭了两个卤蛋:“带回去让孩子们解解馋。”
树根嫂推却几下,推不过,给了钱连声道谢后走了。
王元儿抿下唇来,回过头还是和自家妹子们拐弯抹角的说了一番教,引得王清儿嗷嗷直叫她越来越长气儿。
随着武科举的日子到了,长乐镇的热闹也沉寂下来,而过了一头半月的,就传出了树根嫂口中所说的那贾家的闺女被人搞大了肚子,就是那去参加武科举的一个男人干的好事,可贾家去寻人,压根就找不着人,结果那贾家闺女当天就沉了河,一尸两命,此乃后话不提。
武科举的盛况王元儿他们远在长乐镇的是看不到了,但谁过了几关,晋了几级,还是有公榜贴到各乡各县的。
九月一过,在十月初三的时候,武科举就选出了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武状元,京中有名的武将世家白家的公子白子清,被封为御前带刀侍卫。得了这第二名的则是一个绿林侠士,江湖上武当派的弟子招升,但他拒绝了一切官职。而这第三名,也就是探花,却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山野中人,名为卓凡。
据说这卓凡乃是一名年不过二十多的青年,生在岭南道的一个清贫寨村,自幼生活贫苦,却因受父辈熏陶崇尚武学,学到不少招数,后又拜武林高手为师,刻苦就学,武艺日臻上升,不管是耍花枪,刀,剑都有所成,尤其以刀术最为精湛。
卓凡出身不高,可耍起百十斤的大刀来,却犹如拿着一柄小菜刀一般轻松,最让人觉得惊奇的是,他年岁尚轻,容貌俊秀,身子薄弱如白面书生,偏偏就是耍大刀的人才,故而担了这探花之名。
“听说呀,这卓凡在殿试时,舞动的百来斤大刀,就好像跳舞一样好看,刀舞风声,寒光夺目。一会儿好比蛟龙潜水,人刀合一,如惊涛滚动。一会似大鹏展翅,凌空与半空,似有直上云霄之势,直让圣上叫好,当场就点了探花之名,封了官职呢。”
“这还不算是打紧的,我听说这状元游街时,姑娘们都把丢了不少荷包花环给那卓凡呢,还有不少世家看中了这乘龙快婿,可惜人家一句先立业再成家给拒绝了。”
“所以呀,这科举,甭管文武,一旦中了举,就是要翻身发达的了。”
茶馆中,不少人在谈着这场武科举的结果,谈得最多的,不是那武状元,反而是那名不经传的探花。
这状元爷出身武将身家,得状元也是毋庸置疑的,难得的是出身贫寒的探花爷呀,而且人家还拒绝了世家大户的求亲。
王元儿也听得了这个热门的话题,可因为前世举行的并不是武科举而是恩科,所以她压根不知道这卓凡是个什么来路。
不过不管人家是什么来路,也和她无关,反正不认识,不过就听听热闹就算了。
倒是随着这武科举尘埃落定,王敏儿终于要离开长乐镇去东山庄子居住了。
得了唐家人的允许,王敏儿再度回了王家一趟,算是和家人告别,张氏拉着她的手,眼泪鼻涕都来了,万般的不舍。
“好了,娘,我不就是去住几个月吗?等生下了小少爷,唐三爷就会接我回来了,不也就见到了吗?”王敏儿也心有不舍,可她不得不去啊,因为她也已经发现,唐老封君和唐三夫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了。
王元儿听得叹气,她倒是过于乐观了,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再回来呢!
不过若是不回来,她若是安守本分的,带着孩子在庄子上过着,不争不抢的,起码还有一条命在,这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王敏儿甘心吗?
她宁死也要跟着唐修平,哪会甘心平平淡淡的在庄子过完一生,她才十五六岁呢,就算她肯,那容氏又会容忍王敏儿这样的一个丫头先她之前生了孩子占了唐修平的心思吗?
王元儿抿起唇,对上王敏儿的眼光,也就只有一个祝福可言了。
第168章 有女长成
送走了王敏儿,天气就一下子进了冬似的,说句话口里都能呵出白气儿了,这上了年纪的老人早早的就把厚实的冬衣给套上了。
长乐镇近京城,也是北边儿了,这寒冬素来要比南方来得早和快,说不准哪天突然就刮起北风飘起雪花来,那时才晒被褥晒衣的可就来不及了。
所以,趁着艳阳天,长乐镇上的镇民都把在柜里收拢起来的被褥拿出来晒着。王元儿也不例外,带着妹子几个将家里头的冬衣厚被子都翻出来,也好趁着阳光顶顶好的时候晒一下,去一去潮味儿,穿的时候也称心。
“大姐,我这袄子可是短了,你给我比比?”王清儿拿着一件去年的花袄子在身上比着,怎么看都短了一截。
王元儿闻言,接过她那件袄子帮她一量,可不就是短了一截,再看她的身高,都快和自己一样高了。
这一年,日子过得虽难,但姐妹几个相互扶持着,倒也将将过起来,丧母的阴影和伤痛也随着时间的飞逝变得淡起来,日子过得有奔头了,虽然因为孝中不能天天大荤,但也偶然沾点肉腥儿,姐妹几个的个头都窜得飞快,尤其是清儿和兰儿两个,身量都拔高了不少。
“是短了些,回头让你二姐拆了放一点下来。”王元儿笑着道,干脆又拿过兰儿的冬衣比了比,同样也是短了,道:“我们的幺妹儿也长高了,衣裳都不合穿了。”
为人父母者,最是乐意看到自家的孩子健康成长,王元儿这当大姐的也是一样。
王清儿眼睛却是骨碌碌的一转,道:“大姐,我们有些年没做新衣过年了。”
从前家里不宽裕,银钱也都掌在王婆子的手中,眼看着王敏儿年年穿新衣,姐妹几个也就只有眼馋的份,王清儿手中这件花袄子,还是三年前打的呢。
王元儿心中一动,看向几个妹子,姐妹几个都遗传了母亲的白皮肤,尽管穿着布衣钗裙,但也一个个长得青葱一般水灵灵的,都是大姑娘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王元儿心中突然涌起这么一句话。
姑娘家长大了,是要捯饬捯饬,便笑道:“成,那过些日子咱们去裁缝铺子量量身,每人都做两身新衣过年。”
王清儿听了高兴得跳起来,幺妹儿更是欢喜得扑过来,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的:“兰儿有新衣裳穿了。”
庄户人家,尤其家里孩子多的,衣裳都是捡上头兄姐的,像兰儿她们几个,哪个不是捡了姐姐们的旧衣裳穿?
瞧着妹子几个欢喜的劲儿,就连向来内敛的春儿脸上都带着恬静的笑容,王元儿心中既有酸楚又有欢喜。
她们院子这边热闹得很,隔壁的铁柱婶子便从墙头探过头来,看着姐妹几个笑盈盈的,不禁打趣:“瞧你们姐妹几个乐呵的,山那边都能听着你们的笑声了,啥事儿这么高兴呀?”
再看这几个丫头,长女沉稳,二女贞静,三女泼辣,四女呆萌天真,活脱脱就是四朵金花,可惜王大嫂子两口子福气薄,死得早,不然得有多欢喜啊!
“铁柱婶子,没别的事,你也晒被呢?”王元儿笑着应了一句。
“是哩,听着你们这闹腾,看啥好事儿欢喜。”铁柱婶子呵呵一笑:“你阿奶阿爷就高兴了,前儿嫁了敏儿,接下来就轮着你们姐几个了,瞧这青葱水灵的,都不知谁家有这好福气了!”她一双眼睛尽瞪着王春儿看。
王元儿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挡了一下她的视线。
铁柱婶子浑然不觉,只朝着她招了招手:“元丫头,你来,你过来。”
王元儿放下手中的厚衣,走到墙头那边去,铁柱婶子压低了声音道:“元丫头,我记着你们家春儿是八月生的,如今也及笈了吧。”
莫不是看上春儿了?王元儿心中微动,脸上却是不动声息,笑道:“铁柱婶子好记性,春儿也是大姑娘了。”
铁柱婶子就咧开了嘴,声音愈发的低了:“你们几个,我都是自小就看着大的,尤其是春儿,我还帮她换过尿布呢,我还记得她小时候最喜欢追着我们虎子屁股后面跑,一口一句的虎子哥哥,别提多乖了,让人打从心里就喜欢,这一眨眼,从前的一个小豆芽,也长成了大人儿了,性子也好,真好。”
王元儿笑而不语,静静的看着她等着。
铁柱婶子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道:“这姑娘家大了,就该说亲了,元丫头,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们家就是你在做主了,可想过给春儿她们几个寻个啥样的人家?”
“这……你也知道,我们都还在孝期中,说亲的事一时半刻也是急不得。”王元儿迟疑了半刻。
“我自然知道的,你娘她……罢,都过去了,也就不说了。倒是这孝期,虽说按定例守个三年,但有多少人守得来的?就像咱们这样的寻常人家,守个一年的就满满的是孝心了,毕竟人没了,可活人还是过日子的嘛,你说是不?”铁柱婶子道:“所以呀,你们也要为自己打算打算,有好的人家,说着也差不多了。”
王元儿却是不知道怎么接了,事关她自己都还没成亲呢,便说了一句:“铁柱婶子说的是。”
“女人呐,就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人在身边儿,两口子处得好,也就一家都好,我们家虎子,那性子你是晓得的,老实得像鹌鹑儿,如今在河道上帮着工,挣了的银子都拿回来给我掌着,我也和他说了,不要他的,先帮他攒着,将来娶了媳妇儿,就交给他们两口子自己掌着。你们家春儿呢,我就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安静乖巧的,又有一手好女红,若是你们舍得,我肯定把她当亲闺女看!”铁柱婶子见王元儿还是不咸不淡的,一咬牙就将自己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
虎子今年十六了,是该说亲了,王春儿她自小就看着长大,家又是近邻,性子和家底如何她摸得门儿清,娶媳妇嘛,就该娶这么贤惠的人儿,那才是持家的好手。
王元儿是能干没错,做大生意,可性子瞧着就是强势。这娶媳妇,又不是娶祖宗,不然娶回来,谁摆着款儿都说不准,王春儿就不同,女红家务样样拿得出,模样儿也标致,如今有王元儿在前边掌着家,嫁妆定然也不会差到哪去,最重要的是人好啊,她就稀罕这么个性子的媳妇儿。
好的媳妇儿谁不稀罕,谁不喜欢,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要是不早早儿的下手,将来被人定了,那可就肠子都悔青了!
王元儿对于铁柱婶子他们家也是知根知底的,可正因为太熟了,所以才有点犯难,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如今父母不在,她虽可作主,但她更想尊重王春儿自个儿的意思。
结亲结亲,结两姓之好,关键还要两个当事人相互喜欢呀,不然结了,成天吵吵闹闹的,又能好到哪去?
“铁柱婶子,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能说了算,我也说了,她们几个的婚事,我和阿爷阿奶都帮着眼,但得她们自个儿愿意才行。你看……”王元儿有些为难地勉强笑笑。
“不急不急,我就跟你透个意思,你和你阿爷阿奶说说也成,问问春儿的意思也成。”铁柱婶子连忙摆手,又叹道:“长姐如母,也是难为你了。”
下晌,王清儿和兰儿都跑出去野了,难得闲着,王元儿干脆就拉着王春儿在屋里头,说了上晌铁柱婶子的意思。
上午晌大姐和铁柱婶子嘀咕了半天,王春儿自然也是瞧着了的,没想到是在说自己的事,而且,还是亲事。
王春儿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烫烫的,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莫慌,大姐也不是要逼你嫁,就是问问你的意思。我也说了,你们几个说亲,什么样的人家自是要看,可最重要的也要你们自己心中喜欢,日子才好过,不管家世富贵还是清贫,都要自己愿意,怨偶,总是艰难的。”王元儿想到自己前辈子,便有些感概,她对李地主可不止是怨偶,而是死敌了。
若是嫁人嫁成如此,再富贵,又有什么用?不过跳进一只没有自由的华丽笼子罢了。
“大姐,我,我对虎子哥,就是当哥哥般看待,没没想到那么多。”王春儿的心定了定,道:“再说了,大姐都还没成亲,我怎能先嫁!”
王元儿嗔道:“大姐怎么同呢,早在之前就说了这两年不好说亲,如今要是嫁人了,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但你们不同,有好人家自然就要定下来,虎子咱们是知根知底的,他们家,如今铁柱婶也能去做接生这个营生,日子也不算难过,虎子人也老实,该是个会疼人的。”
她总怕王春儿和前世一样,遇人不淑,嫁着个暴躁的角儿。
王春儿红了脸,摇了摇头:“我,我只当他是哥哥看,再说,虎子哥好像喜欢梅子呢!”
第169章 再见崔源
过了两天,铁柱婶子按捺不住,又找上了王元儿,说起了早两天那茬事。
王元儿道:“我问过她意思,但咱们两家太熟了,只差没在墙上再开一个门两边通着走,所以这丫头把虎子当成她自个儿哥哥一般看待了。”
铁柱婶子听了就有些遗憾,又不死心地道:“这不就更好,知根知底的。”
“好是好,可这兄妹情又哪同那男女之情呢?也别扭不是?”王元儿一笑,又看了看周遭,微微压低了声,道:“婶子,你也该问问虎子的意思才是,我听春儿说,虎子好像对梅子有点那个意思呢!”
“啥?你说谁?”铁柱婶子一愣:“梅子?那个李记馄饨店的泼辣货?”
镇上有个馄饨摊子叫李记的,是两口子开的,那里摊主姓李名大,他的闺女李梅,是个能为了一碗馄饨的钱敢追泼皮货九条街的泼辣主儿。
铁柱婶一想到那个横眉竖眼的丫头,头皮都要炸开来,也顾不得向王元儿问个清楚,便匆匆的去问自家儿子。
王元儿回头看到王春儿站在门口,便走了过去,道:“其实,我也觉着虎子是挺好的。”
王春儿温柔地笑:“总有比他更好的,恰好也是妹妹喜欢的郎君。”言毕,就去灶房里忙活了。
王元儿很头疼,要给自家妹子寻个什么样的郎君才合适呢?
“大姐,那个崔公子来了!”王清儿从铺子那边转了过来。
王元儿一愣,崔公子?崔源?
走到铺子那边一看,果然就是崔源,消失了一个多月,只见他皮肤比之前更黑了,脸上下巴满是胡渣,脸容有些憔悴。
听到脚步声,倚在门边的崔源就看了过来,见了她,笑道:“看你走路生风的,看来脚是大好了!”
王元儿愣了一下,福了福,道:“好得差不多了,倒是崔公子,许久不见!”
“咦,小娘子莫不是念我了?”崔源不正经起来,不知怎的,见着王元儿,他就想逗上一逗,看她脸红跳脚的就觉得有趣儿。
是的,有趣!
果不然,一听这话,王元儿的眉就竖了起来,恼道:“崔公子慎言。”
小娘子就是这样,好不正经,崔源吃吃地笑,见她要走,忙的道:“哎哎,你就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不就逗你两句么!”
