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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骨藤花:1
最美好的,往往是初遇时的心跳与悸动,春花秋月,两两相望!不在乎海誓山盟,不奢求地老天荒,这一刻的怦然心动,足以燃尽整个青春去守候……。
然而,很多时候爱情会来得措手不及!一刹那、一刻钟、一个恍惚,它就已经以某种方式寄生在你的生命里。你会感到美好或者痛苦、会开心或者烦恼、会幸福或者愁思满腹……。
爱情的不期而遇是柄柔韧的剑,它的华光异彩让你陷入迷途,越攥越紧,你爱不释手,你遍体鳞伤!放手,是一味苦口的药,没有什么比这一刻更加苦楚,没有什么比失去他还要伤痛。但是病入膏肓的你无从选择,无从抵抗……。
……
王珊又给自己灌了杯啤酒,一把抹掉嘴边的啤酒沫,摆着手说不能再喝了,继而却又给杯子斟满。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高中的闺蜜赶暑假来见自己。自从进入北京的这所大学,王珊就开始思念当年的死党,这一思念就是一年有余。终于,那个富二代女孩摸上了门。
好像没有什么比酒肉更能表达这一刻的喜悦,俩人高杯换盏,喝的淋漓尽致,也喝的昏天地暗。王珊醉眼迷离地凑着文锦的手腕,炙光灯下蔚蓝色的玉镯子终于挤了上去。
这时候王珊才志得意满地朝痛红了脸的文锦咯咯咯的傻笑起来,拍着胸脯说:“带上这个镯子,我保证你能嫁得出去……咯……”
文锦一筹莫展的晃了晃手臂,再看王珊时已是多了几分同情,窃笑一声按住王珊的酒杯说:“大珊,你真喝大了。我敢保证,等你酒醒的时候,肯定要后悔!”
王珊瞪足了眼睛盯着文锦的脸:“小锦,你太小瞧我了!”
说着,王珊一把搂住文锦的膀子,视线晃悠一圈落在文锦的胸前,坏笑之下又说:“主要还是担心。你说,这才一年没见,你身上就发生了突越性变化,长此以往,我还能认得你吗?这个镯子送给你,三十年、五十年……镯在……人还在……”
见王珊已语无伦次,文锦低头看了胸前一眼,有些哭笑不得“我还是送你回学校宿舍吧!”
“回什么宿舍?我还没喝完呢!”王珊醉态朦胧地抱着酒杯,埋脑晃头。
说起来王珊的酒量实在不行,文锦担心她会出事,决意要送王珊回宿舍。不过,文锦的这一份担心倒不是怕王珊酒后受人欺负,相反,她担心喝醉酒的王珊会去欺负别人。
高中时期的王珊是个我行我素的侠客人物,男生看见她会头痛,女生看见她会绕道,就连班主任都得礼让三分的女中豪杰。很多男生没有逾越的校规都被她突破了,最严重的一次因为打架差点被学校开除。而离谱的是,这样的性格却没有影响她的成绩,高考结束后王珊的名字就被印在横幅上挂满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成为招收新生的活招牌。
能够和王珊成为死党,文锦自然也是这样的人,平时大大咧咧,说话能用喊的尽量不会慢声细语的去说。不过文锦没有王珊的好命,高考结束后读了当地的一所大专学校,对考进北京上学的王珊也是羡慕而又佩服。
所以,这时候的文锦面对王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心境,在这里和王珊聚一聚、喝个酒、追忆一下高考前的同壕奋战,却还是发现曾经的友谊因为一场考试后的差异和判决,早已分崩离析。
这份友谊已经在各自不同的环境下面临腰斩,她们也在彼此的生命里渐行渐远,又岂是一枚玉镯所能挽存的?
学校门前的威严气息让文锦有些怯步,她拐着王珊的胳膊走到这里颦蹙间踧踖踌躇,最终还是放开王珊,
离开霓虹灯下的喧闹,假期中的校园反而让王珊清醒很多,走过寂静的香樟林和死沉的教科楼旁,半壁人工堆积的假山深处只有星星的灯光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在这里远离篮球场和话剧楼,就连秋天吧的蛐蛐到了这里也只能低声窃语,生怕惊扰了角落里谈情说爱的校园情侣。
有人把这里视做‘爱情海’,是一个适合风花雪月和伤风败俗的地方。
也有人把这里叫做‘英语角’,学霸们会选择这里刻苦研读。不过也不缺乏一些打着读书的幌子,携一本教科书仍旧干着风花雪月和伤风败俗行径的寂寞男女……。
总之,这是一个隐秘与安全的地方。——幽静的夜晚承载着无数秘密与私情的角落。
你可以带着情侣在这里亲嘴,也可以安安静静的在这里读书。当你想家了、受挫了、失恋了,可以一个人坐在这里的石凳上哭一场、骂一场、伤秋悲春的怨一场。
也可以睡一会、听首歌、安安静静的看着湖水的波泞放释自己。
好像这潭每天都要进行人工净化的湖水是具有魔性的,注视久了,水浪就会冲进你的五脏六腑,携走一切悲伤与消极的恩仇。
王珊习惯性的拿出手帕覆在石凳上,脚下的地灯投射出诡异的光辉,给她一筹莫展的脸上贫添了一份冰冷的妖娆。
但很快她又微微侧了侧脸,舒展的眉头蹙起一道绮倪。
王珊原本是想在这里安静的坐一会,不远处有个女生背英语,恬美的声音很耐听,每个单词从那里发出来仿佛都是美妙的音符,天籁般让人舒适。可此时她的声音又截然而至,伴随着美景也迅即灼色。
冲散它的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像是示好又像是示爱。
……原来又是打着读书幌子来这里搞风花雪月的情侣!
王珊不想在这里听别人的花前蜜语,正想离开,起身间却又听到那女子惊异的问了句:“你们想干嘛?”
王珊的眉头一紧,心想这是什么个情况?难道那不是情侣?
在遭遇文锦事件之前,王珊一直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开朗少女,大大咧咧的她,眼里也早就不把自己当个女生了,别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偷看男生的时候,她却在为某个人强出头而和男生打架。虽然都是些懵懂时期的乌龙,却足见这人骨子里的‘侠肝义胆’和不屈意志。
不过,也是因为这些,让她很难找到相投的朋友。宿舍里的同学看不惯她的不拘小节,而她也看不惯她们的磨磨唧唧。
但成为朋友却也不一定就得臭味相投,这一天王珊的‘英雄救美就’促成了她与赵丽大学四年的铁党闺蜜,而赵丽就是一个与她性格背道而驰的内向女孩。
王珊循着纠缠献媚的声音趔趄往前,很快就看到三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在调戏一名女生。女生长得很好看,怀里紧紧抱着英语课本羞愤地抵着头,显得很无措。而这三个男生正缠着她前一言后一语,痞气十足。这不禁让王珊有些怀疑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名校校园,画风霎时骤变,好像变成了电视里龙蛇混杂的旧社会。
而走近了才知道,这几名男生也和自己一样喝的东倒西歪,估计再由着他们肆意妄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想着王珊也随一股酒劲赴了上去,以自己一贯的作风首先对他们其中一人猛踹了一脚,从开场里就展示出自己的威吓。
三人齐齐的看向王珊,面面相觑,半响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受欺负的女生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迅即躲到了王珊身后,丝毫没有质疑这个和自己一样个头不大的女生,何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第二章:骨藤花:2
但事实是,她的出场从阵势上取得了一些立竿见影的成效。
我们在处理一些事情与人交往的时候,往往第一印象是决定你能不能做成这件事的关键。王珊不同于那些化个妆也磨磨唧唧的花瓶少女,尽管生的很清秀,但她阔朗的举止投足中总是透着一股霸气,这股霸气不足以吓倒人,但却也不可遮掩的昭示着自己坚决的不好惹。
有些人看似穷凶极恶,但实际上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专捡软柿子捏,恃强凌弱。而有些人,看着风情万种,却霸气侧漏(°?°?╬)。
三个喝醉酒的学生本来就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时候被王珊几声断喝一吓,总算是清醒了一半。
毕竟是高分考上这所学校的孩子,内在素养远不比那些街头混混,恍惚之后搪塞几句就离开了。事后王珊有些得意,也因此忘掉了之前不愉快的聚会,冲着走进夜色里的三名男生冷哼了一声,转回头来伸出手道:“我是农林系的王珊”
“谢谢你,我叫赵丽”赵丽欣喜地握住王珊的手,另一只手晃了晃课本,补充道:“学的是外语”
就是这样的邂逅,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人成了好朋友,她们一起学习、一起逛街、一起旅游,她们无所不谈。
也许是因为他们都是孤单的人,在这漫长而孤独的大学生活里,她们就像是亲人,除了不能谈恋爱什么都想一起去进行。
到了暑期,王珊会邀赵丽一起在舅舅的古董店打工。
王珊的舅舅叫韩大庆,是个古玩商人,在距离学校不远的古玩街开了三间门面。
古玩这行玩的就是个心眼和机遇,在同一个市场里立三间看似毫无牵连的门面,但其实是一种商业手段。
假设顾客在第一家门面没谈拢走了,伙计会把相关信息迅速的传达第二家和第三家,这时候因为有了底,谈拢的概率就大的多了。
收售古玩是个技术活,他们这样的在校学生没办法短时间里学会那些尔虞我诈的本领,除了给物品上架和卸存,也就打扫打扫卫生和给偶尔光顾的客户端茶递水,说起来也都是些轻巧的活儿。
因为距离学校不远,赵丽每天都要骑单车在学校和古玩店之间来往,而王珊则住在舅舅韩大庆的家里。有一天王珊像往常一样收工后回到舅舅家,吃了晚饭、做完所有要做的事情,她正百无聊赖地捧着一本书发呆,忽然赵丽的电话打了过来。
看到赵丽的名字在手机屏里奋劲的摇曳,像是想要试图跳出来,王珊反而有些迟缓了。因为她知道赵丽会说什么,无非就是一两句问候的话,但对于背井离乡,在这个陌生城市的王珊来说,却是最贴心和温暖的慰藉了。
那个时候王珊的舅舅常年累月的不照面,而舅舅没有妻室儿女,偌大的房子里只住了王珊一个人。生在单亲家庭的王珊,除了偶尔给妈妈韩美美打个电话报平安以外,根本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而赵丽,好像是一济专门治疗她的药,在最疼疾的时候及时的填充在她的生活里,不可或缺的成为少女时代的她,一段唯美的青春旅途。
王珊磨磨唧唧还是接了电话,好像是想在什么人面前炫耀自己有这么一个闺蜜似的,迅即按了免提,然后将电话搁在书桌上,一面百无聊赖的翻着书,一面对着电话那端的人没边没幅的说:“亲爱的,大半夜的不睡觉,是不是饥渴啦?往我这里打电话可没有用,本相公满足不了你的。”
以往这时候赵丽会抱怨几句,然后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或者讨论近期发生的某件趣事,然而奇怪的是,接通后电话,那端始终没有传来赵丽的声音,紧接着电话反而挂断了。
这个电话让王珊很意外,甚至有些措手不及。随即而来的便是丝丝缕缕的不安和担忧。王珊开始猜测,各种可能都想到了!但对于王珊来说,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出现赵丽一个字没说就挂了电话的理由,虽然她很清楚这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情感的驱使还是让她坐立不安,很快回拔了过去。
打过去电话一直在占线,王珊也不知道等了有多久,电话才被接通。这时候不等对方开口,王珊又抢言说道:“死丫头你玩的哪一出呢?占线这么久!。”
王珊没有听到赵丽的解释,很快电话的那端却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对她说道:“对不起,我是想联系她的家人,因为听出来你可能不是,所以挂断了。”
王珊好像跌进了大北京最深最密的雾霾里,可见度不足五米。她卡着喉咙半响也说不出话来,直到那个人似乎听出了王珊吞吞吐吐的疑问,主动解释道:“是这样的,她遇上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我不知道怎样联系她的家人,所以用她的手机拨了几个号码。”
……
当王珊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个男人还是没能联系到赵丽的家人。
深夜的医院走廊里,坐着一排赵丽的同学以及她的老师,一个满脸沧桑感的男人在他们的面前说着什么,说话间频繁地转过头去看一眼身后的急救室。
“是你撞的?”简单了解了一些经过,王珊忽然揪住陌生男子的胳膊恶睼道。
对方没有显得有多无辜,但也没有怎样畏缩和愧疚的表现,脸上始终是无摺无澜的平静。
面对王珊的质问,他显然并不意外,可能同样的指责也并不是王珊一人往他身上砸。
“我只是把她送来医院,至于她是怎么遭遇的车祸,我没看见。”男子说着拂开王珊的手,揉了揉肩膀,对着王珊上下打量一番。可能是在想,这丫头的手力怎么这么大?
