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辞退
驱车返回合肥的路上,我把自己逼死王玉清的经过一路说出来,心里压抑,非得周浩然骂我几句才能舒坦点。
周浩然不负厚望,从安市的三十铺一路骂道肥市的大蜀山。
“吕夏,不是我说你,这明眼人一看就是个坑,你还往里跳?”
周浩然恨铁不成钢的瞅着我,责备道:“就因为你多管闲事,先是害的大倩流产、现在又闹出了人命,你说,我要怎样说你好呢?”
“我多管闲事?”我不明所以地咀嚼着。
周浩然愤慨道:“还用说吗?你就不该用那种方法去给刘经理搞什么审计表。”
“审计表没错呀!”我纠正道。
“对啊!就是因为审计表没错,他们才发现你是通过审计公司拿到备份数据的。根据这个,给你下个套很难吗?……笨蛋!”
一语惊醒梦中人,眼前的思路豁然开朗!
果然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醍醐灌顶的我恨的直攥拳头。
周浩然见我沉默,担心我把车子开飞,打破沉静问:“接下来你要干嘛呀?”
“能干嘛?把他揪出来!”我愤恨的说,朝窗户啐口痰,感到胸口憋闷。
周浩然不是太理解,凝神想了想又问:“揪出来?谁?”
“幕后黑手呀?王玉清不能白死,我一定要知道整件事情。”我说。
周浩然满目疑虑的盯着我问:“黎孝仁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认为还有幕后黑手?”
“我不知道!”摇了摇头,我又对周浩然说:“刚才你一提醒,我好像有了一点思路。这件事出在我们公司,黎八戒手再长,也伸不了这么远。我怀疑,是身边的人布的局、或者身边有他的内应。”
“有点道理”周浩然径自点了点头,抠着下巴嘀咕:“但会是谁呢?刘经理?这件事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呀!?其它几个经理更不可能、都是些快退休的老东西们,劳这神干嘛?”
我再次摇摇头,但心里七上八下,重新载进云雾之中。但又似乎有了一点头绪,像是抓住了万缕丝线中的一根线头,接下来只需要用力的扯一扯,一切便能迎刃而解!
……
第二天回到公司,我不动声色的走进办公室,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打电话让文书把推广部主管叫来。
小刘自从当上了推广部主管,就唯我马首是瞻、唯命是从。但是有一句话小雪说的非常对,有些人能够为你所用、亦能为别人所用。
我自信没有亏待小刘,可他呢?他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想到这里不免心寒!
“哥,您找我呀!”
小刘敲了了敲门框问,脸上绽着笑意,像是一看见我就很开心。他咧着嘴朝我笑着,脸上的油光炽美灯的光线下五彩斑斓的变化着……
我向小刘招了招手,挤出笑容对他说:“兄弟,过来坐坐,我有一点工作上的事情要问你。”
小刘也不界外,坐到桌子对岸,看一眼我背后的咖啡机,搓了搓手掌:“哥,今天没煮咖啡了?”
“没豆子了!”我遗憾的耸耸肩,相续问了他一点工作上的琐事。
逐一问完之后,我给小刘冲一杯茶,递给他:“兄弟,尝尝这个:普洱、正宗的高山普洱……”
“嘿嘿嘿,还是哥您会享受!”小刘乐滋滋的捧起茶杯,吹开茶叶、缕缕水雾弥漫开来!
两个人茗了会茶,我瞅准时机再问小刘:“兄弟,最近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八卦新闻?”
“还真有!”小刘忙吐掉嘴里的茶叶,看一眼身后,压着声音凑起脸说:“您知道…最近马主任为什么总请假吗?……后院失火!”
“真的呀!”
“千真万确!”
小刘皱了皱鼻子,一脸认真的说:“马主任带小三在金伯汇开房,被正房逮了个正着。知道吗?那个的时候忽然闯进去的呀!、揪就打,从房间打到走廊,赤条条的马主任一着急,就跟在后面护……”
我和小刘笑的前俯后仰,笑着笑着,我捧着快笑爆的肚皮朝他挥挥手:“不行了,我不能再笑了、再笑我就要断气了!”
不等喘匀气息平复心境,我就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小刘,脸上还抽着笑容,边笑边对他说:“兄弟,我还有个事要跟你讲。”
“什么呀哥。”小刘伸长脖子望了望我拿出来的信封,好奇而又期待的问。
我把信封放桌上,食指点了点、推给他:“噢,也没什么,就是通知你一下,你被解雇了。”
“……”
小刘脸上的笑容霎时一僵,看看我又看看面前的信封,难以置信的问:“什……什么?”
“啊?你没听清楚吗!那看解聘信吧,上面写的清楚着呢。”我绽着微笑对他说。说完端起茶杯呼呼呼的吹一吹,细细品尝……
小刘脸色赯紫,眼珠子瞪了瞪,匪夷所思的吼着:“凭什么呀!凭什么解雇我?”
我被他的吼声惊了半响,茶水荡起阵阵涟漪!
放稳茶盏,我才惊讶的感慨道:“天啦!我是人事经理呀兄弟。我解聘你、需要理由吗?看你不顺眼就行了。”
“你……”
小刘气的直哆嗦,捏着手里的解聘涵咬牙切齿的问:“你别太过分!”
看到小刘此一刻的态度,我就知道他是有后台的!要不然,即便是撕破脸,也不至于这么的肆无忌惮。
‘别太过分’?王玉清当时在这里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是我却一意孤行,最终酿成了大错。而这一切,都是源于小刘让我给他弄的那份标书。周浩然说的对,我就不该多管闲事!
我冲小刘笑了笑,打开电脑,边敲击着键盘边对他说:“哎!兄弟一场,既然你一定要一个解聘你的说法,我也不能吝惜不给……”
我把解聘理由录进档案库,复制一份打印出来。打印机咔咔咔的响着,一张新的解聘文书就这么生成了。
小刘接过我递给他的文书,瞠目结舌:“私售公司机密?”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怒火中烧:“吕夏,你存心的吧?这让我以后怎么找工作?档案库一录进去就是黑历史,我这辈就毁了!”
“所以……,你很感激?”我朝他百毒无害的笑一笑,捧着手,心满意得。
我心想,你丫的,别以为你有后台我就拿你没辙!档案库一上案,除非你回家承包土地当种粮大户,否则再难有就业机会。
“不是……,哥,这是怎么了啊?别开玩笑了好吗,我胆小!”
小刘最终还是服软了,眼巴巴的看着我,咽了咽喉咙又说:“哥,我刚谈了女朋友,正计划买房结婚呢?没有工作,我这辈子就毁了!咱兄弟一场,干嘛非得这……”
“你当我是兄弟?”
我打断他的话反问,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和颜悦色。
我感觉得到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地膨胀、胸膛里热潮翻滚。站起来,盛气凌人的俯视他,身体为之发颤。
“小刘呀!还记得当初我被老郑挤兑,调去庐江看工地的时候吗?我把手上的客源无常的送给你,你凭什么拿呀!?锦上添花世间有、雪中送炭世间无,作为兄弟,你给回报我的是花呢、还是碳呀?”
“哥……”小刘羞愧的低下了头,搓了搓牙喉咙滚了滚才沙哑着声音说:“哥,我知道你要什么。我都告诉你……”
后来,小刘把他知道的整件事情说给我听,一桩桩、一件件、一条条,事无巨细的摆到面前,让人感到脊背生寒!
“哥,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小刘眉头皱了皱,看一眼手里的辞退函,一筹莫展。
我径自点了点头,神驰意远。
见我愣神,小刘叫了叫我,试探着者问:“哥,你……在想什么?”
我看小刘一眼,拧一拧眉心,才对他说:“小刘呀!你也不要怪我。毕竟是死了人,你肯定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在你为一个口头承诺铤而走险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代价!所以,你不可能再留下来,对不起了啊兄弟!”
小刘听了悔恨难当,重重给自己一耳光,唇齿发颤的对我说:“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但是,哥呀!念着兄弟我只是鬼迷心窍被人利用,不是存心想加害你,能不能……”
见小刘指了指电脑,我也觉得断人后路是不道德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逼急了,万一他往身上绑一块炸弹跟我同归于尽,怎么办?
想到这这里,我就想起王玉清的死。若非我咄咄逼人令其万念俱灰,也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
“哎!”我慨然长叹,收回小刘手中的辞退函,对他说:“去交接一下后续的事情吧!完了,递给我一封辞职信。”
自己辞职和被辞退那是哪种概念。小刘听了喜上眉梢,比我封他当推广部主管那天还要高兴。仿佛是劫后余生,小刘再次咧着嘴对着我笑,笑着笑着,眼睛里面雪花飞舞。
小刘每次看见我都会笑一笑,以此博得我的好感。但是我看得出来,只有这一次是慧心的笑。而讽刺的是,竟是在我通知他被辞退的这天!
第一百五十章:不苟且
上午的阳光洒遍高楼芊绵的城市,大街小巷车水马龙。喧嚣中、静谧中、忙碌中、闲散中,好像只要你身在这个城市,就可以分到一米的阳光。不管你贫穷还是富贵、得意还是狼狈、高富帅还是穷小子,阳光,总是最公道的,不偏袒、不吝惜、不苟且……
但是,我却看到了街角巷尾的阴角,那里潮湿阴寒,老鼠与蟑螂为伍……
我一直以为,我的劲敌只有黎八戒。除了他,我碍不着任何人、不予任何人结怨。
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给我布局的,竟然是我的高层。那些高云深处俯视你的天神!他们拥护你时,把你捧起来,让你戴上金光璀璨的皇冠;放弃你时,则阴狠毒辣,机关算尽的将你置于死地。
下午,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发呆,千丝万缕的丝线盘结在一起,凌乱无章!我这才发现,我是有多么卑微与渺小!蚍蜉撼树般反遭巨木压扁。
正思绪万千,刘经理乐呵呵的闯进来,喊道:“吕夏吕夏,你听说了吗?黎叔死了……”
我慵懒的点着头,朝刘经理诡秘的笑着说:“我知道!当时我就在现场。”
刘经理闻言一怔,刚刚还眉笑颜开的脸,一下子沉了半截。
“吕夏,你说什么呢?他的死该不会……”
“这可不能乱说哦!”我提醒他道。说完神秘的挑一挑眉,手指漫不经心的在办公桌上敲打,一副得意且傲慢的架势。
刘经理见了这一幕,眼神之中多了几分忌惮与胆寒,那些伴随自己的傲视荡然无存。
“吕夏,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站起来,漫不经心的说:“刘经理,你放心好了,他的死和我扯不上直接关系的。”
说完,我给刘经理倒一杯茶,放到茶几上。
“刘经理呀!我给你交个实底,标书真的不是我改的!我改它干嘛呀?但也不是黎八戒陷害我,他犯不着这么做、更没这个能力……”
听我这么一说,刘经理捧起茶杯的手僵了僵,放下茶盏困惑不解的问:“那就奇怪了!除了你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更不会有其他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呀!害死你,对谁有好处?明显没有呀!?”
听到这话,我咯咯咯的笑个没止。坐到刘经理的身边、搂住他的肩膀晃了晃身子说:“老领导呀!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在公司混了半辈子,都还只是个营销部经理了!”
刘经理闻言愧色地瞄我一言,猛一晃肩膀,挣开我的臂膀才一板正经的说:“吕夏,你休要拿我开刷!。我知道你能耐大,先是老郑、又是老吴、孙主任被你送进了局子、黎孝仁被你……”
言到嘴边,刘经理自己愣了愣,避讳的咳了咳嗓子,朝拳头啐一口吐沫又说:“但我老刘行事稳健,不求官运亨通、亦不招祸福旦夕,三十年如一日,兢兢业业诚诚恳恳……。可是你呢?锋芒必露,现在连招惹了谁都不知道,鬼门关边上走一遭还不自知。我真看不出来,你哪儿来的优越感!”
我知道刘主任在故意拿话将我,想让我告诉他幕后的人。但我只得自嘲的笑一笑,因为就像刘经理所说的,我可能真的是不够安分、锋芒毕露了,才会招来这场无妄之灾!
“刘经理,您这个‘诚诚恳恳’说的有点浮哟!”
我讥诮的看着他,笑了笑又说:“刘经理,其实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送走孙主任的时候,我就想过把你也给一并送了,让小刘帮我搜集了一大堆你的小辫子。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没动手吗?”