王元儿转过身,道:“姑娘家的清誉容不得你这边逗弄。”
“好了好了,一月未见,越发正经了。”崔源觉得无趣,道:“我赶了好些路,这会路过你家,可有什么热吃?给下个面也可,饿了!”
王元儿正在恼头上,刚想刺上一句,可又想到当初人家可是背着自己走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呢!
她的脸微微的一红,道:“你进来坐着。”
烧火,开灶,煮水,王元儿翻出一把挂面来,待得水开了,便将面条全放了下去,取过筷子在锅里搅着,不让黏糊了。
不多时,面条都煮好,取来大公碗装上,落了一勺清汤,又麻溜的洗了锅,下油,煎了两个厚实的荷包蛋放在面上,最后,切了一撮葱花洒在上头,便端了出去。
崔源在铺子里头的小桌子坐着,正支着头想着什么,见她来了,便打起精神来。
“给。”王元儿将面放在桌上,素手推了过去。
崔源一看,两个蛋一碗面,顿时咧开了嘴,捏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一边夸道:“想不到小娘子长得不怎么样,这清汤面倒是做得不错。”
王元儿听了眼睛又瞪起来,可看他哧溜着吃得喷香,就跟八百辈子没吃过饭似的,便也忍了下来,起来去彻了一壶茶来。
待得拿着茶回来,崔源已经是连汤都喝掉了,满足地放下碗,打了个饱嗝,喟叹出声。
还真是饿得狠了呀!
王元儿推了一杯茶过去,道:“喝个茶润润嗓子。”
崔源接过,也不管烫口,直接灌了下去。
“仔细烫口!”王元儿惊呼,可见他什么事儿都没有,不由得拿手去试了试茶水的温度。
“这天凉了,这点热不怕。”崔源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微暖。
王元儿嗯了一声,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想起自己刚刚拿来的书,便从袖子里拿出递给他。
“这是我之前和你说的乐山史记。”
崔源看她一眼:“你还真是乐此不彼呀,你放心,长乐镇的河道都在修建疏通,将来只会比现在更大更宽,堤坝也会建得妥妥的,不会出现洪涝积水的现象。”
“不是洪涝,是山洪,山洪突发,不是堤坝的事。”王元儿急声道,干脆又抢过他手中的书本,直接翻开她标记的那一页道:“你看这,百年之前,便是出现过一次山洪突发。”
她靠得极近,崔源可以闻到她身上传过来的一股子淡淡的馨香,不是那些大家小姐所用的各种花香,而是一种说不清的独特的香气。
她神情焦急,额头上的双眉紧紧蹙着,认真的指给他看书本上的记载的事。
“你看,你看看!”王元儿一抬头,双眼直直地撞进他的眸子里,像一泓波澜不惊的古井,深不见底。
王元儿心一慌,下意识地往后退,差点没跌坐在地上。
崔源也有些尴尬脸红,咳了一声,干脆拿起那本书,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王元儿站在一旁,心跳如擂,咚咚咚的跳得飞快。
真是奇怪,不就瞧了一眼吗,慌什么呢?
王元儿拍了拍自己滚烫的双颊,假装去整理铺子里的吃食,让自己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你就冲着这本野史就说会有山洪,未免太武断了些。”崔源在身后轻笑起来。
王元儿唰地转过身来,道:“我并不是说一定会有,而是说假如真有,那么,我们可不可以防备一二,就好比修河道巩固堤坝,不也是为了预防洪涝么?”
“那么你可知这修河道堤坝的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崔源摇着头道:“每年花在修河道堤坝的银子就近百万两,却还是会有洪涝,只是损伤少些,山洪固然也有,但山洪突发,面积大,流向难辨,要防备,难!”
王元儿脸色有些白。
她的反应惊恐又无助,崔源觉得很奇怪,道:“山洪突发的几率较少,你怎能因为一本野史就断定这长乐山会发山洪?”
王元儿啊了一声,有些闪烁其辞,道:“我也就是看到了觉得可怕,便想着能不能像预防洪涝那般提防一下,哪怕是时常让人注意一下山溪的积水和土壤松动的情况。”
崔源更觉得这说不通,一个姑娘家,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王元儿心中微惊,强笑道:“你就当我拿事说事好了。”左右离山洪突发的年月还久着呢,那时再提不迟。
但她还是不死心,想了想道:“真的不能像修河道那般,修山溪道引流什么的么?”
“你可看过在山上修堤坝的?”崔源一笑。
王元儿的手颓然一软,怎么办,难道长乐镇最终还是会和前世一样,被毁得彻底么?那么她现在所作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
“你怎么了?”她的脸色难看,浑身突然充斥着一股子悲凉和绝望的感觉,让崔源皱起双眉,这让他觉得不舒服。
“没事。”王元儿勉强一笑。
崔源以为她还在想那山洪的事,便安慰道:“野史上说的,尽管也有过,但也不能尽信,山洪暴发也比较罕见,你也莫过于放在心上。”
要是真的会在未来几年出现呢,那又该如何?
王元儿在心里说了一句,但嘴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她没法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说我杞人忧天也好,自寻烦恼也罢,我总觉得,这山洪会来。”
“即便是来,这也是天灾,人与天斗,如何斗得过?你并不知道它何时会来,会不会来,还不如活在当下,万万莫被这种烦恼蒙蔽了心智。”崔源摇着头道:“便如你所说,即管来了,又如何?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的。洪水总有退去的一天,雨水也总会有停的一日,而阳光,总是会出现的。”
王元儿一愣:“你倒是看得开。”
“若看不开……”他说了几个字,便没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不说这个罢,我问你,假如你有一批金子,你不想人知道或找到,你会怎么藏起来?”
“要么拿去银号存起来,要么就埋起来呗!”王元儿翻了个白眼,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问吗?
“埋在哪里?”崔源愣了一下。
“地里呗,都说土生金,强土得金,金多土变,埋在地里不就最好不过?”
崔源腾地站了起来,一双桃花眼徒然大亮。
是了,他查了这么久,都查不到那笔金子的流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上去呢!
就地埋起来,等到风声过了,就能挖出来,金子的成色不会变,说不准还会更好。
“哈哈,得来全不费工夫,今天来你这一趟,是来对了。”崔源兴奋的一拍掌,就往铺子外走,走了两步又回来:“若我能成事,必谢你。”
王元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做什么了?
第170章 何家退租
隔天,王元儿家的大门被拍得震天响。
这天才大亮,是谁这么早就扰人清梦了?摔先开门的王婆子,老人家觉浅,早早就起了,一开门,就瞧见了李树根站在门外。
“大娘,你家元丫头呢?”李树根一额的汗。
王元儿披着外裳,有些奇怪:“树根叔,这么早你找我啥事?”
“元丫头,出事了,出事了!”李树根上前两步,急声道:“你租出去的那个院子出事儿了,招贼了,你快去看看吧,衙差都要来了!”
王元儿和王婆子均是一愣。
“阿奶,我过去瞧瞧。”王元儿快步回屋穿了衣裳,又把头发拢了拢,就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赵家小院,尽管才大清早的,已经围了好些个看热闹的镇民,指指点点的。
“该不是打死了吧?作孽哟,谁让他生了贼心,这下可踢到铁板上了吧!”
“活该,叫他以为哪家的小娘子都能欺负,打死干净。”
王元儿走了进去,院中,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跪在院中,垂着头,只瞅了一眼,那人满面是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而在那人后面,那个何小姐的家仆贵叔站在那人后头,杀气腾腾的,满面的戾气,好不吓人。
“贵叔,发生什么事了?”王元儿咽了一下口水,壮着胆子问。
“此宵小摸进我们家,意图不轨,幸而老夫觉浅,发现得早,不然,哼!”贵叔又狠狠地踹了那人一脚,那男人跌倒在地,嚎了一声。
王元儿这才看清,这不是那个小混混泼皮猴马猴么?
马猴是镇上出了臭名的二流子小混混,平素偷鸡摸狗调戏小娘子的事儿没少干,他一穷二白,一条贱命,也不怕人家把他怎样,这一来二去的,谁瞧着他都绕路走。
哪知道这厮竟是盯上了何家!
这赵家小院地儿偏,这小院也就何小姐主仆三人住着,两个还是娇滴滴的姑娘家,也只有贵叔一个男人,还是上了年纪的,有人不安分打主意也是正常。可如今瞧着,这贵叔是有两把把子的,不然不会把这泼皮猴打得半死不活的。
王元儿对这泼皮猴毫不同情,恶人自有恶人磨,也是他自作自受才有今天。
她往屋内走去,近了门,就听到一阵嘤嘤的哭声,还有一个男人的劝慰声,这声音……
王元儿脚步一顿,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进,现在好像不大合适,不进,自己是房主,出了这事,不问候一下好像说不过去!
正踌躇着,房门却被打开了,出来的却是杜鹃姑娘。
王元儿忙的福了福礼,解释自己的来意:“我听说你们这招贼了,便过来瞧瞧,你们没事儿吧?你家小姐可还好!”
杜鹃还了一礼,回头对里面的人道:“小姐,王家大姑娘过来瞧您了。”
里面的哭声停了,劝慰声也停了,很快就叫进。
王元儿脚步踌躇,一进去,就看见那何小姐坐在桌旁,而崔源站在她身边,紧抿着唇,脸上尽是怒气。
王元儿和他对视一眼,很快就转移开,崔源便道:“你们说话儿,我出去处理一下。”
何小姐闻言满眼依恋地看着他,王元儿瞧得真切,垂下了眼帘,在崔源经过的时候,福了一福。
“叫你担心了,没有多大的事,幸亏贵叔在。”何小姐站了起来,冲着王元儿强笑道。
“没事就好,我听着心都慌了……”王元儿走过去,看她脸色略有些苍白,但并无大碍,便也放了心。
真要闹出个啥事,她良心也会不安。
她又细细的问了到底咋的一回事,原是五更时,这泼皮猴就摸了过来,他惯会偷鸡摸狗的,拿条小枝儿一挑锁在里头的门栓,就把门给推开了。
也亏得贵叔觉浅,杜鹃也警醒,这门一推,就醒了叫起来,贵叔就来将那泼皮猴个拿住了,打了个半死。
再一问,那贵叔原来就是个护院,尽管上了年纪,但对付一个小混混的身手是有的。
外头,传来更喧闹的声音,王元儿走到门边一瞧,却是两个衙差来了,也不知崔源走到那衙差跟前说了什么,那人恭敬地哈腰点头,凶神恶煞的拉扯着泼皮猴走了。
这没热闹可瞧了,贵叔又将看热闹的镇民给驱散了,小院很快就安静下来。
既无多大的事,王元儿便提出告辞,待她走到院中,崔源却皱着眉走了过来。
“万幸何小姐没事儿,不然于我心也不安。”王元儿率先说了一句。
崔源点了点头,道:“此处也是偏了些儿,将将我已和他们商量过,这院子我们就不继续租下去了。”
王元儿一愣,不租了?
“平素,也是两个姑娘和贵叔住着,贵叔虽然有点身手,可对付一两个宵小可以,若是换了别的人,只怕……”崔源的担忧不言而喻。
王元儿勉强地扯出一抹笑,道:“你也说得对,姑娘家也是该谨慎些儿。”她顿了顿又道:“那回头我把剩余的租金结还给你。”
最开始,崔源就付了两个半月的租银,后来何小姐他们入住后,就又多付了半年的租银,现在不租了,理应把银子退给人家。
“不,不用了。”崔源摇摇头,道:“本就是我们毁约在先,这些租银也不用退还了,算是赔你的毁约金。”
“这哪里行。”王元儿大急:“这买卖的事,皆是你情我愿,一来一往才是,没有我占你便宜的事。”
“哪就占了便宜呢?说不准我占了你便宜呢,如今我这贸然一退租,别人定然认为此处荒芜偏僻,日后你也不好租出去了!”
王元儿唇一抿,要真是这样,她也没办法,幸好只是来了贼,要是传出闹鬼啥的,那才真叫没法租出去呢,谁个愿意住凶宅呀?
“就这么定吧!”崔源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可手伸到半空,才察觉此举不妥,便放了下来,道:“你且先回吧,这边收拾妥当了,到时候我再把钥匙送回去给你!”
王元儿嗳了一声,郁郁地走了。
这一幕,却被站在门口的何小姐瞧了个正着,她的眉心微不可见地蹙了起来。
何家退租的事,王家人很快就知道了。
“不租就不租,幸亏没出啥大事,不然凭白惹一身臊。”王婆子撇着嘴道。
“有啥了不起的,这家不租还有别家租。”王清儿大咧咧的,立即就着手找了一块板子,拿了毛笔,写上了有房出租几个大字儿,竖在了铺子门口。
王元儿被她的行动力弄了个哭笑不得,但也觉得她说的对,何家不租,还有别人租呢!
崔源很快就送来了钥匙,王元儿多口问了一句,那何小姐住在哪里。
“先安顿在县衙府第,那边也有空的屋子,到底是官衙,什么宵小敢去那边犯浑?”崔源笑着说了。
王元儿听了,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强笑道:“那确实比我那个破地儿要强。”
小娘子不高兴了?
崔源很快就察觉到王元儿的不快,却不知道为何?
“他们安顿好了,我这又要启程去余杭了。”崔源忽然道。
王元儿怔了怔,抬头道:“你不是才从余杭回么?”
“事儿没办成,这次去,希望能成事。”
“哦,那早去早回吧!”王元儿浅浅一笑。
“好!”
这好字一出口,两人都察觉到了不对,这对话,好像怎么想着都不对,就好像,好像两口子在说着家常似的!
王元儿的脸红了,道:“我去忙活了,你好走不送!”崔源哦了一声,脑中想到什么,又叫住了她:“听说你想投资宋三的商船?”
王元儿很是意外,回过头来惊讶地问:“你如何知道?”又想到这人好像和宋三也相熟,便道:“宋三公子来了?”
作坊开张以后,宋三就离开了,如今也快一个月了,他是来长乐了么?难道投资商船的事定下来了?
“宋三于经商上有天分,他说有得做,定是有得做。不过你倒是胆儿肥,敢参上一股,要是这对外通商的口岸不开,那还有什么唱头?你就不怕血本无归?”崔源倚着门道。
“不对外,还能对内啊,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样的道理,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就算不通外,北朝国内就处处是黄金,论地貌国土,那些瓜呱小国能比得上咱们北朝国?”王元儿满是不以为然,道:“这商船造起来了,定然能发挥它的作用。”
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对这桩生意充满了信心。
崔源忽然觉得有些酸,道:“你对宋三倒是信任得很,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做生意的,和做官的差不多,心里头九湾十八道的,你那点小心思还不够人看的,别被人卖了还在乐呵呵的帮人数银子,宋三可不像表面那般好说话儿!”
王元儿噗的一笑,指着自己道:“崔公子你倒是说说,我一个庄户人家的一穷二白的农女,能有什么让人瞧得上的?”