这时候的王珊比任何人都要着急,来回跺着步子坎壈不安,最终还是不肯相信这个陌生的男子,再次抓住他的胳膊怨道:“你说不是你干的,我们就信吗?别以为能赖掉,我现在就报警!”王珊说着转回头去问赵丽的同学:“报警了吗?啊?”
第三章:骨藤花:3
这时候,赵丽的那些同学都困的不行了,坐在长椅上东倒西歪。看到王珊的追问,只有一个小女生睡眼惺忪的点了一下头,打了个哈气道:“王珊你别折腾啦!我看这个人挺实诚的,而且他又跑不掉,等赵丽醒了问问就知道啦”
陌生男子再次挣开王珊的钳制,揉着肩膀冷冷的叹了口气后,在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看情形他也挺无奈的,如果真的不是他撞的人,那么光从救人到落上嫌疑的这件事情上,也确实无辜。但眼下事情还没明朗,即便无辜那也无可奈何。
后半夜的医院里寂静异常,王珊屏住了呼吸看着急救室的红灯,眼睛也不敢眨一个。她在等待急救室灯熄灭的那一刻,但同时又很抗拒那一刻的到来。因为她知道,那一刻她就会面临两个截然不同的可能性,或许医生会面带微笑的告诉她抢救很成功;也或者医生会面无表情的从她跟前走过,紧随其后的是赵丽冰冷的尸体。
想到这里,王珊就再也不敢往下想了,她甚至有些抽搐,连嘴唇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凌晨三点,随着叮铃一声的钟鸣,急救室的红灯终于变成了绿色,这时候一名身穿白色大褂的医生健步而出。揭开脸上的口罩,医生对着外面的人喊着谁是患者的直系亲属。
“怎么样?她怎么样了?”王珊问着就要往里去。这时另一名医生迎面拦住她道:“你不能进去。患者刚刚度过危险期,但脑部很有可能会有淤血,如果两个工作日里不能自主苏醒,可能需要进行脑部手术”
“怎么会这样?”这对王珊来说不算什么坏消息,但还是不能抹消她心里的焦急和担忧。相比之下赵丽的那些同学就显得轻松多了,各自伸了个懒腰从长椅上站起来。
一个女生拍了拍王珊的肩膀说:“我就说赵丽会没事的。现在咱们不是她的亲属,留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回去睡一会吧”
“是呀!这都三点了,天亮我还要去商场做兼职呢?”另一个女生似有些怨气的说。
王珊知道赵丽的这些同学平时和她的关系也没那么紧密,能在赵丽出事后赶来就已经很不易了,她们暑假留在学校多半都和自己一样在打暑期工,这一夜守下来都累的不行,便也不会多说什么。这时赵丽的老师向医生说明一些赵丽的情况,因为还是没能联系上赵丽的亲属,治疗方面的事项可以跟他讲。
其实剩下的也没什么要探讨的了,无非就是手术费的问题。
陌生男子垫付了一些钱,但因为不知道后期还需要多少,他也不可能全全承担,只是承诺在真相大白前会负这个责。
这事不免有些让人感动,但同时也更加叫人怀疑他是不是肇事者。手术的费用并不低,一个萍水相逢的路人有什么理由愿意承担?
然而事实也证明了这些。
第二天下午,医院给赵丽进行了脑部的扫描,发现颅脑内有两块鹌鹑蛋大小的血块,需要做一次刨颅手术,但手术费惊人的高。
陌生男子留给王珊一个地址和电话,王珊怕在电话里告诉他这些会逼跑这个人,毕竟大家都不了解,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手术费用是个惊人数字而吓的跑路?
北五环的一座在建工地里,王珊循着他留下的地址寻来。
王珊只知道要找的人叫吕夏,在这个工地里打工,经过一番周折的询问寻找,王珊终于在屋顶的钢筋堆里见到了顶着烈日扎钢筋的陌生男子。
“吕夏,你女朋友来找你了”
随着一名引路工人的呼喊,脸上挂满汗珠的建筑工人纷纷扬起头来,当见到一名戴着安全帽的漂亮女孩站在眼前时,虚哗声一片。大家可能是在想,吕夏是何时交上了这么标致的女朋友?
吕夏见了王珊也很诧异,但脸上的冷漠和平静依旧没有改变,和这个烈日当空的天气形成烈焰与寒冰的对应,看起来竟有些不真实。
“她的病情怎么样?”吕夏将王珊带到阴凉的地方,取下因为搬钢筋而染成褐色的手套,将一支烟含进嘴里。问着点燃了这根烟。
夏天的北京异常炎热,但不同于王珊老家江淮地区的湿热,只要到了背阴的地方就会凉块许多,加上工地位置很高,四面没有窗户,徐徐清风吹来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特别是刚刚从烈日下走来的人。
王珊将好不容易从保安那里骗来的安全帽揭下来,捋了捋含着香汗的头发,对着吕夏挑了一下眉道:“怎么样?我这么漂亮,冒充你的女朋友给你赚足面子了吧!”
吕夏显然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厌烦般扭过头去看身后的楼道说:“要是她醒了,你不用亲自跑来谢我的,打个电话说一声也可以。至于我垫付的医药费,你们可以转账给我。”
王珊暗自酝酿了一下,觉得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再跟他废话,于是夺前一步再次掐住了吕夏的肩膀,睁足了眼睛凝视着他说:“要是她能醒,你以为我会跑这种脏乱差的地方找你吗?”
王珊的手力很大,一把就攥的吕夏肩膀吃疼,分忙挣开道:“你想说什么就说,能别动手吗?被人看见多不好!”
说起来刚才的王珊还真有些激动,现在平静了一下情绪便告知吕夏道:“你撞的那个人现在要做刨颅手术,需要……”说到这里王珊忽然就没有什么底气了,声音也变得低了下来,顿了顿才说:“需要……14万……”王珊也觉得奇怪,平时我行我素的自己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怎么会有一种小时候向妈妈讨要生活费的罪责感?
是的,就是一种罪责感。王珊从小没见过自己的父亲,韩美美的能力有限,家境几乎就没脱离过贫困。拮据的她们每分钱都是紧巴巴的用,以至于在她眼里,找别人讨钱就是一种犯罪。每当她把老师下达的费用金额告诉韩美美的时候,总能在那个年轻寡妇的脸上看到一种会令自己害怕的愁容。等渐渐长大后她才知道,那个可怕的愁容会令她心痛和难受,那就是罪责感。
吕夏有一些愣神,冰冷的脸上竟闪过一丝丝的惊异,但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驻了驻神对王珊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第四章:骨藤花:4
“你知道了?然后呢?”
王珊转到吕夏的跟前仰脸问。看到吕夏一副不温不热的样子,王珊又开始担心起来,甚至有些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在敷衍自己。
“你听明白了吗?是14万,不是十四块。并且马上就要!时间就是生命,被你撞的那个人等着这笔钱活命呢!”
“我说啦!我知道了”
吕夏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绕开王珊径直的往楼道走,走了两步忽然停下来,转回头对王珊说:“还有,她不是我撞的,你还应该去交警那里看看有没有找到真正的肇事人。”
王珊也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没有,吕夏没有拒绝交这个钱,但他的态度又不像是会给的样子。如果没有这笔钱赵丽就很有可能做不成手术,那么她应该去找谁?有谁还能帮自己?
走出工地,一个年轻的保安拦住王珊,指了指她头上的帽子,示意王珊还给他。现在的王珊心情沉闷,见保安都来难为自己,一气之下掀起帽子往地上一砸,然后丢给保安一个白眼悻悻离去。年轻的保安也不知道怎么招惹她的,委屈地目送王珊渐行渐远…。
到了第三天,还是没能联系到赵丽的爸爸。据王珊所知,赵丽的家境似乎比自己还要糟糕,至少王珊除了妈妈还有一个舅舅,虽然舅舅不怎么爱管她们娘俩的闲事,但多多少少还是会贴补一些生活的,但赵丽只有一个常年爱玩消失的爸爸。
在和赵丽相处的这些日子里,她们也会经常谈起各自的家庭。赵丽说她的爸爸叫赵子午,妈妈是谁她却不知道。小的时候赵子午经常会把赵丽托付给左邻右舍,所以赵丽几乎是在别人家长大的。
她不知道爸爸在做什么工作,赵子午也不喜欢和女儿沟通,父女俩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多少言语,久而久之她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好在赵子午还算疼爱赵丽的,只要她要什么,赵子午都会给她买。有的时候赵子午会像个富豪,带着赵丽游山玩水、吃大餐、买名牌,而有的时候他们又像破产了一样落魄狼狈,连一碗泡面都得找邻居借。
这种不协调的生活落差,让赵丽形成了一个温厚的性格,什么时候都不会抱怨生活,始终以一种平和的态度面对一切。
赵丽的手机里没有赵子午的联系方式,这是一对奇怪的父女。
没有人知道怎样可以找到这个人,学校甚至试着联系了赵丽远在南京的居委会,但短时间里也没有什么进展。
而学校出面解决这件事情的话,需要经过上报、研讨、批复等一系列程序,估计等钱批下来,那也不赶趟了!
