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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毒女神医相公全文阅读

作者:墨十泗     腹黑毒女神医相公txt下载     腹黑毒女神医相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6 怕冻着

    冬暖故应了小屏的请求出了寂药后,小屏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是更紧张了,她的心就像紧绷成了一根弦,绷得她的面色愈来愈白,双手纠得越来越紧,下唇也被她自己咬出了血来。

    冬暖故并非没有注意到小屏的异样,只是她不想理会,既然有人请她到前厅去走一遭,她便去走这一遭,她倒要看看他们想在她身上耍什么把戏。

    可冬暖故才走离寂药没多远,小屏却忽地挡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冬暖故并不惊讶,只是停下了脚步眼神凉凉地看着她。

    “不不不,世子夫人您不能去,您不能到前厅去!”小屏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才说得出这句话,脸上有深深的惭愧与害怕,“连王妃都不能去到前厅待客,您要是去了,王爷回来了若是知道了的话,就,就——”

    小屏不敢往下说,却从她的话里猜得出若是让羿王爷知道她一介女人竟然敢到前厅待客,后果必不堪设想,只听小屏继续道,像是说给冬暖故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听,“奴婢,奴婢不能为了自己能继续留在府里就把世子夫人请到前厅去,奴婢不能这么做,就算她们把奴婢打死了奴婢也不能害了夫人!所以,所以夫人您还是回院子里去吧!就当您什么也没听到奴婢说过!”

    小屏说完这番话看也不敢看冬暖故,只深深地低下了头,爹教过她的,做人不能为了自己就害了别人,绝对不可以做害人的事情!明明世子夫人什么都没有做错!

    谁知冬暖故听了小屏用尽勇气的一番话后只是多看了她两眼,便绕过她的身侧继续往前。

    小屏惊住了,一时间竟是想也不想转身就拉住了冬暖故的胳膊,竟是用乞求的语气道:“世子夫人您真的不能去!”

    因着小屏这一动作,冬暖故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这一次她注意到了小屏的脖子与手背上全是青紫的血瘀,那是被人用力掐拧后才会留下的痕迹,连手背和脖子上都有,那可想而知她身上这样的血瘀定也不会少,冬暖故眸光略微沉了沉,小屏这才发现自己大大地逾越了规矩,连忙松开自己的手,频频道歉道:“对不起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不是有意的!”

    回答小屏的依旧是沉默,也只可能是沉默,就在小屏频频道歉时,一只细软的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小屏震惊,猛地抬头,只见冬暖故冲她淡淡一笑,收回手,继续往前去了。

    小屏久久回不过神来,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定在原地,只愣愣地看着冬暖故愈走愈远的背影,直到冬暖故的背影在她视线里消失了许久,她才猛然回过神,想追上去把冬暖故拦回来却又觉已经来不及了,紧张自责悔恨得她不知所措,嘴里兀自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会害了世子夫人,我不想害任何人的,我要怎么办……”

    “对了!世子!去找世子!”小屏像骤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着拔腿就跑了。

    羿王府外,静平街。

    司季夏照着冬暖故纸上写的到了呈祥布庄,看了一眼门楣上的匾额,眸中闪过一抹暗沉,将头上的风帽更拉低了些,走了进去。

    此时布庄内的生意不算多,是以司季夏才跨进门槛,掌柜的便迎了上来,热情道:“这位客官,您需要些什么?是要扯布啊还是要裁衣啊?”

    青碧县的人素来只知羿王世子身残体弱不受羿王爷待见,鲜少有人知其长何模样,便是常与羿王府有往来的官员富户也无几人见过其模样,更枉论百姓了,也从没有人关心他长何模样,一个身残体弱得终日只能与汤药相伴不知能活几个年头的有名无实的世子,又有多少人会关心会在意?

    就算司季夏时常出府也还是几乎无人识得他就是羿王世子,一来是因为他但凡在人前出现都会披着斗篷,斗篷一遮便会遮住他身体的残缺,没有多少人会去注意一个路人陌生人的斗篷下是不是有个完整的身体,二来是因为他每次出府都会拉上斗篷上的风帽并且极少与人交谈,就算有人认真去看他风帽拉得低低下的脸,也没人知晓他就是羿王世子。

    羿王世子在所有人眼里就是一个不知能活多少个年头的病秧子,试问一个病秧子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还能经常出来蹦跶?就算是羿王府里的人见着司季夏出府也在心里想着这世子会不会在外边走着走着就回不来了,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呆在寂药里不要出来才是。

    莫说外边的人,就是羿王府里的人不知羿王世子长何模样的也还大有人在。

    是以这个掌柜,并不识司季夏是何人,只当他是寻常客人而已,却又从他的穿者打扮看不像是会来扯布或者裁衣的人,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客人是绝不可怠慢的。

    司季夏环视了布庄一周后淡淡道:“不扯布也不裁衣,来取东西而已。”

    “取东西?”掌柜的接话,“敢问客官是取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是何物,受人所托来取而已,是一位冬姓姑娘的东西,道是三日前来您这儿订的。”司季夏将风帽拉得极低,掌柜的并未看得清他的面容,只听得他的声音冷冷淡淡的没有多少温度。

    “姓冬的姑娘?”掌柜的微微皱着眉回想一番,而后长长地哦了一声后笑道,“客官说的可是一个和客官一样披着斗篷的十六七岁模样的年轻小娘子?”

    “正是。”

    “呵呵,冬这个姓啊,少见,一想就想起来了。”掌柜的边说边往柜台里走,“那小娘子说第二日就来取的,道是急着要,前两日太忙,赶不过来,就说了最快也要两日才能做好,昨日不见她来取,我还道是她忘了呢。”

    掌柜的很和气,话也有些多,从柜台下取出三只大包袱来,一一递给了司季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后又呵呵笑道:“看客官的身材,应该是那位小娘子的相公吧?呵呵,看客官身上的斗篷单薄的,难怪小娘子急着要在一天内来取了,这样冷的天气怕是把客官给冻着了。”

    掌柜的说这话时司季夏正打开其中一只包袱来看,见着里边整整齐齐叠放着的冬衣裤及厚斗篷,他的手蓦地一僵。

    只听掌柜的还在道:“客官要不要试试看衣裳都合不合身?那天客官没亲自来,是您那小娘子拿着您的旧衣来让我们师傅照着裁的。”

    司季夏的手僵得厉害,还有些微的晃颤。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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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不舍得

    司季夏单手提着三只大包袱走回羿王府偏门的一路上没少引人注目,因他肩上系着斗篷,宽大的斗篷罩住了他的身子,是以在路人眼里他与常人无异,没人注意到他的斗篷下其实缺了一条胳膊,也正因为如此,路人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他,道是这人一只手提得这般吃力,为何不用两只手一齐提?

    包袱很大,看得出里边装的东西不少,司季夏提得有些吃力,他的左肩下沉得有些厉害,整个身子往左侧倾斜着,那三只大包袱好似随时都能将他单薄的身子拉倒一般。

    司季夏的心有些乱,像扭成了一股又一股的麻绳,他说不上自己心里此刻是怎样一种感觉,只知自己想问题都是混乱不清的。

    这一回,司季夏没有忘记自己出寂药前对冬暖故说过的话,他从寂药出来到呈祥布庄取了包袱再回到王府偏门时还不到一个时辰时间,然当他的视线能看到王府偏门时,发现那寻日里一直紧闭的偏门此刻竟是打开着,正有一名梳着双辫的婢子在敞开的门后边紧张地来回踱步,时不时将头探出门外四处望望,显然是在焦急地等待什么,却又不敢踏出门槛一步。

    这是羿王府的规矩,府中下人不得主子允许不得擅自出府,倘有擅自出府者,一经发现,家法处置,莫说下人了,便是府里的侍妾们想要出府还得通过侧妃余氏的许可,一个小小婢子又岂敢随意跨出羿王府得任何一道外门的门槛。

    当司季夏往偏门走去时,那婢子也瞧见了他,只见她在看到他时转头向站在门边的家丁紧张地问了句什么,那家丁便也往门外司季夏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而后一脸冷淡地点点了头,那婢子便紧紧地盯着愈来愈近的司季夏,脸上的神情更紧张了。

    司季夏并不在意这偏门为何而开,更不在意那婢子因何而紧张张望,他只是在就要走到偏门门槛前时掀开了头上的风帽以让守在偏门内的家丁看到他的容貌,然就在他将风帽掀开时,那本是一脸紧张兼着期待的婢子顿时面露惊喜得险些跳了起来,忙急急道:“奴婢小屏见过世子!世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终于盼到您回来了!”