“总之你自己上点儿心吧!”崔源悻悻地说了一句走了。
王元儿觉得很是莫名,他们好像没熟到这地步吧?
而某一处的宋三,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手臂,怎么感觉凉凉的呢?
第171章 反转猪肚
王元儿到底没按捺住,匆匆交代了清儿他们看铺,她则是去了豆腐乳作坊那边。
“正寻思着差人去叫你,想不到你就来了,公子爷来了。”关总管一见她就先笑了起来。
果然是来了?崔源没骗她。
王元儿心中一喜,对关总管福了福道:“我先过去请个安,一会再去地窖看看那批豆腐乳。”
事实是请安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关放也没戳穿她,只挥了挥手,就让她去了。
王元儿来到宋三歇息的小院,有小厮在一旁伺候着笔墨,见她来了,便低声说了一句。
宋三抬头一笑:“你倒是来的快,像只闻着腥儿的猫。”
“我听崔公子说您来了,便来请个安。”王元儿行了一礼,坐在他对面解释。
“崔公子?崔源?”宋三有些意外:“你还认识他?”
王元儿淡淡地笑:“他先前租过我的一间小院。”
宋三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这丫头有点本事啊!
王元儿却没去猜想他在想啥,只急声问:“宋公子这趟来,可是那投资商船的事有消息了?”
“你倒是急。”宋三朗声一笑:“一如你所想,已达成初步协议,本想让人唤你过来,谈谈这事。”
王元儿听得眼睛大亮。
宋三看得有趣,将搁在一旁的一份纸张递了过来:“这是几家合作的文书,计划都在上头,这船在广州打造,快则两月,慢则一旬,船就会打出来。按着各家意思,会在北朝内先走一漕,一旦与外域通商的文书下来,再往外走。”
王元儿一边听,一边看着那计划文书,一条条,一道道的,列得清楚明白,这商行,由宋三当会长,占股百分之四十九,其余则是各家分。
“这是你的契约文书,签了名,备了案,这百分之二就是你的了。”宋三又递了一份文书过来,道:“但你要想清楚,一旦签了,也就意味着明年一年,你都拿不到豆腐乳三成的分红,因为全投在里面了。”
王元儿接过来一看:“百分之二?”
她愿意为能得个百分之一就已经算好的了,想不到还有百分之二,王元儿欢喜得手都抖了。
“这只是投资,海上风险大,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你可要想清楚。”宋三斜看着她。
王元儿看过去,忙不迭的点头:“我都知道,都晓得,我愿意投,了不起明年吃上一年的窝窝头咸菜。”
宋三哈哈大笑起来:“爽快!”
王元儿又问那市舶司什么时候会建起来?
“朝廷上的决策不是说定就定的,还要经了许多关卡,最迟不过明年。”宋三说得含糊。
王元儿也知道有些东西急不来,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这市舶司肯定能立起来,也就是说这商船,定是有得做的。
如今长乐镇的河道都在建得如火如荼的,河道眼看着就更宽了,想未来,这大宽的河道挤满了船只,该是多热闹的一个场面呀?
王元儿一想到那喧闹的画面,就忍不住笑眯了眼。
“你好像很笃定这市舶司会立在长乐镇?”宋三看着她突然问,道:“是崔源告诉你的?”
“他为何要告诉我呀?”王元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不知道他是……”宋三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住了口,道:“罢!若不是他说,你又是如何知?”
“这……我也就是猜想,咱长乐镇不是中枢地儿吗?除了长滩,就咱这镇通了水路码头,不建在这建哪?我,也是瞎猜的。”王元儿打着哈哈,生怕他再问,便岔开了话题:“这文书什么时候签?”
宋三明显对她的话有怀疑,但按着他手中调查得来的消息,这王家,也是个几代清白的木匠人家,这小娘子也是个命运多舛的。
兴许真是她头脑精明些,自己觉察推猜出来罢,有些人就是看得长远些!
宋三没再问,是人是鬼,总会有浮出来的一天,他对此有自信!
王元儿生怕宋三会反悔,听得他说随时可以签,然后就可以备案,便找了中人,快快的立了契约,一副怕到嘴的鸭子的样儿,让人哭笑不得。
而也在这时,王家的人也才知道王元儿拿了明年一年的利润去投资那什么商船。
“一年的利润,你咋不和咱们说呢,就是信不过你二叔二婶,也能和你阿奶阿爷说呀!真真是女生外向,只信外人,连自家人都信不过。”张氏第一个跳出来瞎吱歪。
王元儿和锦记合作,是有三成股份,她是清楚的,具体三成有多少她是不知道,可瞅着那豆腐乳作坊一车一车的豆腐乳送出去,用脚趾头都知道那生意好着,更别说,如今买豆腐乳的不管是批发还是零售,都只去他们那家了。
所以,这一年的利润,肯定十分可观,可这丫头,不声不响的就拿着去投资啥商船了,那是什么鬼?
张氏肉痛呀,那得多少银子呀!
她却忘了,这三成股份利润,她一分都没有的,肉痛个啥?
王婆子心中也极不痛快,出了王敏儿那事儿后,王元儿出了不少主意,她心中熨帖,又怜着他们几个爹娘早丧,心里便慢慢的偏了点过去,想着和大房这边也较从前亲了不少了。
可没料到,王元儿有主意也不和他们商量,还是自个儿就决定了,这不就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么!
“你主意是大了,我们也管不得你了,只提醒你一句,莫要搬了石头砸自己脚,在阴沟里翻了船,啥时候,都是家里人才信得过!”王婆子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扯过一旁的针线篓子板着脸做起针线来。
王老汉抽着水烟,道:“你阿奶说得对,不是咱们要图你啥,只是这一年的利润,也太多了些,万一要是亏了,这……”
“我瞧呐,你就是被人家骗了,糊里糊涂的就签了文书。”张氏斜着眼哼哼着:“瞧着吧,过不了多久,人家就来和你说亏本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二婶,人家宋家乃是百年大户,我一个一穷二白的,能骗我啥?再说,这做生意也是有亏有赚的,真的亏了,我也无话可说。”王元儿翻了个白眼,自家人信得过,这点她要保留一下,反正她二婶绝对的信不过!
“没错,你一个婆娘懂啥,我看元儿就是有远见。”一直没作声的王二瞪了张氏一眼,看着王元儿问:“元丫头,这一年的利润要多少,咱们还能不能投资?”
宋家那是什么人家,人家投资这商船,就证明能赚到大银子,可恨的是元丫头这死丫头,有好事儿都不知道通告一声,白白错过了好机会。
王元儿愣了半晌,道:“这都是上千金的事,股份都是分好了的,二叔莫不是想投?”
“你失心疯了吧!”张氏闻言瞪大眼。
“去去,一边去。”王二不耐烦地推搡了她一把,道:“就不能再参一股?”
他言语急切,连王老汉他们都看过来了,不知他是个啥意思!
王元儿摇摇头。
王二有些泄气,道:“不是我说,元儿你这不对,有这样的好路子,咋不和我说一声呢?”
“老二,你是个啥意思?”王老汉忍不住问。
“爹,人家宋家生意做得大,官场上也混得开,这宋三公子突然弄这么个商船,就肯定是能赚钱的,这明显着就是送钱上门的好机会呀,偏偏元儿没跟咱说,不然咱也投上一份!”王二有些埋怨地看着王元儿。
王元儿哭笑不得,道:“二叔,我这也是百般求才求得了这一股。”
张氏听着当家的话,也琢磨着回出味来了,既然当家的这么说,那什么商船还真能赚大钱?那他们是白丢了这么个好机会?
张氏一想到这点,心就像被钝刀子划过,尖酸地道:“都是一家子的人,有好事就藏着捏着,不叫咱知道,你要记得,将来给你们撑腰的,还是你二叔,你弟弟福全。”
真真是神是她,鬼也是她,刚刚还说着自己被骗呢,如今又说这话,反转猪肚就是屎!
“你刚刚都说这是亏本的,信不过的,我敢说?”王元儿不乐意了,道:“再说那撑腰的,我们也有弟弟,嫡亲的!”
“宝来才多大,能不能长……”张氏想也不想的就张口而出。
“张氏,你是大早就往嘴里塞了粪便不成,胡说什么?”王婆子厉声一喝,截住她嘴里头的话。
王元儿阴下了脸,张氏是什么意思,是想说宝来长不大吗?
“给你说你又能咋的,你有千金万金去投吗?”王婆子看着王二两口子,冷道:“有本事就自己找路子去,甭在这吱歪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这么大的人都不知道?”
张氏咕哝了一句,到底没敢顶回去,王二瞪了自家婆娘一眼,这婆娘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张氏满面不甘,要是王元儿说个明白,说不准她也能拿出银子来,当嫁进唐家的王敏儿是死的么?
不过,就兴王元儿能投,她难道就不能告诉敏儿,让敏儿吹吹枕头风,在唐家也弄一条什么商船做生意?
第172章 挑事生非
张氏急哄哄的拉着王二回了屋,一把将门关得严密,又把他拉到炕上按下。
王二心里存了事,以为这婆娘大白天想那会子事了,便有些不耐,啧声道:“你这婆娘是到了那虎狼年岁,这天没黑,就等不及了不成?你有这精力,爷却没这个心思。”
张氏听了一怔,等反应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用手重重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又恼又嗔,道:“你这脑子才叫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问你正经事儿呢!”
王二吊着眼看她。
张氏一把将他挤到一边,一屁股坐下,问:“我问你,你将将说元丫头投资那商船能赚大钱,可是真的?”
原是为了这事!
王二更是郁闷,道:“这有啥假的,宋三是什么人啊,旁的不看,看那锦记就知道他主意正,料理生意庶务,比唐家大爷还要有一手呢!这会子整那商船,来回跑个几趟,你说赚钱不?再说这走漕船的,哪有不赚钱的?”说着说着,他便恼道:“元儿也不知走了啥狗屎运,搭上了宋家这条船,一个生意接一个生意的做,银子数得欢,要是她早说,扒了这老底,我都要投上一份去!”
张氏听了便冷笑,道:“你把人家当侄女看,人家当你是亲二叔不?那丫头心里亮堂着呢,藏着捏着,就怕咱去碗里抢食呢,就你以为她是个好的!”
说到这钱银的上头,张氏就完全忘记了当初人家是怎么掏心掏肺的为了王敏儿那茬混账事出谋划策的,顺顺利利的将她嫁了出去了。
王二气闷不已。
张氏见他不接茬,便也歇了话头,而是将心思转回自己的想法上,道:“你说那啥商船能做,就兴那宋家做得,咱们就不能做么?”
王二看向她:“你又想起什么幺蛾子?”
张氏拍了他一下,道:“什么幺蛾子,你忘了,咱们还有敏儿呀,咱们也有靠山呀!”
王二一愣,只听得张氏道:“宋家是大户没错,唐家就不是大户了么,宋家能造的商船做的生意,唐家就不能做了?哪有这样的道理。咱们去寻敏儿,让她给咱女婿吹几句枕头风,也做这商船的生意,咱就投一份,你看这样成不?”
“这……”王二有些心动,却又有些迟疑,道:“这管用吗,敏儿说白了连个妾都不是,唐家能听她的?”
“说你傻,你还不认!这世间上,谁还嫌银子多的,有赚大钱的生意,唐家还能嫌钱腥了?咱们敏儿要是提上一提,说不准唐家还要夸她,将来赚了大钱,还记她一功,那她地位就更稳稳的了。再说咱们,趁这个机会,也参上一股,也是两全其美的事儿,还犯得着腆着个脸去求敏儿那丫头?”张氏说着便有些得意。
王二抿着嘴,手指在大腿上一敲一敲的,在想着张氏所说的可能性。
这三百六十五行的生意,除了一些朝廷特定的生意,其它的没规定谁做得谁不做得,宋家能做,唐家也能做呀,而且论亲厚,他们二房和唐家还沾着亲呢,怎么也比宋家来得亲吧?
王二越想,也觉得这个可能性挺大,但他到底比张氏见识多些,想了想便道:“咱们不能贸然的提这生意,不如就让敏儿透个风,也跟大哥透一声话,让他和唐家大爷说,双管齐下,唐家做不做,自有定论,如你所说,谁都没嫌银子多的。如果唐家做了,咱们再托着敏儿,参上一股,如此,将来有啥风险,也和咱无关。”
张氏听了眼睛一亮,夸道:“还是你想得周到。”又道:“那我明儿个就去东山看敏儿去?她去了这些天,都不知过得好不好,我这心里头又想又念的,正好也瞧瞧她去。”
王二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张氏喜不自禁,心里想着自己也能解决这参股的事,对王元儿更是不屑一顾了。
王元儿自然是不知道二叔两口子的商议,只知道第二天张氏就和王婆子说了一声探望王敏儿,带着福多去了东山,住了两天,带着大包小包满面笑容的回来,又往娘家跑了几趟,葫芦里也不知卖的什么药。
不过日子都是你过你的,我过我的,王元儿也懒得去考究张氏捣弄些什么幺蛾子,只把自己的小日子过殷实了就是。
人嘛,就该活得自私一点,才不会有那么多的委屈和不自在。
可是,偏偏就有些三姑六婆让她不自在了,也不是为啥事,而是崔源口中所说的,那赵家的小院儿被人传着说风水不好,易遭事儿,谁住谁倒霉。
真是一语成譏!
那些不好听的话是怎么说的,风水招煞,又死过人,还是横死的,只怕那冤魂都还在那地儿呢,这回住了人,又招贼,不是风水不好又是啥?
传这话的也不是谁,而是所谓的赵大力的那个表姨母,胡氏!
胡氏一家子也在长乐镇安定下来了,都在一个镇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平素见着了,王元儿和她也没啥话。倒是胡氏,回回见着她都跟见着了杀父仇人一样,也亏得王元儿没和她计较,不然一准回回打起来。
想不到这小院儿一被崔源退租,那胡氏就有板有眼的说那地方风水不好,肯定是被人破坏了风水如何这般,这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王清儿正和王元儿逛着集市,听到这话,当场就炸毛了,捋了袖子就要上前和胡氏打上一架的节奏!
“太欺负人了!她这是啥子意思,赵牛横死是没错,可他却是死在水沟沟里,至于这招贼的,谁家没招过贼,就要说这地方风水不好,是凶宅,啊呸!她就是吃不到葡萄吃葡萄酸!”王清儿气得眉毛都要竖起来。
王元儿心里也有气,可这也不是人家说几句,你就去打架的呀,和泼妇打架,除非你比泼妇还泼妇了。
“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和她计较啥,人家嘴贱,你也要比上一比不成?”王元儿声音不大,可却都被周边的人听见了。
那胡氏就在不远处,自然也听见,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小蹄子,你说谁嘴贱!”
“说疯狗呢,你应啥,你是疯狗不成?”打嘴仗,王清儿就没输过,不等自家大姐说话,就先对上了她。
“嗬!好个臭嘴的小蹄子,你说老娘是疯狗,看我不撕了你!”胡氏双手成爪的要扑过来!