听我这么一说,刘经理脸色剧变,喉咙滚了滚,抽着脸皮似笑非笑的说:“我……我哪有什么小辫子!吕夏你别乱开玩笑。”
“没有吗?我还没来得及把那些东西处理掉,拿来给您过目过目?”
我说着站了起来,脚步未动,就被刘主任一把拽住:“好好好……,”
刘主任左右看了看,按下我,责备道:“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都是多久前的事了?”
“我就是瞧不惯你倚老卖老!哦,凭什么我就是锋芒毕露、你是安安分分?所谓高处不胜寒,只要你在这个位置,躺着也得中枪,有几个人能独善其身?”
刘经理听了这话微微恳首,感叹道:“是这个样子!站在高处,一言一行都要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呀!下层盯着你,盼着你倒台自己上位;同层盯着你,芥蒂和留意你的每一个抉择,防你的同时想尽办法在你身上捞取最大利益;上层也盯着你,审视你的能力的同时,也在时刻提防着你……”
如果是以前,刘经理的这番话对我不会有半点旖旎。但是自从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我发现我开始对这些老领导的人生感悟有了深刻的体会,是那种共情而出的感叹。
刘经理说完径自叹气,黯然神伤了一会儿,才撇我一眼追问道:“那你说说吧!到底是哪个层的人在给你下套呀?”
我吟哼一笑,自嘲的摇了摇头说:“我这次是特别待遇,三个层的人联合起来搞事情。但你说的不对,不是下套、而是‘淘淬’”
刘经理没怎么听明白,眨巴着眼睛问:“什么?陶醉?”
“不是‘陶醉’、是‘淘淬’。淘汰的淘、淬炼的淬。——淘淬!”
刘经理还是听不懂,凝着神问:“这又怎么说呀?怎么个‘淘淬’法?”
淘淬原指冶金断炼。就是把石头扔进炉子里烧,所谓真金不怕火炼,是金属就会留下来,反之责被淘汰。
“刘经理,我之前说了,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还只是个地方上的销售部经理了。就是因为他们没有来‘淘淬’你。估计是看不上你,觉得你经受不起!……自古帝王将相多以淘淬之法识才。扔给你一个难题,让你自己去解决,适者生存。外国人管它叫:Survivaloftheflttest。”
“行行行!知道你学问大!”
刘经理最不乐意我贬低他,红着脸朝我翻了个白眼珠,径自端起茶杯喝茶,沉默不言。
我呵呵呵的笑了笑,把自己刚刚梳理的整件事情,说给他听。
……
为什么说,我这次是被三个层的人联合起来搞事呢?
首先是下层:小刘。
其实我小刘无仇无怨,他也没必要害我。但是当有利益驱使,他这个人就完全没了底线、道德沦丧。
同层:当然是黎八戒。但还有一个人:王玉清的领导,王经理。
这两个人其实也跟我没仇,但都有自己的立场和背景因素,落井下石是同层的里常见的现象,不足为奇。
如果我分析的没错的话,应该是黎八戒在给我们的审计报表中做了手脚,那个时候我因为孙主任的事情跟他闹了一点别扭,他想借此事情让我去单独找他,其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跟我化解矛盾。
但是后来他发现我并没有去找他,但审计表的事情还是解决了,这让他很困惑。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场高层的阴谋开始铺展。
上层:应该是我的上司、总部。
那些人可都不是凡人,整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发现智囊和又有才能的人,肯定想拉拢进团队。
于是,上层做媒,利用我让王玉清偷标书的事情,布下了整个局。其目的,就是要淘淬出一个有能才的臣工。
淘淬,顾名思义。就是经过这件事的淬炼,要么彻底淘汰,把你拍死;如果你能劫后余生,那么说明就是有能力的人,可以为委以重任。
所以说,这件事看起复杂,其实也很简单。
高层的人让小刘以标书中的报价丢失为起因,骗我去上钩。随后我便让王玉清去偷王经理电脑里的备案。
但是王经理那边早有准备,把标书内的报价降低四个点。
所以说,整件事情我和王玉清都被利用了。
反推一下,如果王玉清没有刺杀黎八戒销毁对方的报价单,我们就会被起诉,而我个人就要面临经济犯罪的刑事追究,下半辈子都要在监狱里打工。至此,我被淘汰。
高层做事,只看结果,其中使用什么手段,他们并不关心。只要结果是我还活着,说明通过了考验。
其实刘经理说的一点没错,我就是锋芒毕露了。短短一年的时间爬上经理的位置、又把敌对势力收拾殆尽,被高层盯上,也无可厚非。
但福兮祸所伏,那个权势滔天的地方,我可不想去。
想到这里,我也就绝望了!
果然是高处不胜寒呐!早知道会这样,像罗倩和周浩然一样老老实实的卖房子,多踏实?
刘经理听了我的分析,惭愧的点了点头:“能受到高层青睐,也是你的福造!但所谓伴君如伴虎,去了广州,可算是一进豪门深似海呀!有能力很重要,但站对队更重要……”
“去什么去呀!我嫌命长差不多。”我不削的说,径自抠着指甲,漫不经心。
刘经理眼神一紧,打量着我问:“如果你分析的是真的,调任书下来怎么办?你要辞职吗?”
“我早就不想干了!”我说出了我的实话。“其实把这些说给你听,就是想提前给你招呼一声,你心里有个底,后期交接也省点事。”
刘经理投射过来同情的目光,感叹道:“真没想到呀!你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种快节奏的大起大落,也难为你了!不过你这种行为算是什么?客观来说,算是逃避、算是一种懦弱的体现。”
我听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又何尝不知呢?我甚至没办法为王玉清报仇雪恨!
但是,我能怎么样?蚍蜉撼树,最终是要被巨木压扁,支离破碎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冬雾
初冬时节,霜花开始在每一天的窗台上攀爬,盘根错节,然后随着阳光的浓烈,融化成玻璃上的斑驳泪痕。
江淮多雾,我抹去窗户玻璃上的水珠,可仍是看不清外面的世界。就如同,我始终看看不懂这个世界!和寻不见内心的向往。
这一天,和无数个孤单的早晨一样。我拖着无力的身躯坐起来,裹着被子缓冲十几分钟,才摄手摄脚的穿戴洗漱。
自从夏小雪离开我之后,我就再也没吃过一顿像样的早餐。
洗脸的时候,拿一盒纯牛奶扔进脸盆里,灌满热水。然后磨磨唧唧穿鞋穿袜、梳头搽香,等做完这些,牛奶也基本温热了。再撕开一袋手撕面包、就着温牛奶,这便是一日三餐中的第一餐。
雾霾是江淮城市冬天的通病,一小段的路程硬是堵了半个小时。前方云雾弥漫中,一盏盏车尾灯似有似无的忽闪着,鬼火般慑人心魂。
我心中暗骂,却也并没有那么着急。没有音乐、没有开窗,车厢里有着一种彷若隔世的死寂!
这时车载电话响了起来,我看到显示屏上闪出一串陌生却又似乎熟悉的电话号码,心中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听。
电话接通后,我听到那是韩大庆的声音。
他有一阵子没有联系过我了,自从成都的事情尘埃落定,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跟他们这些大人物有什么瓜葛,事与愿违,还是没能逃脱!
“吕夏,最近怎么样?还有和我外甥女来往吗?”
“很久没联系了!”我随口回答。
“呵呵呵,一定是成都的事吓到你了吧?哎!娇娇这孩子也是稚气,当时要不是你在场,后果真的不堪设想!所以我们都很感激你呀……”
我有点不厌其烦,看一眼前方惨不忍睹的堵车现场,更是心燥:“韩科长,都过去那么久了,就不要再提了吧!要是你们真感激我,给我银行卡里打个十万八万的,别总说这种虚的,一点干货都没有,听着没劲!”
韩大庆在电话那边呵呵呵的笑起来,酝酿了一下才说:“听这口气,吕经理最近缺钱?”
“明人不说暗话,我可缺了!”
哭穷是我与生俱来的习惯。但也可能是我真的穷吧!只要一跟别人聊到此类话题,就不自觉的哭穷起来。我也从来不知道怀揣多少票子才算富裕,仿佛印在我额头上的标签就是‘贫穷’二字!
但这个时候,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
韩大庆顺势意味深长的说:“你可以不穷呀!八千万呢,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哟。”
我听了心里咯嘚一响。脑子里千传百汇,电光火石间把最近发生的一切串联起来,一条丝线终于扯出了万顷潮涌!
我记得富二代在离开成都的时候对我说,她不是一个人。
现在想想,我和富二代之间发生的一切,这个韩大庆好像都掺和过。那么,他很有可能就是帮助富二代谋权夺利的推手。
现在想想,也无可厚非!毕竟徐娇娇是他亲外甥女,帮助她争夺家产,合情合理。
但韩大庆怎么会知道标书低出四个点的事情?八千万,黎叔一死,对案一消,死无对证!我完全可以把这笔钱据为己有……
一想到这,我还真有点心动了。但理性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就别痴心妄想了。如果仅仅死个人就能偷天换日的话,这个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
人性的贪婪真的很可怕。我明明知道这是天方夜谭、并且有涉毒巨深,连想一想,都是犯罪。但就是克制不住,因为一想到这个数字,我就感觉它特别美……!
我目光聚焦在车载屏上,神驰意远!直到身后的车子按响了催促的鸣笛,我才恍恍然的收回神。
将车子往前挪一挪,拉起手刹,酝酿之下对电话那端的韩大庆说:
“我该谢谢韩科长呀!说实话,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有点手抖、不敢拿!”
韩大庆比我想象的要精,知道我这是在试探他,呵呵呵的笑了笑说:“吕夏呀!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听说了这件事,事先毫不知情,你可千万别把我当成什么坏人哈……。并且,我特别欣赏你的能力,也相信你可以拿得动这笔钱。”
“拿得动?”我咀嚼着这句话,反问他:“连你都听到了风声,这都成了明面上的事,我还去犯傻?韩科长,你可真看得起我!”
“这笔钱说是巨款也不为过,你就这么塞兜里,肯定不行。但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怎么会办蠢事呢?聪明人,有的是偷天换日的本事。”
“韩科长,都说您高看我了,我这地方小,天偷下来,腾不出那么大的地方”
韩大庆沉吟之下,终于道出心中所想:“你那地方确实是小了点!但广州总部天高地阔,只要你有野心,别说八千万,再大的数字也能给你遮住。”
听到这里,我终于知道这个‘偷天换日’怎么个偷法了。说的通俗点,就是偷换一下概念,以公司的名义去独吞。但先行条件是:我得去总部。那个地方龙蛇混杂,把钱带过去,随便找个说法就敷衍过去了。
韩大庆在电话的那边乐呵呵的说着,醉翁之意昭然若揭。
“怎么样呀吕夏?你和娇娇关系那么好,她又那么依赖你。今后天地转变日月轮换,你会有一番了不起的作为……!”
我听的有点不耐烦,打开车窗透了透气,才敷衍一句说:“韩科长,肥市今天下了好大的雾,看不清路。我想等雾散了再上路,否则,真的很危险。”
韩大庆听了沉默许久,可能是在思考我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吕夏,所谓富贵险中求!谨慎是应该的,但身为男人,该有魄力的地方还是得有的,突破过去,就是云开雾散艳阳天……”
可能我这个人比较惜命吧!宁愿困在雾霾里,也不敢涉险!
后来我又对韩大庆说了一些菱摸两可的话。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因为我真的看不到这一大片雾霾背后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
我对刘经理说,总部有人给我设局,是想淘淬我。要么把我拍死、要么拉拢我上位。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推测,没有任何可证之处。万一有人只是纯粹的想害我,怎么办?
我不能把事情想的太乐观,毕竟王玉清已然命殒,这让我知道其中的厉害与残酷。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应付完韩大庆,雾气渐渐化开,车子终于驶入主干道,一路狂奔!
其实我有很多个去总部发展的理由。毕竟,上进才是一个人最正确的人生追求。而且,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究竟是谁在给我和王玉清布局,去了总部,也就接近了答案。
但我又很害怕知道答案!
如果这条路可以回头,我宁愿自己不曾来过。
……
回到公司,我靠在办公椅上仰望天花板,眼前一幕幕闪过那些血腥的画面,手指甲深深的往手心心里嵌……
叮咛咛咛……
我随手接听电话,电话那端传来文书轻缓的声音说:“吕经理,您要的审计公司资料已经发送到您邮箱了,请您查收一下。”
“噢!知道了!”