    司季夏进了偏门,守门的家丁便“砰”地一声将门阖上了,一脸嫌恶地看了司季夏及他手里那与他整个人看起来极不协调的三个大包袱一眼后冲小屏甩甩手道:“去去去,有什么事情到里边说去,别在这儿杵着,否则管事的过来又该斥我们了。”

    家丁的态度并不让司季夏介意,只见他里走了一小段距离后才停下脚步,眼神淡淡地看向神色与他有天壤之别的小屏道:“有何事?”

    司季夏在这羿王府并无任何地位可言,他除了可以随意进出这道偏门外,他在府里的日子完全不见得比府中下人好,因为羿王爷不喜他的地步到了从没管过他的死活,莫说月银,便是连一块布一粒米都没有给过他,在这个府里,便是连下人都可以对他不尊。

    这在羿王府里并非什么秘密,小屏自然知道,她不知这个看起来面色苍白身子单薄的世子平日里是怎么活的,但是她知她得罪不起这个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那守门的家丁在内,是以她只能紧紧地跟在司季夏身后待他停下了才敢说话。

    “回世子,世子夫人她,她被王妃请到前厅待客去了!”小屏很紧张,说这话的时候她不敢抬头看司季夏,只敢低着头紧紧掐着自己的手。

    森寒在司季夏眼底陡然升起,伴着一抹紧张与不安,他的左手几不可见地轻轻抖了抖,只见他紧紧盯着不安的小屏,声音亦变得冷冷的,“说清楚。”

    只听小屏深深埋着头将自己的掌心都掐出了血来道:“回世子,京畿来的右丞相大人来访,王妃让奴婢来请世子代王爷去接待右丞相,可方才奴婢到世子的院子时世子夫人说您出府去了,所以世子夫人就——”

    小屏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她的脚边便有三只大包袱被扔了过来,待她紧张错愕地抬头时,司季夏已大步往前厅的方向去了,使得她不由焦急地叫道:“世子——”

    司季夏并未回头,背对着她却是冷冷淡淡地打断了她的话,“替我把东西拿到寂药,多谢。”

    小屏完全愣住了,待她回过神还想叫司季夏时,眼前哪里还有司季夏的身影,她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三只大包袱,心里直盼着希望赶得及希望赶得及。

    司季夏的脚步很急,从他那急急的脚步可以看得出他心里的紧张,他的眉心紧紧蹙着,书写着他心里的点点不安。

    这三日他之所以未走出过寂药,为的就是以防侧妃余氏随时都有可能来他院中寻麻烦,也是以今日冬暖故央他出府到呈祥布庄取东西时他沉默迟疑了两次,他觉着他能快去快回,想着这短短时辰内应不会有事发生,可——

    司季夏将自己独有的一只手捏握得紧紧的,眼底寒芒阵阵,少顷,他竟是改急走为跑。

    他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没像这般跑过了,也记不清他有多久不因一个人这般不安过了,八年,十年?甚或更久?

    他说不清他心中对那个名为阿暖的姑娘究竟是何感觉,他只知她是第一个没用异样的眼光看他的人,一次都没有,便是殿下在第一次见到他时都诧异他为何没有右臂。

    这也是十二年过去了,第一次有人愿与他一齐生活,不害怕他不嫌弃他,甚至……还喜欢对他笑。

    他喜欢她的笑,虽然每一次都会让他觉得紧张慌乱。

    十二年过去了,这是他十二年来第一次不舍一个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不测与伤害。

    ------题外话------

    谢谢姑娘们对叔的支持!十分感动ing!

    阿季的曾经或许可怜,但是从今往后,会有一个叫做阿暖的姑娘来疼他。

048 有怠慢

    羿王府前厅。

    英俊得堪比月华的楼远让周遭的婢子只瞧了他一眼便红了脸,纷纷低下头去不敢多瞧,生怕自己多看他一眼就会污了他一般。

    前厅里燃了两个燎炉的炭火,给寒冷的厅子添了不少暖意,楼远坐在厅中客位上悠悠哉哉地喝着热茶,正有随从将五口梨木大箱子抬进厅子里来,每抬进一个箱子,楼远都看一眼而后说着里边装的是什么,当他说到第四口抬进来的箱子时,站在他身后的秋桐“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大人,这主人家都还没有来,您说了也没人听得到。”

    秋桐这一句“提醒”让楼远这才发现的确如她所说,这主人家还没有来,也让候在一旁的王府大管事心底抹了一把汗,忙道:“右相大人稍候,稍候,世子马上就过来了。”

    “哦?世子?”楼远看了中年大管事一眼,还是用一副悠悠闲闲的口吻道,“楼某听闻王爷不在府上时一直是由小王爷接宾待客,这怎的是世子来接待楼某而不是小王爷?莫不是小王爷看不起楼某不想接待楼某?”

    大管事心里咯噔咯噔地跳,总觉得这个右丞相似乎是来找事挑刺的而不是来送贺礼的,然却也不敢在面上表现什么,忙又小心翼翼道:“右相大人误会了,并非小王爷不想亲自来接待大人,实是小王爷这几日身子一直抱恙卧床不起,小王爷也想亲自来接待大人却又怕怠慢了大人,所以就请了世子代劳。”

    “原来如此。”楼远得了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总是含着浅浅笑意的眼底有一抹意味深长,大管事见楼远不再往下问,心里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连连应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然楼远却在大管事舒了一口气时又开口了,带着一股关心的口吻道:“小王爷才成婚不过三五日竟就几日卧床不起,倒不知有没有享受了美人恩,左相大人府上的大小姐可是京畿的第一美人,不知小王爷可还好?”

    楼远这听着关心的话实则有着嘲讽味道,嘲讽这小王爷是太急着享受美人恩以致享垮了自己,大管事是羿王府里的老人了,又岂会听不懂楼远话里的意思,这明显地在怀疑他的说辞,而楼远的这一番话让他不知如何应答,一张恭恭敬敬的脸上一时只有青白的尴尬。

    秋桐却在这时轻轻笑了起来,对着楼远道:“大人,您瞧您把人大管事的脸色都问绿了。”

    楼远这才发现大管事脸色不对,微微一笑抱歉道:“大管事别介意,只当楼某随口说说而已,并非是有意评说小王爷。”

    “小的不敢!”大管事的心跳得更不平静了,心里第一次直盼着世子快来啊。

    秋桐看了愈来愈紧张的大管事一眼,玩笑般道:“大人您瞧,让您早些来您非说不急不急,现在可好,羿王爷不在府中,小王爷抱恙在床,就连世子也不来接待您了。”

    秋桐玩笑般的话让大管事的脸色彻底白了,眼前这个右丞相便是连羿王爷见了都不敢太过怠慢,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只见他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将头垂得更低了。

    而秋桐的话也让在楼远进府之前就坐在只与厅子有着一帘之隔的暖阁里的余氏险些坐不住就要掀帘出来,好在她身旁的嬷嬷及时拦住了她。

    就在大管事不知要如何伺候楼远时,一名婢子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待她向楼远行了礼后大管事忙低声问她道:“可是世子过来了?”