这样一来,王珊只能把希望聚焦在事故肇事嫌疑人的身上了。只希望吕夏会兑现承诺,也希望他有这个经济能力。
同样关心赵丽的,还有古董店里的伙计——赵志强。说起来,赵志强也算是赵丽的同事,这段时间早对美貌的赵丽心生爱慕,当得知赵丽的事故之后,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找王珊打探过多少回医院里的情况。得知手术费是个高额数字后,他也显得很无措,和王珊聚首商量了几次,但二人都是穷光蛋,再怎么攒也远不够手术费的十分之一。
这一天赵志强一面给货架上的货品加码,一面劝导王珊不要心急:“医院不是也说了吗?即便交了手术费也不可能马上进行手术,还得等赵丽的伤情稳定一些再说”
王珊掂掇着抹布靠着货架,杌陧地咬了咬唇,俊睁一眼怼赵志强道:“你懂个屁,他们那是看你交不上手术费,给你缓压。那么大两块淤血搁在脑袋里面,随时都可能要命”
“可……”
不等赵志强再说,迎宾台的电脑传来了简讯声。古董店里的这台电脑是局域网,一般只有大单来临前,其它店才会发来讯息,而古董这行业都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巨利买卖,这样的简讯可能好几个月甚至半年也不会有,一下子便让赵志强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赵志强忙去查看,王珊却鸟无兴趣的捧着抹布靠在货架前发呆,满眼的坎壈与悲恸。
“嗯?好东西呀!”赵志强感慨一声,然后转回头对着王珊喊道:“少东家你也来瞧一眼?”
赵志强喜欢把王珊叫成‘少东家’,他觉得王珊的舅舅膝下无子,万顷家产找来找去也只能传给这个外甥女。而王珊却很抗拒听到这个称呼,她穷惯了,要是真能继承这么大一笔家财,估计三年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使。而且她也从来没有往这方面幻想过,事实也证明不会有这么一天,否则的话她也不会在这里打暑期工。
简讯是街东的赤字行发来的。一张精美的玉如意彩图,下面附有一行简短的文字,写着“太白如意杖,三万内务必拿下”
这实际上算是个作弊的平台,玉如意的主人在别的店打过价,到了这里再一巩固,也就拿下了。赵志强告诉王珊,古玉这东西除了看材质,最重要的还是看出处,如果是一块历史上有文献记载的文物,那么价格就没个谱了。赤字店的两个老家伙可都是人精,经过他们一番软腔硬调的轰炸,玉主人在心里基本形成了一个大概的价值标尺,这边给的价格要是在标尺外,玉主人就会把东西捧回去卖给他们。反之则然。
这么一说王珊就懂了。说来说去,意思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合起伙来骗人。玉主人只要踏进了这条街,就很有可能进入一个圈套,卖给哪一家最终都会落在舅舅的手里。
王珊本没兴趣也没心情看这些,但图片上的玉如意实在太精美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东西……真有这么值钱吗?三万?”
王珊困惑的问。赵志强刚要给王珊解释,门前忽然出现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头上顶着纱巾,看起来像是刚从地里掰完玉米的农家妇人。
这妇人揣着一个布包,探头探脑的往店里瞅了瞅,也不知道是想干嘛。
玩古玩的人群都是最善于伪装和作秀的,赵志强在古董店也呆足了三五个年月,一眼便能认出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妇,越是不显眼,背后的深浅就越发的无法捕捉。见状赵志强分忙迎上去招呼她。他已经猜到农妇很有可能是玉如意的主人,是来卖东西的,但他偏偏问农妇想买什么。
“大娘您想淘个怎样的物件勒?是给儿媳妇寻个镯子,还是给孙儿孙女找样贴身压岁的详物呀!
第五章:骨藤花:5
农妇表现的很拘谨,腻腻歪歪半推半就的走到屋子里,颦蹙间已经将屋子打量了一圈,见只有王珊和赵志强两个人,也就放下了一丝警惕。
如今主动找上门来卖文物的人已经少之又少,大多为两类人,一是专做赝品的仿客,这类人要是进了门可不是件好事,眼力不够的伙计很容易打眼,但大多情况下仿客都会被识破;另一种人就是通过不法手段得到宝物的货主,这类人才是古玩店真正期待的人。他们的东西大多是偷或骗来的。而更多的,则是挖坟掘墓得到的东西,自然是见不得光,出手的时候会非常的敏感和谨慎。
消除农妇的芥蒂之后,她终于展示出了那件太白如意杖。张志强很谨慎的观摩,暗自里也拼命的和图片中的玉如意对照。因为这件东西已经经过赤字店的权威人士验证,只要是同一件物品,就完全值这个价。
其实这时候的王珊反而有些困惑,按照简讯的内容,他们完全不用管这个物件的真伪,直接把价格压在三万以内,只要不出意外货主就有可能会跑回去把东西卖给赤字店的人。但赵志强对验的如此认真,看情形他是想从自己的手里拿下这个东西。
“你这娃儿瞅了半天勒,相中没?瞅不明白就别耽误额找别人”农妇说着就要捧回自己的东西。从阵仗上看,是在摧价。
这种时候,往往一些伙计会因为心切而判断出错,拿下的价格远远超出物品的价值,有的甚至会在仓促之间被残次品甚至赝品打了眼。不过你若真是资深的古玩藏家,在验货的时候也不需要多长时间,真伪贵次,手指摸一摸也就有了计较。
“大娘您也甭着急,我吧经验有限,实在拿捏不准。不过这物件打第一眼看见吧,我就喜欢上了。要不然这样您看行不行,我给你三万,买错了我就留着玩。”
赵志强没有像别的商人那样去定论东西的价值层门,直接了当的跟她说自己喜欢,就给这个价,让农妇自己去决定。如果对方是个藏手,一定会痛骂赵志强神经病,收古董哪有凭喜不喜欢去定价格的?这要么是拿对方不重视,要么就是个青头,拿物件不重视。你一个不识货的人,我干嘛还要跟你谈生意?
而实际上赵志强的这番话看似随性,却是一番专业的交际语。对方不是伪装成农妇什么都不懂、只问价吗?那么自己也就当个什么都不懂的青头,价格在这,东西再值钱我也看不出来、不值这个钱我也愿意去买。
农妇迟疑地犹豫了一下,看了看赵志强又看了一眼王珊,艰难般的点了点头,言道:“中勒!中勒!你这娃儿既然相中了,三万就三万吧!不过得给现金哈!”
“得嘞~”赵志强马上将玉器收好,保险柜里点了现金送农妇出门,买卖也就这样做成。
完事之后,给赤字店的伙计回了个‘妥’字。
有人说‘如意’是古代人挠痒的东西演变过来的,它还有个名字叫‘不求人’。王珊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东西为什么会这么值钱,但赵志强拿下它之后表现的很兴奋,这会儿估计都忘记心仪的女孩子还在医院里性命垂危的事情了。
“嗨~少东家,听说玉如意有‘如意成真’的寓意,你有什么心愿和梦想要实现的吗?”
赵志强说着将巨款收来的‘太白如意杖’当做话筒伸到了王珊的跟前,像是记者在采访一个市井民众。
说起想要实现的梦想和期望,现在没有什么比赵丽的医药费更能让王珊惦念的了。然而再想起赵丽,王珊就浑身半点力气都没了,满脑子像是长满荒草般凌乱,心里也火急火燎的,像是生吞了一个刷锅用的铁丝球。
“不行,我不陪你玩了,我得去救赵丽”
王珊说着掀开围裙往赵志强的跟前一塞,夺门而去。
这天下午王珊还是没有在医院等到吕夏、也没有等来赵丽爸爸的消息。一时间她陷入了更大的绝望和迷茫当中。
无法可施的王珊伫了伫神,还是决定要去找吕夏。
王珊又找来了吕夏做工的工地,但这一次他没有见到他,一位工友告诉王珊,自从昨天中午自己找来之后,吕夏也随后离开了,这整一天都没有去上工。
听到这样的说法,王珊慌了!心想,这吕夏难道是跑路了?
目前没有证据说他就是肇事者,他要跑了就很难再找回来。想到这里,王珊也几近崩溃,急忙拽住这个工友询问吕夏的去向。
然而他们和寡言少语的吕夏也没有多深的交情,没有谁知道吕夏辞工去了哪里。
王珊不依不饶,又哭又闹,非得见到吕夏,弄的本来嘈杂混乱的施工场所,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伙都放下手里的活计看向王珊,还以为是一个在情感上受挫或者受骗的傻姑娘。
最后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告诉王珊吕夏租住的房子,这才打发她离开了工地。
王珊来到位于郊区城中村的一间民房前,在霉味刺眼的水泥屋里,终于见到了吕夏。
一进屋。就看到吕夏正在收拾屋子,翻箱倒柜,弄的本来就狭小的房间连一块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你这是打算要畏罪潜逃吧!?”
王珊怒气冲冲的推开房门,衣袖拐着下巴抹了一把香汗,砸在生满霉斑的门框上。
三伏的恶劣天气里,街巷间到处都是嗡嗡的空调外机扇的声响,然而吕夏的屋子里却只有一台低矮的落地扇,此刻像是心疼忙来忙去的主人,拼了命的左右摇摆,给屋子里凌乱的衣物和被褥吹的东仰西飞。
“你不知道应该先敲门吗?”吕夏看到王珊倒也没有惊讶,只是迟缓了一下手上的事情,说完话又接着翻找一只大箱子里的杂物。
“咚咚咚……”
王珊不服气的捶两下跟前的房门,待喘匀了气节又对他说:“敲门是吧,我还真给忘了呢吕先生……哦不不不,嗯?我应该称呼你什么呢?肇事者?凶手?杀人犯?”
吕夏也不生气,甚至根本不把王珊的到来当成一回事,从箱子里找出了什么东西看了两眼,心满意得的放进躺在床上的公文包里。
“那是什么?”王珊踮起脚伸长了脖子看过去,但只是一闪而过,掠过一缕银光,就被吕夏收了起来。
第六章:骨藤花:6
吕夏没有搭理王珊、也不像有要离开的意思,他没有整理衣物,只是将那个黑色的公文包塞成了胖子。
之后,吕夏开始收拾东西,把被褥衣物简单的裹一裹、挪一挪,给王珊整理出一个能坐的地方,示意她坐下。
王珊没有动弹,环视一眼脏乱差的屋子,伫伫地看向吕夏问:“你那钱到底什么时候拿去?被你撞的那个人还躺在医院命悬一线,你知道吗?”
吕夏还是没有说话,冷峻的脸上如同挂满了白色的冰霜。
“你不说话是几个意思?你是想赖账?还是企图拖死她、好死无对证?”王珊说。
“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我告诉你,做人不可以这样!要有担当、敢于担当、敢于面对担当……”王珊又说。
无论王珊说什么,吕夏都不会搭话,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
等到王珊自觉没趣的不说了,吕夏这才下了逐客令,用缓和的语气对她说:“你先回去吧,我尽快把钱拿过去。”
“撵我走?”