“谁怕谁!”王清儿早就把袖子捋起来了。
王元儿却在她身前一挡,冷道:“胡家大娘想做什么?莫忘了,这是啥地儿!”
胡氏脚步一顿,大声道:“啥地儿,这是你王家的地不成,你王家珧仗势欺人不成?欺负咱们这些外乡人?本地蛇就了不起么?”
因为这河道扩建,有不少人家来到长乐镇讨生活,也有不少外乡的来,胡氏这句话,算是想挑起外乡人和本地人的争斗了!
“有些人啊,就是自持高人一等,都是庄户人家的人,凭着世代在这,就觉得高高在上了,哼!”接话的,是挺着大肚子的谢氏,周家的媳妇儿。
周家也是外来进驻的,自然就站在胡氏那一边,尤其谢氏早就视王元儿为眼中钉了。
王元儿真是怒极反笑,还冤,她说什么了,就被人说仗势欺人,瞧不起人了?
也有人站在王元儿这一边,比如郑大娘子,树根嫂子,齐声说:“王家大姑娘也没说什么,倒是你们说什么外乡人本地蛇的,啥个意思,这是把咱都骂上了不成?”
“谁骂你,是你们自个儿搭嘴!”
场面一下子就变成两个阵营,真正的外乡人和本地人的阵营,你一言我一语的,吵闹声越来越大,就差没打起来了。
场面越演越烈,再争下去,只怕两败俱伤。
王元儿双眉皱起,她的声音太小,根本没人听得见,眼睛瞧着杂铺子摆着的一个锣钹,一下子拿了过来。
锵锵锵!
吵闹声一下子静了下来!
王元儿朗声道:“大家都莫要吵了,分什么外乡人本地人的,都是今上的子民同胞,争个啥?”她又看向胡氏:“胡家大娘,我们也没说你啥,倒是你自己说一个外乡人,平白挑事生非,伤大家和气,这是为了啥?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故意闹事儿,少不得要去里正那边辩个明白了!”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胡氏,对,本来就是瞧热闹的,可听着外乡人,咋就吵起来了,来这么久,谁会分外乡本地人的?大家都处得好好的,谁有地域歧视啥的?
倒是这胡氏,一句话就挑起了事,是处心积虑还是别的?
胡氏看大家都看她,心便有些慌,强辩道:“谁挑事生非,分明你自己说看这什么地儿,不是看不起咱外来的又是啥?”
“真是可笑,是你在乱传我家小院的风水,又要来打我家妹子,这还是大街大巷的,我不提醒你,不拦着你,难道还伸着个脸给你打不成?”王元儿冷笑。
众人一听,好像是这个意思,便低声嘀咕起来,有人看胡氏的目光就有些冷然了,撩事生非,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想大家都不好过不成?
第173章 刨了老底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人站在王元儿那一边,胡氏心中就越慌,也有不甘,但到底没敢作什么纠缠,声厉内荏的说了几句就灰溜溜的走了。
她一走,最先附和她的谢氏也没多逗留,很快就跟着走了,不然的话,留在这里是图好看不成?
王元儿本来就没有要通打落水狗紧追着不放的意思,她们一走,她就朗声对还在的镇民道:“大家伙能在同一个镇子里生活过日子都是缘分,也说明大家都觉得长乐镇是好的。既是好的,大家又都是街里街坊的,也没必要为了一两个小人胡说两句就挑了事端,你防我,我骂你的,有啥子意思?反而伤了和气,和和美美,日子才过得有意思不是?”
“王大姑娘说得对,我看日子就该这么过,也是俺老牛犯浑,灌了两口黄汤就大了舌头,满嘴喷粪了。这大兄弟,你甭怪俺,俺是山里头出来的,不知事,粗着呐!”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突然就揽过另一个身材比较薄弱的汉子致歉。
刚刚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都快打起来了,如今那汉子却是先认低了。
那薄弱的汉子就是长乐镇土生土长的,听了这话,便笑道:“瞧大哥这话说的,所谓不打不相识,走,前头喝酒去!”
两人勾肩搭背的去了。
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握手言欢,三三两两的散去,树根嫂子冲着王元儿竖起了大拇指。
“这,就走了?”王清儿有些发楞,刚刚可是两边人都快打起来了的。
王元儿一敲她的额头,嗔道:“不然你还想怎的,真想和人捋了袖子打上一架才善罢甘休?你可都是大姑娘了。”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拍了拍微微隆起的小胸部,道:“可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要打起来了!”
王元儿听了真想一巴掌拍过去,王清儿笑嘻嘻地躲开,姐妹俩你推我我撞你的走远了。
而将将那一幕,全被一旁茶楼二楼上的人瞧见了,那人身穿长衣,素手轻捏着个茶杯,笑道:“果然是个聪明的,三言两语就将一场干戈化为玉帛。”
“若不是个聪明的,也没有资格,更不敢搭上三公子这条船。”坐在他对面的人说了一句。
这说话的两人,正是宋三和他的总管关放。
宋三微微一笑:“我素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难得,小小的长乐镇,一个庄户女,也有此心胸和聪慧。”他啜了一口茶,问:“听说唐家大爷也动起来了,也想要打个商船?”
“听说是这样。”
“又是一只惯会循味闻腥的猫儿!只是,也不知他能不能打开这条线了,唐家,有些黔驴技穷了,连容家那边都认了姻亲,看来是急了。”宋三摸着杯沿道:“可惜,再怎么蹦跶,唐二老爷也就蹦到这五品上了,本就站错队伍,不被放到嘎啦地算是烧了高香了,再蹦跶,只怕老本都蹦没了。”
他说着说着,忽然就想到手上的消息,邹起了眉。
王家,也就是那丫头的堂妹子好像成了唐家的通房妾室,又想到匆匆忙忙抬去唐家的原因,不禁摇头。
“古语有云,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道理放在寻常百姓家,同样适用,这王家……幸而是分了家!”
关放有些默默,看了自家爷一眼,是不是对王家的关注也太多了些了?
宋三也没留意关放的表情,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花表两枝,王元儿一回家,就被王婆子叫进了正屋,二叔和二婶两口子都在,二婶张氏的脸上甚至全是得意。
这又有什么事儿?
待得王老汉和王婆子一说,王元儿就知道张氏脸上那得意是为了什么了,原来是显摆,向她示威,没有你,我一样能干得成事!
张氏这些日子上蹦下跳的,又去东山探望了一趟王敏儿,又跑回娘家,原来就是为了王元儿口中的那个商船投资的事,她竟然怂恿王敏儿吹枕头风,让唐家也打造商船,放投资,而现在唐家还真允了,张氏和二叔就回来刨家底,誓要参上一股。
听到要把整个老底都拿出来,王元儿心中一梗,双眉皱了起来。
“敏儿那边满打满算的给了二百两,爹,娘,只要再凑个三百两,就可以参上一股了。这还是敏儿百般哄着女婿求来的,不然,人唐家还不看你一眼呢!”张氏急哄哄的说着,一双眼放着精光。
五百两参一股,对于唐家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王家……
王家有三百两银子吗,再说,唐家人对跑商船这一块有计划吗,那唐家大爷是这一块的好手吗?
要是万一亏了打了水漂,那王家是真的血本无归了,便是两老的棺材本都没了。
“家里砸铜卖铁都刮不出二百两来,你还说三百两,哪来的三百两?往大街上捡吗?”王婆子瞪了张氏一眼,真是无鬼整鬼,这媳妇竟然弄了这么一出,那生意哪是这么好做的?
“爹,娘,咱们不是有个木匠铺子吗?把它卖了,不就成了!”张氏又说了一句。
原来如此,叫她来的原因是因为铺子,要卖铺子,这怎么成?
“不行!”王元儿想也不想的就持了反对意见。
张氏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冷道:“这有啥不成?怎么,就兴元丫头你和人合股作生意,就不兴咱们也合股了?这哪有这样的道理?你自己好了,就见不得咱么好是不是!”
“二婶要和谁合股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木匠铺子是咱们王家传了几代的,也是赖以为生的铺子,卖了将来吃什么?二婶别忘了,这铺子也有我们大房的一份。”王元儿抿着嘴道:“这铺子卖不得,我不同意!”
“嗬,你这丫头,还分不分尊卑了,你阿爷阿奶还在呢,卖不卖铺子,他们说了算,你有份,把你们的那份给你就成了呗,谁还图你的不成?”张氏气得牙痒痒的,又道:“爹,娘,咱们这木匠铺子一年也赚不到几个钱,还不如卖了博上一博,若是这商船做好了,分了一股利润,别说一个铺子,两个铺子都买的。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王元儿大急,道:“二婶,这投资的事本就有风险,海上的风险就更大了,要是亏了呢,投资没了,铺子也就没了,你们这一大家子吃啥?”
“啊呸!瞧你这乌鸦嘴,你才亏了!既然你说亏,那你咋就把一年的利润给投了呀,嫌银子多不成?分明就是看不得咱们好!”张氏冷哼。
这太没道理了,她自个儿满打满算的和那宋家的合作捞了一份股,眼看就要赚大钱,却不准他们参股,说啥亏损,啊呸,她这是安的什么心?
王元儿冷笑:“二婶,我投资,是一年的利润,可我却没有把老底都掏了出来,即便是亏了,我也有后路,了不起就熬过一年。可眼下,你们却是想把王家的老底都扒了,自己将自己的后路给挖断,是,固然是亏了,了不起就从头再来,可嚼用呢?另外,这铺子,经营了几代,阿爷,您忍心看它断在您手里?”
她不管张氏是和谁合股,可把铺子给卖了就是不成,这等于是自己将后路给堵死,没有这么蠢的事!
张氏被她一噎,气得满脸通红,道:“得,谁不知道你有本事,可儿的显摆吧,都是一家子,自己好,就见不得旁人好,还是嫡亲的二叔了,呸!”
“你就少说两句,爹娘还没发话呢!”王二一拉她的袖子,又瞪了王元儿一样。
你瞪,你再瞪我,我也是不答应卖这铺子!
王老汉也很是踌躇,孙女说的对,王家经营这木匠铺子也有几代了,真是要断送在他手里,将来他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祖宗?
“爹,卖铺子也是一时之策,等赚了银子,我们再买回来就成了!”张氏看着王老汉有些摇摆,生怕他不允,忙的又说了一句。
“你住口,你公公都还没说话,你吱吱歪歪的啥,边儿去!”王婆子最烦张氏那张嘴,闹得人不得安生。
“老婆子,你看……”王老汉看向王婆子。
“大事上我素来听你的。”王婆子连眼皮都不动。
“老二你怎么看?”王老汉只得看向自己的儿子。
王二看了王元儿一样,道:“爹,我认为这个投资可以做,收回利润了,您要是还想做这铺子,了不起咱们就把铺子买回来!”
“二叔,这风险你担得过吗?一家子的嚼用都在这上头……”王元儿有些不敢置信,不过,既然张氏能说得这事,二叔肯定也是同意的。
想及这点,王元儿便只将希望看向王老汉:“阿爷,这铺子是您的心血呀,卖了,可就真没了。”
张氏听了,又想抢话,王二拦着她,她只好悻悻地坐在一边,心里却是将王元儿给诅咒了千百遍。
王元儿心中是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会这样,她当初就不该将自己投资商船的消息告诉他们,也就没有这一出了。
第174章 事成定局
王老汉挺踌躇,这一边是几代人的心血,如王元儿所说,也是赖以为生的生计铺子,要是卖了,还真舍不得。可另一边,则是老二两口子的想头和希望。
这一年来,他眼看着王元儿做起了生意,便是孤女,也咬着牙关把小日子过得妥妥的,这镇里头,谁不夸他家元儿是个能干的丫头?自己都与有荣焉呢,说不夸她,那说不过去。
这老人不同后生,老人的心思,是这个过得好,那个也不能过得差,大房好了,就不能让老二一家子落后,他满心盼着,王家一大家子的日子都过得好好的有奔头,那才叫美满。
可元丫头有头脑,老二两口子就差了些,便是那个监工的小差,也是拿了不少银子去张罗才讨来的,做了这么久,也不见得了什么实则的奖赏,至少,他就没从老婆子口中得知老二交过月俸,反而隔三差五从她那取了银子出去,美其名为周转应酬。
眼看着大房几个孤女都把日子过得妥当和美,二房却是没有半点起色,他心里头急啊!
乍看到大孙女又去参股投资商船了,二房又没落着好,如今柳暗花明,有机会了,可代价却是要卖铺子!
王老汉心里在摇摆着,从腰间摸出烟袋子点着抽了起来。
张氏撞了撞王二。
“爹,如今我在河道上当着差,这铺子平素就靠您一个人打理,您年纪也大了,歇着也好,铺子卖了,投了商船的股,也能有嚼用。”王二斟酌着道,又看向王元儿:“这铺子卖了,属于你们大房的一份,我也不要一分。”
“二叔,这不是分不分给我们这房的事,而是这是咱王家过日子的基本呀!”王元儿急得眼圈发红,道:“二叔只知投资这商船利润可观,却有没有计算过万一失败的后果,假如唐家经营不善,假如那唐家大爷不是这块料子,那不是打水漂了么?那以后这铺子没了,吃啥呢?”
“哟嗬,敢情这北朝国就那宋三公子是做生意的好手了,别人做啥都是亏的!”张氏终是忍不住辩了一句。
王元儿不理他,只看王二和王老汉,见他们都不说话,心中便不断往下坠。
半晌,她终是站了起来:“二婶说得对,阿爷阿奶都还在,这铺子自然是由你们作主,既然你们坚决是要卖,那就卖吧,我说的话就当没听过!”
张氏一喜,又怕表现太过,便故作大度的道:“你放心吧,属于大房的那一份,还给你!”
王元儿淡淡地看她一眼,道:“只盼着将来二婶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就好。”
张氏被她这么一刺,差点又没跳起来,可王元儿已经走了出去了。
王春儿姐妹几个很快就得知要卖铺子的打算,王兰儿倒没什么感觉,可王春儿和清儿都知事了,便觉得有些过了。
“谁都知道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阿爷他们,莫不是老糊涂了吧!”王清儿口没遮拦的说的了一句。
王春儿瞪她一眼,看向王元儿,问:“大姐,这事没得圜转了?”
她性子最是传统不过,心里总认为木匠铺子就是世代经传下来,不该就这么卖了,现在卖了,以后她们的小宝来有啥?
“该劝的劝过,厉害也说得明白,他们要卖,就卖吧!”王元儿满心的郁燥,她已经可以断定,这铺子十有八九会被卖出去。
果不其然,晚头王老汉就对王元儿说了卖铺子的决定,连货带铺一起卖,因为这估算过价钱,离那几百两的银子还有些出入,所以王元儿他们这一份,一时半刻怕是给不了,将来赚了银子再给。
“你放心,我和你阿奶在的一天,就不会少了你们这一份。”王老汉这般说。
王元儿勉强地笑。
隔日,王老汉就将要卖铺子的消息给放了出去,没等两日,就已经有买家上门,一看一定,很快就拍板成交了。
不过五天,王记木匠铺子的牌子就被摘了回来,王老汉亲自搬回来,一遍又一遍的擦着那牌匾。
王元儿冷眼瞧着,卖都卖了,再不舍有什么用?