    只见那婢子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有些气喘道:“没瞧见世子,是世子夫人自个儿来的。”

    大管事深深拧起了眉,春荞与秋桐耳力好,又岂会听不到婢子与大管事的对话,只见春荞俯下身附在楼远耳畔与他耳语了一句什么,楼远便抬眸看向厅门的方向。

    冬暖故独自一人出现在前厅时所有人都惊诧了,包括暖阁里的余氏,而惊诧过后她眼里便满是阴冷的满意。

    唯有楼远见到冬暖故时不觉丝毫诧异,只是缓缓站起身,笑得温温和和道:“莫不是连世子也抱病在床是以让世子夫人来接待楼某了?”

    大管事已经完全不知如何回答楼远的问题了,冬暖故也不可能回答楼远的问题,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一脸和笑的他,楼远也不介意,只继续道:“楼某是奉王上之命来给世子及世子夫人道贺来的,不过这贺礼似乎晚了几天,还望世子夫人莫介怀。”

    楼远说话的同时有随从将摆在厅中的五口大箱子打了开来,各色首饰布帛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之物,然他只说了这是王上送给世子及世子夫人的贺礼,并未提司空明与柳漪只言半语,如此说来,值得王上跟前的大红人右丞相亲自前来羿王府送贺礼的是羿王世子及左相府八小姐,而与司空明及柳漪没有丝毫关系。

    冬暖故看了那满满五口大箱子的贺礼一眼后,将目光落到楼远身上,她自然听得出楼远特意点出“世子及世子夫人”这几个字意欲何在,能让楼远从京畿远道而来的,绝不仅仅是来道贺这么简单。

    楼远这个人,从她见到他第一眼开始,便觉得他必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绝非简单之人。

    冬暖故微微点了点,对楼远做了一个“请坐”的动作,楼远看着她的眼神笑意更浓了些,似在她面上身上探究什么。

    仅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让楼远觉得今时的冬暖故与将近一个月前在左相府见到的八小姐判若两人。

    楼远重新落座后,冬暖故扫了站在他身后已然易容了的春荞与秋桐一眼,她这眼神让楼远眸中探究的味道更甚。

    冬暖故作势也要在楼远对面的客位上落座,而当她的手才贴上椅把时,厅外传来了一道略显急切的声音,“阿暖。”

    楼远循声望去,眸中笑意渐浓。

    ------题外话------

    叔今天下午接到编辑通知,一月八号入v啊入v!

    叔努力存稿ing!十分需要姑娘们的鸡血!哈哈~

049 借步语

    司季夏面对楼远时很和气,完全没有面对冬暖故时的疏远冷淡,他的言行举止也很大方得体彬彬有礼,完全不像是久居庭院深处几乎不与人交流的人,反而更像一个真真正正的世子,这令平日里看他不起眼的旁人惊诧,令暖阁里的余氏有些咬牙切齿,也令冬暖故为他侧目。

    而面对着司季夏的楼远也很客气,字字句句间完全没有像方才与大管事说话时的话里有话,他面上一直含着和气的笑容,目光却是将司季夏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末了在他身子右侧的斗篷处多加看了几眼。

    楼远并未坐久,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他便起身告辞,却又在跨出门槛时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转身对司季夏道:“世子,楼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不当讲。”

    “右相大人但说无妨。”司季夏态度淡淡的,并未因眼前的人是王上跟前的大红人便心生巴结之意。

    “楼某曾听五皇子殿下提到世子有着一手泡茶的好手艺,不知楼某可否也享一番这个口福?”

    “今日只怕多有不便,右相大人若是看得起季夏且不急着离开青碧县,改日季夏可到大人落脚的驿站亲自煮了给大人品,还望大人见谅。”司季夏道得客客气气,全然没有丝毫谦卑或低人一等的惭愧之态,这让冬暖故的目光迟迟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与他朝夕相处了几日,冬暖故觉得此刻眼前的司季夏并不像那似乎只会在草木间埋首的他。

    “既是如此,楼某便不多加打扰了,不过……”楼远并不介意司季夏的拒绝,眸中笑意未改,而是看了一眼冬暖故后朝他道,“楼某在离开南碧城前左相大人托楼某将几句话转告给世子夫人,不知世子可介意楼某请世子夫人借步说话?”

    谁知方才还一脸平淡的司季夏倏地沉了眼,第一反应竟是握住站在他身侧的冬暖故的手,他抓得有些用力,使得冬暖故能清楚的感觉得到他掌心的粗糙。

    冬暖故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司季夏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得定定看着他的眼眸,他这样紧握着她手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是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一般。

    楼远也显然没有料到司季夏会是这样的反应,难免诧异,随之笑得眉眼微弯,正待要说什么时,司季夏却突然松开了冬暖故的手,淡淡道:“旁侧花庭里有亭子,安静些,若是重要的话,右相大人可到那儿再转告给阿暖。”

    司季夏说完,转了身走开了,又在转身时向冬暖故道:“我在前边等阿暖。”

    冬暖故点了点头,司季夏已经大步走开,冬暖故平静地看了楼远一眼,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他一同往花庭去了,未招人闲话,春荞与秋桐在后跟着。

    楼远并未走到庭中那八角亭中去,而是在司季夏及前厅前所有人能看到的视线范围内停下了脚步,和笑道:“再往里去只怕要对世子夫人的名声不好了,楼某便在这儿道了便是。”

    冬暖故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她并未相信柳承集会有什么话转告给她,楼远之所以要把司季夏支开,大约是发现了什么。

    “呵呵,八小姐这样的眼神看得楼某真有些心虚,好似楼某说了什么假话一般。”楼远轻轻一笑,说完又兀自接着道,“该是不能叫八小姐,不过世子夫人这个称呼道来总觉拗口,想来八小姐也不介意楼某仍称您一声八小姐。”

    楼远说完,看了一眼正面对着他们站在不远处的司季夏,眼角的笑意渐浓一分,“八小姐现下觉得当初楼某在左相府与八小姐说的话可对?世子是个好人,定会待八小姐好的,楼某觉得楼某说得不差。”

    冬暖故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神动也未动,楼远也不觉尴尬,像是习惯了自说自话般继续道:“八小姐心里想的也无差,左相大人的确没有托楼某给八小姐带什么话,不过是楼某见了八小姐这个‘故人’,想与八小姐道上几句话而已。”

    “楼某在外边听说……小王爷被蛇咬了,不知是否有这么一件事?”楼远说这话时紧盯着冬暖故,盯着她的反应,“而且事情似乎是在见过八小姐之后发生的,不知楼某说得可对?”

    冬暖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听着他继续往下说,“左相府的五小姐也抱病在床,似乎是从八小姐出嫁前便已经卧病了吧?而且……似乎也是在见过八小姐才如此的吧?”

    冬暖故平静的脸孔终是有了变化,然她是微微勾起了嘴角,她在笑,看着楼远似乎在说“然后呢?”

    “楼某还听说,其实五小姐并非抱病在床,而是已经香消玉殒了。”楼远微微敛了眼角的笑意,“而致使五小姐香消玉殒的,不是其他,也正是蛇毒。”

    “八小姐,这会不会太巧?”

    冬暖故却在这时将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一分,眸中的笑意也更浓一分,她的面上只有笑意,不见一丝一毫的不安与慌乱,迎着楼远似探究般的目光,不躲不避。

    只见楼远微微蹙了蹙眉,刹那却又舒开,只听他轻轻笑出了声,“楼某似乎说了不当说的话,八小姐大可当做是听了笑话,一笑了之。”

    “不过有一件事,楼某觉得八小姐应当喜欢听到。”楼远故意压低了音量,往冬暖故稍稍靠近一分,“太子殿下请王上指了工部尚书吴大人的嫡长女为太子妃,如何,八小姐觉得这件事可还有趣得入得了八小姐的耳?”