我挂掉电话,拧一拧眉心,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点开电脑,十指掰了掰,覆在鼠标上。
一上午的时间,我把王玉清工作的单位查了个底朝天。又让文书帮我联络到肥市一些房产公司的市场部领导,心里周密盘算,一个阴狠的计划落地生根……
早就说过,我不是什么有着高尚品德的烂好人,甚至可以说是乏善可陈。仇怨结的多了,难免要做一点极端的事情排解压抑!
王玉清的上司叫王文,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年轻经理。因为业务做的好,王文一度受到上级青睐,也算是小有成就、年轻有为。
我让文书联络王文,以业务扩展的名义把他请出来。
徽宴楼,一个可容纳二十多人的大包厢内,来自肥市多家房产公司的领导汇集。
其实这个饭局很奇怪,大家平时都不认识,也没什么业务上的往来。真的要说有什么瓜葛,应该都是王文的客户群吧!
但作为业内闻名遐迩的大品牌,以单位名义把这些人聚集到一起也并不难。即便不想给我面子,多少也会给我所在公司的一点薄面。
包厢门外的走廊上,和一个个陌生的市场部领导握手,相互寒暄。
“吕夏经理?幸会幸会……,”
“吕经理年轻有为,真的难得啊……!”
“吕经理客气了,早该登门拜访的,今天怎么好让您破费呢?待会我买单、别跟我抢…别跟我抢……”
我应付完这些人,看一眼腕上的时间,心想王文这小子怎么还不到?他该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敢来吧?
招呼众人相续落座,服务员问我可不可以上菜。我没好气的撇她一眼,朝走廊深处张望。
二十来岁的年轻服务员手指捏着围裙角,踧踖的看着我,颦蹙不展。眼看其她服务员招待的包厢都差不多收拾完了,有点为自己的运气丧气。
我生平最大的弱点就是容易怜香惜玉,见她愁眉不展,只好招招手,让她吩咐厨房上菜吧。
回到包厢里,一位五十多岁的老领导站了起来,颇显礼遇的迎着我问:“怎么?吕经理还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吗?我们等等不要紧的!”
其他领导也相续附和着:“是呀是呀,那就再等等吧!”
“哦,还有一个朋友”我说着看一眼手腕,一筹莫展:“可能来不了了吧!但没关系,改天我再单独请他好了。我们先喝酒,来……”
我让服务员拆开酒盒,亲自给众人随酒,殷勤至极。
因为大家谁跟谁都不熟,除了相互迎捧献媚,也没什么可聊的。一大桌人你朝我点点头、我朝你陪陪笑,脸上洋溢着生硬的笑意,眼神里却各显傲视。
就在大家大家推杯换盏之际,忽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待我转回头,不免心悦,王文抱着一个公文包急匆匆的赶了来。
“吕经理,对不住对不住,有点私事,给耽搁了……”
“王经理哪里的话,都是朋友,你不怪我们没等你就很好了”我说着拉开身边的椅子,示意王文赶紧落座。
王文抹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向周座哈头点背的问好。刚走到自己的座位,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忙拉开公文包的拉锁,给围坐的每个人递上一份密封好的红包。
绕着桌子走了一圈,把最后一个红包递给我。我看到他双手捏着红包,踧踖而立,敬畏之色满目而生。
攥起红包我顿感虎指一胀,那厚实感,就像剥开了一只肥硕的小龙虾,让人兴奋而充实……
我这才知道王文为什么会迟到,原来,是准备‘厚礼’去了。
想想也无可厚非,这一桌子的人,可都是他事业上的踏脚石。随便得罪一个,他这经理都不好当。
“吕经理,感谢你……”王文呈上红包,对着我殷勤赔笑。
然而我此次请客,事在报复。即便不是为此,也不可能收受贿赂,当即脸色就沉了,打断他的话责备道:
“王经理,你这是什么意思啊?行贿?”
见我这么一说,王文圆目一睁,愣在当场,半响没了反应。
围坐的人也为之一怔,有人甚至已经掖好了红包,闻我一言,慌忙掏出来。
王文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赔笑道:“诶呀!看您说的,就一点小小心意。”
这时候不用我开口,其它人也已经不敢收了,把红包搁在玻璃转盘上推回去:“心意我们心领了,但无功不受禄呀!还是收起来吧……”
众人附和,相续又还了红包,一副廉洁正气的祥和盛景!
王文脸皮抽了抽,忽然意识到,这样送礼是有多么的愚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收受岂不是给一桌的人留下了把柄?虽然都是不同单位的领导,但这个社会一衣带水,万一哪一天为这小小的一个红包栽了,那也太划不来!
我和五十岁的那个领导相续批评了几句,王文才陪着不是收起红包。把公文包放到身后,给我们敬酒道歉。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这样,这顿饭我请诸位。”
王文说着一昂头,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喝完,脖子一缩,咧着嘴嗞嗞一吸气。
我看着滑稽,心想他这经理当的也不容易,完全没有尊严可言。
对于这样的人,我一向没有什么好感。
第一百五十三章:饭局
再给王文的杯中斟满酒,我举起酒杯对他说:“王经理,其实今天请你吃饭,是有一件事要谢谢你。你说,你给我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请你吃个饭不是理所应当吗?来~…,我敬你一杯”
王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眶里的眼珠子左右晃了晃,端起酒杯恭恭敬敬的说:“吕经理说的哪里话?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我心想,这王经理真不愧是业务王,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领毫不逊色。明明知道我在讥讽他,却避而不谈,说着菱摸两可的客气话,想应付过去。
“对了吕经理,令妹最近还好吗?少了她,我的办公室顿显萧瑟,那些男同事干活都开始不用心了……”
王文又说了一大堆赞美王玉清美貌的废话,想拖延时间,把眼前这饭局拖延过去。
我知道王文之所以有恃无恐,那完全是因为有比我更高层的人在给他撑腰。他和小刘当时的心理是一样的,以为得罪我,是无关紧要的。
王文喝了两杯酒,开始更加肆无忌惮,撇开我给各个领导敬酒,像是这个饭局是他请的,此一刻正在尽着地主之谊。
我费了这么大的周折把这些人聚集在一起,岂会就此罢休、给别人做了嫁衣?
心中思量了一下,再次端起酒杯对王文说:“王经理,我再敬你一杯酒。这杯酒意义非凡,我站着、您坐着……”
众人见了奇怪,面面相觑。终于五十岁的老领导开口问了:“吕经理,按说您是王经理的客户方,他给你敬酒才对。可是……,为什么你在他面前要显得这么谦卑呢?”
“您老有所不知呀!”我借着酒意,故意东倒西歪,甚至装作出差点被椅子绊倒的假动作,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搂住他的肩膀说:“王经理帮我在黎叔的审计报表中动了动手脚,让我净赚八千万呀!”
我知道,这种话不借着醉意,是不可以说出口的。毕竟黎八戒已经死了,这种事,跟谋杀没什么两样了。
闻言,众人唏嘘。我隐隐听到他们在私底下谈论:
“噢,原来真有这事呀!我听说半岛度假村的案子忽然就掉了四个点……”
“是呀!难怪黎叔要跳楼!”
“他是跳楼死的?不是说,是玩.女入被推下楼的吗?”
“嗞~!这你都信啊!什么女人这么傻?”
“是哟!这么看来,传言有误!黎八戒真的是因为标书合同上被造了假,畏罪自杀。”
“好好的,他造假干嘛?又不可能私吞。”
“所以是被陷害的咯!”
“对的!能做到这些的,只有审计公司。吕夏年纪轻轻不简单呀!心狠手辣。”
“太可怕了!审计公司也有问题,以后我不敢再去跟他们合作,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
……
谈论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其实这里的每个人,都没有多少业绩上的往来。可以说都是独立的,能坐到一起完全是卖个面子,谁也碍不着谁。
他们不用对谁有多恭敬、亦不必对谁心存忌讳。在知道我和王文的‘勾当’后,纷纷感到后怕,也对我们的行为所觉不耻。
五十岁的老领导行事果决。毕竟是有着丰富经验的老领导,知道这种场合百害而无一利,老眼中的慧光闪了闪,转回头来对我说:“吕经理呀!看你都喝醉了。……这样,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这样吧!”
他说着把我扶到王文跟前,对他笑了笑:“王经理,你和吕经理熟,他就交给你了。”
王文还有点思维短路,一时半会里理不清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诶诶诶?他刚才说的,不是真的……”
我一把搂过王文的脖子,咯咯咯的傻笑起来:“什么不是真的?不是你把黎叔的标书改了的?”
“放p~我只改了你的那份……”
说完这句,王文脸色一僵。再看众人,纷纷投射过来惊诧的目光。
“王经理,你昨天给我的悦龙台报表,不会也有问题吧?”一个领导开始担忧,眼神死死的揪着王文问。他紧紧的盯着王文的目光,像是企图从中捕捉出一点蛛丝马迹,以大打消自己的担忧。
人都是自私的!既然有风险,我为什么还要跟你沾?能做审计的工作室那么多,找谁不是做?
不等王文开口,这个领导径自扣了扣下巴,嗞的一声吸着凉气说:“不行!我得找人重新做。几千块钱的东西,别像黎叔那样牵扯出几千万的窟窿,把命给搁里头了。”
“是呀是呀!我那是小公司,能运营盈利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对信誉不好的合作单位避之不及、避之不及……”
……
王文这下真的慌了。丢了一个客户不疼不痒、但眼睁睁的看到自己辛苦拉来的客户都走了,任凭他有着再好的业绩水平,也无从弥补。
他恨不得跪下来给他们磕头,但眼前再做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追着众人一路上解释,最终还是灰溜溜的折回包厢。
可容纳二十余人的大包厢,此一刻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满桌的菜肴几乎没怎么动,烤全羊的铁板还在嗞嗞冒着白烟。
“吕夏,你太过分了!”
王文返回后,看着踩在椅子上割着羊腿的我,满目凶光。
刚割下来的羊腿烫的我直龇牙,呼着热气朝王文摆摆手:“还别说,今天这小羊又嫩又滑,入口即化,我得打包带回去。”
王文气的脸都赯了,绕过桌子叱问道:“吕夏,你今天请这顿饭,就是为了害我对吗?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险?”
“有吗?”我抽一张纸巾擦擦手,又拭了拭嘴唇才对他说:“王经理,是你自己承认标书是你改的。如果你死不承认,我拿你也没办法呀?”
“我那是中了你的圈套!”王文吼到此处浑身发颤,脖子上的青筋一鼓一鼓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爆堂。
服务员躲在门外伸头张望,见我朝她招手,这才摄手摄脚的走进来,唯唯诺诺的问:“先…先生您还需要点什么?”
我指指桌子:“把羊腿和猪肘子打包,然后你就可以下班了!”
服务员听了眉飞色舞,忙去取餐盒给我打包。
第一百五十四章:楼顶的风
看着服务员殷勤的身影,我又对王文说:“王经理,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吗?:领导再大也得守规矩打卡,要不然,前程可就堪忧了!”
“吕夏,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特得意?以为你战胜了所有人,解除了危机?呵呵,我告诉你,你会为今天的事,付出代价的!”
王文恶狠狠的说着,悻悻转身,但不等他走出包厢,我就冲着他的后背喊道:“王经理,我上司允诺你什么了啊?但不管是什么,到了现在你还抱有希望的话,我只能说,你这个人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听我这么一说,王文脚步一沉,蓦地转身来问:“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一份失去食客的烤羊腿,即便味道再棒,也是毫无价值的。人也一样!没有了价值,再精致也是废物一个。谁会跟废物信守承诺呀?”
王文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冷哼一声转身而去。猛一甩包厢的门,把正在装盘打包的服务员吓的浑身哆嗦。
满目骇然的看向门口,稍许之下,服务员眉梢渐展,继续往餐盒里装盘。
……
夜晚回到小区,我提着打包回来的烤羊腿去地下室。小胡子保安看见我本能的抗拒,但见我带了香喷喷的烤羊腿,喉咙滚了滚说:“哥呀!这是我上班的地方,真的真的不方便……,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咱可以去那儿喝!”
于是,小胡子把门一锁,提溜起一打啤酒,带我来到天台。
小区的至高点、五十层大楼的顶端。怕被监控拍到,我们甚至爬上了消防水箱的上面。在这里除了无人机应该没人觊觎得到我们,粿奔都无伤大雅。
小胡子拆开啤酒,见我把打包回来的烤全羊和猪肘子摆出来,眼睛都直了:“哥,这可都是硬菜呀!比咱们上次那半袋花生米可强太多了!”