铺子卖了,王婆子又掏出了钥匙,将毕生省吃俭用的积蓄都掏了出来,全给了王二两口子。
带着铺子的银子,还有积蓄,加上王敏儿给的,张氏的私房,将将的凑了五百两银子给了唐家,总算是换来了一张契约文书,张氏欢喜得走路都带风。
王元儿却是叹息,这下可真是把老底全扒了,就为了一张文书。
事既成定局,她也只盼着唐家经营得当,二叔他们也能快快收回成本,不然的话,就真要吃西北风了!
十月二十三,北风起,长乐镇迎来了它的第一场雪,晶莹的雪花落下,薄薄的铺了一片,冬天来了!
铺子卖了,王老汉开始还不习惯,天天往铺子那边去,回来就叹气,久而久之,他也不去了,要么在镇东的榕树头下看人下棋,要么就在家闲坐,很是有些无所事事的感觉。
王家算是把老底都掏出去了,王婆子手上的银子也不足十两,看张氏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手上没银子,自然也就节衣缩食了,福全那小子天天喊着没肉吃不饱。
福全这厮,眼看着自己胞姐嫁进了好人家,爹娘又刚刚投了银子做大生意,他的心儿就大了,不愿意在河署上做些苦力活了,也没跟王二说一声,说不去就不去了,等王二知道了要打,张氏一个劲儿的护着,而福全则是叫着姐夫是大人物,做那些没得掉价。
王二打不成,又见婆娘护着,就由他去了。
爹不管,福全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般,上窜下跳,跟着张家表哥还有舅母娘家的侄儿到处疯玩。
王元儿瞧得仔细,这么下去,福全早晚得出事儿!
可她能说啥呢,张氏这些日子,瞧见她就跟瞧见仇人似的,心里还在怪她当初想阻拦他们投资唐家的商船呢!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王元儿也懒得多事,免得又说她一肚子的坏心。
这下了第一场雪,北风也起了,天气也就更为的寒冷,眼看着这寒冬腊月就要到来,河署上的工就加快起来,因为一旦到了腊月,这就要停工了。
尽管天气冷,可这做工的都是出苦力的,王元儿回回经了河道,都能瞧着大汉子们甩着毽子肉在那忙活。
在河边上溜达一圈,到底是抵挡不了寒风的冷冽,王元儿很快就回了自家小院。
“大姐,大姐你快来。”才回家,王春儿就背着王宝急哄哄的来拉她去铺子里。
王元儿不明所以,走到铺子,才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站在铺子门口,他的脚边,还有一个三四岁模样的小丫头,正咬着手指看着案桌上的香干,哈喇子流得长长的。
“大姐,他说要租咱们家的院子。”王春儿一指那个人,脸有些红。
“你要租房?”
王元儿上下打量他一番,这人看着二十三四的模样,穿着长衫,身上打了几个补丁,但浆洗得很干净,背后背着一个篓子,至于模样儿,肤色略黑,浓眉大眼的,手臂上的袖子微微挽了一截,看得出来是个强健的人。
“在下候彪,初到长乐镇,看见你家有院子出租,可否租给我?”候彪看着王元儿,笑容爽朗,一下子就说明来意。
“我们那院子地方比较偏,屋子也不大,你这……”王元儿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小丫头,小丫头见她看过来,躲在候彪的腿后,探出一个小头颅来瞧她,大眼睛骨碌碌的转。
“就我和小女住而已。”
还真是他的闺女呀,王元儿心里冒了一句,便又说了几句自家院子的地势等。
“无事,我身无长物,又是一个大老粗,想来也没什么好让人觊觎的,只是这租银……”候彪有些踌躇,问:“能不能再减点?”
从前租给崔源可是二两银子一个月呢,如今她都减到一两半了,还减?
“我就父女俩,可以住一个屋,另外一个屋,你还可以租给别人的。”候彪见王元儿迟疑,又说了一句。
“大姐,反正那院子空着也是空着,看小丫头,怪可怜的。”王春儿看着小丫头身上的衣裳都勾破洞了,不知道为何就父女俩,总之看着就可怜。
王元儿却考虑得更多些,又问了几句候彪的情况,别给招来一个来路不明的强盗啥的,那可就麻烦了。
“王姑娘且放心,我乃是化州人士,只因家乡闹洪,婆娘也没了,便带了女儿一路前来,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候彪笑着解释,又把身上带着的通关文书等代表着身份的递给她看。
王元儿接过看了,脸就有些发烫,一边递过去道:“对不住,这临年关近了,不得不谨慎些儿。”
候彪表示无事。
“爹爹,丹丹饿。”小丫头说了一句,眼睛看向那桌上的卤蛋。
王春儿连忙包了一只卤蛋递过去:“拿着吃。”
“谢谢!”候彪看着王春儿真诚地说了一句,王春儿的脸唰地红了,低着头说不谢。
王元儿见此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但很快就忽略了,带着侯彪父女往小院那边去。
第175章 家长里短
日子忽溜而过,寻常百姓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过日子,一眨眼便已到寒冬腊月时节了。
一进十二月,雪就下得密集又大起来,长乐镇处处都见白雪皑皑,孩子们在雪地里撒欢打滚,而街上,因为天气寒冷,走动的人也少了许多。
已进入年关,长乐镇的人家开始备年货的备年货,杀年猪的杀年猪,不走动就在家里头烧了火盆取暖叨嗑,倒也是一年到头中最为懒散闲的日子了。
“元丫头,十二那天虎子娶媳妇,到时候你们过来帮婶子捞忙呗。”铁柱婶子又在隔墙的墙头上叫住王元儿。
王元儿笑着应了一声:“不要婶子说,也是要过去帮忙的,也好沾沾喜气儿,都说娶个媳妇好过年,先恭喜婶子了!”她说着福了一福。
原来铁柱婶子想把虎子和春儿送作堆,哪知虎子却是欢喜着李记的梅子,到底拗不过儿子,好说好歹,又请媒人正儿八经的下聘,准备迎娶梅子过门,这吉日定的就是十二。
“哎,我还是喜欢你们家春儿。”铁柱婶子一脸的遗憾,往她身后瞧去,不见王春儿的人,道:“春儿那性子多好啊,我打从心里喜欢。”
王元儿掩嘴一笑,道:“婶子,这话可是在这说了就算了,日后可不能再说了,不然梅子听了指不定心里头膈应,平白伤了咱两家和气。”
“我晓得的,我就是说说,说说。”铁柱婶子点头。
“其实我倒是觉得虎子和梅子挺般配的,你看呐,虎子是个老实的,平素也不多话,性子沉,咱们春儿也是个话不多说两句的,这要是两个都闷头闷脑的送作堆,将来几十年的日子可咋过呀?梅子就不同了,她性子开朗活泛,和虎子一静一动的,那才叫有趣呢。你就等着吧,将来他们两口子,定是把日子过得滋滋润润,和和美美的。”
“但愿吧,你也知虎子是个老实的,我就怕他被老婆给管死了,梅子得多泼辣呀!”铁柱婶子想到梅子那泼辣的,就觉得头痛。
“泼辣有泼辣的好,虎子是长子,找个泼辣点儿的媳妇儿,那才能把家掌起来不是?再给你生个大白胖孙子,你就等着享福吧!”
“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得,你这丫头惯会说话逗人。”铁柱婶子哈哈一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到那天你们都来吃朝,也帮我捞忙。”
“哎。”
王元儿回到屋里,王春儿正拿着一件衣裳在缝补,见她进来,便道:“又和铁柱婶子叨嗑呢?”
“嗯,虎子十二那天娶媳妇儿,让咱们过去帮着捞忙呢。”王元儿坐了下来,看着她手中的衣裳,皱了一下眉,道:“你又帮那候彪缝补衣服了?”
当日,侯彪还是租了赵家的那个小院,每月一两租金,用了一个屋子,这一个多月下来,慢慢的走动着,倒是相熟了,也不知从啥时候开始,王春儿竟是帮侯彪还有侯丹那丫头缝起衣裳了。
这不,这件衣裳,就是侯彪的吧!
王春儿脸儿微红,抬头道:“也就举手之劳,没多大的事,再说,他一个大男人,又带着个小丫头,哪会针线哟?我这帮他也没白帮,他有时候不也给咱们山货吗,前些儿还打了一只山鸡来了!”
王春儿帮着缝补衣裳,这侯彪也不是让她白帮,他似也有点儿本事,偶尔上山去打了野味,也给王元儿他们几个尝鲜。
“话虽这样没错,但你到底是个未出嫁的姑娘家,他又那样的身份,仔细着了人家的道,让人说起闲话来!”王元儿有些担忧。
王春儿抿了一下唇,道:“侯大哥不是那样的人,他,挺好的!”说着,又低头缝起了衣裳。
王元儿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双眉紧拧起来,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便道:“总之,女儿家的名声着紧,该避忌点儿就避着点儿。”
王春儿嗯了一声,却没停止手中的动作,王元儿不禁轻叹,想着等过了娘亲一年的忌辰后,是不是该请朱媒婆看看哪家有合意的小郎君,也好相看一二?
年关近,这有年猪的杀年猪,没有的就是买猪肉,王家往年都是买的猪肉来做腊肉,去年的时候,张氏还为了几斤肉闹得场面不好看呢。
一眨眼便又是一年了,只是王婆子却没有要买肉的意思,王元儿寻思着,今年怕是不会买了,二房为了投资商船,把正屋都搜刮空了,王婆子那里,哪还有什么银子买肉做腊肉。
王元儿看了看自家的存银,也有二百来两银子,便和几个妹子商量了下,今年买肉她们这边买多点,做好了腊肉就给王老汉两口子几块,算是全了孝心。
王清儿嘟长嘴,道:“阿奶他们偏心眼儿,把棺材本都掏出了给二叔他们,咱们啥都得不到,还得紧着上前孝顺。”
“他们偏心是他们的事儿,咱们孝顺也是咱的事儿,几块肉,不差那点儿钱。”王元儿道。她也是不平的,也是不满的,可十只手指有长短,人偏心,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孝顺,自己做到了礼数不招人话柄就是。
家里就是大姐当家,姐妹几个都没话说,随着她决定着。
倒是王老汉听到了这意思,回头就对老婆子道:“论孝心,大房的几个,是没话说的。”
王婆子抿起了唇,不说话。
到了十二那天,王元儿也领着妹子们去帮着铁柱婶子捞忙,这忙活间,她便又听到了那茬登闻鼓案的后续,说是破了。
“听说呀,那十万金从土里挖出来的时候,闪得人眼都快瞎了,一金都没少,足金足称的。这余杭的官实在是胆大,直接就原封不动的埋在河边的山头上,还种上了果树掩人耳目,一掩就是六年。”
“可不是,真是可惜了那何大人,听说是个治河的好官呢,却不想被蒙以这么大的冤屈,少了这么个为百姓办好事的好官,那些个狗官倒是还逍遥快活的。”
“如今沉冤得雪,也算是何家人在天有灵了。”
“那是,啧啧,十万金子,那得多少啊,咱怕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金子呢!”
“呔,别说一辈子,就是十辈子,咱也见不着,十万金呢,咱们这镇子,谁有十万金,只怕加起来都没有!”
王元儿一边码着菜,一边听着一旁的大叔大婶说着那茬登闻鼓案,竟是已经破了,平反了?
“树强叔,那么按你说的,那个登闻鼓的何家是平反了?”王元儿问了一句。
“自然平反了呀,皇上还给那何家小姐发还了老宅子和被抄的家产,还追封那何大人,啥勇公来着。”树强叔憨憨地说:“是好人,总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王元儿笑着点头,心中也觉得这案子破了挺好的,只可惜,人都不在了,再追封啥封号也是枉然。
她低头笑了笑,又将一盆鸡码得整整齐齐的,忽然脑中灵光一闪。
何家,何小姐?
咦,好像也有些日子,不见那何小姐了,这会不会和那个何家有什么关联?那崔源呢?
她又想起崔源也是神神秘秘的,已经好久不曾见他了!
不过不管这何小姐是不是就是那何家人,也和她没有啥交集,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人家是官家千金,她不过是个庄户丫头罢了!
千金小姐,和贵家公子也是门当户对,王元儿脑中又闪过两人一块的画面,心里有些说不清的酸味,不禁摇摇头,都想些什么呢。
“元丫头,堂屋里上太平席嘞!”有人叫唤。
“来了!”
王元儿这边是过着平平淡淡的家长里短的日子,京城,何家老宅,却是哭声震天。
崔源看着那匍伏在地上痛哭的女子,再把目光落在她头上的十几个灵位,长叹一声。
终是幸不辱命,为老师平反了,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了。
真好,真好!
哭声渐渐的变成哽咽,崔源上前扶起何秀娴道:“快别哭了,这本该是高兴的日子。”
“我,我就是欢喜的。”何秀娴在地上匍伏久了,乍然被拉起来,脚一软,直接就倒进崔源的怀里,这下连哽咽都停了,脸上绯红。
崔源倒没在意,而是将她扶了出去,一边道:“老师已平反,又追封中勇公,家产也一并归还,阿娴你是该高兴的。”
“若不是崔哥哥,父亲和母亲在天肯定不能安息。”何秀娴停住,眼睛一眨不咋地看着他:“崔哥哥,你的大恩大德,秀娴无以为报,我……”
“说这些做什么,我既叫老师一声,这本就是我该做的给,快去洗把脸吧,好好的一张脸,哭成个花猫儿。”崔源轻拍了拍她的手臂:“接下来可是要见好些人呢!”
何秀娴红着脸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崔源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又转身回到那供奉灵位的佛堂,重新上了一箸香,对着中间那写着何正洪的灵位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将香插在佛瓮中,道:“老师,您可以安息了!”
第176章 四朵金花
年关越近,家家户户都杀起了年猪,杀年猪必然也请邻里街坊吃杀猪饭,王元儿也去吃了几场,可惜的是她们家没有养猪,也就没回请一说,不过打开春,她也决定养两条猪崽子了。
没有养猪,做腊肉还是要的,王元儿还是去张屠夫那订了二十斤肉,和妹子几个做起了腊肉来。
“哎,元丫头,咱们如今手头紧,买肉的钱都没了,这肉腊好了,你给你阿爷阿奶送点呗。”张氏倚在西屋门口,看着姐妹几个干得热火朝天的说了一句。
王元儿不接话,手上紧,若不是她非要把家底都刨了拿去投那商船……
罢,她也懒得再提这茬事,免得人家又说她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哎,和你说话呢,咋不应人呢,如今是做大生意了瞧不起人还是咋的?”张氏见王元儿不答,三两步就走过来。
“二婶,是送给阿爷阿奶,还是送给你们呢?阿爷阿奶牙口不好,腊肉这东西一年到头也没吃上几块,往年的,倒是看着全进了你们的嘴了!”王清儿斜睨着她,毫不客气地挑破。
二房和正屋同一个桌子吃饭,这谁不知道,送给阿爷他们和送给二房有什么两样,偏偏就要拐着弯儿去说!