    楼远说完便往旁退了好几步以拉开与冬暖故之间的距离,笑道:“好了,楼某贺礼也已送到,也该走了,就不多加叨扰八小姐了。”

    楼远在经过司季夏身侧时又与他客套了一番才离开。

    冬暖故看着楼远的背影,心中甚是愉悦满意。

    工部尚书吴大人可一直都与柳承集合不来,太子这么做,挑明了是想将柳承集排除在外了。

    看来羿王爷在无形中帮了她一个大忙。

    呵呵,柳承集,到最后你会剩下什么?

050 给不了

    楼远离开后,余氏掀了暖阁的棉帘走了出来,目光在扫过厅中五口大箱子的贺礼时眼神变得极为恶毒,见着冬暖故正转过身来也看向厅中的贺礼,便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施施然往前走了两步,阴阴笑道:“世子夫人妄敢替代世子前来待客,世子,你也是时候该教教你的夫人府中的规矩了,莫丢了王府丢了王爷的脸面,若是世子无暇教导,我身边的秦嬷嬷倒是可以代劳。”

    “王府的规矩季夏自会与阿暖说,便不劳夫人费心了。”司季夏态度极为冷淡。

    “那便好,不过待到王爷回来,今儿这个事我还是要与王爷说说,以免届时王爷自己知晓后可免不了世子夫人苦头吃,世子说是不是?”余氏说这话时的眼神很是锐利,钉在司季夏与冬暖故身上,恨不得把他二人洞穿,好似他们就是她眼中的钉子一般。

    司季夏握了握垂在斗篷下的左手,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余氏,并不应她的话,只见余氏盯着司季夏的目光倏地变得狰狞,冷冷笑了起来,“方才右相大人说了这五口箱子的贺礼是替王上送来给小王爷与小王妃的,本妃自当没有听错吧?”

    余氏有些咬牙切齿地自称一声“本妃”,好似在司季夏面前她不这般自称司季夏便会忘了她在这个王府的身份地位一般,只见她说完这话后冷冷地扫了周围的下人一眼,大管事忙弯腰应声道:“王妃没有听错,右相大人的确是说这些贺礼是给小王爷与小王妃的。”

    旁的婢子家丁本是战战兢兢不敢应声,然一听到大管事这般说了,忙都附和地说这些贺礼是给小王爷和小王妃的,全然没有将司季夏与冬暖故划在里边。

    下人的附和让余氏很是满意,司季夏的眼神却是凉凉淡淡的没有因所见所闻而改变,就像他所听所见到的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般,这样的事情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第一次见到,对于这样的事情,他早已没有任何感觉,这一次他本也像以往一般转身了之,然当他微微侧目看到站在他身侧的冬暖故时,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只见他微微张口,这是他第一次想要在这个府里为自己争些什么,然他连一个声音都还未来得及出口,冬暖故便拉了拉他的斗篷,浅笑着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对他说“没什么,她不介意”,这使得司季夏将自己的左手握得更紧了。

    司季夏冷冷地看了余氏一眼,只字不语,转身走了。

    余氏被司季夏这一眼神看得怒火上窜,一抬手便掀了旁边茶几上的茶盏,茶盏落地,撞出“啪”的一声响,碎了一地,吓得周围的下人忙都低下头,大气不敢出。

    只见余氏的眼神异常恶毒,对着司季夏的背影咬牙切齿道:“世子,可别忘了空明如今不省人事原因在你!待王爷回来——”

    司季夏头也不回,余氏气得涂着丹蔲指甲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连后边的话也说不下去了,只转头对大管事的喝道:“还未有王爷的消息!?”

    “回王妃,还没有。”大管事的连忙应道。

    “那什么诡公子呢?”

    “回王妃,也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找!?都给本妃赶紧地滚去找!”

    “是!王妃!”

    正在怒不可遏之头上的余氏没有瞧见冬暖故回头看了她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待冬暖故转回头时,只听背对着她的司季夏声音低低沉沉道:“抱歉,什么都给不了阿暖姑娘。”

    冬暖故的心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因为司季夏这一句的语气,有别于他平日里的疏离,而是让她感觉到一股隐隐的卑微感,一种低到尘埃里的无能悲哀及自嘲。

    司季夏说这句话似乎根本不期待冬暖故的回答,只见他脚步愈走愈快,好像特意要拉开他与她之间的距离一般,不曾想冬暖故竟也是大步迈开了步子跑到他面前,挡住了他往前去的路。

    司季夏停下脚步,却只是低垂着眼睑不去看他面前的冬暖故。

    冬暖故不在意司季夏的反应,只抬了手伸进他的斗篷里抓住他的左手,她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司季夏一如前一两次一般往后缩了缩手拒绝她的触碰,然他终是没有完全拒绝她,还是让她抓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左手从斗篷下拉了出来。

    冬暖故将司季夏的手从斗篷下拉出来时他的手还是紧握成拳的,看得出他心中所想与他面上表情并非一致,冬暖故面上没有丝毫疑问与惊诧,一只手握着他的手,一只手慢慢掰开了他的手指,而后用指尖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慢慢写道:“可你急着来找我了不是?”

    司季夏看得懂冬暖故所写,待冬暖故点下最后一笔时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收回手,然冬暖故却不放手,只对他浅浅一笑后又继续写道:“这就够了。”

    司季夏终是猛地收回了手,依旧没有正视冬暖故的目光,只有些急道:“回,回吧。”

    冬暖故瞧见他耳根似乎又烧红了,不由笑得嘴角弯弯,抬手抓住了他的斗篷,跟着他回寂药去了。

    方才在看到他出现在前厅时,她看得出他是一路急急而来的,而又在看到她的一瞬间舒了口气,那一瞬间,她觉得她在他心中是有位置的,他是关心在意她的,若非如此,有谁会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这般彰显自己心中的紧张,更何况是他这样一个似乎任何情绪都不写在脸上的人。

    她真真觉得他没什么不好,缺了一条胳膊又如何?没有权势地位又如何?她觉得好的,那就是好的。

    冬暖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司季夏那因奔跑兼被风吹得毛糙的长发上,心生出一种不知这样的长发梳起来是怎样一种感觉的想法。

    还有,敢欺负她的人,她说过,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051 暖不暖

    冬暖故与司季夏回到寂药时已经不见了小屏的身影,只见了司季夏从呈祥布庄取回来的三只大包袱整齐地放在小楼廊下,冬暖故见着那三只大包袱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上前打开了司季夏那屋的门便将两只包袱一手一只提了进去,司季夏便只能提着剩下的一只。

    冬暖故进了屋将包袱放在竹榻前的地上,打开后将里边的衣袍裤子一一拿了出来放到竹榻上并归类好,衣归衣裤归裤,便是连袜子都有。

    做这些在寻常不过的琐屑之事是前世的她从未做过的,前世的她,吃穿用度完全不用她操心,甚至可以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然今生做这样的事情时她并不觉得有何难以适应或是嫌恶感,因为只有在做这样的事情时,她才觉得她不是那个可以掌控生杀的毒女而是一个寻寻常常的普通女人。

    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感觉,她甚或可以说是喜欢的。

    而正在拾掇的这些衣裳,是她特意出府请裁缝师傅为她的相公做的,既然府里不给吃穿用度甚至不管他的死活,那便只能由她自己解决这些过日子所必要的小事了,她瞧着他的穿着实在单薄,似还是秋衣,虽说南方不至于严寒却也是湿冷的,如此单薄的衣裳根本不可能御寒,身为人妻,平日里烧饭劈柴甚至洗衣这些事情不必她做,那作为回报她总该要为他做些什么才是,想着他的身子及衣裳实在单薄,便拿着他的旧衣到布庄让师傅照着裁了几身过冬的衣裳,便是连他日日不能离身的斗篷也都让师傅裁了几领。

    冬暖故在忙碌的模样让司季夏看得有些失神,从他那微微错愕的眼神瞧,似乎他不能相信他眼前的这个姑娘是在为他而忙碌一般,只在冬暖故将手中拿着的最后一条腰带放下后抬头看他时他才回过神,有些慌张得别开眼道:“这些都是阿暖姑娘特意为我准备的?”