“我去~!你拿我这个跟你那半袋吃剩的花生米比?当时饶是有一根火腿肠,我都不吃那玩意,一股子霉味!”
“得了吧!当时你怎么不说?一粒接一粒的往嘴里扔,我都不好意思跟你抢。”
“……”
人真的是一种很下贱的东西。当你失去了美好的事物之后,再不济的替代品你也能接受。反之,你择会嫌弃劣质的替代品。
就像我和小胡子保安。如果夏小雪还在我的家里,我一定是把烤全羊带回家,和她过二人世界;又或者,如果是在以前,我一定是把周浩然和罗倩约去大排档里,三个人剥着小龙虾畅所欲言……
可是,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抛弃了我!我失恋了、跟朋友之间有了隔阂、众叛亲离。我从未如此的感到过孤单,一股悲凉的清泉在心间涌动,和寒风汇聚成河、流向远方。
屋顶的风很大,却也不觉寒冷。夜幕中繁星点点,时而有流星划过,给夜幕留下一道银色的划痕,经久不愈。
啤酒喝完半打的时候,烤全羊已成了娄娄骨架,惨不忍睹。小胡子保安一抹嘴上的油腻,醉醺醺的晃着我的膀子说:“哥,其实我知道你这阵子心情不好,是因为,你女朋友跟人跑了……”
“你再胡说,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这可是五十一层呢!”
“咯咯咯咯”小胡子保安不为所吓,咕哝咕哝的往脖子里灌几口啤酒,接然又说:“我都看见了,是一个开荣威x5的小个子,对不对?。要我说,他比你丑太多了,更没有你身上一半的气质……”
“……”
夜色浓到无法融化,城市的灯光在平地而起的雾霾中隐隐灼灼,最终成了笼罩在四周的昏黄光雾。
初冬的夜晚显得格外沉闷,风静雾起,一种令人窒息的憋闷感在胸口蔓延,像是石化了你的肺呛和喉咙,稀薄的氧气也变得让你难以奢求!
我往手心洒一抔啤酒,染在脸上。极力的摆了摆头,让自己清醒几分,再追问小胡子保安道:“你看到了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前不久的时候。好像……是过了中秋节之后!”
“你一定是看错了!误把别人家闺女看成了我那小女朋友”。我反应过来斩钉截铁的说。
笑着摇了摇头,自嘲自己的小敏感。
夏小雪在合肥没有什么亲人和朋友,除了罗倩周浩然,她连个闺蜜都没有。而我相信,她离开我即便有一百个理由,也不可能是因为移情别恋。
我相信夏小雪,就如同我相信春去冬来花谢花开!
摇了摇喝空的易拉罐,随手丢去夜空之中。夜色朦胧,也不知道易拉罐落去了何方,好像溶进了雾霾之中,成了笼罩这个城市的悲伤。
悲伤还在蔓延,野心蓬勃,企图将整个世界吞没……
小胡子保安也学着我的样子,胳膊轮了两圈,卯足气力把易拉罐扔出去。易拉罐在眼前划过一道短短的抛物线,再也无影无踪。
“哥呀,可能我喝多了,不该讲。但我这个人没什么文化,是个粗汉,性子又直,喜欢有什么说什么,不懂得啥叫审时度势善解人意。惹你不开心了,可别往心里去哈”
我重新拆开一罐啤酒,递给他,讥笑道:“我看你现在说话蛮正常的嘛!说明你还是喝少了,……喝!”
抓起猪肘子啃一口,满嘴油腻。小胡子保安连打两个饱嗝,油乎乎的手掌捋了捋胸口,才把卡在喉咙里的肉咽下去。
“哥,我好撑呀!撑得我想去排一下。”
“……”
后来两个人把口袋都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可以用的纸巾。
“哥,我等不了了!”小胡子保安颇有兵临城下之扰,捂着肚子左右看了看,蹲到消防水箱的角落里解决。雷声霹雳,空气顿生污浊,瘴气弥漫!
“哥,麻烦你快给我找纸”
“我去~!这地方哪里能找到那东西?”
我爬下水箱铁梯,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在楼顶转了一圈。最终发现贴在消防门上的通告,想也没想,就撕了下来,准备拿去糊弄他。
但刚一转身,楼道口里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很快三个手持电灯的保安追了上来。
“你在做什么?”保安呵斥,电灯的光柱在楼面上扫了一圈,才审视着我问:“是你往楼下扔酒罐的?不知道高空置物犯法吗?”
“我……”
不等我解释,忽然另一个保安一声厉喝,把手电的光柱逼往水箱的角落里。在那个地方,当他们看到自己的同事时,霎地捂住嘴鼻。我看到三个保安的眼睛里面充宿着惊异之色,瞠目结舌!
第一百五十五章:春华灿烂
秋天还没有来得及离开,冬天的气息已经越发的浓郁!
我看到,寒露滑过了窗户,变成晶莹的泪滴。
看到,火焰绽放在天际,化作彩色的云霞。
看到,红叶飘零过林间,融入在荒漠的的冬景中。
而我,是一只迷路在丛林里的壁虎。踩过湿漉漉的草叶、泪水漪湿了衣襟。
彩霞淋撒在我的额头、红叶是我的华衣。我踏奏着好听的晚歌,蝴蝶为我伴舞。我想为爱写下情书,松树帮我置墨……
我在冬天吟唱最暖的诗,你是唯一的美。
我是迷路的壁虎,我弄丢了唯一的美!
……
夏小雪辞职之后,便很少再有她的消息。但意外惊喜偶有发生,像暖冬朝阳,慰藉温养在每一个冰凝后的阳光下。
有时候,夏小雪会忽然出现在我家楼下,穿着宽松的风衣,靠着路灯杆踢脚等我。见了我,她会恬美的笑一笑,说一两句稀奇古怪的话,就转身要走。
有时候,她会去公司的门卫庭,趴在窗口前和保安闲聊。当我路过时,她会腼腆的撩一下鬓发,解释自己只是巧合路过,来这里看一眼。
有时候,她会给周浩然和罗倩打电话,东聊一句西聊一句,顾左右而言其它。但到得最后,她总会漫不经心的问一句:‘吕夏……,他还好吗?’
时光一寸一寸的爬行,冬天的脚步越来越近,寒冷的季节在劫难逃……
……
有一天下午,罗倩忽然发来微信,对我说:“吕夏,你在干嘛?”
“工作呀!”
“卖你一个消息,三百块,要不要?”
“你缺钱缺疯了吧?”
“有关小雪的消息哦~!”
……
原来,今天夏小雪又给罗倩闲聊微信。罗倩多了个心眼,旁及侧敲,打探到夏小雪下午会去省立医院。
我想也没想,赶紧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一下,跑去省立医院短她。
其实我开始迷茫和冲动,对待这段感情没有了半点的信心和方法。我不知道自己见了她需要怎么做、也不知道对她说什么样的话才可以挽留这段感情。眼前好像蒙着一层黑纱,遮住了前路的方向。
但我知道,只要有一点点她的消息,我就必须要去见她。哪怕是求、是劝、是赖,我都要把她追回来……
……
考虑到市区停车太不方便,便打了一辆的士。上车后整理一下领带和衬衫领口,拨一拨头发,引来出租车司机怪异的眼光。
“师傅,您能开快点吗?我赶时间。”
“赶着去相亲吧?”司机朝后视镜里看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算是吧!”我朝他殷勤的笑一笑,再看一眼腕上的手表,一筹莫展。
罗倩告诉我,她只能打探到夏小雪现在身处省立医院,那一层、那一区、那一科室,她都不知道。也怕自己问的切了,被夏小雪觉出端倪。
我在心里暗骂罗倩,这消息就是个残次品,还收费那么贵!这要是能和小雪碰上,那完全是靠运气。况且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夏小雪或许已经离开了。
我越想越揪心,催促司机师傅提提速,真的很赶时间。
合肥的初冬有种像是烈阳照射在冰面上的感觉,昼夜温差极大。晒着太阳浑身出汗,到了背阳的地方,就会冷的你直拢膀子。这种天气也最容易感冒,特别是身体娇弱的女孩子!
九点钟上班的时候艳阳高照,你以为穿个秋装都算捂的!可等到下班,晚风习来,一个个冷的直缩脖子。
因为在我想来,夏小雪一定是伤风感冒;亦或者是别人感冒伤风,她陪同而来。所以,到了省立医院,我首先去了相关的楼层,把一个个科室寻了个遍。
但转展找了一大圈都没有见着夏小雪,残存的兴奋开始受到失落的冲击。
又去每个楼层取药的地方找了找,见实在渺茫,就给罗倩发微信,问她能不能退款……。
……
“你小心点!”
“我没事……”
忽然身后传来这样的对话声。我闻言一怔!因为我听得出来,后者正是夏小雪的声音!
我自小听力差,特别是混听,场合一杂,就很难分辨别人话音。但这一刻,我却可以确定,那就是夏小雪的声音。
因为,她那空灵温柔的声音,像是烙印进了脑子里。又像是我的耳朵里有一台验钞机,任何伪造和相仿的声音,都能被验出真伪。
这一个声音,对我而言是那么的熟悉。她曾经融入在我的生活里,每一天、每一刻,与的生命交织捆绑,是我肉体里的一部分。
这一刻,夏小雪就在我的身后,乘在电梯的履带上,一步步的向我毕竟。
可是,和他对话的人,是谁?
我缓缓的转回头,看到夏小雪站在履带电梯的台阶上,一只手扶在履带上,另一只手环着一个男人的腰。两人似是亲密、又似是相敬,相互搀扶着,从六楼缓缓而来。
我看一眼楼道顶的横牌,其上写着放射科—B超—妇科—婴幼儿科……
“吕夏?”
夏小雪看到我很是惊讶,下意识的松开换在男子腰上的手臂,拘谨了一下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哪里不舒服吗?”
“我是来找你的。”我说着看一眼她身旁的男子,紧着问:“他是谁?”
“哦,你好!我叫……”
“他是我男朋友!”不等男子介绍自己,夏小雪忽然抢先说道。
说完,她看一眼身边男子,浅浅一笑,挎住他的胳膊。夏小雪昂着脸对男子说:“这是我前男友,吕夏”
那是一个个头不高的年轻男子,身穿酱色休闲服,眉清目秀,看上去有点研发部高材生的范儿。
男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惊愕,但面对小雪炙热的目光,还是坚定的凝了凝眉。喉咙处滚了滚,他才向我微笑着伸出手来:“你好吕先生,我叫赵志强”
我拒绝和赵志强的握手,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小雪,质问:“什么前男友?你在说什么?”
“吕夏,别这样!”夏小雪深吸一口气,强挤出一抹微笑看着我:“吕夏,我怀孕了,刚刚做完彩超。”
“……”
第一百五十六章:南墙已破
以前,我逢人就说:我的前女友背叛了我,和别人有了孩子,后来奉子成婚去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编造这种亵渎亡灵的谎言,但同一个谎话说多了,自己就开始信以为真。后来我一度的认为赵倩没有死,她就是背叛了我。
可能这是上帝对我的惩罚!在说这句话的同时,我也是在给自己下诅咒。最终,它像寓言一样印证在了我的身上,成为残酷而血腥的现实。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日月颠覆,我感到气脉上涌,好像胸膛里架着一口大锅,煮沸了我满腔的血液。
我极力的压制情绪,哀求的语气对夏小雪说:“小雪,别开玩笑了好吗?跟我回家吧!”
“你不信?”小雪歪了歪头,煞白的嘴唇抿了抿,将手中的病历袋递向我:“要看看我孩子吗?”
有的时候,人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和理智。情绪像釜底的柴火,煮沸了所有的理智和本性。
一个人如果丧失了理智,会失去对一切事物的判断能力。即便是再劣质的谎言,也能让你迷失心性。你再也不能从客观的角度判断事情,行为意识都成了别人掌控中的木偶。
见我迟疑,夏小雪把病历袋子塞给赵志强,下意识的捧一捧肚子,对我诡秘的笑了笑说:“吕夏,别天真了!我没有我说的那么喜欢你、我也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
你还是我认识的夏小雪吗?
你还是伴我生活了这么久的女朋友吗?
你还是在黄山腹地,光晕中那个捂着脸流泪的单纯的女孩子吗?