王珊瞪足了眼珠子看向吕夏,这才愿意坐在他给自己安排的'椅子'上,耍赖道:“看不到钱我就不走,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随便你”
吕夏说完扭过头去准备做饭。他这里没有独立的厨房,在窗户底下按了个案子,有简单的锅碗瓢盆以及电饭锅、电磁炉。
“其实你不必这样”
正在刷碗的吕夏又侧了侧脸,对身后的王珊又说:“如果我想和这件事情撇开关系,早就偷偷溜走了。更何况,那个女孩根本不是我撞的。”
吕夏越是强调自己并非肇事者,王珊就越是感到不安。其实王珊并不想这样赖着吕夏,只是自己实在没了办法,更何况吕夏在口头上答应了这件事,就让她产生了依赖。
然而王珊又在质疑这份依赖,她比谁的内心都要矛盾。
“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王珊也用缓和的语气对他说。
她知道,如果想办成这件事,就得顺着吕夏。就像他说的,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
但吕夏没有这么做,说明自己是有希望的,至少目前还没有走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而现在她所要做的,就是激起吕夏的责任感!
于是王珊想了想,又说:“那个女生才十九岁,属于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然而因为你的一次失误,她就要葬送一切,你不觉得这是罪恶的吗?”
吕夏愣了愣,将抹布扔在水槽里,蓦地转回头来看向王珊说:“我没有感到过罪恶,因为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吕夏是个不善于解释自己的人,但又不愿意平白无故的被人冤枉。听到这里他就感到厌烦,再看向王珊的眼神都变得冷恶和埋怨了。
王珊没想到吕夏会这般的敏感,心中有些懊恼,看样子自己是弄巧成拙了。她暗自咬了咬唇,还是迎上去对吕夏说:“也许是我们冤枉了你,如果真是这样我先向你道歉。但是也请你理解我,她才19岁,那么我呢?我也是19岁,这样的事情该小小年纪的我们希望面对的吗?我就乐意跑你这里跟你磨嘴皮子讨钱吗?那还不是因为不能眼睁睁的看到她死?而我能做的,也只有这样。除了找你,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去卖身卖肾?……就当是我向你借!如果你有这样的经济能力,希望你可以伸出援手。要是事后证明这件事情真的和你没有关系,你的钱我们一定会还给你……。”
听到这里,吕夏也不好再说什么,左右看了看,继续刷碗。
王珊随着吕夏的目光也左右看了看,她所看到的是满屋子的简陋与落魄。
这时候王珊开始明白,吕夏也许是没有这样的经济能力的,她所争取对于吕夏来说也许是一份压力。
毕竟14万不是屈指可数的小数目,对于一个在建筑工地里卖苦力的年轻人来说,又何以轻巧的拿出来呢?这也许真的是强人所难吧!
事实王珊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只是她不愿意去想。因为她对吕夏给予的希望值太高,以至于难以想象一旦这份希望被破灭,自己又该拿什么去面对?何况吕夏一直没有在言语上拒绝这件事,这便给了她掩耳盗铃的借口。
“如果……”
王珊欲言又止,难得腼腆地站起身来说:“如果你有难处,我也不能逼你太紧。可以的话,尽最大能力好吗?剩下的我们自己再想想办法?”
王珊说到这里看了一眼吕夏放在床上的黑色公文包,从她走进屋子的那一刻开始,就被这个包吸引了。她觉得黑包里一定有这个屋子里最价值的东西,吕夏可能已经准备好了钱,就等自己开口他就会把它交给自己。
但是吕夏最终也没有再说话,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不管王珊怎样软磨硬泡都不去搭理。
“你这条件也太简陋了,做出来的饭能好吃吗?”
王珊也觉得这样缠着人家没什么用处,但她又舍不得走,也许是看到吕夏在做饭,她忽然萌生出要在这里吃饭的想法。只要她能赖在这里,就有一线希望,心里就是踏实的,这也是她不愿意离开的原因吧。
但是吕夏却没有给她机会,漫不经心地一边忙活一边说道:“你再不走,就要天黑了。”
王珊不经意的往外看了一眼,暑夏里天长夜短,但是黄昏一旦来临又是特别的措手不及。从他进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这地方又偏远的很,再耽搁下去可能连末班的公车也搭不上,总不能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房间里面留宿吧!
“谁说我要走了?我还打算留下来吃饭呢?”王珊嘴硬道,但暗自底下瞅了好几眼腕上的手表,正在掐算最迟的时间能耽搁到几点。
吕夏却没有她的城府,冷漠地对她说:“这里没有给你吃的饭,再不走,我会在这里洗澡”
简陋的民房连独立卫生间也没有,上厕所需要去巷子深处的公厕。而平时洗漱都是在床边进行的,床底下有一个很大的塑料盆,放满水就是浴缸。
王珊也不是在豪华套房长大的公主,知道吕夏并不是在吓唬自己,而她又怎么会像自己说的那样看不到钱就赖着不走呢?她甚至都有些内急了。
第七章:骨藤花:7
带着几分不甘和失望,王珊离开了吕夏住的地方。
走的时候她还不忘催促吕夏兑现自己说过的话,这般一来,她又是心载期望的了,总比什么都没做要好!
她这般对自己说。
可是时间又过去了一天,王珊还是没有等到更好的消息,躺在医院的赵丽依然无人问津,她好像变成了烫手的芋头,没人愿意去沾染。王珊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赵丽会因为没法做这个手术而死掉吗?
直到现在,王珊终于体会到了没钱的可怕!
然而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等到王珊带着那份渺茫的希望再去找吕夏时,却发现吕夏竟然真的跑了!。
那天她发疯般将门踹开,看到的还是昨天走时的场景,甚至案台上做好的米饭还放在那里,一缕阳光映射下,有苍蝇落在上面,舞蹈般萦绕回旋,像是在嘲讽王珊的幼稚与天真。
果然他还是跑了!
昨天王珊前脚一走,吕夏也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在她面前煮饭也是为了给她以一种假象?
这时候的王珊忍不住傻笑了起来。看吧,自己还是弄砸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滑稽的小丑,在一个骗子面前演义了一场无理取闹而又讨人笑话的闹剧。
带着满腔怒火王,珊开始砸吕夏的东西,可是家徒四壁的吕夏也没什么可砸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珊首先就把藏在床底下的洗澡盆摔烂、然后是电饭锅、电风扇。
然而这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在高额的14万医药费面前,吕夏自然可以轻易的舍弃它们。
王珊甚至萌生过烧掉这栋房子的想法,但理智还是劝住了她。
对着被自己摔成狼藉的屋子发了会呆,王珊又一次带着不甘与失望的心情离开。而这一次,她却没有了那一线潜在的希望,再看路边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灰色。
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理智告诉她绝不能就这样认输。她开始劝慰自己去寻找其它的门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真要是不行的话,就去卖身卖肾。
只要能救活赵丽,牺牲一下又何妨?
想到这里王珊就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高大上。只是,即便把自己卖了又能值多少钱呢?
14万似乎成了心目中最高不可攀的数额,它标志着一个人的生命、是世界上最多的钱。
王珊漫不经心的走过街巷,看到有人摆地摊卖文物,寥寥无几的行人伫足看一眼,基本上无人问津。
地摊上多半摆的都是些仿品和老钱,不会有什么特别价值的东西,身在古董店打工的王珊自然不会上当。可眼下她却被一只精美的玉貔貅吸引了。
王珊拿过这只玉貔貅看了看,虽然她不专业,但也可以认定这是人工合成的石脂化合物,根本不是玉。可王珊却好像看到了希望,用最低的价格把它买了下来。
王珊心想,一只玉如意能值三万,这么一块大个头的玉貔貅如果是真的能卖多少钱?赵志强也说过玉器不同于其它物件,有的看材质但更多的是看背景,如果这块玉貔貅有着不同凡响的背景故事,一定也是身价不菲的吧!
王珊这般想着,自欺欺人,还觉得希望满满,带着几块钱买来的玉貔貅朝舅舅的古董店奔去。
中转三次快车和一小段的步奔,王珊终于气喘吁吁的来到了古董店,站在赵志强的跟前。
赵志强匪夷地打量王珊一番,迟疑的问“少东家你这是赶班?没这必要吧!韩老板不在,你来不来都是这么一回事,我又不会打您的小报告。”
王珊龇着笑脸对赵志强说:“我有个事跟你说,是个特别走运的事……”
说着王珊就要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玉貔貅。但不等她说完,正打扫货架的赵志强也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异常的放下掸子,拽住王珊说:
“少东家我也有事跟你讲,诶呦~我都不知道打哪儿说起了。自从收了那个玉如意之后吧,我就感觉自己像是开了光似的,走到哪儿都能受到佛光的普照……。您是不知道,这阵子我是有多走运,好像只要我想要什么,很快都能实现,就连我们楼下一直不搭理我的美女都开始主动找我搭话了,您说我这是不是赶了什么运势,要发达了呀!”
“你一个店小二,再发达也是店小二。”
王珊不削地说,紧接着又将玉貔貅拿给赵志强看,别有兴致地向他解说道:“你瞧这个,这可是……”
“这不就一貔貅嘛!”
果然逃不过赵志强的眼睛,他看了一眼便不削的扭过头去继续掸灰尘。
王珊却不肯罢休,扯住他硬要他看。
“这是普通的貔貅么?这叫大龙山翡翠玉貔貅,是当年宣统皇帝……”
不等王珊编出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来,赵志强就鸟无兴趣的拂开她道:
“少东家您这是招人打了眼吧?您瞧瞧这……,体胎里面还夹着半截体毛呢。一看就是用石脂捏的,琉璃厂葛家店的小李子就专做这个,批发价二毛钱一件”
“你这什么眼力?好东西摆你面前都成垃圾了。能识货吗?拿我这精美华贵的玉器跟琉璃厂的地摊货比?”
说这话的时候,王珊似乎都忘了自己这东西就是一地摊货,还特别的理直气壮。
赵志强却有些不服气,领着王珊走到货台前,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木盒子送到她的面前道:“少东家您还真别打击我,瞧出这是什么了吗?黄金手镯!南宋的东西,出自皇宫的御品……”
刚开始王珊还不怎么有兴趣,简单看了一眼想接着推销自己的玉貔貅。但就是这么一眼,王珊似乎就认识它一般被吸引了。倒不是金光灿灿的金镯子,而是装着镯子的木盒。
这个木盒非常的古朴,其上的花纹雕饰也是独具风格的精美,一眼便会让人留下很深的印象。
王珊越看越是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想着想着,她就忽然一怔,这不是吕夏放进公文包的那只木盒吗?
她亲眼看到吕夏翻箱倒柜的把它找出来放进了那只黑色的公文包,虽然只是一扫而过,但应该没有错。
“你这是什么时候收的物件?它很值钱吗?”