    冬暖故浅笑着点了点,本以为司季夏会高兴地对她笑一笑,谁知他却是惭愧道:“多谢阿暖姑娘,不过我还未给过阿暖姑娘什么便先让阿暖姑娘动用了自己的嫁妆……”

    还不待司季夏把话说完,冬暖故忙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而后从整齐分放在床上的衣裳堆上拿起一件什么移到司季夏视线里,只见他看着冬暖故手里的物事默了默似在思考着什么,而后才向冬暖故问道:“方才在布庄取东西时便瞧见它了,不知这是什么用处的?”

    那是一块薄薄的棉布,准确来说却又可说是两块,一块黑色一块浅灰色的薄棉布缝接在一起,足有七尺多长三尺多宽,虽然简单,却是司季夏从未见过的东西。

    冬暖故并不忙着解释,只是将那块长长的棉布叠了叠,而后微微踮起脚尖,在司季夏诧异的目光中将它挂到了他的脖子上,还顺着他的脖子绕了一圈,不稍会儿,司季夏便觉得一向裸露在外的脖子温暖了起来,不由垂眸看向自己脖子上那块奇怪的长棉布,“这是……?”

    此时冬暖故已拉起他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个字,“围巾。”

    “围巾?”司季夏重复了一遍,似乎觉得这个东西有些神奇,只见冬暖故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写道,“暖不暖?”

    司季夏看着自己的掌心,怔了怔后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很轻道:“暖。”

    冬暖故笑得眉眼弯弯如月牙儿,她不知此时司季夏的心蹦跳如小鹿胡撞,久久不息。

    入了夜,冬暖故那屋的灯亮着,司季夏那屋的灯已熄。

    冬暖故坐在桌边,面前桌上摆了十来只细颈及宽口的小半个巴掌大的瓷瓶,她手里拿着一只巴掌大的青铜饕餮小瓮,有青白的烟正从瓮身饕餮的口鼻中缕缕而出,将她的脸膛缭绕在朦胧的烟气中,衬得她墨色眼眸里的浅笑有些诡异。

    而此刻,她的右臂上缠着一条竹叶青,腰上盘着银环蛇,左手手腕上还绕着一条小手指般粗细的小蛇,只见她微微晃着手中的青铜小瓮,笑得声音低低:“宝贝儿们,明天我带你们一起去玩儿,好不好?今夜你们可要再去寻些伙伴儿来才是。”

    只听她说完用指尖在三条蛇的脑袋上各自轻轻点了点又画了个小圈儿,三条蛇在她身上蠕了蠕长长的身子后不约而同地滑下了她的身子,从窗户那微打开了的缝儿钻了出去。

    旁边司季夏那屋黑漆漆的,未闻丝毫呼吸声,即便屋内漆黑得看不见人,却也感觉得出此刻屋里无人。

    少顷,只听黑暗中有细微的“咯咯”声响了响,黑暗里突然间多出了一个人的浅浅呼吸声及脚步声,片刻后,屋里有火光微弱的豆油灯亮起。

    司季夏脱了衣裳搭到了床头的矮柜上,再脱了鞋袜后躺到床上,却是没有急着熄灯,而是躺在铺着柔软被褥的竹榻上看着自己的左手。

    看着看着,他将掌心轻轻覆到了面上,久久没有移开手。

    除了爹和娘,还从没有人握过他的手,而短短几日内她却是握了一次又一次,而他……竟也不由自主地握起过她的手,他甚至还清楚地记得他握着她手时的感觉,纤细的,柔软的。

    这般想着,司季夏倏地将手从面上移开,似是为自己这样的心思吓了一跳,良久他的面色才又归于平静。

    他闭起了眼,半晌才缓缓睁开,而后只见他从枕头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漆黑的无脸面具。

    ------题外话------

    姑娘们,不要再催叔快快快,叔在这里说叔快不了,叔要是快起来的话整个文就全部乱套了,姑娘应该也不想看乱套的文。

    或许和叔本人的现实观念有关,叔不能接受飞速发展的恋爱,感情是种慢慢发展的东西,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见得对方也对你一见钟情,就算你爱一个人爱得要死也不见得对方会回应你,当然也不排除今天第一次见面第二天登记第三天摆酒结婚的人存在,只是这不是叔眼里的爱情,叔也写不出来。

052 怪女子

    翌日,司季夏伺候了冬暖故及他的宝贝草木后要出门,他从屋里出来时手上提了一只三尺长的黑布包裹着的包袱,见着冬暖故站在院中已然开了几朵黄花的腊梅前正认真地观察着些什么,便唤了她一声:“阿暖姑娘。”

    冬暖故回过头,冲他微微一笑,腊梅就在她脸颊边,衬得她笑靥如花,令司季夏提着包袱的手紧了紧,只听他继续道:“我需出门一趟,今日或许会到戌时以后才会回来,我给阿暖姑娘烧好了饭菜盖在桌上,阿暖姑娘饿了只消生火热上一热便可。”

    冬暖故点了点头,还是拉过了他的手写了“早去早回”,这一次,司季夏没有缩手,而是任由冬暖故拉起他的手,像是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举动一般。

    司季夏将手中的包袱挎到了肩上,在就要走出月门时顿了顿脚步,又转头看向冬暖故补了一句,“我会尽快回来。”

    冬暖故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忽见他露在斗篷外的脖子,便拉住了他的斗篷指指他的脖子,司季夏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脖子一眼后道:“放在榻上忘了围了,这就去取。”

    司季夏说着转身就要往小楼走,冬暖故却轻轻按住了他的左肩,示意他停下,继而见她快步走回他那屋,再出来时手上拿着昨日的那条围巾,重新走回他面前,踮脚为他围上,不忘将他那被围在围巾里边的头发拿出来,司季夏的身子还是绷得有些厉害,待冬暖故将他的头发从围巾里取出放到他背上时,他有些急地道了一声多谢便大步离开了。

    冬暖故站在月门外看着司季夏的身影越走越远最后消失在视线里,她的嘴角忽地扬起一抹满意的笑意,即刻转身回了屋,从箱子里取了一领黑色的斗篷与麻绳便绕到了后院,借由老井边的榕树出了寂药的高墙。

    可她不知,她离开寂药后半个时辰,司季夏竟回来了,因为他忘了件东西。

    也是以她不会知道司季夏在院中见不着她身影的那一瞬有多紧张慌乱,却又渐渐归于平静,将肩上的包袱拿回屋子里放好后坐在厅中等她。

    他不是没有收到夜阁回复给他的消息,然他终是没有打开那封信,看也未看一眼便放到烛火上烧了,烧掉信的那一刻他知他是在逃避,可他却不知如何平复自己心中这种矛盾的感觉。

    因为他不想失去,只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就好。

    离开寂药高墙的冬暖故将风帽拉得低低的,低得让人瞧不清她的容貌,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令人辨不清男女,她分别在不同的布庄及裁缝店买了三样东西,一顶围着垂纱的红色围沿帽,一套火红的锦裙,一领同样红得耀眼的斗篷,随后她拿着这三样东西到最僻静处的老客栈开了间房,换了一身行头,带上纱帽,从客房的后窗跳了出去,往郊外的方向去了。