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走到这一步?究竟我们做错了什么,一定要给对方带来这样的伤害?
我开始害怕、开始寒冷,仿佛冬天是须弥之间笼罩而来的,让你猝不及防、让你遍体生寒、让你如坠冰窟……
……
我记得,刚认识夏小雪的时候,看到她在朋友圈里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最美好的,往往是初遇时的心跳与悸动,春花秋月,两两相望!不在乎海誓山盟,不奢求地老天荒,这一刻的怦然心动,足以燃尽整个青春去守候……。”
那个时候我只是感叹,这个有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的秀气女孩,是有多么的多愁善感亦才气逼人啊。
而时至今天,我才慢慢懂得这句话的意思。
有些爱情,在你为其亮灯的时候,它已经转身走远了!不是没有缘分、也不怨相逢恨晚,只因为,我们的世界是平行的,在你脱离对方视线的所有时间段里,各自的时间任然在继续着。没有谁为谁定格、没有谁因谁留步……。
“混蛋……”我感到血脉上涌,扬起拳头砸在赵志强的脸上。
两个人在医院的五楼电梯口扭打,惊动两个楼层的保安蜂拥而至。一时间喧闹的医院变得安静,纷纷围堵观望,指指点点。
混乱中,我看到夏小雪靠在一旁的护栏上,面无表情的站着,眼睛里面没有丝毫的色彩,像是黑白的墨画,毫无生机。
……
被保安请出医院,我折腾到傍晚才打车回公司。这时候公司里的同事都已经相续下班,大楼门厅前人潮涌动。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逆着人流走,萎靡不振。
也无暇在乎异样的眼光,脸和西服上的血迹也懒得掩一下,颓废到了极点。
迎面碰到周浩然,他满目怪异的看向我。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周浩然虚声的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他问也没问,就错开我的肩膀径自走去,如同陌路人一般的生寒与决绝。
我回头看一眼趾高气昂的周浩然,忽然鼻头一酸,眼睛就湿了。
以前,如果遇到这种事,他会恨不得提上菜刀问我谁干的。我也曾自豪过,我有这么一位生死与共的兄弟,夫复何求?
可是,罗倩和王玉清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后,他开始变得疏远、回避、厌烦,即便知道这些事件中的我一直处于被动,可仍旧认定我是罪有应得,不可饶恕。
可能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吧!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能赖谁?如果我当初不考晋升、如果我能本本分分、如果我能和夏小雪相濡以沫彼此真诚,这些灾难或许都不会发生……
看着周浩然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莫名的难受。但刚一转身,忽然面前劲风一扫,被人一拳砸在了面门上。
我顿感鼻尖一麻,泊泊辛辣的血液直往嘴唇上淌。
没等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一个身材略显臃肿的男人一把揪住了我的衣襟,另一只手握作铁拳,朝着我的脸上又是狠狠的两个暴击。
“吕夏,我今天宰了你……”
赵子午咬牙龇齿的吼着,眼睛里面满是血丝,像是逮住了杀父仇人,恨不得将其嗜血剥皮挫骨扬灰。
后来,幸亏保安闻讯赶来,要不然我只怕真的要被他宰掉了。
这两天很是奇怪,几乎每一天都要和保安打交道。小区楼顶、医院走廊、公司楼下,一看到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匆匆赶来,我就有种莫名的紧张。
赵子午愤恨难平,见我被保安护着,拳头攥的啪啪响。
他看一眼我身后的大厦,恶狠狠的说:“吕经理了是吧?好!你给我等着。我会盯死你……”
赵子午说完悻悻离去,留给我一个扑朔迷离的背影。
我一直以为,赵子午对王玉清的爱,完全是猥.琐男人对年轻姑娘的贪婪,是三观不正的表现。直到这一天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他那不堪的躯壳下,也有一颗烈火般炙热的心。
所以,我并不恨赵子午揍我的这几拳,我甚至享受于这种被他打的感觉。仿佛,他每打我一拳,我身上的罪孽就能减轻一点。流淌的在我脸上的不再是鼻血,而是对王玉清的愧歉……
后来,不知道周浩然是怎么得到了消息,还是折返了回来。
他急匆匆的奔跑回来,看一眼坐在石阶上捂着满脸鼻血的我,眼珠子一瞪,四下里转了一圈寻找凶手。
周浩然把身上的西服脱下来,往地上一摔,鼻子皱了皱问:“特妈…是谁干的?”
看到周浩然愤然而又无处发泄的滑稽表情,我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捂在脸上的鼻血从指缝间挤出,哒哒哒的掉在青石地砖上,被寒风冰凝……
第一百五十七章:南下
“喔……,还能笑!说明还死不了?”周浩然睼视一眼,捡起地上的西装,猛一抖,黄昏的余光中灰尘弥漫,飘扬浮沉。
周浩然把西装裹一裹,拢进怀里,歪着脑袋和我对视着。两个人就这么看着对方,忽然,他忍俊不禁,扭过脸去呮笑道:“吕夏,你现在的样子,和上次送你去机场的时候真的一模一样。”
……
简单处理一下伤情,鼻子里塞着绵塞,别提有多难受了!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拖着周浩然去喝酒。
“大周,喝一杯呗?”
“没空!”
周浩然没好气的看我一眼,眉关紧了紧又问:“揍你的人是谁?怎么结的仇?要不要找点关系摆平?”
我昂着脸不让鼻血再流出来,朝周浩然摆摆手:“没必要了!我很快就要去广州了。”
“广……广州?”周浩然惊诧的问:“你去广州干嘛?去几天?”
两个人坐在公司门前的台阶上,最后一缕阳光从脸上移开脚步,再也躲进了云霞的背后。
躲吧!
躲开了,这个世界就安静了!
“不回来了”我说。
我昂着脸,鼻孔里塞着棉絮,声音古怪。
周浩然难以理解我这古怪的话,但脸上的皱纹分明多了起来,一道道,像是被利刃割开的口子,再也难以愈合。
忽然刮起了风,带着冬天的寒冷,强劲有力的朝我们席卷而来。我看到周浩然下意识里拢了拢怀抱里的衣裳,眼睛里寒霜一片。
沉默许久,他忽地看向我问:“你这情况,还能喝酒吗?”
我斜一斜脸,用勉强正视的目光看向他说:“白的、红的、啤的,随你挑!”
随后,我和周浩然打车来到巢湖水岸。夜幕降临,吹着寒冷的风,单薄的西装方显华而不实。
周浩然揭开江小白瓶盖,和我撞一撞瓶身,轻抿一口,嗞着嘴说:“说说吧!为什么呀?你这官,肥市装不下了吗?”
“大周,我不是因为玩不转想逃、也不是因为厌倦或者困苦而退怯、更不是心血来潮,去煽情的寻找什么心灵归宿……,我去广州,是因为我必须去。”
周浩然还是不能理解,反身坐到护栏上,盯着我问:“什么叫必须去?总得有个理由吧?或者说,是为了某一个人?”
“不……”我一口否决,迎着瑟瑟烈风,身上的西装猎猎作响。
我往嘴里灌一口江小白,烈酒入喉,辣的我眼泪都流了出来。
“今天,打我的那个人是王玉清的前男友。他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所以我决定去广州。我不知道我去了以后能不能得偿所愿,但有些事,是没得选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牙关打颤、浑身颤抖。
说完,我拔掉塞住鼻孔的棉絮,抹一把鼻血,昂起头猛灌一口酒。
周浩然用惊异的眼光看向我。似乎是猜到了什么,眉头皱了皱问:“兄弟,一定要去吗?”
“必须去!”我决然道。
径自点了点头,周浩然捏着酒瓶和我撞了一下,言道:“大吕,小心一点!”
两个人笑了起来。环湖公路上时而有车子驶过,远光灯扫过我们时,两个人的脸上充宿着一种惆怅与苦味。湖面上波涛滚滚,水花撞击湖岸的哗响绕耳不绝。往巢湖深处远望,遥遥的,可以看到湖芯里星光璀璨、似通明灯火张灯结彩。
还记得我对夏小雪说起过的神话传说:巢湖水底有一座没落的古城,名叫巢州。古时候巢州败落,天降劫难,自此便有了‘陷巢州、涨庐州’的传说。
我不知道那个遥远的古城是什么样子的、曾经生活在那里的人都过着怎样的生活,但后来他们都和我一样,因为一些原因必须离开,去另一个地方留下来繁衍生息……
为了生存!
我也必须离开了。
……
元旦前的一天,我收到了来自总公司的调令文书,晋升为本部财经处主任兼皖赣鳄区域市场部副经理。
消息一公布,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祝贺的电话一个接一个打过来。
但周浩然和罗倩却表现的很淡漠,和其他人那种迎奉的语句相比,他们则是反复劝阻。可能他们知道我这一去凶险未卜,但又有着太多的无可奈何。
前路慢慢,遥无归期!
也只有当年的营销部精英三人组,才懂得这份别理之难。
不可否认,我的离开有一半是出于夏小雪的缘故。加之迫切的想查清楚害死王玉清的幕后真凶,寻此借机离开,以免留在家中触景生情。
27号早晨,罗倩和周浩然一大早就来我家里送别。看到我大包小包塞满车厢,还有些恍恍惚惚的他们,这才意识到我是真的要走了。
“大吕,真的这么急吗?”罗倩眉头紧蹙,一边帮我码放行李箱,一边埋怨的说:“眼看就要过年了,年后再去总公司不行吗?”
“我去!~你以为这是打麻将,缺个场还能等下一桌?”
我说着拍拍罗倩的肩膀,宽慰了两句,把她推给周浩然:“大周,照顾好你姘头!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使劲腐。”
罗倩眼睛通红,和周浩然肩并着肩,站在地下车库浑浊的灯光下目送我离去。我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他们一眼,眼睛里面又湿又痒,直到滚热的泪水滑过脸颊……。
车子碾压过地库口的减速带,颠簸了一下之后忽然熄了火。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忽然熄火,这条路走了无数次,这样的失误却是头一回。
我愣了一下,看一眼仪表盘,确定没有什么异常之后,重新打火。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看到门卫庭前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探头张望,她戴着连衣帽、套着绵手套,远远的看着,像个下了课的高中生。
我发动车子缓缓驶过。虽然她后来背过了身,但我可以确定,她就是夏小雪。
—你为什么还要来?来送我一程?还是来见我一面?
—你为什么还要来?来告别旧爱?还是要告别旧人?
—你为什么还要来?来看一看我们曾经的家吗?
—是的,自你走后,它便不再是家。那个接纳温存的地方,已然极寒彻骨。
……
我的心里疼痛难忍,猛踩油门冲出小区,把这些灰色的、破损的、疼痛的,统统丢弃。带着仇恨与坚韧,一路南下……
(本卷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广州
第二卷:输心
今年的冬天尤为寒冷。而我却来了温暖的南方!
我们的世界是平行的,但是我却无法感触你的温暖饥寒!
……
腊月20早晨。一缕阳光照射进公寓,落地窗前的紫蓝盛开了第一朵鲜花,华硕有拇指那么大,娇艳欲滴,惹得同株花蕾羡慕不已。
昨晚又忘记了关窗,薄风拂动窗帘,起伏摇曳跌而不休。地板上,红酒杯和拖鞋摆在一起;床榻上,白色的床单又染了酒渍,朱红一片,与旧污重叠,像记忆一样难以清涤。
阳光灼刺眼帘,我却只是倦态的翻一翻身,下意识的拢起被褥。
这时裹在被子里的手机从床榻上滑落,嘭咚一声掉在木地板上。
手机落地后竟然亮了,没有解锁,屏幕里自动播放起昨晚一直重复观看的一个视频。
视频中有一个男人手捧玫瑰,在黄山腹地的晨光中,缓缓跪下。
迎面是一个双手捂着嘴流泪的年轻姑娘。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脸上的幸福在晨光中升腾……
来到广州的地41天,我已经把这个视频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几乎视频中的每一棵树、每一粒石籽、每一缕阳光,都成了刻进我记忆深处的暗码。只要一闭上眼睛,我仿佛还能闻到空气中露水的芬芳。
自从夏小雪删掉我的微信之后,我便再难和她联系!然而我现在也已经没有了任何联系她的理由了。
时过境迁,岁月荏苒,你终归是走出了我的生活、我也注定要远离你的生命。
可是,我们的记忆和美好怎么办?