“嘿,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咋的了,难道几块肉都舍不得孝敬了?”张氏被戳破心思,那是脸不红气不喘的,道:“你敏儿姐出嫁的时候,还给你们送绢花了呢!”
“她自己巴巴的拿过来,谁还稀罕不成?”王清儿撇了撇嘴,眼角瞧着她簇新的绣花鞋,坏心一起。
只见她把盆中浸着酱油的猪肉高高拿起,重重一砸,那盆里的酱油汁就溅到了张氏的裙摆和绣花鞋上,黑污的一团。
张氏尖叫着跳离:“你这死丫头,是怎么做事的,啊,我这鞋才刚上身。”
“呀,二婶,我这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擦!”王清儿拿着旁边搁着的一块布去擦,越擦,越大团。
“啊啊,你这布是干嘛的,啊……”张氏尖叫连连。
干嘛用的,哦,不好意思,刚刚用来包猪肉的!
“死丫头,我看你故意的。”张氏缩回脚,扯回自己的裙摆,一手就要去抓王清儿的双髻。
“你在嚎丧还是怎的,还不快做饭去?”王婆子突然出现在正屋门口,喝了张氏一声。
“娘,你看这死……”张氏想告状,可看到王婆子那脸黑的,只得悻悻的闭了嘴,恨恨地瞪了王清儿一眼,骂骂咧咧的回屋去换鞋袜。
王清儿吐了吐舌头,见王婆子瞪她,又老老实实的埋头拌肉,只在她瞧不见的地方偷笑。
“你呀,就是个不服输的!”王春儿好笑地道。
“谁让她这么趾高气扬的,我就是看不惯她那理所当然的样子,从前他们在屋里躲着吃好的,何曾给咱几个尝过鲜,哼!”王清儿丝毫不觉得自己错了。
“行了行了,快把肉挂起来吧。”王元儿嗔笑:“就你有道理。”
张氏确实挺欠揍,就整她那么一下,也无伤大雅,省得有些人蹬鼻子上眼的。
“行,大姐,做好了肉,咱们该去裁缝铺子试试那些衣裳了吧?不合身的就改改!”王清儿又提了一句:“反正今儿没啥事,该是做好了的!”
王元儿看了看天色,便道:“也成,趁这天好,咱们也好买些年货备着。”
年关近了,什么糖果瓜子儿的,也是该备上一些,姑娘爱俏,又是难得一年到头,添点什么也可。
“你们去吧,我带着小弟在家!”王春儿笑道。
“都一起去,把宝来背上就是,他也难得出几趟街。”王元儿却是不依她,这二妹就是性子太静了。
王春儿想了想,便也答应下来。
姐妹几个梳洗穿戴一新,便逛去了镇子上。
王家先后死长子,后死长媳,前后相隔还不到半年,这在镇子上是谁都知道的,对王家的境遇唏嘘感概的自是不少,人死如灯灭,倒是一了百了,所以对王家几个孤儿也是印象极深。
自打王元儿的娘也死了后,姐妹几个就不曾齐齐的出现在人前,尤其是王春儿,走出街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姐妹,不,应该是姐弟五人一同出现在镇上,倒是让人觉得奇怪和意外。
都住在同一个镇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见了面自然都打招呼的。
但这招呼,好像也太热络了些,尤其落在她和二妹三妹身上的目光,那就跟狼看见羊一样的目光呀!
王元儿的眼神掠过拉着自己手的小妹那一派天真的脸上,瞬间明白了。
王家大房四朵金花,除了小妹,其她三个可都是能说亲嫁人的了,便是清儿,虽没及笈,但也可以先定亲呀,等个一两年,就可以娶进家门了!
王元儿哭笑不得,又觉得有些心酸,这还是自己今年一年来做生意后才有这样行情,要是在往年,或者娘亲刚过世的时候,别人估计都避之不及吧!
丧父丧母,命运多舛,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姑娘做媳妇儿,谁知道会不会克着自家?
可如今不同了,她们大房日子过得好,生意也是一块接一块的做,能赚到银子,管它名声如何呢?
果然,这世人还是现实的很,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准没错!
姐妹几个来到裁缝铺子,刘娘子一见她们就乐呵呵的笑了,拿出做好的衣裳,笑道:“正想着送去你们家,这巧就来了。”
“都做好了?我去试试!”王清儿一把拿起自己的那一套橘红的衣裳,溜进了内间。
没片刻,她就穿着出来了,一色的红,裙摆绣着山茶花,夹棉的镶银边褙子,别说,人靠衣装这话是真没错,瞧这么一穿着,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哎哟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来的大小姐呢,真好看!”刘娘子第一个就夸了起来。
王清儿脸红红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家大姐:“大姐,你看如何,要不要改!”
话未完,她就原地转了个圈,左看看右看看,那眼里的笑容都快要溢出来了,别提多欢喜了。
“三姐真好看!”幺妹儿兰儿拍着手掌笑嘻嘻的。
王清儿红了一张脸,咬着唇看着王元儿,见她含笑点头,才放下心来,又对她们说:“你们也快试试!”
这性子不同,选的颜色也大不同,王元儿选了中规中矩的也较为大气的绛紫色,裙子也是与之相配的颜色,只是绣花是海棠。
而王春儿则是秋香色,绣的菊花,至于幺妹,理所当然的选了娇嫩的粉色,活脱脱一朵小花,小弟人虽小,却也给他造了全红的年娃娃衣裳。
几人都穿戴一身在比着,刘娘子看花了眼,再看姐儿几个,都是白皮肤大眼睛,各有各的俏,若不是命运多舛,这样的姑娘家,家门槛铁定要被媒人踏破。
不过即便是爹丧娘死又如何,人家就是有本事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瞧这每人一身,谁家有这么大气?
那王家大丫头可是和那什么锦记做大生意的人,将来这一家子,指不定造化更高!
姐儿几个好像都还没定亲呢,刘娘子心思转了几百回,眼睛一眨,笑道:“瞧你们姐儿几个,四朵金花,各有千秋,干脆就这么穿着家去,好叫咱们镇子的小郎君瞧一瞧这容色。”
姐妹几个都有些脸红,王元儿笑道:“一年到头才做一身新衣裳,这可是要留着过年的时候穿的,可不能弄脏了,咱们换下来再走。”
吾家有女初长成,可以出去显摆是没错,但她也知道财帛不可露人眼,这么齐刷刷穿着新衣走出大街,怕别人不知道你赚了大钱不成?
王清儿倒真想就这么穿着回去,试问哪个姐儿不爱俏?但她也舍不得好好的一身给糟蹋了,这地上都是雪,又有泥,弄脏了咋办?
王元儿付清了银子,又带着妹子们去各个铺子转悠,这年马上就要到了,过年的时候要去外祖家拜年,也得备上些礼品呢!
刘娘子送了几人出门儿,乘着铺子没人,便和隔壁的莫掌柜叨开了:“姐儿几个都生得好颜色,这穿戴起来,不比那敏儿差,我瞧她们也在你这儿买了胭脂吧?”
“买了两盒胭脂,挑了几朵珠花。”有生意,谁不高兴,莫掌柜笑道:“我看这几姐妹,倒比那个去做小的要强,没爹没娘,自个儿赚了银子买花戴,有骨气!”
“这都是逼着长大的。”刘娘子叹道:“爷奶是个偏心眼的,二叔二婶是个不太着调的,她们自个儿要是不自己撑起来,少不得要被搓圆捏扁的,如今看着是放心了。”
“这就是骨气了,我莫娘就瞧得上这样的人儿,那些个以色侍人的,哪能长久,靠山山倒,靠人不如靠自己,你就瞧着吧,我看她们定都是福气大的。”莫掌柜一脸莫测的道。
“也不知谁家有福气娶了这几个姑娘了,惜我家没有合适的。”刘娘子又是一叹,她自己也是生了两个闺女,小儿子也才三岁呢!
“是金花,自有识金人!”莫掌柜忽地一笑。
是珍珠,是鱼目,总会有赏识的人的,福气来的时候谁都挡不住。
第177章 又一年了
过了小年,很快就到了除夕,一年又尽,除夕一大早,就听得远处有鞭炮声儿,王元儿知道,有人已经祭祀拜神了。
倾耳听外头的声响,王婆子正吩咐着张氏做什么,估摸着也是准备拜神的事宜。
往年除夕拜神,王婆子都很是虔诚隆重,王元儿也不敢再躲懒,起了床就悉悉索索的穿起衣裳,而她这么一醒,王春儿她们也醒了。
“幺妹多睡会。”王元儿拍了拍兰儿的头。
王兰儿打了个呵欠,揉着眼睛,道:“不要,兰儿再睡,福多要把爆竹儿都捡光了。”
逢年过节都会放炮,而孩子们总会在那些红纸堆里捡着一个个没烧过的爆竹,继续点了玩。
王家的孩子也不例外,福多和兰儿都还小,都会去捡了小炮玩,王元儿只得道:“别人放的时候你不要走过去,嗯?仔细烧了眼睛和头发了,那可就变丑丫头了!”
王兰儿忙不迭的点头,她才不要变成丑丫头呢!
洗漱完毕,王元儿就率先走了出去,见着了王婆子问了声好,王婆子点头算是应了。
“今儿过年,你们今天别开灶,晚头就在正屋里一道吃。”王婆子发了话。
王元儿愣了愣,哦了一声。
张氏就凑过来,笑嘻嘻的道:“元丫头,你们鸡栏里养的鸡都肥得流油了,今儿就宰了过年吧!”
王元儿听了有些不乐意,倒不是她不舍得这只鸡,而是这二婶总逮着了机会就来占便宜的德行实在让她看不惯。
她还没答话,王婆子就先开口了,道:“瞧你那德行,跟前世没吃过鸡还是咋的,后院里就没鸡了吗?”又冲着王元儿道:“肉菜不用你们这边儿出,帮着做饭就是!”
王元儿哎了一声,张氏满面不甘和肉痛,还想说些什么,王婆子一瞪她,就悻悻的闭了嘴,心中暗付老婆子越来越偏心。
她也不想想,从前这口中的老婆子偏心她们二房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
祭祀年年都一样,郑重,虔诚,也还是由王婆子领着参拜,上香,说着祝语。
佛堂还是那个佛堂,牌位也是那些牌位,只是多了两个,人也少了,去年祭祀时少了爹爹,今年,连娘都不在了。
王元儿看着佛堂供着的一溜牌位,鼻子一酸,眼底有些发热,渐渐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物是人非,大抵就是如此!
“元丫头,在发什么呆,上香呀!”王婆子推了她一把,见她眼圈发红,也不知想到什么,抿起了唇。
王元儿擦了一把眼角,恭恭敬敬的上了香。
拜神后,也没啥事儿,肉菜由二房那边准备,王元儿她们只管吃就是了,但活还是帮着干的。
杀鸡拔毛,烧水下锅,有免费的吃,就连王清儿这不饶人的嘴也消停了,任张氏说多不好听的话,她就是不接话,全当没听到。
冬日昼短夜长,到了晚间,王元儿用大公碗装了两碗饭菜供奉在爹娘的牌位前,又上了香。
“爹,娘,又一年了,吃饭了!”她看着那两个牌位,喃喃地说了一句,又站在牌位说了这一年家里头发生的事,碎碎叨叨的说了半天,直到王清儿来叫,她才去了正屋坐下。
既是团圆饭,少不得由家主说两句勉励鼓舞的话,也无非是安守本分,踏实做人,提点一下后辈,而王婆子就说了一句家和万事兴。
酒香肉肥,你说我笑的,饭桌上好不热闹。
张氏看着王元儿几人你来我往的相互夹菜,满面笑容亲亲热热的,不知怎的便觉得刺眼得很,心中更是吃了山楂一般酸得不行,大房的几个女娃都在,她的敏儿呢??
自家一家子都齐齐整整的在吃饭,可怜敏儿,唐家连过年都不让她回去本家,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庄子上过,还大着个肚子,可怜见的。
张氏眼圈发红,眼泪落了下来,啪的把筷子搁在桌上,倒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大过年的,你突然掉金豆子,哭起来了,这是做啥,不嫌晦气么?
王婆子第一个沉下脸来,她最看不得在这样的年节有人哭丧着脸,况且,这谁都没说她一句,张氏是哭啥子?
“你这是干啥?”王婆子的声音冷得像那窗外的寒风,眼风更像是刀子一般向她嗖嗖的刮去。
王二也是莫名其妙的,眼见自家老娘阴沉着脸,便掐了婆娘一把:“做啥呢你,好端端的哭啥?”
张氏呜哇的一声:“我,我就是想敏儿了!”
得,这还真哭出声来了!
王清儿冲着王元儿挤眉弄眼的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王婆子是气不打一处来,想闺女了就想呗,至于嚎哭吗?
“你想就想呗,再说了,敏儿不好好的么,哭个啥,还不快擦擦泪!”王二也是绝了,又看老娘脸越来越黑,忙道:“大过年的,你别整晦气。”
张氏心一咯噔,瞄了王婆子一眼,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娘,我就是忍不住呀。这大过年的,咱们一家子倒是团团圆圆的,可敏儿呢,她自己孤零零一个在庄子里,唐家都不让她回去过年,这太可怜了!”
原是为了这事!
王元儿默默地夹了一块鸡肉咬着,早几天王敏儿来信,倒是想着过年回来唐家过,可惜唐家压根不让她回,美其名天气冷,她肚子也大了,瞎折腾的话对胎儿不好。
这也就算了,唐家也不让那唐修平过去陪一下,就让王敏儿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庄子上。
是挺可怜的,可这也是她自己选的,吃得咸鱼抵得渴,既然选了这条路,那就得忍着受着!
王婆子啪的放下了筷子,道:“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她自个儿过年,也是自找的,当初要不是……唐家不让回,你又能咋的?要拿着棍子去唐家打一架不成?她不回来,过些天你就不能过去瞧瞧她?”她看了一眼在坐的孙儿孙女,到底没说下去,只寒着声道:“你吃就吃,不吃就给我出去,别在这哭哭啼啼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清净。”
张氏一噎,也没敢再哭,只是那眼睛里,满是不满,可不满也没办法,这个家,也没轮到她当呢。
“娘,别理这婆娘,她就是眼浅,来,儿子敬您一杯,祝您长寿百岁。”王二拿起了酒杯,在脚下踢了张氏一脚,狠打了几个眼色。
张氏吃痛,却也不得不拿起酒杯:“娘,媳妇也敬您。”
“你们不气我,我倒是会长命百岁的!”王婆子哼了哼,但到底也拿起了酒杯喝了。
“吃饭,吃饭,元儿,你们多吃点。”王老汉招呼着,将刚刚那不好的气氛给散了去。
吃过团圆饭,便准备着守夜,王元儿姐妹几个先安排宝来他们睡觉。
“想不到二婶还敢哭上一下,真是的,王敏儿不能回来过年,不早就知道了,非要在这时候哭,也不怪得阿奶给她排头吃。”王清儿说道,正是高兴的时候,你突然的哭,谁都不高兴,尤其阿奶这样信佛的,这不给她找晦气么?