第八章:骨藤花:8
赵志强似有城府地吟哼一笑道:“少东家您看不出吧,我也是发了彩图给赤字店的几个老家伙才敢着手,足足花了十多万收下的珍品,绝对没错。”
“十多万?”
王珊惊讶的下巴都快掉了,瞪着赵志强半响也没有动弹,可能是在想这家伙疯了,什么镯子能值十几万?黄金镶钻外嵌珍珠玛瑙吗?
说到这里,赵志强也有些惭愧的叹了口气道:“是贵了点,但没这价人家不肯出手呀!”
赵志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但很快又变得心满意得地诡笑道:“不过赤字店的老家伙们都来掌过眼,说这个价一点也不亏。靖康年间,北宋遭金兵洗劫,张皇后流落民间落足一户农家,年幼的宋孝宗赵昚还没断奶,差点活活饿死,赶巧农户家有个孕奶的母亲,宋孝宗就是喝了她的奶才度过那场浩劫。而可悲的是,为了给宋孝宗喂奶,农户自己的孩子却硬是饿死了,事后待战局稳定,皇后命人打造了这枚镯子。少东家您看……”
赵志强指引王珊去看金镯子内壁的一行小字,言道:“‘吕恩厚天’,听说那户人家姓吕,这枚金镯子就是皇帝为了报恩赏赐的,其价值远远超出了黄金手镯之本身,就连放这金镯的木匣子也是价格不菲的文物呀!这其中的门道估计说出来您也听不懂。”
“花那么多钱买一个镯子,我舅舅知道吗?店里哪来那么多的钱?”
王珊倒是很关心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十几万就这么从赵志强一个店小二的手中说出就出?
赵志强也不卖关子,向王珊解释说:“这点钱在韩老板那可不算什么,他老人家只过问能不能迎利,东西贵了就用更贵的价格卖出去。只要东西没有差错,提款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
听到这里,王珊似乎更加的心动,忙把玉貔貅捧到赵志强的跟前道:“既然你有这么高的权限,那就收了这个大龙山翡翠玉貔貅吧!其实它也有一个特别震撼人心的出身。…话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咸丰皇帝以东郊狩猎为名携儿带女躲进热河,幼小的光绪身染重病危在旦夕,御医也束手无策,这时有人告诉咸丰,大龙山有个道士身怀济世之能,或许可以救活幼帝,于是绪就被救活了,咸为感激大龙山的道士,让人制作了这块大龙山翡翠玉貔貅……”
听到这里,赵志强伸头看了一眼王珊手里的玉貔貅,惋惜道:“诶呦~!那道士可被咸丰坑的不轻”
见赵志强始终不肯买自己的帐,王珊终于没了耐心,恶睼一眼凶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嚒!这么好的东西你就硬是瞧不上眼?”
赵志强显得有些为难:“不是,少东家您想干嘛就直说嘛,编这个子虚乌有的故事一点创意也没有。您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总该知道八国联军那会儿咸丰皇帝都死掉好些年了。您说的应该是第二次鸦片战争、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
“小样,历史课学的蛮上心嘛!”
王珊知道唬不了赵志强,在一个古董行家面前推销一件仿制品,这就好比是在鲁班面前卖锯子、钟馗跟前谈捉鬼,完全是班门弄斧惹人笑话。
既然这样,王珊也只好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赵志强,献媚地朝他赔笑道:“阿强你不是喜欢赵丽吗?眼下正是一个千载难得的机会,救命之恩大于天,要是日后赵丽知道自己危难时候是你救的她,还不以身相许?”
“救赵丽?我怎么救她?”
“钱!”
王珊言简意赅的说:“她现在缺的就是钱。你只要把这个玉貔貅收入库,就当自己被打了眼,以你的功绩,最多被我舅舅训斥一顿。”
赵志强也不傻,听了王珊的话吓得直摇头。“少东家您可别忽悠我,赵丽那手术费是个小数目吗?再说了,这件事情我也办不了,赤字店的两个老家伙可不是吃素的,这么大数额的单,他们会不瞅一眼?这想法也太天真了……”
“可是赵丽就快没命了,没有钱她会被活活拖死的。你不是有自由支配店里资金的权限吗?就当我向你借好不好,等我舅舅回来我会跟他说清楚这件事,绝对不会给你惹上麻烦。”
王珊用最诚恳的语气说着,这时候眼泪都快嘣了出来,可赵志强是个有原则并且怯事的人,越轨的事情坚决不敢干。
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赵志强继而他又劝慰王珊道:“少东家您还是收收心吧,身为朋友你已经做得够多了。那不是咱们能力范围内的事情,咱们管不了!。”
“那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等着、缩着脑袋袖手旁观?”
“不!”
赵志强摇了摇头,见状王珊还以为他会有什么办法,可赵志强说完就捧起双手转了个身,看一眼货架上的玉如意对王珊说:“我们还可以做的,就是为赵丽祈福。”
赵志强说着闭上双眼开始祷告:“万能的‘太白如意杖’呀,请您救救我们家赵丽吧!她现在缺钱做手术,请您发发慈悲,给我们解决这件闹心的破事吧!啊门……”
看到这里,王珊真是哭笑不得,心想这个赵志强能正常一回吗?看来指望他去救赵丽也是不可能的了,还是想想其它门路吧!要不然就捧个箱子去学校食堂门口招人募捐?
就在王珊神驰意遥构想一切救赵丽的办法时,手机的铃忽然响起,她漫不经心的接了电话,也不知道是谁在电话那端说了什么,王珊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眼睛里面雪花飞舞,好像能够看到最晶莹的亮光闪烁其中。
她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吟嗯了两声颤抖地挂掉电话,然后转了个身,用几乎抽筋的声音对赵志强说:“赵丽……赵丽的手术费……有人交了。”
也许玉如意真的是具有魔性的,就在赵志强为赵丽祈福的时候,赵丽的手术费问题终于解决了。
第九章:骨藤花:9
钱一交上,漫不经心的医生也开始着急和殷勤,说赵丽颅脑内的血块有滑移迹象,必须马上取出来。
手术被安排在当天下午,是一场紧急加持的方案,14万让整个医院变得生气盎然,医生护士们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忙碌。
然而是手术就必定有风险,更何况是刨颅手术,风险性很高,因为赵丽爸爸还是没有找到,只好让当地的行政单位和医院开具病危说明、以及一系列责任划分的文件。
等弄完这一切已经是下午三点,这时候王珊还不知道是谁给的手术费,她也无暇在意这个了,现在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赵丽的手术上,每个人都在手心捏了一把冷汗。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对于焦急等待的人们来说,这无非是最煎熬的时刻。
终于,熟悉的声音传来,随着手术室的红灯熄灭,手术也成功的告熙,医生在看了护士传来的患者体征状况后,如释重负般宽慰的笑了起来,告诉王珊一切都很成功,现在就等赵丽自己的意志了,如果不出意外,48小时后她就能苏醒。
果然最具魔性的还是金钱!这一天王珊感动的哭了,待危险期一过,她就待在赵丽的病房陪着她。在王珊眼里,赵丽就是亲人,她为能看到亲人转危为安而庆幸。又过了两天,赵丽终于在昏迷多日后渐渐苏醒过,第一眼看到的也正是没日没夜守在身边的王珊。
当她拖着沉重和疲惫,睁开惺忪的双眼时,王珊差点激动的哭出来,手忙脚乱了半天,才知道要去叫医生。
王珊不知道要把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说给谁听,后来跑去古董店告诉了赵志强,想和他分享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而再看到赵志强时,他好像变得有些憔悴了,也不知道是经历了什么,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待王珊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时候,赵志强并没有表现的有多意外和惊喜,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你不是喜欢人家吗?怎么她醒了也没见你有多高兴?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希望渺茫,也就各种伤春悲秋啦?”
王珊饶有兴致的贫侃道,但赵志强却没怎么上心,一副心事忡忡的样子。
“少东家您代我多照顾照顾小丽,等她康复了,我请你们喝酒。”
说完这句,赵志强就开始魂不守舍,梦游般拿着掸子给货架除灰。
王珊觉得赵志强可能是有什么心事,但他不愿意说自己也就不方便过问了,只好自知没趣的跑回医院去照顾赵丽。
这时候大家好像都开始关心起赵丽来了,那些在赵丽病危时从未露面的同学甚至老师都捧着鲜花来探望她。一个胖子捧着赵丽的手说自己有多么多么的担心她,这些日子都暴瘦了十三斤,说完就顶着大肚腩让赵丽摸一把:
“丽丽你感受一下,我这都瘦成什么样子啦,都是为你忧心劳神给熬的。”
说完大家哼笑一堂,而另一个女生也附和道:“胖妞说的虽然夸张了一点,但也都是实心的话。你躺在这里是没看见,我们姐妹几个为你跑的那叫一个苦啊!特别是你手术前的那些天,大家联系不上你的父母,只好去搞定那个肇事者。知道吗?他刚开始还不愿意掏钱,我们是废了天大的力气才迫使他……”
听到这里,王珊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慌忙推开了房门。
这时,说大话的同学们被王珊吓了一跳。那女生也急忙站起来,可能是忌于在王珊面前夸功会惹麻烦,于是指了指王珊踧踖地看向赵丽说:“不信你问王珊,她跑的次数最多,听说后来还把人家屋子给砸了。”
“谢谢你”
赵丽还是很虚弱,微微昂身看向王珊说。
继而赵丽又转向围在身边的同学言道:“也谢谢你们,真的很感谢你们的帮助!”
“呵呵……,咱们还客气什么?你抓紧养病,等你康复了,姐妹几个为你办个超大的派队”
一个女生说着挎起包朝王珊笑了笑,然后又说:“现在也不早了,我下午还有个兼职,得先走。”
“是呀!我想起来我也有个约会,就不陪你了……”
“我也是……”
王珊在学校和男生打架的事情被传的沸沸扬扬,有她的地方往往都不会有怎样活跃的气氛。大家倒也不是怕她,只是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而离她远远的,就是避免麻烦的方法。
但现在的王珊却有着另一桩心事,见众人要走,她便撵上刚才说话的那个女生,问道:“你先等等,我有话问你。”
走出病房王珊直言不讳的问她道:“你刚才说的那个人是吕夏?就是那天把赵丽送来医院的男青年?是他交足了赵丽的手术费?”