我对自己说过无数个忘记你,可那似乎是残忍的两个字,总能给我带来无尽悲伤。当脑海里再次浮现你的样子,那些美好和痛苦的记忆就会疯狂席卷,让人心痛如绞、苦不堪言。
有时候我会恨你!
所以我记忆中的爱情都是残酷冷血的,你让我无法再相信爱情,也无法再面对爱情。
……
“吕主任,您有上午十点半的会议,请提前做好相应准备。”
智能语音响起,文秘那沙哑甜腻的声音空灵地回旋在寂寞的房间内。好像一个保姆对小主人的叮咛,敬畏而又担忧。
我裹着被子在床上乱摸一通,最后在地板上找到了手机。睡眼惺忪的看一眼时间,惊诧之下顿感清醒,连忙爬起来梳洗换衣。
偌大的公寓只住了我一个人!起床即便有生理现象,也不用避讳什么,和在自己家没什么两样。
广州的繁华就像镶嵌在名表上的钻石,看着就奢靡。
而公司配给我的这套豪华公寓也是极品,整一壁的玻璃幕墙,拉开窗帘可以俯视半个海珠区。珠江对岸的‘小蛮腰’像个娇蛮的公主,亭亭玉立,一到夜晚华灯初上,那妩媚风姿总能让人产生一种对大都市的迷恋之情。
公司原本给我配了又一辆车,甚至还有专职司机接送。但我这种人享不惯清福、又发现广州的堵车现场比合肥恐怖不知道多少倍,所以来这里的41天里,基本都是挤地铁。
然而我却很喜欢地铁车厢里那种拥挤嘈杂的环境,挤啊挤的,脑子不至于胡思乱想,生活也显的充实。……
沿三号线一直走,顺德区的一栋高耸入云的大厦里、我第一次来总部考试应聘的地方,现如今,我已然成为了这里的一员。有自己的办公室、有自己文秘、有自己的工作范畴。
可是,我却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归属感、或成就感!
来到广州,好像一下子生活节奏就变快了。特别是在公司里,几乎没一瞬都是匆忙而紧迫的,就连走路的时候,都要聚精会神的听文秘播报一天行程安排。
“吕主任,您上午十点在三号会议厅与xx公司的谭总会面、十一点四十五分前赶到金满楼,参与xx公司李总的宴会、下午三点会见武昌的马经理,签署xx小区的财经拨款文书、下午五点……”
从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进入工作状态,没有丝毫的私人空间,就连蹲大号,也得提上平板电脑办公。
公司的走廊足有二十米长,径直走到办公室,这一路不允许你有半点的懈怠,要把文秘读给你的行程牢牢记住,然后在心里默念一遍、以做好相应的准备。
在寸土寸金的广州,我的办公室反而比肥市的要简陋。一张靠窗的办公桌,一条长椅和摆着茶道的茶几,连咖啡机都没有。不过总部有专门的茶水员打咖啡,想喝的话按铃讲一句就可以了。
我的文秘是个二十大几的大姑娘,齐脖的短发、严肃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干练。但我喜欢乱开玩笑,有一次对她说:你能给我笑一个吗?我记得文秘上岗培训里,有微笑服务这一行呀!你怎么偏偏落了这么重要的一项技能?
文秘抱着文件凝了凝眉。撩起一缕鬓发挂到耳朵上,似笑非笑的说:“吕主任,您学过会计?”
“我没学过,但我女朋友学过。她干过资料员,考晋升的时候,我陪她一起看书”
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好像又忆起了和夏小雪的甜蜜生活。那个时候不以为然,现在回过头再看,原来幸福就是那些简简单单的陪伴。
“吕主任,您对你女朋友真好!会计教程很乏味的,您愿意陪她一起学,可鉴你是有多疼她。”
文秘说完端庄的笑了一下。来到总公司,第一次看见她笑,笑的简单而又美好。
文秘把工作上的事情向我汇报完之后,站在办公桌前迟迟未动。
我似有察觉出什么,放下手中的笔问:“还有事?”
文秘迟疑了一下,才漠然的回答道:“吕主任,有一个事,我不知道算是公事、还是私事……。”
“什么事呀?这么难界定!”我捧起拳头抵在下巴上,挑着眉问:“该不会是你想约我吧!那就不是公事,你该下班再讲。”
文秘不喜欢开玩笑,用不耐的眼神看了看我,对我的话置若罔闻:“韩科长让我转达您,后天去他家里吃饭。”
第一百五十九章:豪宅
“后天?”我按亮手机看一眼,心里苦笑。后天是腊月23、也是传统节日里的小年。
传说,腊月23这一天灶神要下凡间,点灶、或者叫请灶神。所谓点灶,就是根据你们家里有多少人口,来年赐予你们家多少口粮,算是人口普查。所以传统节日里,这一天你再忙也得回家,别让灶神把你点漏咯,导致明年挨饿。
我听到文秘说韩大庆请我吃饭,心里动了一下,心里苦笑。
韩大庆终于出手了吗?这种节日里的家宴如果去参加,很容易表现出自己的立场。而这件事他偏偏让文秘来转达,这说明他想让我公开立场。只要我去了,天平的倾向立显。
虽然我只是一个处级干部,但手上有不少实权,颁发给我这些实权的人肯定也在等待我表态。所以说,别看只是一顿简单的家宴,其中关系一衣带水牵连众多。
文秘心明如镜。她对这种尔虞我诈的高管博弈,早已司空见惯!在大公司里上班,没有一点小智慧肯定是难以生存的。
所以文秘比我更加了解这些明争暗斗的套路、亦知道韩大庆让她转达这句话,其中暗藏的猫腻。
“吕主任,要我帮您回绝他吗?”文秘俊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看向我淡淡的问。
她的语言不温不火、不急不燥,甚至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一句没有任何含义和色彩的文字。
韩大庆的用心昭然若揭!我去赴宴的话,会有很多麻烦。
比如,太子党肯定会在今后的工作上为难我;
又比如,徐总这个舵手为了制衡,对任何倾向的筹码都得拿捏。届时,保不齐会为一方利益大义灭亲。
我有点惶恐,一时之间很难权衡利弊。
但静下来想一想,发现我来广州已经41天了!再无建树,我可能就要忘了来这里是干嘛来的了。
总公司的这个战场,有着太多的潜在规则在支撑,不打破一些规则,我是没办法查找幕后真凶的。大家都处于一种敌不动我不动的观望状态,也许我倾个向、持恒一摇动,那些肮脏的东西就能更早的浮出水面、水落石出吧。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有了计较。把心一横,对着文秘说:
“回绝干嘛?我来广州吃几个月工作餐了,每天不是应酬这个、就是应酬那个,有家宴,肯定是要去的。”
我回搪文秘一眼,把桌上的日历往后翻两页,甩一甩钢笔,留下标签。
见了我的行为,文秘很是诧异。她可能以为我还看不透这其中的关要,想解释给我听:“可是吕主任,您有没有想过……”
“想那么多干嘛?”我忙打断她的话,若无其事般地对她说:“吃个饭而已,又不是攀亲家,想多了不累吗?……好啦好啦,你先出去吧……”
文秘看一看我,一筹莫展!她虚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
见我执意,文秘只得自叹一声,转身离去。走的时候,她还不失失望的摇摇头,可能在为我的偏执惋叹吧。
文秘名叫李苏心,人如其名,独具慧心。
可能是见我年轻有为、又没什么架子,在工作上对我很是亲近照顾。初来广州,若非她的协助,我也不可能一切顺利。
所以我挺信任李苏心的!异域他乡,能够找到一个可以信任并交心的人,实为不易。
但是,我来广州有着太多隐晦原由,生死之道,不得不谨慎。
就像夏小雪对我说过的,一个可以为你办事的人,就一定有可能也为别人办事。小刘的教训已然惩前毖后如鯾在喉,我还不长记性的话,生命可就堪忧了。
看着李苏心离去的背影,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感。可能是因为孤单。广州天地广阔,可是,我却一个交心的朋友都没有。除了每天夜里酒精的麻醉,我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
因为我害怕!
我害怕自己一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把那些美好的、不堪的、浪漫的、污浊的、憧憬过的、伤害过的……,所有可能折磨我神经的事情,一件件的翻出来。
我害怕孤单、害怕思念、害怕一个人面对无尽的思念。
因为思念的源头,有着那么多美好的回忆,芬芳四溢。
……
广州人好像不太重视腊月23,完全没有家乡那种视为节日的氛围。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这算是节日,露出惊愕的态度。
我怕太随便显得不重视,就去市场上买了徽茶礼盒,招摇过市的来到韩大庆家里。
珠江水岸的一栋高档小区,前排沿江的别墅楼里,韩大庆亲自把我迎进门:
“吕夏,欢迎欢迎呀!来……随便坐!”
“韩科长,您着……够豪华的呀!”
我举目四望,为眼前复古风格的豪华装饰连连惊叹。一道牡丹香木屏风摆在正门处,绕开了,是挑高两层的大堂。正案有堂桌,摆着古董名画瓷瓶玉展。
大堂中央有会客的凉椅,红灿灿的木纹,十分养眼。我对家具不太懂,但一眼便能看出是极好的精品。凉椅在他们这里不这么叫,只是我们农村老家没什么避讳,但到了富贵人家,再唤作‘凉’椅的话,你俩关系就该凉凉了。
“韩科长,您这堂椅可真够气派!不便宜吧?”
“哦,我这个是高仿。越南红岩木做的,不值钱,三十来万的便宜货。”
“……”
听韩大庆风轻云淡的这么一说,发现自己和这种地方格格不入。一张椅子的钱,够我在合肥首付一套房子了,人家却嫌弃的说是便宜货?
我不敢再在这个地方随便评价,说多了,只会打击自己的自尊!
韩大庆让女佣给我泡茶,还特别吩咐要上号的龙井。说完乐呵呵的冲着我笑了笑说:“吕夏呀,你要是饿的话,这里有甜点,先垫垫?”
韩大庆说着指了指茶桌上的果盘,那些一块块精美的糕点十分诱人,看一眼,喉咙就湿润了。
但我不能表现的太没素质,礼貌的点点说:“哦,韩科长您客气了!”
“诶~!别总是韩科长长韩科长短的!不界外的话,叫一声老哥!”
“这……”
不等我想好怎么回答,忽然身后劲风一带,一个娇蛮的声音传来:“吕夏,你可千万别这么叫!”
第一百六十章:韩美美
我迅即转回头,看到徐娇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身后,也不换鞋,绕过屏风径直走了过来。
站到身后,徐娇娇把夸包往茶桌上一丢,挤到我跟前搂着我的脖子晃了晃说:“兄弟,你管我舅舅叫哥,那我就是你晚辈勒!……不准这么叫,听到没?”
也不知道为什么,韩大庆看到徐娇娇,脸色一沉,目光之中似乎多了一层什么……
“娇娇!”韩大庆睼视一眼言行粗鄙的徐娇娇,责备道:“别没个正形!大姑娘家的,快~去楼上找你大姐玩去,我跟吕夏有大人之间的话要谈……”
“我也是大人呀!”徐娇娇不以为然的说,撒开手,随手捏起一块糕点扔进嘴里。
“韩大庆,什么时候开饭呀?我都饿了!”徐娇娇鼓着嘴说。说完昂起头向楼上张望,一把勾起我的胳膊,腻着我说道:“吕夏,我带你去找我大姐,我跟你讲,我大姐可美了,比林黛玉还美!”
一开始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徐娇娇要把她表姐比喻成林黛玉。后来见了人,我才发现徐娇娇这番话是另有含义的。
韩大庆见徐娇娇把我往楼上拽,恼怒地叱责道:“娇娇别胡闹!吕夏是客人,你别……”
不等韩大庆说完,徐娇娇就不厌其烦的朝他摆摆:“行行行……!唠叨死了。”
我也觉得往人家闺房跑不对,左右为难之后,坐定下来暗瞪徐娇娇一眼,柔着声说:“公主殿下,你不是饿了吗?呐!~吃这个……”
徐娇娇回睼我一眼,暗自嘀咕:“笨死了!”
徐娇娇嘟着嘴抱怨,看一眼韩大庆,忽然灵机一动,蹦起来说:“那我去把大姐叫下来?”