“到底是嫡亲的闺女,哪能不心疼?”王元儿叹了口气。
张氏是真疼王敏儿,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又是唯一的女儿,如今女儿自己大着肚子孤零零的过年,哪能不心疼?
“唐家也不厚道,回来过个年又咋的了?”王清儿心本就不坏,想到王敏儿的处境,也有些不平,更别说,王敏儿还怀着他唐家的骨肉呢!
“别忘了,唐家正月就要娶新妇了,怎么可能会让王敏儿回来?人多嘴杂,她肚子都那么大了,要是出了啥岔子算谁的?”王元儿道觉得唐家不让王敏儿回来是正确的,马上就要娶新妇了,怎么会让一个通房丫头在跟前晃,不管是冲撞了新妇,还是冲撞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是两不美的事。
王清儿闻言唉了一声:“这么嫁,也太憋屈了!”
“所以咱做人要堂堂正正的,嫁汉也要经过三媒六证,姑娘家更要注重清誉,不要随随便便的就……”王元儿趁机教导。
王清儿尖叫,躲到王春儿后头:“二姐救我,大姐又要念紧箍咒了!”
王春儿扑哧一笑,指着她的额头道:“该,看你这个泼猴还敢不敢胡来。”
“好姐姐,这大过年的,就饶了我吧!”王清儿装模作样的打揖请福,把两个姐姐逗得不行,笑着去挠她的胳肢窝,把王清儿挠得满屋子蹿,笑声传得老远。
姐妹几个打闹了一会,又去陪着王婆子他们守了除夕年夜,吃了饺子,毫无意外的,大家伙都吃到了包着铜钱的吉祥饺子。
十二时,各家各户都烧响起了迎新炮,王家也烧了一个六畜兴旺的爆竹,迎来了新年。
王元儿拥着被子躺在床上,听着外面传来的鞭炮声,迷迷糊糊的阖着眼。
前世的画面,今世的经历,如走马观灯一般在脑海中会放,伤痛,悲苦,欢乐,最后定格在如今,归于平静。
时过境迁,又一年了!
第178章 春儿亲事
大年初一,王元儿姐妹几个全部换上了一色的新衣裳,前去正屋给王老汉王婆子两老口行大礼,磕头。
“阿爷,阿奶,新年好!”
由王元儿领头,五姐弟齐刷刷地跪在地上,就连懵懂的才刚学会跌跌撞撞走路的小宝来也被他二姐压着小头颅跪在地上。
王老汉和王婆子对视一眼,打从这姐妹几个进来的时候他们就晃花了眼,毕竟这一年了,头一回才看见大房的人穿着鲜亮的衣裳。
而人靠衣装,姐妹几个这般穿着,竟让他们有些不敢认了。
这哪像庄户人家的丫头,富家女也不过如此!
王老汉心中轻叹,王婆子则是抿着唇,眼神复杂。
“乖,都起吧!”王老汉应了好。
王婆子则是每人给了一个红封,嘴里也说了几句吉祥话儿,目光落在王清儿身上红艳艳的衣裙时,顿了一下。
王元儿注意到了,便道:“今天新年初一,我们就穿了新来给爷奶拜年,明儿就不穿了,等过几天真正除服后再穿。”
当朝服丧守孝,一般要守三年,尤其是官员,必须丁忧服孝,但在民间,尤其是寒门小户,并没有那么大的规矩,当然,一定要守足三年孝的,也不是没有,但毕竟庄户人要讨生活过日子,并不会守得足足的。
所以,王元儿他们守孝也随了长乐的旧俗,守个一年就算全了孝心了。
梁氏是去年正月初六去的,到初六也才算一年,王元儿特意问过老一辈的人,差几天也无大碍了,所以大年初一换了新图个吉利,等到初六后除服,再换常服。
王婆子也不甚在意,王元儿姐儿几个陪着说了一会子话,又给前来请安行礼的二叔二婶拜了年,便走了。
初一初二不出门,孩子们就在彼此相熟的人家窜门,拜个年讨个红包,算是热闹了。
正屋,王婆子和王老汉犹在浸在大房几个孩子带来的视觉冲击中,两口子碎碎叨叨的说了起话。
“老大两口子都早早就去了,大房没个主事的,这几个丫头的亲事少不得咱们张罗,元丫头和春丫头翻了年都十六七了,你就紧着些,给留意一下,别拖成了老姑娘了!”王老汉叹着气道。
王婆子轻哼一声:“元丫头是个心里头主意正的,你还不知道?就拿那李地主那个事……”
“李地主那叫什么亲事,年岁都快赶着你我了,换了谁都不愿意!”王老汉打断她的话,道:“还是那个德行,见着一个喜一个的,幸好早早的知道他那德行,不然,这人都在火坑里头了!”
王婆子一噎,强忍着气道:“我并不是说他那个人,而是就事论事,她那会子多硬气呀,摆出了一副亲事不用咱管的派头,我还要腆着张老脸去贴冷屁股呀?”再想到王元儿还请出外祖来撑腰,更是酸溜溜的道:“再说了,那丫头对她姥公姥婆比对咱还亲呢!”
“成了成了,若不是那李地主不靠谱,她那会请了亲家来?”王老汉听了也满心不是滋味,道:“这事儿多过去好些日子了,也就莫再提,还是紧着替她们相看相看人家,总不能自己丫头去找吧!”
王老汉今儿瞧着大房几个丫头穿戴一新,才有孙女们都长大了的感觉,又想到她们的亲事还没着落,这才提了这事,不然,哪家的当家主会主动提这种该婆娘张罗的闺阁事?
王婆子嘀咕几句,最后才将将应下来。
大年初一,王元儿她们的铺子也没开门,但也有人来给她们拜年了,来的也不是谁,而是那租住在赵家小院的候彪,还有他闺女候丹。
“过年好,丹儿给元姐姐,春姐姐拜年。”小丫头穿了一身的红,奶声奶气地给王元儿她们拜年。
“哎,丹儿也过年好!”王春儿见着她,心里是软成了一摊水,拉过她,直接抓了一把糖塞她手里。
这两父女住了这么些日子,走动间也熟了,很多时候,候彪若是上山去打猎或者去做短工,就会把候丹放在王春儿这边,让她帮照看着。
而王春儿,本就是照顾自己的弟弟,丹儿也是三四岁的样子,个性也乖巧,看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也没说不,就应了这个忙,只要在她们家,就和小弟还有兰儿一道玩。
所以,王春儿对丹儿也是跟对妹妹一般喜爱的。
孩子心性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和谁好,这王春儿一给糖,就乖乖的倚在她怀里,剥起糖纸来。
王元儿和候彪说了几句话,回过头来,就看到了这么一幕。
丹儿剥了糖纸,将那颗糖塞到王春儿的嘴里,喜的那丫头直接在她小脸上香了一下。
这画面,怎么看着就跟……
母亲和女儿一样!
王元儿嘴角的笑容一僵,故作不经意的看向候彪,他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瞧着两人,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儿。
“丹儿倒是不怕生!”王元儿故作笑呵呵地问:“可是和谁都这般亲?”
候彪回过神来,笑道:“并不是,她自幼丧母,心里头敏感得很,极为胆小,和春儿姑娘倒是亲得很。”
王元儿皱了一下眉,道:“她娘……”
大年初一,问这些好些不太妥,王元儿正想道歉,候彪就回话了。
“在她一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了。”候彪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
“抱歉!”王元儿有些懊恼,再心急,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呀,多不吉利。
候彪却是爽朗一笑,见她眉间踌躇又懊恼的,再看王春儿她们,仿佛有些明了,便招过丹儿走了。
丹儿和王春儿彼此都有些不舍,王春儿还道:“今儿是大年初一,也没别的地方去,你们又是外边来的,让她在我们这和小弟他们玩也有伴儿!”
候彪倒是想的,但看一眼王元儿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便笑着辞了。
待他们一走,王元儿就拖过一张小凳子坐到王春儿跟前,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大姐,你这么看着我作甚?”王春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脸花了?”
“我看你和那小丹儿倒是挺处得来,你挺喜欢她的?”王元儿看着她问。
王春儿失笑:“她长得那么周正有趣,大姐你不也挺喜欢的么?”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丹儿来家里玩也不是一天两天,家里大大小小的谁不喜欢她?
“可我看她最是黏你,这咱们知道的也就罢了,若是外人不晓得,就你们刚刚那亲热劲儿,都怕以为你们是母女俩了!”王元儿声音有些儿急。
王春儿愣了一下,随即,脸涨成了猪肝色,站了起来羞道:“大姐,你都说什么呀!”
丢下一句,她就匆匆的回了东屋,脸上滚烫一片,大姐真是的,什么母女俩,这……哎!
王元儿追了进来,看她脸红得都快要滴出血来了,羞得不行,心里不禁又急了几分。
她一屁股坐在王春儿身侧,满腔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憋出了一句:“春儿,你,你该不是对那候彪起了什么心思吧?”
她紧紧地瞪着王春儿的眼,生怕漏过一丝一点的情绪,心里更是高高的揪起。
王春儿一听,先是怔了怔,才红着脸又羞又恼的道:“大姐,你越说越离谱了,这,我怎么会!”
她这个反应,却没让王元儿放心,反而是更急了,一把拉过她的袖子就开始念。
“春儿,你可别犯傻,先不说那候彪是个什么来路,咱们都不知道,他还是个鳏夫,身边又带着个丫头,你,难道想当填房?不成,这肯定不行,我不同意!”王元儿说到最后,是满面的认真。
王春儿哭笑不得,道:“大姐,你真想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就是帮他照看一下丹儿,哪就是你想的那样了?”
“你别糊弄我,你长这么大,见过多少人,帮过谁缝补衣裳?春儿,后娘不好当,如今咱家也赚到银子,依咱的条件,寻个身家清白的郎君,完全不是问题,犯不着去当那后娘。”
王春儿被说得脸好生臊热,又不会道:“大姐,你真个……你再说,我可就要恼了啊!”
王元儿一噎,见她是真恼了,便道:“好,好,我不说,但是……行行。”
王春儿的脸色这才叫好看起来,王元儿瞧着了,才又道:“咱不说他,但春儿,这翻过了年,你就十六岁了,也是时候相看人家了,你说说,想要个什么样的郎君?”
王春儿有些转不过弯来,听明白了她的话,也有些茫然,要个什么样的郎君?
她并没有仔细去思考过,只是,脑海中,却忽然现起候彪那爽朗的笑脸来。
王春儿忙低下头,掩住自己有些慌乱的神色,道:“大姐,我不急,你都还没嫁呢!”
“大姐都说过,这两年是不嫁的,你忘了?你却不同,今年也十六了,再不急,可就要成老姑娘了。”王元儿摇着头道:“等开了年,咱们就叫朱媒婆留意留意,嗯?”
“大姐……”王春儿皱起眉。
“就这么说定了,我出去转转。”王元儿不容她说不,飞快的走了。
填房,哪里是好当的,她可要仔细给春儿相看一个好儿郎才行。
第179章 姥婆提点
过年也就除夕和元宵最热闹,其余的日子便是你来我家拜年,我去你家拜年,礼尚往来。王元儿姐弟几个父母皆亡,走亲戚的事自然就落在他们姐弟头上了,而这亲戚,也就只外祖一家了。
往年前去外祖家拜年都是初二初三去,因为要除服,所以王元儿他们干脆除了服再去,左右过年没啥事,还可以住上几天陪陪外祖他们。
于是这一缓,就到初十这天,姐弟五人才齐齐来到了石龙镇的外祖家。
“日盼夜盼,可把你们给盼来了。”姥婆梁婆子早早就等在了门口,一见姐儿几个下了车就迎了上来,再看她们都穿戴一新,不禁眼圈泛红。
王元儿她们亦然,这有些日子未见,心里头自然是激动的,而且除了王婆子他们,外祖算是他们姐弟几个仅存的亲人了。
舅母看她们都要哭上了,忙的劝进了屋,这大好的年节,可不能在大街上哭上呀!
进得正屋,由王元儿领头,姐弟几个恭恭敬敬的给姥公和姥婆磕头行了大礼。
梁婆子忙不迭的叫起,眼光又落在王春儿怀中胖嘟嘟肉乎乎的宝来,眼睛顿时一亮,走过来抱上:“哎哟,我的乖孙孙,快让姥婆好生瞧瞧。”
“宝来,这是姥婆,快叫姥。”王春儿连忙引导小弟。
这小弟会走后,有一天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姐字儿,姐妹几个干脆就教上说话了,一岁的孩子,现在也会叫几个单字了,比如姐,这也是叫得最多的,但也就是一只单字的叫罢了。
小宝来对梁婆子也不甚熟悉,可小家伙也不怕生,只含着手指头,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看得人心都软成一摊水。
“这是姥婆,给你好多小衣裳的。”王元儿也引了一句。
众人都看着他,梁婆子更是满眼希冀的看着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外孙子,盼着听得一声姥婆,这可是她那苦命的女儿丢了一条命才生下的金疙瘩呀!
就在大家都逗着宝来,盼着时,小家伙嘻嘻一笑,和着口水叫:“婆。”
虽然叫不全,但梁婆子却是满心欢喜,哎了一声,在他脸上狠狠的香了几口,一个劲地叫着乖孙孙,心肝肉儿的。
“这是姥公。”叫过了梁婆子,王元儿又指着梁秀才。
梁秀才坐得极端正,眼睛颇紧张的看着小外孙,小家伙这回很给面,也叫了一个公字,把梁秀才喜得眼睛全涌满了笑意。
所有人都坐了下来,梁婆子见她们都穿着新衣,心知也除服了,便问了几句,王元儿自然把过程都一一说了。
陪着姥公姥婆碎碎的说了好些话,无非就是家里的琐碎事,梁秀才就不听了,抱着宝来出去溜达。
而王清儿和兰儿也呆不住,找着表弟表妹的就去玩了。
“来来,坐姥婆边上来。”梁婆子招呼着王元儿和春儿姐妹俩。
姐妹俩乐得和姥婆亲近,应声坐到她边上去,一边一个搂着,嘴里灌了蜜似的说着甜语,把梁婆子哄得笑逐颜开。
“你瞧你们来了,娘多欢喜,平素你表弟他们怎么逗,她都没如今这么开心呢!”舅母方氏故作吃味的说道。
王元儿咯噔一下,看过去,见她是故作吃味,才放下心来,佯作讶道:“姥婆,舅母今儿莫不是喝了一坛子陈醋?咋闻着味儿这么酸呢?”