    路上行人寥寥皆低着头匆匆赶路,没人注意到她。

    而当冬暖故一身火红出现在闹市中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纷纷驻足对她侧目指点,她身姿窈窕,红衣如魅,一顶纱帽罩住容颜,令人纷纷猜测纱帽下是否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也猜测着这是哪里来的神秘女子,又为何而来青碧县。

    一时间,县里出现一个神秘红衣女子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而却是无一人上前与她说上一句话,因为她虽然穿着如火般热烈的红裳,却给人一种如寒冰般冷冽的森冷感,令人不敢靠近,更甚的是,她的肩上盘着一条黑白相间手腕粗细的银环蛇,蛇尾垂搭在她背上,头部向外,正呲呲地对着旁人吐着腥红的信子,如此女子,给人的感觉已不仅仅是冷冽,而是骇人的诡异。

    所有人都猜测着她出现在青碧县的目的,而当她的脚步停在羿王府的朱漆大门外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这……她这是要到羿王府闹事!?”

    “别胡乱猜测,咱南蜀国有多少个人敢到羿王爷的府上闹事,不想活了吗?”

    “就是就是,咱先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是说王府在找诡公子,莫非……她就是诡公子!?”

    “扯!诡公子不是个男人吗,老子怎么瞧这都是个女人!”

    “也可别说,说不定她还真就是诡公子,咱也没谁知道诡公子是男人还是女人。”

    “倒也是,咱只听说诡公子脾性古怪,我瞧这女子也像个诡异古怪的人。”

    ……

    远远围在羿王府门前看事况的百姓你一言我一语,而站在羿王府门前的冬暖故也让守门的侍卫心惊了惊,而后将手中的剑两相交叉挡在了大门前,沉声喝道:“来者何人!?”

    只见侍卫大喝出声时,那盘在冬暖故肩上的银环蛇竖起脑袋猛地吐出信子作势就要扑向面前的侍卫,吓得侍卫面色一白忙往后退了两步,而这一退他们绊到了身后的门槛,险些跌坐到地,好在两相扶住才稳住了脚步,模样却是颇为狼狈。

    纱帽后的冬暖故在此时轻轻笑出了声,抬手抚了抚银环蛇的脑袋又摸摸它的下颚,只见银环蛇朝她的手指吐吐信子,看得面前的家丁心底一阵寒颤,却还是壮着胆子又喝了一次,“来者何人!?难道不知这儿是羿王府由不得你胡闹吗!?”

    “我是——”冬暖故声音幽冷,给人一种空谷回音的感觉,配着她那一身红得妖魅诡异的红裳,令人心生寒颤,“能救你们小王爷的人。”

    ------题外话------

    2014年的最后一天,提前祝姑娘们来年事事顺利!

053 欺上门

    侍卫冲也一般地跑进府里传报,未过多久,不见余氏亲自来迎,只见大管事小跑着来,冬暖故心下冷冷一笑,跟着他进了府。

    此时的冬暖故已让小银缠到了她腰上,在斗篷的遮盖下大管事没有瞧见百姓与守门侍卫方才所瞧见的诡异画面。

    入了府,大管事并未将她直接领往司空明的浮院,而是领到了府中前厅,那儿,正坐着一脸冷意的余氏,见着大管事引来的人,余氏非但不显惊喜不问候一句,只是用冷淡的眼神将罩着纱帽的冬暖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而后冷声道:“你,就是传闻中的诡公子?”

    “我不是。”隔着眼前的红纱,冬暖故仍能清楚地瞧见余氏那自认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丑陋嘴脸,亦是冷冷一声。

    当冬暖故的话音才落,余氏登时勃然大怒,手一拍身旁的茶几立刻沉了声音喝道:“既不是诡公子却又敢来羿王府闹事,好大的胆子!来人,将此闹事之人拿下!”

    十名家丁立刻从厅门冲了进来,作势就要擒住冬暖故。

    正当此时,只听余氏惊慌地大叫出声,“啊!蛇!蛇!”

    余氏的这一声惊叫让本欲动手的家丁纷纷停下了动作而都不约而同地转头去看她,只一眼,厅中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只见本是一脸态度高昂坐在主位上的余氏此时正在厅子里乱蹦乱跳,面色惊惶青白,双手挠进袖管又挠进衣襟,那模样哪还有一丝她平日里的高冷之态,此刻的她在旁人眼里更像一个疯妇,唯有她身旁的秦嬷嬷一脸紧张,急急地问她:“王妃您怎么了!?”

    “有蛇!有蛇在我身上!”余氏慌得花容失色,头上朱钗歪斜,模样好不滑稽狼狈,秦嬷嬷想帮余氏又不知怎么帮,在看了冬暖故一眼后似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忙冲冬暖故喝道,“是不是你搞的鬼!?”

    “呵呵……”只听冬暖故轻轻一笑,笑声清脆如银铃轻响,好听却让人觉得害怕,那本是要拿下她的家丁纷纷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自己也会像余氏一般。

    余氏还在抓挠着自己得全身,只见她已将自己的外罩纱衣脱了下来似乎就要在这前厅将她身上的衣裳解下,好在秦嬷嬷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双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只听余氏还在乱叫,“嬷嬷快帮帮我!”

    “王妃!”秦嬷嬷也急了,忙对冬暖故频频点头弯腰道歉道,“姑娘大人有大量!求姑娘收收手!”

    哦?这个老奴似乎比余氏要聪明。

    冬暖故轻轻勾唇,满眼嘲讽,忽听得有竹杖轻点地发出的轻轻笃笃声响,不知冬暖故手中何时多出了一根细竹杖,正轻轻地敲打着地面,声音很轻,却让众人觉得那笃笃的声响是敲在他们心上,笃笃直跳。

    只听那笃笃声由缓变急再缓下来,余氏在竹杖点地声停止的那一刹那安静了下来,与此同时,只见三条食指般粗细两尺左右长的红斑小蛇从余氏的裙底窜了出来,飞快地爬向冬暖故。

    真,真的是蛇!而且还是三条!

    厅中的家丁包括秦嬷嬷以及余氏自己,在看到那三条红斑小蛇时皆白了脸,顿时心生恶寒,尤其见到冬暖故躬下身伸出手任那三条小蛇爬上她的手心手背再爬进她的衣袖里,浑身鸡皮疙瘩猛起,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什么怪物一般。

    余氏何尝受过这样的侮辱,心里觉得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才得了安全又立刻凶狠了起来,面目狰狞地瞪着冬暖故,张口就要骂出什么,幸而秦嬷嬷在旁猛地拽了拽了她的胳膊,她才稍稍回过一些理智,继而听到秦嬷嬷冲还杵在厅中的家丁喝道:“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都滚出去!?”

    秦嬷嬷这话吼出来正合家丁们的意,他们一万个不愿意与那样可怕诡异的女子处在同一间屋子里,也幸好他们刚才还没有伸手去擒她,否则他们不知他们是否会被蛇咬上一口!

    “方才是本妃多有怠慢多有得罪,还望姑娘见谅。”纵是余氏心底有多想将这个侮辱了她的女子千刀万剐,可在确定她能救她的明儿之前她忍着,态度竟是来了个天壤之别。

    实则余氏心底杀意陡起,不管眼前这个女子究竟能不能救明儿,她都定要她走不出这个羿王府!