不等韩大庆应允,她就跳下客垫,蹦啊蹦的朝楼上去了。
韩大庆没好气的看去一眼,哀叹一声才对着我赔笑道:“吕夏你也知道的,娇娇就这秉性,改不了的。”
“大小姐率性纯真,这个年龄也正是无拘无束潇洒自在的时候,哪像我呀?身上捆绑的束缚太多”
我说到这里,朝韩大庆耸了耸肩:“所以我很羡慕她呀!不用向我这样,找不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屋檐就总觉得没有安全感……”
韩大庆听出了我的弦外之音,笑了笑,解释般的说道:“吕夏来广州也有一些时日了!不去打搅你,也是怕有什么闲言碎语呀!……不过我听说你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很不错?这也说明,当时我们择人不误!当然了,金子嘛,总有发光的时候。只是在不同的市场里,它的价值体现有所不同。所以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是能更大化的体现价值。”
“韩科长的这番话很是深奥啊!”我装作听不懂,又摊摊手说:“我来总公司这段时间也只是做了点分内的事!主要还是对环境陌生,循规蹈矩,生怕戳出什么窟窿,毕竟职权有限!”
在这种场合说话,真的每一个字都要拔下来反复琢磨。我是、韩大庆同样也是,所以交流起来挺费劲和紧张的。
韩大庆沉吟片刻,忽然呵呵呵的笑了起来:“吕夏是有抱怨呀!行~,回头我会在例行董事会上,给你要个正职……”
其实我也没那么大野心和胃口,财经处虽然不是正职,却有实权。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你抓住了经济,就算是抓住了所有人的命脉。虽然目前还不知道把我提到这个位置的人是何居心,但我还是挺感激他/她的。若非这个职位,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受到重视。
但韩大庆把我请过来,肯定是有心拉拢。我要是不提出一点小要求,他就会心里没底。至于区域经理是正是副,对我而言都没多大差别。
“诶呦!韩科长可别误会晚辈的意思呀!我不是想找您讨官……”
韩大庆呵呵呵的笑着,朝我压了压手:“都是自己人,就算是私交,我也该提这个议的,更何况你是有着真才实学,完全可以胜任的嘛!”
“韩科长谬赞了!”
“没有的,没有的,”
……
寒暄间,徐娇娇忽然站在楼上朝我吹了吹口哨:“吕夏,给你介绍一个大美女,噹噹噹噹……”
我和韩大庆同时昂头望去,就见徐娇娇趴在二楼的护栏上,身后缓步走出一位面色苍白却仙气十足的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看起来瘦弱骨感,长长的头发、遮目的刘海,娇羞的神韵,看起来像极了黛玉垂帘见贾母的腼腆一幕。
“老吕,我给你介绍一下……,”徐娇娇蹦着跑下楼梯,一把搂住我的膀子,下巴扬了扬,指着正一步一步轻缓地走下楼梯的女子对我说:“这个是我大表姐、韩大庆闺女,她名叫韩美美。怎么样?是不是人如其名,美的不可方物?”
我有点走神,愣了几秒才礼貌的向韩美美微微鞠身,问了声好。
“公主,你怎么直呼你舅舅名字啊?太不礼貌了,得改!”
徐娇娇惊奇的看着我,想反驳又自知没理,赯着脸看一眼韩大庆,才对我说:“行行行,下回给他留点面子,不叫名字了。”
跟徐娇娇的无拘无束相比,韩美美可就太端庄文雅了。一颦一笑都像是电视里的嫔妃公主,举止文雅秀气,像个不染人间烟火的仙子。
“你就是吕夏吗?我常听娇娇说起你”韩美美嫣然一笑,笑的很美。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微笑,总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婉转凄凉的气息。我看到她的口唇很白,像是被抽去了血色,即便搽了口红,也无法掩盖那种苍茫之色。
“是吗?她会跟你说我?”
我倒是很好奇。但转念一想,人家这么说可能只是客气话,我竟然当真了,可真丢人!
韩美美却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是呀!寒暑假她都来找我说话,把外面世界的东西讲给我听。她特别提到了你,我听她说,你在黄山山顶向女朋友求爱?一定很美吧~!……哦,我说的是黄山风景……”
徐娇娇还不知道我和夏小雪分手的事,所以韩美美更不可能知道。要是她知道我的感情经历,这番刺痛骨髓的话,我想绝不会提起。
第一百六十一章:晚宴
看着韩美美温文尔雅的神态,让人生不出半点埋怨。只是轻笑了笑,对她说:“黄山风景是很美呀!等开春,你可以去看看”
听我这么一说,韩美美脸色微沉,那一抹似有似无的浅笑,好像被蒙上了一层霜,看不透、摸不着,万般朦胧!
不见韩美美开口,徐娇娇就抢着说道:“我大姐出不了门的,她有……”
话到嘴边,徐娇娇自己愣了一下,后面的话再也卡住了,吐不出、咽不下,空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看韩大庆又看看韩美美,尴尬的笑着。
不用他们说,我似乎也猜到了点什么。韩美美消瘦白净,有种弱不禁风的柔弱感。她刚才说徐娇娇寒暑假都会来这里给她说外面的世界,可见她一定身体有什么病症,经不起外界的风尘侵灼。
果然,韩美美自己打破尴尬,微微一笑道:“我自小就有呼吸肌麻痹症,不可以出远门的。”
这句话,韩美美说的风轻云淡,好想是在介绍一个和自己无关的病症,毫无痛感。
韩大庆的脸上笼罩起一种忧伤,眉关紧了紧,稍许才呵呵的笑了笑说:“饭菜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韩大庆说着揽起女儿的肩膀,如捧至宝般协着她往餐厅的方向走。
我和徐娇娇相视一眼,静静的跟着。
说是家宴,自然只有家里的人。韩大庆把我们带至餐厅,一张长桌上摆满了佳肴,一位妇人协助女佣把餐具摆好,才朝徐娇娇招了招手说:“娇娇来,和我坐这边。”
“我才不要!”徐娇娇连忙摇头,抱住我的胳膊蹭了蹭,才对她说:“舅妈,我要跟吕夏坐一起的。他可笨了,我要教他怎么吃海鲜呀!”
虽然知道徐娇娇粘着我另有它意,但此时看着满桌的海鲜,也确实头痛。广州人吃海鲜,姿态百出,很多东西我见都没见过,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吃、该怎么剥?剥开了该沾什么?
这可不是家乡酒席上的炒菜炖肉,夹起来就能往嘴里添,搞不好就得出洋相。
刚落座,徐娇娇就迫不及待的抓起一只大蟹,抠开之后摆到我跟前:“呐!接下来就不用我喂你了吧?”
说完她又凑到韩美美跟前,不怀好意的问:“大姐,你看我家吕夏怎么样?靠谱吧?”
韩美美端庄的笑着,偷看我一眼,有点脸红。“娇娇,我爸今天为什么要把他叫来家里吃饭呀?”
徐娇娇故意使坏道:“啊?大舅没跟你说吗?这是给你找的老公呀!”
“……”
韩美美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也不生气,压着声音对徐娇娇说:“别乱开玩笑,当心被他听到。”
徐娇娇没心没肺的笑着,随手抄起一只巨大龙虾,折断了挤出虾仁。
韩大庆见我拘谨,吟呵呵的笑了笑问:“吕夏,还吃的习惯吗?哦,后面还有羊仔,就是考虑到怕你吃不惯。”
“韩科长费心了!这些就蛮对我口味的。”
“那就好!我还怕你来广州这么久了,吃不惯这里的口味呢。”
徐娇娇闻言看我一眼,瘪了瘪嘴,抽一张纸巾擦着手说:“老吕,你来广州都一个多月了吧?也不来找我玩,气死我了!”
“我去~!你不是在成都上学吗?”
见我喊冤,徐娇娇更是没好气的白我一眼:“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装傻!”
说完徐娇娇手指尖点了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歪着脸对着我笑:“待会儿回去给我发定位,我晚上找你玩去!”
韩大庆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谈话,清了清嗓子咳嗽一声道:“吕夏,不要只顾着说话呀!吃啊?”
“好嘞!”
……
宴席结束以后,又被韩大庆带着满屋子参观!除了韩美美的闺房,几乎都游览了个遍。
徐娇娇蹭完饭就走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待她走后,韩美美就没好意思再陪下来,独自去了房间。
而徐娇娇的舅妈也不知了去向,偌大的客堂内,只剩下我和韩大庆两个人。
我中午喝了点红酒,脑子昏沉沉的。见时候也不早了,便想请辞:“韩科长,感谢您今天的款待。但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就先告辞了吧!改天再来拜访您?”
韩大庆却不依不饶,拍着我的肩头说:“先别走!晚上有一个喜宴,刚好带上你。”
“什么?宴席?”我不明所以的问:“什么样的宴席?我去合适吗?”
“当然合适呀!我内弟结婚”他呵呵呵的笑道。
我心想,难怪徐娇娇舅妈吃了饭就火急火燎的走了,原来是为弟弟操办婚宴去了呀。
不过我和他们家非亲非故,我去了算什么?
想到这里,我就发现韩大庆是热心过头了!就算是再欣赏我,也不至于把我真的当家人安排呀?
“韩科长,我看……我就不去了吧!实不相瞒,我家里堆了一大堆脏衣裳,等着我回去洗呢。”
韩大庆凝视一眼道:“什么破借口!我告诉你,你今天一定要去。”
我听了感到莫名其妙!心想你要我来赴家宴摆立场,我来了,咱俩的目的都达到了,还需要参加你小舅子的结婚宴做什么?这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嘛?
但不等我再作申辩,韩大庆忽然慨叹一声又说:“美美的舅舅结婚,她哪能不去?可是那丫头的身体太糟糕了。吕夏,我是想让你跟着,替我照看一下美美。晚宴上人杂,我又应酬多,别让她有什么意外才好。”
听了这话,我心里动了一下,下意识的仰起头,看一眼楼上。
那个房间的门紧闭着,有种幽深的悲凉气息。韩美美就这样被关在屋子里,数十年如一日的活着?
这得多闷呀!
这时候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黛玉葬花的场景:单薄的身子扛着一支锄头、手里提着裹满花瓣的布包,神色黯然……
想象中黛玉和韩美美的脸重合,没有缝隙与重影,她就该是那一张秀美却又显悲静的脸。
好想是故事里的人走了出来,并且带着文字中的悲恸,一步步走进我们的世界。
可能我怜香惜玉的臭毛病又犯了,没有多想,还是答应了韩大庆。
第一百六十二章:甜点
韩大庆这个人色厉内荏,工作上咋咋呼呼,私下里交往却不显什么架子。
一下午的时间,我和韩大庆都坐在客厅里闲谈,从工作上的琐事聊到兴趣爱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跟这么一个大我一轮的人,也能聊的这么投缘。可能是我最近为了适应广州,把自己打磨的比较圆滑,开始健谈了吧。
临近黄昏的时候,伺机按响门铃,询问是不是该出发了。
韩大庆凝神看一眼手腕,招呼女佣把韩美美请出来。我也搓一搓脸,去洗手间抄一捧水撒在脸上,让自己精神点。
……
豪华的婚庆典礼,到处吐露着珠光宝器。妩媚的灯光照射下,酒店里的殿堂金碧辉煌,尽显着华贵与尊容,仿佛是穿越到了夜上海的名流大趴,富贵的气场难以掩熄。
这种西式的婚宴,我还是第一次参加。以前也就是在电视上见到我,今天撞上,才觉其中之无聊。
说是婚宴,还不如说是名流们的交际舞台。我看到韩大庆扎在人堆里,举着一盏红酒杯四处寒暄。
韩美美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碟甜点,却没胃口去吃。看着眼前来来回回晃动的人群,她的脸上平静的就像湖水,毫无波澜。
见我朝自己走来,韩美美恬静地朝我笑一笑,歪了歪头问:“吕夏,你不去和那些人照照面吗?都是些有身份的人哦!”
“干嘛要去跟他们照面?我可一个都不认识!”我耸一耸肩,说完在韩美美对面坐下来,扬起手里的红酒,轻抿一口,又对韩美美说:“你们这里结婚都是这个样子的吗?也太闷了吧!我到现在都还没见着新娘子,也不知道新郎官是哪个!”
我说着指了指被围在人群中的一个胖子,问韩美美道:“是哪个人吗?他怎么不戴花呀?”