方氏愣了下,随即上前去掐她,笑道:“这丫头,嘴皮子越发利索,看我不撕你。”
王元儿连声求饶,也是梁婆子止了才停了下来。
“家里头的天天见着,比不上她们一年半载才见一次的,心里自然也是念着的,又……”梁婆子没说下去,可谁都知道那是个什么意思。
无非是说王元儿他们姐弟几个身世坎坷可怜罢了。
方氏见气氛有点儿伤感,便朗声道:“娘,这大过年的,元儿他们几个难得来,干脆多住几天,我去拾掇屋子,再烧饭?”
“自是要的。”梁婆子一手拉着一个,道:“你们也不许那么快走,就陪陪我这老婆子。”
王元儿笑着应了。
“我去帮舅母拾掇吧。”王春儿也是个闲不住的,便也跟着方氏出去了。
这正中王元儿下怀,她正好和梁婆子说说春儿她们的亲事。
这还没等她先开口,梁婆子倒是先说上了这事了。
“这一眨眼,你们就都成大姑娘了,这日子过得快,你娘也去了一年了,从前就说是守孝,现在也除了服,你们的亲事可就要张罗上来了。”梁婆子看着她,语重心长地道:“你也别觉得羞,这姑娘大了,谁都要经这一遭,你娘在的话,这些话自然不好和你说,可如今也是没办法,你是长女,家里大大小小都得靠你自己担起来,顾不得害羞。”
“姥婆,我也没害羞,也想和您说说这事呢。”王元儿抿唇一笑道:“二妹今年也十六了,姥婆您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给留意着相看相看?”
“行,我也留意着,你阿奶阿爷他们怎么个意思?”梁婆子又问。
王元儿摇摇头:“我也不曾和他们说过这事。”
虽然这一世的爷奶并没有用她们姐儿几个去换什么利益,但有了前世的经历,她潜意识里就是不想阿爷阿奶插手她们的亲事,怕就怕会和前世一样,落个不好的下场。
“你是个心思重的,咱们虽说也能给你们做主,可到底是外祖,比不上你阿爷阿奶他们名正言顺,你爹娘都去了,三书六聘的还是得依靠着他们,你也别钻死胡同里了,你阿娘的事,哎,万般皆是命。”
梁婆子以为她还是在怨王婆子他们不作为,所以梁氏才会早亡,连带着如今说亲的事也不愿意跟他们提。
“姥婆,我都晓得的,就是想着有合适的就跟他们说说。”王元儿心中微暖,靠在她肩上,汲取着姥婆传来的温度,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她也想有个长辈依靠,不用事事都要自己扛,她也觉得疲累啊!
“你知道轻重就好。虽说你们都分家了,但女儿家的亲事,始终要长辈操持,没有自个儿张罗的。你阿爷阿奶在,自然也是由他们帮着张罗,要是他们都不在了,也只能靠你们二叔两口子了,比起你二叔两口子,你阿奶他们还好些。”梁婆子是满心瞧不上王二两口子,尤其那张氏。
王元儿点了点头,她又何尝不知道,所以才觉得这人生无奈。
“是了,我听人说你那二叔的女儿给那啥唐家做妾了?这是个什么事?好好的姑娘,咋就自甘下落去给人做小?”梁婆子忽而又想起一事,问王元儿。
王敏儿的事本就不好宣扬,所以王元儿也没和外祖他们说,一来,没过来探望外祖,二来,要是写信上又怕被人知道了,干脆就没说。
如今梁婆子问起了,她就附在她耳边将王敏儿的事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梁婆子听了,脸色可谓五颜六色,十分难看,末了才冷笑:“真真是臭瓮出臭草,是什么样的娘,就养出什么样的货色,自己是个不着调的,养出的丫头也是个不要脸面的。”
王元儿默然,对于二婶的为人,她实在不敢恭维。
“如今那丫头给人做了小,也算是她捡了一条小命,不然的话,等浸猪笼吧。”梁婆子冷哼一声,又想到王元儿几个,不禁一阵后怕,抓住她的手道:“幸得这事掩了下去,不然的话,你们姐儿几个可就要被那起子遭瘟的给连累了。”
一个家族出了这样的人事,要是被传出去了,一准会连累家中其余的姑娘,尽管不至于死,但名声也不好听了,谁个愿意自己蒙上不守妇道这样的名声?
所以这样的事,绝对要杜绝。
王元儿笑了笑,道:“这事都过去了,不说也罢。”
梁婆子点点头,但很快就皱起眉,抿着唇道:“不,这事还没过去,那丫头再过几个月就生了,难保没有人会猜想到,王家算是人少,可唐家呢,人多嘴杂,要是有个人嘴巴不严,给一传就不得了。”
王元儿也皱眉。
王家是人少,可唐家里这么多人,尽管被上面的下了禁口的,可这世上,也就是死人才不会开口,要是一个不察给说了出来呢?
“看来你们几个的亲事是要快些定下来了,不然的话,这事万一被人捅了出来,也就难了。”梁婆子道:“也不只是春儿她们的,你的事也犹为紧要。”
王元儿赶紧将之前推辞王婆子那套说辞给拿了出来。
梁婆子语塞,没好气地道:“你这丫头,那就是推搪的,再说,先定亲,慢慢在成亲就是,你可都十七了,不能再拖了。”
王元儿连忙的搂着她撒娇儿。
晚间,梁婆子又将王家二房的事给梁秀才说了,气得梁秀才大怒:“王家的家教真是掉粪坑了,怎么教的丫头!”
“这事就甭说了,还是给留意则个,趁着这事没被捅出来,有合适的就相看,好过捅大街上了才去说亲的强。”梁婆子劝道。
梁秀才自是应下不提,第二天就找了同僚吃酒,打听哪家有好儿郎配自己的外孙女儿。
第180章 春儿恼了
王元儿姐妹几个在外祖家足足住了五天,才带着大包小包回长乐镇,毕竟过两天就是元宵了,王元儿也要在作坊管事,不好久住。
梁婆子他们自然百般不舍,但也知道不可能长留他们住着,便也千叮嘱万叮嘱的送上马车。
“你放心,一有消息就写信去告儿你。”梁婆子拉着王元儿的手说道。
她说的是给王春儿找亲事的事儿,梁秀才这些天活动过,也没打听到合适的,便是有的,在听到王元儿她们的身世,也就迟疑了,隐晦的说要见过人再作打算。
这有迟疑,自然就没必要,梁秀才也不是那起子要巴着人脸的人,当即就拒绝,这么几天下来,也没寻着一家好的。
王元儿知道这事急不来,便笑道:“不急呢,结亲结的就是两姓之好,不然就是怨偶了,咱们慢慢来,总有合适的。”
梁婆子也是这般想。
挥别了外祖一家,马车向长乐镇驶去,王清儿坐在王元儿身侧,一脸的八卦问:“大姐,这几天老见你和姥婆她们凑在一块嘀咕,说啥呢,还避着咱。”
“说啥,当然是说啥时候把你这皮货给嫁出去。”王元儿半真半假的说道。
“那得要给我找个俊俏的哥儿,家里吃喝也不愁的,嫁妆也要给我准备多点儿。”王清儿倒也不脸红,大咧咧的道。
“好个没脸没皮的小娘子,羞不羞啊。”王元儿好笑,掐了她腰间一把。
王清儿笑着躲闪,王春儿也笑,却是看向自家大姐,欲言又止。
回到长乐镇王家,王婆子见他们回来了,皱眉说了一句:“怎的住了这么久。”
“好了,他们和亲家也是久不见了,多住几天有啥事?”王老汉在一边替王元儿他们说了两句。
王婆子微哼了一声,也不再说啥,扭身进了屋。
这元宵未过,长乐镇十之八九的铺子已经打开门做生意了,王元儿也很快投入作坊上的生意去。
而与此同时,她悄悄找到朱媒婆,塞了一个红包,托她给王春儿找一门称心如意的亲事。
媒婆嘛,哪有生意上门不做的道理,而且王元儿这出手也大方,还隐晦说了嫁妆什么的都不会少于五十两,这朱媒婆可是卯足了劲了。
于是,朱媒婆这一走动,长乐镇上的人就很快知道王家的闺女要说亲了。
王婆子得知王元儿自己找了朱媒婆的时候,整日黑着一张脸,对王老汉道:“你瞧瞧,你瞧瞧,她哪有拿咱们当长辈看,谁家的姑娘自己寻了媒婆来说亲的?”
王老汉叹气,烟抽了一袋又一袋。
张氏无不幸灾乐祸,对王元儿道:“翅膀可真长硬了,亲事都自个儿作主了。”
王元儿懒得理她,想了想,还是去了正屋,先是认了不对,后道:“到时候这说媒相看的还得阿爷阿奶帮着张罗主持。”
王婆子沉着一张脸,道:“你主意大,哪用我和你阿爷张罗,你自个看着办就是了。”
听说是为王春儿的事,王老汉心里的疙瘩少了些,便道:“长姐如母,你关心底下妹子们的事也无可厚非,可你都还没有着落,爬过你头……”
王元儿心中早有说辞,道:“我却是不急,有合适的再看也不迟,再说了,我这两年不是不好说亲么?倒是春儿,今儿十六了,再拖着也不美,寻着也合适。”
王婆子轻哼几声,不作声。
王老汉暗中推她几下,她都不理,只好道:“那若是有消息,你再来说说是啥样的人家。”
王元儿知道王婆子是恼了,但并不打算多说啥,便告了辞。
“你看你,与你说不是,不与你说,又摆着个脸在那。”她一走,王老汉就说起了王婆子。
王婆子眼一瞪:“她这是先斩后奏,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她就是怕咱在后头说她不是呢!”
王老汉听了就叹道:“这些年,咱对大房的态度如何,你也心中有数,她们和咱离心也是该,如今还叫着咱爷奶,你难道非要整得离心离得才罢休?老大两口子都不在了。”
王婆子嘴一张,到底没说出反驳的话来。
外边的人都知道王家闺女到年岁说亲了,这还是王家大房最温柔贤淑的二闺女。
王家大房的几个丫头,长乐镇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品性,长女精明能干,二丫头的生性温和,女红做的也好,还贤惠,三丫头泼辣,这比较下,那二丫头都是许多主家婆中意的媳妇儿。
再得知那嫁妆也不会少,这打探的人可就多了,王清儿对自家二姐挤眉弄眼的好不得意。
王春儿是又羞又恼又急,羞的是自己也到了嫁人的年岁了,恼的是大姐都不和她说一声,就找了媒婆,人人都晓得了,自己是最后才知道的那个。
“大姐,你怎么就不与我说,就,就找了媒婆呢?”王春儿气急败坏的找到王元儿。
王元儿道:“这不是只让人留意着吗?你年岁也不小了。”
“可是,你也该先和我说一声啊。”王春儿跺着脚涨红了脸。
王元儿看她急得眼圈发红,道:“我就是想着有合适再与你说,没想着你……”反应这么大,她没说出那话,只小心翼翼地问:“你,你气大姐了?”
“我……我……”王春儿越急,脑子就越乱,最后跺跺脚,跑了出去。
“哎,春儿,春儿……”王元儿追了几步,身后被扔下的宝来适时醒了哭了起来,不得已,只得先哄小的,心想,难道自己做错了?
却说王春儿气呼呼的从家里跑了出来,漫无目的的四处走动,一边想着自己的事,心里自觉得委屈不已。
大姐也太专横独断了,事关自己,怎么就不和自己商量呢,这还是自己最后才知道,是不是真等来了相看的人家,她才会告诉自己?
王春儿越想越不是滋味,越想就越觉得委屈,眼圈发红。
“春儿姑娘?”
忽地,有人叫住了她。
王春儿一抬头,愣了一下,原来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赵家小院来了,叫她的正是候彪。
“侯大哥。”不知怎地,见着他,王春儿那强忍着的眼泪一下子就滑落下来。
候彪吓了一跳,连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看她哭,就有些手忙脚乱的,道:“你,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和我说,我给你教训他去。”
他手足无措,王春儿看着却是笑了出来,和着眼泪一道,便擦了泪摇摇头:“没事。”
候彪看她笑了,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一会才道:“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王春儿往里看了下,想了想便点了点头,走到院子的一张木凳子坐下,左看右看:“丹儿呢?”
“她在屋里睡了。”候彪回了一句,又进了屋,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她,坐在不远处。
王春儿拿着手上的碗,有些尴尬,久久才问:“有些日子不见你带丹儿去我们家玩了。”
候彪顿了下,道:“这些天我有空当照看。”
王春儿喝了一口水,看过去,见他拿着一件衣裳,手里却是拿着针,不由愣了下,放下水,走过去:“这,你怎么自己缝补呢?”又看那个补丁,一个口子,补得跟狗啃似的,便抢了过来,碎碎念:“你一个大男人不会针线,拿来我帮你就是。”
“这,老是麻烦你,也不好。”候彪有些讪讪,看她低着头穿针引线,想到外头镇民的传言,脑中一热,脱口问:“听说你要说亲了!”
王春儿的手一抖,针刺在指头,冒出一点血珠,忙的塞进嘴里吮着,一会才道:“你,你也知道了?”
候彪点了点头。
王春儿苦笑,也是,长乐镇有多大,这传来传去的,谁不知道?
候彪看她神色落寞,不似是高兴的样子,便问:“你,你不高兴?”
王春儿摇了摇头,看着手上衣裳的一点,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我恼大姐没和我商量一声,就先找了媒婆,人人都知道了,我都不知道。”
“她,也是为了你好,长姐如母,你多体谅她。”候彪久久才从喉头挤出一句。
“我自是知道,爹娘早逝,过去一年,大姐既当爹又当娘撑着这头家,我知道她辛苦,可是,可是……”王春儿心一急,道:“她也该和我说一声,怎就瞒着我了呢!”
“这姑娘说亲,自然是要千挑万选,我知道,那些大户人家里头,这事没成,都不和姑娘说的呢,许是她怕你害羞,你又是那样娴静的性子。”
听他夸自己,王春儿脸上一热,低下头不作声,手上飞快的穿针走线。
候彪看着她的侧面,张口欲言,却又觉得不好这么问一个姑娘家,便将到嘴里的话压了下来。
“二姐,二姐你怎么跑这来了?”王清儿远远的看到王春儿坐在院中,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道:“大姐说你生气跑了,又找不着你,都急的快哭了。”
王春儿也没多生气,一听这话,就站了起来:“我,我就是随便走走。”
王清儿奇怪的看她一眼,又看看候彪,道:“快回家吧,可要把大姐急死了。”
王春儿哦了一声,又将手中的线头给咬断了,交还给候彪:“侯大哥,下回要缝补衣裳,还是来找我吧。”
候彪哦了一声,看着她被那鬼精的三丫头拉着走了,再看看那刚被她咬断的线头,手指摸了上去,像是触电般缩了回来,皱着眉抿起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