    “呵呵,原来这就是羿王府的待客之道,不知传了出去会不会贻笑大方?”冬暖故冷冷一笑,“方才的三条小蛇也是与侧王妃玩玩而已,还请侧王妃莫介怀。”

    冬暖故故意将“侧王妃”这三个字咬得颇用力一些,看得余氏恨恨的眼神,她心里只觉畅快,余氏的侧妃身份是众人皆知的,就算府中人人都称她一声王妃,却仍改不了她就只是个侧妃身份的事实。

    “这些孩子们平日里都是很乖的,不遇到恶心的脏东西它们是不会往上扑的。”冬暖故看着余氏怒不可遏却又极力隐忍着的脸,笑得愈发开心,小银在这时又绕到了她肩上,她点点小银的脑袋,“你说是么,小银?”

    倏然出现的银环蛇让余氏与秦嬷嬷的心跳快了几分,只听余氏咬牙切齿地笑道:“姑娘说能救小王爷,不知姑娘以何证明姑娘有比太医还更胜一筹的医术?”

    “这个么……”冬暖故还是笑,“试试不就知道了?”

    冬暖故话音才落,只见十条粗细长短花色不一的蛇不约而同从她斗篷下窜出,飞快地窜向秦嬷嬷,在她还未来得及惊呼出声时便已绕上她的身体!

    秦嬷嬷吓得跌坐在地,余氏再一次被吓住了,想要扯掉绕在秦嬷嬷身上的蛇却又不敢,只能腥红了眼瞪向冬暖故吼道:“你做什么!?”

    余氏已经达到了忍耐的极限,她这是被人欺到家门上来了并且还束手无策!她一定要这个女人死!就算碎尸万段也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做什么?自然是让侧王妃相信我能救小王爷了。”冬暖故缓步走近秦嬷嬷与余氏,轻轻的笑声里是一种无谓之态,“我听闻小王爷中的是蛇毒,而这天下间没有我解不了的蛇毒,呵呵,侧王妃,你信么?”

    冬暖故说完,只见秦嬷嬷身上的蛇统一张开了蛇口,露出尖利的毒牙。

    “不!不!王妃救我——!”

    “秦嬷嬷!”

    “啊——”

    ------题外话------

    姑娘们,2015每天都有阳光心情,每天都一样年轻漂亮!

054 奇耻辱

    红色,是冬暖故前世最喜欢的颜色,像鲜血,又像地狱之花曼珠沙华,炽热得像烈焰,又鬼魅得像是地狱妖姬,红色是毒蛇之女的她的象征。

    就像此刻看着她的宝贝儿们在秦嬷嬷脖子上手背上留下的腥红牙印,她可以让她升入天堂,也可将她打入地狱。

    十种蛇毒混在秦嬷嬷体内,瞬时令她面色发乌昏了过去,余氏又急又恨,冬暖故则在秦嬷嬷被咬的一瞬间从怀中取出两只小瓷瓶,用食指从其中一只瓷瓶内挖出小块青绿色的药膏飞快地分别抹在秦嬷嬷身上那些毒牙印上,随后从另外一只瓷瓶倒出三粒血红色的药丸塞进秦嬷嬷嘴里,唤回了她身上的大小蛇。

    不到半刻钟,只见秦嬷嬷那张本是发乌了脸又恢复了平日里的血色,而后见她猛地睁开眼跳了起来,紧张地抓着余氏的手问道:“我还活着!?王妃我还活着!?”

    本已经奄奄一息的秦嬷嬷此刻又能动能跳与平日里没有两样,就像方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没人能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存在。

    候在厅中的婢子家丁又怕又惊地看着眼前这个红衣女子,心里想着小王爷这下该是有救了吧?

    “我未想过要嬷嬷的命,嬷嬷又怎会不活着?”回答秦嬷嬷的不是余氏,而是冬暖故含着轻笑的声音,“如何?侧王妃可现下能相信我能救小王爷了?”

    “你——”余氏眸中燃着狠毒的杀意,她也觉得震惊,可她心中的想要将冬暖故灭杀的想法要多过震惊,然为了司空明,她依然只能忍着,只见她亦微微笑了起来,“姑娘有本事,本妃信服,本妃这就引姑娘去为小王爷看诊。”

    “慢。”冬暖故抬手打断了余氏的话,“我出手救人一向是讲条件的,莫不成侧王妃认为我这么巴巴地来到羿王府只是为了救小王爷而不谈条件不谈报酬?我可是听说倘有人能救好小王爷,开出的条件侧王妃有求必应,不知是也不是?”

    余氏咬咬牙,点了点头:“正是。”

    “呵呵,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开条件。”一直未落座的冬暖故在此时微掀身上的斗篷在厅中的椅子上坐下了身,也不管余氏用怎样的眼神看她,她不走,余氏便也只能仍在厅中呆着,态度极为冷淡道,“好,姑娘请说。”

    “我的条件很简单,请侧王妃先把府上的世子请来。”冬暖故用一种悠闲的口吻说出了自己救司空明的条件,那悠悠然坐在椅子上的模样好似她才是这个王府的主子,而站在厅中的余氏不过一个小小婢子而已。

    司季夏!?余氏紧紧盯着冬暖故,似想把她面前的红纱看穿,“姑娘与府上世子是何关系?”

    “关系?呵呵,我与府上世子没有任何关系。”冬暖故轻轻一笑,“侧王妃还是快些了,我时间有限,只等一炷香的时间,侧王妃在这半个时辰内请得来世子我便救小王爷,若是请不来……”

    冬暖故的话还未说完,便听余氏冷冷吩咐道:“李一,还不快去把世子请过来!?”

    李一连忙应声,快步如飞地跑走了。

    冬暖故手上把玩着一条食指粗细的红斑小蛇,笑得嘴角扬弯,去吧,只管去吧,司季夏已经出府去了,戌时之前是不会回来的。

    一炷香时间里,余氏向惊魂未定的秦嬷嬷耳语了句什么,秦嬷嬷帮她整理好歪斜的朱钗与有些凌乱的衣衫后悄声无息地从偏门离开了厅子,余氏见着冬暖故似乎未有察觉到秦嬷嬷离开,阴阴地勾了勾嘴角。

    当一炷香时间即将过去,余氏的脸色阴沉得一变再变,冬暖故作势要站起身告辞,正当此时,李一带着极重喘息的声音在厅外高响起:“王妃,世子请来了!”

    冬暖故循声转头看向厅门外,见着那个颀长单薄的身影时微微蹙起了眉心,他不是说戌时之前都不会回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该是已经回过寂药,也该是发现她不在院里了,无事,只当她也出府去便好,就算她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他当不会察觉出什么才是,因为世人眼里的冬暖故是个哑巴,且她戴着纱帽披着斗篷,盘在她肩上腰上的孩子们加大了斗篷下她的骨架,她与他们眼里的冬暖故,有着全然的差别。

    司季夏进了厅子后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坐在客位上的红衣女子便朝余氏微微拱了拱手道:“不知夫人差人唤季夏来所谓何事?”

    余氏却是不答司季夏的话,而是看向冬暖故,竟是一改方才的冷淡而是客客气气道:“姑娘,世子已请来,可该去为小王爷看诊了?”

    “嗯。”冬暖故站起身,微微点头,余氏眼底扬起阴毒的笑意,正当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条件开得如此简单时,只听冬暖故又道,“不过这之前还需要侧王妃做一件事。”

    “什么事?”余氏已经十分不耐烦,却还是忍着。

    “这个事情也不难,不会浪费侧王妃多少时间也不会耽搁救小王爷的时间。”冬暖故又轻轻笑了起来,看了司季夏一眼后道,“那就是侧王妃跪在世子面前,求他点头答应我去救小王爷。”

    司季夏转过头,目光冷冷地看着冬暖故,余氏则是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让侧王妃对世子下跪。”冬暖故丝毫不介意周围震惊不已的目光,笑着重复了一遍,“侧王妃若是不想跪也可以,那侧王妃大可等着诡公子出现,不过不知侧王妃与小王爷有没有这个福气等得来诡公子。”

    余氏气得浑身发抖,大管事的连忙喝冬暖故道:“休要在羿王府中一再放肆!”