“哦,我舅舅还没有来!那个人泰华公司的CEO,所以很多人围着他。”
韩美美说完凝神想了想,又笑着对我说:“我们这里举办婚礼一般都是传统的呀。但我舅舅这是第四次结婚了,新舅妈又是法国人,所以选择了这种西式的婚庆。”
“噢……,原来是第四次结婚了呀!难怪安排在晚上。”
我释然的点着头,抿一口红酒,从桌子上翻找合适的美食。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些精致的美食,现在是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可能和一个人的心境有关。遥想和罗倩周浩然在山洞禹城的时候,去大排档点菜都是挑素的点。能有一盘回锅肉,都能馋出口水。
又或者说,是在和胡珊珊奔现那几天,夜宿寒洞的时候,偷人家地里的两棵萝卜用火考一考,都能觉得特别香。
想到这些,我就发现自己是越活越乏味了。纵使山珍海味摆在面前,你肚子不饿,总也觉不出好来。
韩美美见我端着高脚杯神驰意远,连红酒倾溢了也不自查,就拿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问:“吕夏,你在想什么呢?”
“喔~@!不好意思。”我简单收拾一下思绪,放下高脚杯,擦擦淋在裤子上的酒线。
“你是想女朋友了吧!”韩美美以最端庄的姿态、最温柔的口吻,说出这样一句嘲讽的话。她磁性悲抗的嗓音像北极熊的利指划破冰面,一刹那,空气间弥漫起清凉的风,吹散脑子里浑浊的雾霾……
韩美美轻笑着,搁下捧在手里几个小时了的甜点,托起下巴来看着我问:“吕夏,你女朋友一定很漂亮吧!我听娇娇说,她是那种贤惠灵巧的女孩子?”
“是啊!她是挺乖巧的。不过……”
话到嘴边,我忽然又犹豫了。可能是红酒的作用,心间的悲凉气息忽然升腾而起,人也变的感性起来。
但我和韩美美并不熟悉。可能她在徐娇娇口中听了不少我的事情,对我和夏小雪的爱情也有过一点侧面的耳闻。但是,我和她并不算是朋友,即便是想倾诉,也不该选择这种场合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我想,我和夏小雪分手与否,在广州这个地方是没必要拿出来说的。这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事情。
在这里,没有我的家人、没有我心仪的女孩子、没有知心朋友,我活的虚伪亦或真实,都已是无人问津,又何必去在意一个扑朔迷离的真相或是谎言呢!
见我迟吟,韩美美秀眉微颦,歪了歪头问:“不过什么?”
“哦,没什么!”我再次收拾走神的心,对着韩美美笑了笑道:“不过我没能把她带来广州,挺无奈的!”
“你也才来这里,很多地方还不稳定。这样考虑也是对的!等工作和生活上都落实了,再把女朋友接来不迟呗。”
韩美美似是劝慰的口吻这样对我说。说完又饶有兴趣的问:“吕夏,你今年多大呀?”
“27岁了吧?”我抓抓头,也不是很确定。
“你自己多大,你不知道?”
“自从毕业之后,每一年过的都非常快!这不,还有七天又是新年!”
我说完扳着手指头算了算,这才发现自己也是奔三的人了。
还记得25岁那一年的腊月,我和胡珊珊在武汉奔现。往昔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时过境迁,这都是几年前的故事了……
韩美美似乎有什么惆怅,俊秀的眉节微展,瓷色的牙齿咬了咬没有血色的嘴唇,低首沉思。
看着她,我似乎意识到一点什么,心中懊恼!
“那个……,你真的长这么大都没出过门吗?”
韩美美闻言缓缓抬头,粲然一笑问:“吕夏,我想我应该向你解释一下我这个病。以免你觉得我这是什么绝症,说话时谨小慎微,如履薄冰……”
韩美美板了板坐姿,似有庄重态度地对着我讲:“吕夏,你名叫吕夏,和一部电影的男主角同名,你知道吗?”
“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不免觉得新奇:“哪部电影啊?谁主演的?”
“赵又廷主演的《第一次》。电影里赵又廷演吕夏……,说起来也真的很巧耶,你跟他挺像的。”
“是吗!……有镜子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小女子不才
韩美美被我滑稽的表情逗乐了,掩面偷笑了阵儿,才收拾情绪接着说:“电影《第一次》里,杨颖演的女主宋诗乔就是我这个病。这种病也没有那么可怕,平时逛街、上学、串门、K歌,都没什么问题!最重要的,是要保持良好的心态、乐观态度,然后就是不可以出远门。因为一旦发病,就医不及时的话,就会有生命危险。”
“难怪你脾气这么好!”
“是啊!我惜命麻。”
“哈哈哈”笑了笑,趁着话锋又问她:“那你这个病,治得好吗?”
问完,我就后悔了!我看到韩美美脸色微沉,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似是似非、飘忽不定。
韩美美垂下脸,沉吟许久,低糜地揉着手指肚。
“吕夏,这个病就像是天生的残疾,只能缓解和压制,是没办法治愈的。”
“噢……,不好意思啊!”我愧疚的道歉。
我没有看过那一部电影,不知道电影的结局是怎样的。但听韩美美这么一说,就觉得,一个人如果一辈子都被一种疾苦所纠缠,无药可医,那么她的人生一定缺少很多美好的色彩。
特别是限制了你的步伐!越是不让你走出去,那种对外界事物的向往就越发强烈。
韩美美虽然脸上不见波澜,但眼神里面却已经孕育着一层忧伤,缓缓升腾,弥漫在空气间经久不散。
她洁白如玉的手指轻触在精致的甜点上,奶油沾在了指甲上,像白色的蝴蝶落足鲜艳的玉莲,不污不垢,美好如画。
但暮色春晚,画卷为灰调笼罩……
“电影里,宋诗乔想看一场雪,后来吕夏用白色泡沫制作了一场雪景送给她……。吕夏,我想你们一定不会理解的。其实,我也有这样的一个梦想。从我出生到现在,已经25岁了,至今都没有看到过真正的雪花、白雪王国的世界……。我想,如果哪一天我忽然死了,这就是一生里的遗憾。”
韩美美说完看向我,轻笑着问:“吕夏,你是不是觉得,这话特别的矫情?”
“我能理解!”我点了点头,端起高脚杯抿一口红酒,安慰道:“不过人的一生多少会留下一点遗憾。你生在南方,想看一场雪景是挺难的!但这并不代表不幸。不去刻意向往难以获得的事物、珍惜眼前的美景,才是正确的人生态度。有很多东南亚国家的人,也一辈子没有见过雪花,可也没见他们说白活了呀?”
韩美美眉眼微扬,抿起一抹微笑道:“吕夏,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独特哦。”
“也不算是安慰!就是想告诉你,遗憾这东西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
我说着搁下高脚杯,随手抓起她面前的甜点,咬一口,边咀嚼边说:“这么好吃的甜品,全世界有几十亿的人都没机会吃到吧!他们抱怨遗憾了吗?……我来广州之前,没有看过大海。而全国和我一样没机会走到海边的人,多的数不过来,他们也没抱怨呀?不同的是,你是因为某种原因禁足、认定这辈子都不能看到雪花,这才觉得是遗憾。”
“吕夏,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韩美美抽一张纸巾,递到我跟前,接着又说:“雪景,只是这份悲哀的一个代名词!和它一同捆绑在我身上的,是许许多多不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去参与的人生。也可以把它命名为‘自由’、…一个囚徒对自由的渴望。”
我有点动容了!心间涌出灼烫的温泉,煮熬着我的五脏六腑。
我接过纸巾,漫不经心的擦着手指,看向她问:“你的这个病,真的有这么严重吗?连临近的城市也去不了?”
韩美美苦笑道:“也不是真的去不了。如果安排妥当,也可以出远门的。但我爸爸忙于事业,没有精力为我安排这些在他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要知道,我病了这么久,已经有了很多并发症,可能一个小感冒,都能给我带来生命危险……”
“韩科长也是因为紧张你吧?”我替韩大庆说了一句宽慰女儿的话。
但韩美美却只是蜻蜓点水的一笑了之,看一眼宴会中央的韩大庆,赫然问道:“我爸爸为什么让你留下来参加婚宴呀?他是不是说,我身体不好,想让你照看我一下?”
韩美美看似弱不禁风,但越是这种有身体缺陷的人,越是聪慧过人。
上帝总是公平的,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必定会为你打开一叶窗。
后来我才知道,韩美美不仅聪慧,她对经济学也造诣颇深。这一点,在韩大庆的事业上给予了不少的帮助。
“吕夏,其实我不想过问你们的事情。我爸爸野心蓬勃,这一点想必你也看得到!作为女儿,我有必要协助他建功立业,这也是我现在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价值了吧!”
韩美美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态毫无变化,甚至任然保持着一个端庄的微笑。说完缓缓的收回目光,看向我问:“所以吕夏,你知道为什么你今天会出现在这里了吧!”
其实不用韩美美说,我也早有察觉。韩大庆把我留下来照顾韩美美,用意明显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我一个财经处主任和他学经济学的女儿坐在一起聊天,这本身就是一种造势。加之他知道韩美美聪慧过人,一定老早就对她说起过我,想借女儿的口舌拉拢我。
想到这其中的关系,我是哭笑不得。也对韩大庆这只老狐狸,多了几分的警觉。
“韩科长还真是用心良苦啊!”我慨然长叹,扬起高脚杯问韩美美:“你能喝红酒吗?我觉得咱俩碰个杯比较像。”
“你不生气?”韩美美试探着问。
“我干嘛要生气?”我无所谓的耸耸肩,喝下一口红酒咽进喉咙里,甘甜回荡……
“你这个人很奇怪,明知道我爸爸的用意,还敢来我家。”韩美美说着,招手让招待端来一杯橙汁。
她怕胃酸ps质失调,拨开柠檬片扔在盘子里,薄唇轻抿在吸管上,喉咙轻轻滚动…。
喝一口橙汁,韩美美才想起我刚才的话,举着橙汁对我说:“吕主任,小女子不才,以茶代酒感激你给予我爸爸的帮助。”
和韩美美碰了一下杯壁,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其实你没必要告诉我。”茗一口红酒,我漫不经心的说:“而且我也没帮到他什么,毕竟我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对于整个公司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韩美美恬静的笑着:“吕夏,你过谦了!知道徐娇娇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说起你吗?”
“为什么呀?因为我长的像赵又廷?”
韩美美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但她笑的端庄优雅,即便是再糟糕的事情摆在面前,也能让你感受到一种岁月静好的安逸感。
“吕夏,徐娇娇注册了一家公司,你知道吗?”韩美美忽然问。
我摇了摇头。心想那丫头一直都挺能耐的,她总能刷新我对她的认知。我看不透她、也看不懂她,更不想再去深挖她的背景。
“是吗?她那个样子,也能当老板?”我故作惊讶的问。
“不仅仅是娇娇,我爸爸也有,并且不止一两家。”韩美美双手抵在下巴上,秀眉塌了塌又说:“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再大的树,也有枯竭的时候!不未雨绸缪,一旦遇上变故就会措手不及。徐总创业至今,虽是声名鹊起,却也只是拉起一个庞大的框架而已,根基不牢。徐总在的一天、框架就不会倒塌,但徐总不可能保这个框架千秋万代。等到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惊天动地的轰鸣……”
“可以理解!”听了她一番客观的言论,我顿觉清晰。但点了点头,我又困惑的问:“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爸爸开小灶干嘛非得把我牵扯进来呢?我又不是巴菲特,好像只要我来你家吃个饭,就能让股票上涨似的。”
“你就是巴菲特啊!”韩美美撩起鬓发,嬉笑着板直了身子对我说:“吕夏,你还记得带徐娇娇去成都的事吗?看似不起眼的一场家庭闹剧,被媒体一炒作,让徐娇娇的公司股票上升了足足三个节点。”
“我去~!真有这么一回事呀!”我难以置信的问。
“对呀!从经济学上来说,这是一次很经典的鸿观操盘。你别看娇娇只有十九岁、整天神戳戳的,其实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姑娘。这一点,比她那个只知道整天闹绯闻的哥哥强多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忽然多了一个疑问,试着问她道:“你爸爸和徐大小姐不是一个队伍的?”
韩美美聪慧过人,一眼看出我的用意。
但她也不避讳,摇了摇头解释说:“吕夏,广州这潭水深不见底,没有你看到的这么简单。我爸爸一些事情上确实和娇娇是统一战线的、但有些事情又各自为营、又有一些事情上甚至处于敌对状态。……不同的利益决定不同的立场!”
仿佛上了一堂课!脑子里的锈迹斑驳也在磨耗中挤出了锈渣,艰难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