女生迟疑地看着王珊,半响点了点头道:“是啊!你怎么会不知道?不过他好像不是肇事人,赵丽说撞上她的是一辆超炫的跑车,那家伙能有一辆桑塔纳还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老爷车,那带速连八十岁老太太都撞不死……”
后来王珊就觉得自己有点耳鸣眼花,什么也听不进去了。看样子自己是误会吕夏了。
也不知道吕夏交完手术费回到家看到满屋子被砸的狼藉时,会是怎样的一个心情,想到这里王珊就觉得愧恨。
回到赵丽的房间,王珊就开始魂不守舍,赵丽好像是看出了一点端倪,对王珊说:“大珊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这里有护工,没有问题的。”
王珊难舍的点了点头,说:“我也有个饭局,等吃完饭再来陪你。”
离开医院,王珊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就往郊区的城中村赶,当她再次来到吕夏的门前时,发现那扇被自己踹坏的门已经被修好了,还进行了加固。这次王珊不可能再轻易的踹开这扇门,而且她也没有了之前的怒火,不会再做同样的蠢事。
王珊绕着民房转了一圈,透过昏黄的窗户玻璃看到屋子里面已经被收拾的仅仅有条,窗户底下又新添了一些锅碗瓢盆以及一个新的电饭锅。
看到这些王珊忽然就有些感动,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这个吕夏分明就是个智障,受人冤枉还心甘情愿的承担别人的负担。忍辱负重不说,到头来还得受自己的窝囊气,这得是多么傻的人才能办到?
第十章:骨藤花:10
吕夏干活的工地距离住所并不远,那时候还没有共享单车,王珊硬是跑步赶去了工地。
这是下午两点,烈阳最为疯癫的时刻,楼顶的水泥板似乎晒成了铁锅,可以煎熟鸡蛋。
尽管天气恶劣,可那些外来务工的工人却不得已不顶着太阳在那里挥洒汗水。
王珊看到他们好像是没有汗水的,因为这里的温度足以蒸发每一滴水珠,汗水根本来不及在你的脸上挂住就被无情的蒸发了。
“吕夏,你女朋友又来找你了”
放下手中滚烫的钢筋和工具,大家纷纷转过头,扬手蔽日,往楼道口看来。
这时候有人认出了王珊,说这不是那个耍赖哭闹的丫头吗?也有人不禁感叹,这女孩子长得太好看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会看上一个农民工呢,她是缺心眼吧。不过更多的还是赞赏的声音,毕竟在这个物质横飞的时代,大家看中的都是比较现实的东西,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身边自然不会缺少爱慕者,那么谁会放着豪宅与名车不要,去跟你过着挨饿受穷的苦日子啊!所谓的真爱,也就是电视小说里煽情的桥段罢了。
“额……”王珊有些难为情的清了清嗓门,然后扬起手中的袋子喊道:“大家休息一会儿,我给你们带了冰水。”
说着王珊将买来的饮料一一递给晒红了脸的工人,大伙都是感激地接过去,有小一点的工人会调皮的喊一声‘谢谢嫂子’之类的话,但到了吕夏跟前他却没有伸手去接,甚至看也不看王珊一眼,继续给一个钢筋焊接的笼子加固。
“你还来这里做什么?”吕夏头也没抬一下的问。
“那个……她醒了”王珊踧踖地看着吕夏说。
“谁醒了?”吕夏问。
“被你撞的那个女孩”
王珊信口答道。可说完她才发现不对,连忙纠正道:“不不不,是被你救的那个人,她叫赵丽,我和赵丽都非常的感激你,所以我想……想来对你说声……”
说到谢谢两个字的时候,王珊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小,小到自己都听不清了。她觉得在这个时候说一声谢谢实在太过于轻描淡写,当时砸人家屋子的时候怎么就能那般的张扬跋扈?
“哦!”吕夏应了一声,转过脸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这时他的手臂沾满了钢筋上褐色的锈灰,往脸上一蹭就弄的满鼻子都是。
“我知道了,你走吧!”吕夏冷漠的说完又开始干活,好像王珊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说完该说的话那么就该走开,待在自己的面前,只会给自己带来不愉快。
“喂!你能好好的和我说话吗?就算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你也不会冷言冷语的对他吧!”
王珊的不满让周围的工人听到后,还以为他们又吵架了,这时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师傅喝完一口水拧着盖子朝吕夏看了过来,用训斥的语气叱道:“哎,小夏你怎么回事啊?对人家温和点”
吕夏应付地向他点了下头,应该是一个受吕夏尊敬的人。但再看王珊他却实在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只好压低了声音问:“你到底想干嘛?凭什么要说是我女朋友?你诚心和我过不去吗!”
“做你女朋友给你丢脸了吗?”
王珊气呼呼的问,感觉吕夏的话外之意就是嫌弃自己,即便是冒充他的女朋友都能让他耿耿于怀如鯾在喉。
“你过来……”
吕夏向王珊招了招手,又示意她往后看去,偷偷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正在干活的老头说:“就是那个大叔,上个月还说给我介绍对象,被你这么一搞我还有希望吗?”
听到这里王珊忍不住捂着脸呵呵大笑,吕夏也跟着傻笑了两下,然后继续干活。
“幸好你没希望,要不然等人家知道你那生活条件,有八个都得跑。”
王珊贫侃道,说完却又窕着身子往吕夏身上一撞,恬笑道:“不过我倒是一个会负起责任的人,要不然我就暂时做几天你的女朋友吧,你不会真的瞧不上我吧!”
王珊这般没羞没臊的说着朝吕夏献媚讨好,可吕夏却冷哼一声道:“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如果你是因为那件事想讨好我,那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我,更不要再对人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不嫌丢人,我还想在这地方混呢?所以拜托你,赶紧滚蛋!”
王珊被这冷话一呛差点没在这三伏天里中暑,心想这就是传说中的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吧!
王珊开始有种挫败感,甚至感到难堪和屈辱。分明已经卑躬屈膝,可吕夏为什么还是要对自己冷若冰山?
如果是别人,王珊才不会这般纠缠人家,想到这里王珊这才平和一点心中的波澜。
赵丽的事情让吕夏付出很大,这人恐怕还在气头上,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礼遇有佳呢?
“不是说好了对我温和点麽?”
王珊嘟着嘴埋怨,扭着身子踢了两脚吕夏制作的铁笼子,不经意间忽然萌生出一个想法。
她是个敢想敢做的女孩,总是能萌生出各种奇思妙想和古怪的行径。这时候见吕夏还是不温不火的样子,也知道吕夏可能并没有表现的那样讨厌自己,于是王珊又殷勤地朝吕夏恬笑道:“要不然我请你吃个饭吧!你说你想吃点什么?”
吕夏转过脸来诧异地看向王珊,只觉得莫名其妙。看了一眼他又面无表情的转回脸去干活,根本不觉得王珊是在跟自己说话。
但王珊却越发来了兴致,俯身在吕夏身上一通乱摸:“钥匙呢?你把钥匙给我……”
“喂……”
吕夏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被王珊搜去了钥匙,正想夺回来,却见王珊蹦出老远,扬着手中的钥匙串朝吕夏龇牙咧笑的喊道:“收工早点回来,我给你做了好吃的!”
说着王珊就一蹦一跳往楼道口跑,身边投射过来的目光载满了羡慕,都朝吕夏喔喔喔的吹起了口哨。甚至有人跑过来偷偷的问吕夏需不需要保健品,他有熟人,绝对优惠价。
走出工地的时候,年轻的保安又拦住了王珊,可能是想要回自己的帽子,但又有些忌讳。
不过今天的王珊心情大好,跳过去把帽子往保安的头上一盖,就兴高采烈的蹦走了,一边转着食指上的钥匙串,一边哼着小调。
第十一章:骨藤花:11
赶到吕夏的屋子已经是下午的5点多钟,王珊没有掐算过时间会有这么紧迫,而且她也没来得及去买菜。匆匆忙忙的打开门,王珊才发现吕夏的屋子里面没有冰箱,也没有放置的蔬菜。
王珊本想就这么算了吧,等明天自己买几个硬菜再来。可是转瞬间她又觉得过意不去,吕夏帮了自己那么大的忙,而自己却又总是糊弄人家,难怪他对自己的态度会那么的恶劣。
正为五斗米范畴的王珊不经意的掀开电饭锅,发现里面竟然有吃剩下的米饭,于是她决定给吕夏做一碗蛋炒饭。虽然寒酸了点,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可是王珊翻箱倒柜也没能找到一枚鸡蛋,后来她甚至发现吕夏这里连电磁炉都没有。
王珊有些气馁,看来自从上次自己把吕夏的东西砸了遍之后,他到现在连电磁炉都没顾得上买,那么他平时是怎么做菜的?该不会只吃米饭吧!
王珊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才发现自己对于吕夏真的是一无是处,除了给他添乱,连做一顿饭的本事都没有。
王珊又跑出去转了一圈,破败的城中村住的都是些农民工,平时的生活很拮据,因此没有相应的商店和生活设施。王珊再次感到挫败,正要放弃,忽然看到隔壁民房的屋檐下晒着一串刚腌制的腊肉。本地人不吃腊肉,而且也没有人会在夏天腌肉的,惹得苍蝇围着腊肉盘旋一圈又一圈,垂涎三尺却奈何太咸而下不了口。
王珊心里嘀咕一声,这什么地方的人啊?这么热的天把肉挂出来招惹苍蝇?
不过转念一想,她又觉得天道酬勤,看来这是老天爷白送给她的,于是跑过去把咸肉扯了下来。
王珊拎着咸肉回到了屋子,转了一圈又跑去把别人家种在花盆里的香葱揪了一把。经过一番精心调制,总算做出了自满意得的作品。
当吕夏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屋子的门没有锁。
他自我抗拒的推开房门,就有一股淡淡的香韵飘荡而来。这时候的王珊早已离去,在电饭锅的盖子上贴了张字条。
吕夏环视一圈,放下载满工具的背包,将字条掀起:
“致我最尊敬的‘肇事者’同志,因为条件有限,小女子不才,只能为您煮上一碗独具特色的‘瘦肉汤饭’以表敬慕之情。待它时日落乌鸣之际,定会以佳肴相补。借此带走钥匙一枚,以求方便”
看完纸条上的字,吕夏又看到案子上的钥匙串,果然串在钥匙环里的钥匙少了一枚。吕夏拿起钥匙看了一眼,发现钥匙下面还有一张字条,其上写道:“还有,不准换锁!要不然你就等着修门吧。”
看完这句吕夏忍不住呲的笑了一下,随后就将纸条拧巴拧巴扔出了窗外。
掀开锅盖一股浓香袭来,吕夏有那么一刻的愣神,但很快他又晃了晃脑袋,抱着电饭锅往外走。
走了两步吕夏又顿住了,暗自嘀咕了一句:“怎么说也是粮食做的,倒了可惜!”
带着几分复杂的心情,吕夏盛起一勺奇葩的瘦肉汤饭。
这种非粥非饭的东西自己前所未见,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吃。放到嘴边吕夏甚至又嘀咕了一句:“她不会有毒死我的企图吧!?”
可是王珊做的这碗瘦肉汤饭实在太诱人了,吕夏平时回来都是把米饭用开水冲一冲就应付的一顿,怎么会想过剩饭还有这样的吃法?
不过她哪里来的瘦肉?过来的时候顺路买的吗?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大嗓门喊道:“缺德诶!刚挂出来的肉被人挖走了一大块……”
吕夏放下汤勺叹了口气,这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
王珊也不知道是为了感激吕夏,还是想通过自己的殷勤而改变什么,她开始经常往吕夏的住所跑,给他做一份独具特色的饭。通常都是在下午,在吕夏收工回到屋子的时候,会看到摆在案子上的菜肴和王珊古怪的便条。
王珊不会刻意的去安排时间,有时候是周一,有时候是周五、有时候一个星期去一次,有时候两次甚至三次。
而吕夏也由刚开始的抗拒慢慢就变的接纳。
一开始他还想换锁甚至重新租个屋子,但他又怕王珊会撵去工地给自己添麻烦,也就放弃了。
后来渐渐的他就开始喜欢王珊做的饭,每当收工下班他都会早早的回来,甚至有些小期待……。
王珊也会给吕夏带去一些水果和酸奶,把自己日常喜欢吃的东西强强推销给吕夏,甚至还买过减肥茶和瘦身汤。
每当做完这些临走的时候,王珊都会留下一张便条,上面写几个刻薄或者调皮的字,然后锁门、赶车。但吕夏从来不给王珊回复纸条,有时候还会故意把王珊做好的饭菜放置在那里,以此告诫王珊不要再来。
但王珊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从不气馁也不言败,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专挑好的买,告诉吕夏不吃就是报亵天物,会遭天打雷劈。
这是一段最美好的时光,虽然他们看不到对方,可是各自的心里都充满了美景与期待。他们从未想过会在对方身上获得什么或者遇见什么,他们都以最纯洁的心态迎合着对方,用华贵的生命浇灌着茁壮萌发的爱情。那就是初遇的美好吧,是再多的无价之宝都不能抵换的无尚珍品,也是后来最为怀念的一道风景。
无论是夕阳的晚霞还是黎明的曙光,属于美的定义往往都是短暂而稍纵即逝的。我们不知道再过多久还会见到今天看到过的晚霞,但是我们却清楚的明白,人生里的美景一旦错失就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所以美好的时光再长也是短暂的。
暑期很快就在王珊的奔波和忙碌中结束了,大概是一个多月之后的一天,王珊给病床上的赵丽削完一颗桃子递给她,俩人从出院的问题谈论到北二环的麻辣烫,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
王珊喝了一口水,赵丽也开始啃食桃子。吃着吃着,赵丽忽然凝神看向王珊,唆了一下淋着桃汁的手指肚,问王珊道:“大珊,你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第十二章:骨藤花:12
王珊噗嗤一声差点喷出水来,急忙抹了一把嘴唇,愣着神说:“怎么可能?你这是趟在病床上时间久了,睡出幻想症了吧!”
“别掩了,你的言行举止早已出卖了你”
说着赵丽也饶有兴致的俯过身来,迎着王珊问:“来,跟我说说这是谁家的公子哥这么不小心,招惹上了你?”
王珊抓了抓头皮,皱眉挠脸的说:“真的没有,我用钱包里的毛爷爷起誓”
赵丽颦蹙间细想了想,觉得以王珊的性格,如果有男朋友的话还不是全世界都知道了?她忍得住不说吗?
“那你告诉我,你最近怎么这么奇怪?”
“我奇怪……我哪里奇怪了?”王珊看了看自己笑着问。
赵丽又唆了一口沾满桃汁的手指,仰望着天花板给她分析道:“你经常是上午对我说吃完饭就来陪我,可一下午都见不到你人;有的时候你会在给我削苹果的时候忽然偷笑一下;还有就是,你经常魂不守舍的看着这盏灯,嘴边还挂着诡异的微笑,眼神里面神飞意远,就跟吃了蜜似的……。虽然我躺在病床上,但眼睛还没瞎,心似明镜。你的这一切症状都符合一个疾病的病症,那就是:…恋…爱…啦!”
听到‘恋爱’这两个字的时候,王珊随之一怔,半响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时候赵丽似乎觉察到了端倪,捧起王珊的双手细声的询问:“傻丫头,该不会正在恋爱自己却还在后知后觉吧?”
王珊抗拒般地摇了摇头,恍惚之间回过神来对赵丽说:“当然不是……只不过,我认识一人,就是把你送医院的那个家伙。他不是垫付了你的医药费和手术费嘛,加在一起有十来万呢?”
“垫付?什么意思?”
赵丽是个敏感的女孩子,当即听出了王珊的话意,追问道。
王珊咽了咽喉咙,组织了一下言语又说:“就是送你进医院又给你花钱做手术的那个人,他叫吕夏,当时我以为他不管你的死活了,就跑去把人家房间里的东西砸了个遍。但事后我才知道我是冤枉人了,他不仅花钱给你做了手术,而且还不是事故的肇事人,你说这家伙是不是很奇葩很缺钙?”
听到这里,赵丽的眉头蹙出了梯田,咬了咬嘴唇说:“嗯!是个好人,我会把钱还给他的。”
“还什么还啊!十几万呢?到现在你那亲爹都不见个踪影!”
王珊抱怨的说着,又看向了那盏灯,开始神飞意远的杵起下巴,漫不经心的说:“所以我就隔三差五的跑去给他做一顿饭、洗洗衣服、扫扫房间,虽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总比拖欠着这份人情要强吧。你说呢?”
“你做的很对!”赵丽又捧起王珊的双手,感激地说。
“不过那笔钱还是要还的。放心好了,我爸爸在新学期之前一定会来找我,否则谁给我交学费呀?”
知父莫若女,赵子午找来的时候才知道赵丽的遭遇,当即赶来了医院。
这一天王珊也在,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身穿迷彩服挎着一个旅行包的时候,王珊还以为是哪个病人家属摸错门了。
赵子午果然是个很神秘的人,其貌不扬的他却出手阔绰,听闻赵丽遭遇车祸的经过之后,轻而易举的拿出了治疗费用,拜托王珊拿去还给那个人。
直至今天王珊才有种如释重负的轻快感,看样子是平息一切纠葛的时候了。
……
抱着巨款来到吕夏的屋子,王珊环视一圈,在床沿坐下,这时候忽然又有些悲感。
还了钱,她是不是就不用来了?
那么这对于自己是一件幸事还是不幸呢?她甚至发现自己这么忙来忙去,都忙上瘾了。
不过很快理智就攻克了情感的纠葛。王珊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顿饭,要做的丰盛点。等还了钱,这个地方就不用再来了,这对于那个讨厌自己的家伙而言,说不定也是个喜讯呢!
王珊这一天做了两个人的饭,她决定等吕夏回来亲自把钱交到他的手上,再说一声早就该说的谢谢。
这声谢谢不应该出现在便条里,只有亲自说出口,才能让自己安心。
做完一切,王珊给自己削了颗苹果,坐在床榻前耐心的等待,
4点、
5点、
6点,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王珊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本想迎上门去,却转念之间躲进了布衣柜的背面。
王珊本想等吕夏进来的时候,忽然蹦出来吓他一跳。这期间她已经做足了准备,想想吕夏被吓的表情,王珊就会有些兴奋。
然而当那人推开门的时候,王珊却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吕夏……吕夏……”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穿的花枝招展甚至搽了很浓的香水,香味几乎能呛到躲在布衣柜后面的王珊。
王珊有一些失望,同时也感到奇怪,这个女子以前没见过,她和吕夏是什么关系?该不会是工地里的那老头说给吕夏的对象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她可能和吕夏有某种关系,王珊的心里就像塞满了荒草一般憋闷,捏在手里的苹果嵌进去一大截指甲盖。
女子进屋环顾一圈,见没人也就没有再叫吕夏的名字,只是拍了拍床单,找了个地方坐下来。
就在王珊正想走出去和她打招呼的时候,女子忽然鬼鬼祟祟地站起身往窗外看了几眼,随即她又走到门前,惦着脚尖往外张望。
这个举动让王珊心神疑窦。果然她就看到女子迅速的关上了门,然后开始在吕夏的屋子里翻找起什么。
原来她是来偷东西的?
王珊的心里一怔,本想扑过去将其捉住,但转即一想,捉贼捉赃,她到时候抵赖又该怎么办?还是等到她偷到东西以后再一并拿下吧!
女子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中意的东西。这倒是不足为怪!王珊知道,现在吕夏屋子里最值钱的就是自己了。除此以外,来这里盗窃还不如去垃圾堆里翻一翻,说不定运气好了还能在谁家倾倒的垃圾袋里找到误扔的钱包。
女子越找越显得焦急,脸颊都溢出了汗水。而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的声音,女子闻声迅速掩盖一切犯罪痕迹,提起自己的包端坐在床榻上,做出一副等了很久的神态。
“你回来啦?”
见吕夏进门她站起身对着吕夏笑了笑。
第十三章:骨藤花:13
“你怎么在这里?出去!”
吕夏同样不削一眼地说道,掀着门等待她的滚蛋。
看到这里,王珊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果然并不是自己才会着吕夏的冷眼,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自己更能让他厌恶的人。
然而女子好像没有要走的意思,委屈般地看向吕夏说道:“吕夏,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的原谅我,但这件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有什么憎怨是值得一个人永远铭记的呢?更何况我当时也是不得已才离开的你,你以为我的心里就没有伤害吗?”
女子说到这里似乎想哭起来,但眨巴着眼睛却没能挤出半滴眼泪,只好微微侧过脸去伪装成抹泪的样子。
“我不记得什么伤害,也不曾憎怨。我只知道不想看见你,你的样子不仅会令我厌烦,甚至让我恶心。所以请你离开!”
听到这里王珊也猜出了一些端倪,看样子这女的以前是吕夏女朋友,后来做了什么恶心的事,和吕夏的关系恶化了。
难怪吕夏对她的态度会比对自己还要恶劣,原来这是一份过期变质并且遭狗舔了的蛋糕啊……!
见吕夏的态度如此决绝,年轻女子只好拿起包往外走。可刚走到门前,女子忽然顿了顿,一个翻身抱住了吕夏的腰。
吕夏本要挣脱她,而女子却在这个时候用哭腔喊了句:“我就要结婚了!”
吕夏愣了愣神,没有再挣脱女子的手,脸上的神情尤为复杂和冷峻。
“请让我再抱抱你好吗?我知道你不想见我、知道你讨厌我、恨我,但是我却很想你你知道吗?我好怀恋曾经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那个时候虽然穷困潦倒,但至少你的拥抱是温暖的,只要能抱着你,躺进你的胸怀,我就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知足的女人……”
这段煽情的话差点都让王珊感动了,而身为当事人的吕夏能不为之心软吗?当即就在女子的软香柔情里苏化了。只见吕夏愣了愣神,面无表情地问了句:“婚礼是什么时候?”
“8月初8,芙萍街万盛金满楼”女子信口回答,说完又问吕夏说:“你会来的是吗?”
“我们当然要去!”
王珊终于忍不住蹦了出来,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差点被捏碎的苹果,虎狼般怨视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吕夏和年轻女子都被吓了一跳,急忙放开对方收拾一下自己的形象。
“你胡说什么?”吕夏看了看年轻女子又看向王珊,责问道。
王珊睼视吕夏一眼,又故意拐着他的胳膊娇柔地说:“金满楼哎!听说都是达官贵人才会去的地方,我以前想都不敢想,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不行,你一定要带我去!”
年轻女子错愕的看看王珊、又看看吕夏,指了指他们、又指了指布衣柜,惊舌的问:“她……她是谁,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这话问的吕夏也是一头雾水,看了王珊一眼,摆了摆胳膊想把她推开。
“我是他女朋友啊!”不等吕夏解释,王珊就忙给自己做介绍,一边紧紧的抱着吕夏的胳膊,一边朝女子伸出手道:“我叫王珊,很幸会认识你”
王珊说着向女子伸出手,但女子却没有与她握手,用复杂的眼神看了吕夏一眼,仓皇地说道:“那个,我还有事情,有机会再来和你们聊吧!”
女子说着转身离开,这时王珊还不忘故意缠着吕夏献温情地说着:“那天你要给我买一件上档次的衣服哦,我要穿名牌,好不好嘛……”
说完王珊就踮起脚尖看着女子离去。这时吕夏终于可以摆开她,拍了拍衣袖嫌弃般地看着王珊问:“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不是说过,不准再开这种玩笑了吗?”
王珊冷哼了一声悻悻地转了个身,一边将做好的饭菜端到桌子上,一边鄙视着吕夏说:“我是看你太没出息啦,现身救你一把。”
说着王珊用指尖嵌起一块香肠扔进嘴里,咀嚼间皱着眉头又说:“你说你,堂堂七尺男儿,怎么一跌进女人的温荣谷就一下子沉船了呢?她要结婚,关你屁事啊!你还问人家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这是打算去抢亲呢、还是准备要抱捆炸弹去和新郎官同归于尽啊?”
“你不懂……”
吕夏说着陷入了沉思,眼神里面寒风瑟瑟。
但很快他就从这样的情绪里走了出来,这才发现今天的王珊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在这里吃起来了?”
吕夏看了一眼王珊,指了指床头的闹钟问她:“这都几点啦?你不打算回家了是吗?”
王珊衔着筷子往外瞅了一眼,蹙眉间神经大条的说了句:“没事儿,等到了九环街,我就打辆计程车,完全的unged”
说着王珊给吕夏递了双筷子,吕夏犹豫地坐下来,刚吃一口饭他就将筷子搁在了桌子上。
“不行,你现在就得走。晚上赶夜路多危险啊!你一个女孩子”
吕夏说着跑去拎起王珊的包塞给她,忧虑过剩地要将她往外赶。
王珊却不想离开,挣扎间埋怨道:“最后一顿饭也不让人吃完,你到底有多讨厌我呀!”
“什么最后一顿饭?”吕夏信口问着,将包往王珊怀里一砸:“又胡说”
然而只有王珊知道自己没有胡说,霎时间她好像鼻尖抹了蒜一样,又酸又涩。
缓缓的走到吕夏下巴底下,面对吕夏,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开学以后,我就不来了。”
王珊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用几乎自己也听不清的声音对吕夏说。然后手掌递过头顶,伸到吕夏跟前:“钥匙……还给你……”
“哦”
吕夏愣了半响才应了一声,收起钥匙,两人面对着面却从未有过的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敢去看对方。
“其实……”王珊说着将塞满现金的包敞开了递给吕夏,怯怯地说:“其实我今天是来还你钱的,你点一点吧!”
吕夏没有伸手去接,两人就这样愣了很久,久到各自都能听到震耳欲聋的心跳。
“不用了!”
沉着地想了想,吕夏还是伸手接过这笔钱,而就在这个时候屋外有人推开了房门。
可能是条件反射,受惊间王珊一把抱住了包里的钱,转回头来见还是那个年轻女子,不免有些恼怒,愤愤的对她说:“你怎么进来不敲门啊?懂礼貌吗?”
年轻女子可能是忽然想起来有什么事情忘记说了,一进门就看到王珊和吕夏面对着面卿卿我我,竟还下意识的避开目光。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并没有这样的场景,也就放宽松的走过去,对着吕夏说:“哦!我忘记说了,婚礼是阴历的8月8日,不是阳历哦。”
“废话!阳历今天都8月26了”王珊没好气的说。
吕夏“嗯!”了一声点着头,没有说话。
年轻女子却也没有告别的意思,看到王珊抱着的钱,转回脸来问吕夏:“她捧的是什么?哪里来这么多钱?”
吕夏也不知道要不要解释,抓了抓头皮看向王珊。
王珊将钱往腋下一裹,啐道:“你管那么多干嘛?我们打算结婚的钱,吕夏挣的!”
第十四章:骨藤花:14
听到这里年轻女子这才不削的笑了一下,一时间把刚才那个楚楚可怜的自己忘到了九霄云外。
“就他?他能挣这么多钱?要是……”
她刚要说什么,却又忽然顿住了,眼睛里面经过一丝恐惧的神色,蓦地看向吕夏问:“你把那个东西卖掉了?啊?”
吕夏不想正面回答她,厌烦地挥了挥手说:“你走吧,这和你没干系”
“什么没有关系”
年轻女子再也绷不住那个伪装的神经了,凶神恶煞地拍开吕夏的手,叱道:“当初我让你拿出去卖了在郊区买栋房子你死活不肯。现在竟然为了一个臭丫头轻而易举就不要了?,吕…夏…,你是中了人家的温柔陷阱了你知道么?”
“喂!”王珊好像听到了对自己不友善的称谓,迎前推了她一把,问道:“说谁臭丫头呢?”
这时候的年轻女子正在气头上,王珊这么一推,就让她更加的恼怒,不由分说就迎脸给了她一耳光。
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王珊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半响都不知道这是什么个情况。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东西,小狐狸精……”女子打完还不解气,骂着扬起巴掌还想再打王珊
“喂!你太过分了啊!”
吕夏见状一把将女子推开,然后捧起王珊的脸,袒护的将他扶作一旁,转回脸来,又冲着女子独字独句的说:“不想让我更厌恶你的话,就赶紧滚!”
现在年轻女子这才真正的感受到了伤害,眼泪嘣出了眼眶,怨毒般敌视王珊一眼,又看向吕夏,悻悻的往后退了两步夺门而去。
……
“怎么样?没有吓到吧!?”
吕夏用近乎关切的语气问。王珊摇了摇头,捂着脸愣愣地看向离去的女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若是平时王珊肯定要蹦过去掐死对方,可是今天她却觉得自己活该挨这一巴掌,脸颊上的火烫反而让她更加清醒。
“吕夏,你是不是为了筹钱,卖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王珊娓娓的问。
“你别听她胡说”吕夏说着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对王珊说:“走吧!我送你出去。”
王珊嗯了一声跟着吕夏往外走,走到门边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真的不来了吗?’王珊问着自己,可是没有人给她答案。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对于这样一个简陋脏破的地方,会如此依依不舍。她甚至不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初衷是什么。就是为了报答吕夏的慷慨解囊和忍辱负重?那么自己还清了吗?这个时候不正应该潇洒的道别吗?
吕夏带着王珊来到车站,这不是末班车,可不乘坐这班车会赶不上另一辆末班车。
看到气动门为自己敞开,王珊忽然有些抗拒了,下意识的往后怯了一步。
这时候吕夏扶着她的肩膀,有史以来第一次对着她微笑。
“路上小心”他说。
王珊点了一下头,走到吕夏的跟前却不知道怎么去道别,如果今后都不来了,这就是永别吗?
“以后别总吃泡饭,自己炒几个菜嘛~”王珊在吕夏下巴底下低着头,娇柔地说道。
“知道啦!上车吧!”
吕夏看着王珊走上车。看到她对着自己挥手。看到她捂着脸凝视自己。看到她消融进晚霞中,渐行渐远……。
有一刻吕夏想跟着追过去,可是他找不到任何这样做的理由。
就像王珊,她不该把离别搞得这样沉重,她完全可以不和他说这些,写一个便条、或者什么也不做,只要是自己决定不来了,又何必去在意有没有一场道别呢。
然而越是即将逝去的东西,越能让人体会到它的价值。
王珊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再来这个地方、什么借口再见他一面,所以离开前的每一步,她都充满了迷茫与迷失,甚至畏惧。她的这个决定坚决如铁、而又犹豫彷徨。
终于结束了这一切!王珊把这个多事之秋的暑假远远的留在了六月流火的今天,赶着黄昏下的残阳,裹拢着萧条的身体奔逃而去。
……
到了新学期的那一天,王珊还像往常一样又蹦又跳的抱着课本满校园乱窜,穿梭在挤满青春华景的人群中,和赵丽一起用自己的青春书写最纯美的诗。
只有到了夜晚,黑沉沉的夜色袭来的时候,她会对着一盏灯神驰意远的发呆。有时候会因为想到新的菜肴而窃喜,嘴角流露出迷人的微笑。有时候却又在恍惚之后黯然神伤,眼眶之中雪花飞舞。
赵丽是心如明镜的人,也或者说她是旁观者清。有一天她对王珊说:“大珊,要不然你去找他吧,承认一段感情对你而言就这么的难吗?”
王珊会嘿嘿嘿的傻笑,也会捶赵丽一拳头告诉她没有这样的事。那时候的天空总会阴沉迷雾,到处都是令人窒息的荒草味。
时间像个巨大又残酷的车轮,碾压过的地方一贫如洗却又万景朝新。平平整整的车轮印把顽固的黑色碉堡变成了无关紧要的遗迹。深深嵌进了泥土里……。
很快过去了两个月,转眼又到了这一年的国庆小长假。
北京的国庆异常庄重,处处韵满了浓浓的喜庆味儿。马路边、天桥下、大楼前,菊花摆成的庆贺语妩媚而招摇,红色的灯笼挂遍大街小巷,五星红旗兴奋地招展,路人的笑脸欢快迷人……。
赶着长假赵丽回了一趟老家南京,王珊却无处可去,韩美美在电话里婉拒她一切回家的借口,好像是吝惜那斗粮升米似的,硬要把王珊往她舅舅那赶。
王珊挂掉电话埋怨了一句:“这种娘绝对不是亲生的”然后收拾妆点,坐车去舅舅韩大庆的家里。
舅舅不是外人,对自己也亲近,可王珊却不喜欢往他这里跑,总感觉像个乞饭的乞丐,处处都要慑手慑脚。
好在韩大庆生意繁忙,王珊去的时候他通常不在家。这样王珊可以轻松的洗个澡,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到深夜。白天她会去古董店转一转,找几个相识的老伙计聊天打牌,有时候还能学到很多古玩鉴定方面的知识。
这一天王珊摇曳着一袋瓜子边嗑边走,来到了锦字店的门前,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不经意的一眼,王珊看到赵志强像个幽灵一样站在店中央发呆。他头发蓬散着,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在古朴风格的古玩货架前,显得格外阴森。
王珊吓了一跳,踮起脚往里瞅了半天才敢走进去。“小强同志,你不要紧吧!我还以为你搁这里上吊了呢!差点没敢踏进这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