    冬暖故却是看也不看大管事一眼,只盯着余氏,笑意深深,“侧王妃,你跪还是不跪呢?”

    只听余氏咬牙切齿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我跪!”

    受此奇耻大辱她定要这个女人生不如死!

    司季夏则是紧紧盯着遮在冬暖故面前的红纱。

    ------题外话------

    允许叔再废话一次,8号上架啊!88888号号号号号啊!嘿,到时候姑娘们都赏叔个脸给叔个订阅吧!

055 到浮院

    余氏对司季夏下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震惊万分,而司季夏只是冷冷淡淡地看着她,不拒绝也不反应,好似在他面前上演的事情与他没有分毫关系一般,待到余氏重新站起身,冬暖故才满意地点点头说“可以了”,她当然知她这一句“可以了”让余氏生了多少个要她生不如死的念头,她要的就是面目狰狞却又无可奈何的效果。

    再接着,余氏如当司季夏不存在般看也不看他一眼,领着冬暖故往浮院去了,转身之际不忘给大管事使了一记眼色,大管事即刻会意地点点头,并未跟在余氏身后离开,而是站到了门槛外紧紧盯着司季夏。

    冬暖故看了司季夏一眼后才转身离开,她觉着司季夏的目光从方才落在她身上后就再也没有离开,凉凉的淡淡的,似发现了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发现。

    冬暖故始终觉得司季夏并没有看出她是谁,一个才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且极少正视她的人,会认得出她么?她觉得几率很小很小。

    至于大管事留下想要对他做什么,她此刻也不便管了。

    冬暖故随余氏入了浮院,入了那雕栏玉砌的小楼,见到了那本该温婉入仙此刻却眼眶青灰精神气不佳的柳漪,也见到了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面色灰紫的司空明,然她只是走近了床榻未落座在床沿更未给司空明搭脉象,而尽管如此那跟着她一同进屋的执刀侍卫也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眼前的女子不是完全可信之人,倘小王爷在此时有任何不测发生的话,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王爷砍,余氏亦如此。

    侍卫们与余氏的警惕小心让冬暖故心下生笑,倘她真想取司空明的命,那他此刻不是还能吊着一口气躺在这儿,而是早就见阎王去了,他们提防着她在给他搭脉时做出什么手脚,她可是觉得司空明就是一件脏东西根本不值得她碰上一碰。

    冬暖故依旧没有靠近司空明的打算,而是从怀中取出三只细颈小瓷瓶扔给余氏,在余氏紧蹙眉心一脸不解时冷冷道:“红黄蓝三只瓷瓶里的药依次喂他服下,每样两颗,温水服用。”

    余氏却是不动,而是紧紧盯着自己手里的小瓷瓶,只听冬暖故冷笑一声道:“侧王妃若是不敢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然若是这样的话侧王妃方才岂不是白白向世子下跪了?”

    余氏将手中的瓷瓶捏得紧紧的,恨不得将它们捏碎在掌心,却还是忍气道:“姑娘连诊都未诊过脉又岂知小王爷脉象如何病况如何就这般下药,怎能让人放心?”

    “依小王爷的面色看定是中毒,且中的是蛇毒,中毒时间是两到三日前,不过怪就怪在虽身中蛇毒却又在身上不见任何虫蛇咬过的印迹,便这么说不醒便不醒了,不知我说得可对?”冬暖故边把玩着手中的红斑小蛇边浅浅笑着,她的话让屋里知晓司空明病状的人无不震惊,一直候在屋里的老太医甚至惊得出声,“你如何知道!?”

    “呵呵,就算不问不诊脉,这天底下也没有我辨不出来的中了蛇毒的症状。”冬暖故将手指伸到红斑小蛇的嘴里摩挲着它尖利的毒牙,看得满屋的人心底一阵阵寒颤,连带着觉得她的笑声也是诡异的,“谁说蛇毒只能靠毒牙传播,老大夫,您说是不是?”

    须发花白的老太医愣了愣,想不承认冬暖故所说都不行,只听冬暖故又道:“既然这儿有大夫在而侧王妃又不敢相信我,大可让大夫检查检查我是否在这些瓷瓶里做了手脚。”

    于是余氏立刻将瓷瓶递给老太医们检查去了,不到小半柱香时间老太医们便给了余氏答案,药里没有异样,余氏这才放心地亲自将药丸给司空明服下。

    那药说来也奇,司空明服下后不到半盏茶时间脸上竟恢复了血色,呼吸也变得平稳正常,甚至微微睁开眼声音沙哑地唤了余氏一声“娘”,余氏一直紧绷着的一张冷脸顿时有了笑容,却又在看向冬暖故时眼里没有丝毫感激之色,有的只有冰冷与阴毒。

    “侧王妃,现下能相信我了么?”冬暖故不是没有看到余氏眼里的阴毒,然她却像什么也没察觉一般轻轻笑着。

    “小王妃,照顾好小王爷。”余氏一句感谢也没有,甚至不回答冬暖故的话,而是对她冷冷道,“此处不便说话,姑娘想要何报酬可随我到屋外说。”

    冬暖故未语,只是微微点头,随余氏往外去了,而在她转身之际她看了柳漪一眼,柳漪也正看着她,她眸中的笑意更浓了一分。

    出了小楼,余氏并未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而是一直带着冬暖故出了浮院后在府里绕,冬暖故似乎也不在意,只跟着她一直绕,直到绕到一处僻静得似乎很久很久没有人来过的荒废院子才停下脚步。

    与此同时,只见院子里疯长的草丛及树影后有人影闪动,伴着点点刺目的白光闪过冬暖故的眼眸,冬暖故却在此时不惊不慌地轻轻笑了起来,“侧王妃这是想杀人灭口?才第一次见着侧王妃,侧王妃便如此恨我,恨到值得侧王妃亲自动手了结我?”

    余氏也笑了,笑得阴毒狰狞,“不,本妃不是要在此杀人灭口,若在此杀了你岂非日后要落人话柄了?本妃是要先拿了你,再慢慢地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

    “哦?是么?”冬暖故依旧不显任何惊惧之态,反是笑得开心,“想来侧王妃不知,若今日我走不出这羿王府,明日生不如死的便是您的爱子小王爷么?”

    “你说什么!?”

056 妇心毒

    “侧王妃不信?那侧王妃大可试试拿下我看看明日小王爷是死还是活。”她最喜欢看把人逼急了的模样,面目狰狞得把人心最丑陋的一面都翻了出来。

    “你在药里做了手脚!?”余氏急了,狰狞的面上有了慌乱。

    “啧啧啧,瞧侧王妃这话问的,药是我的,我想做什么手脚就做什么手脚,我已经让你们验查过了,你们不是查不出个所以然么?”冬暖故笑吟吟的,那笑声里却让人感觉得出森森的寒意,不可令人小觑,“侧王妃,您真当我不知道您在您那位嬷嬷耳边说了什么?”

    在余氏双目睁圆露出像看怪物般的眼神时冬暖故往她的方向迈出一步,依旧在笑,“还有您给大管事使的那一记眼色,我也瞧得清清楚楚,侧王妃,您可还想让我走不出这个院子这个王府?”

    “你……”余氏的脸色白了又白,她万万想不到至始至终被耍得团团转的都只是她一人,而这个女人的出现,似乎不是为从羿王府拿走什么银钱宝贝,她的出现,似乎只是为了羞辱她!

    “现下我就要走了,侧王妃可还想要留我?”此时的冬暖故已经走到余氏的身侧,擦着她的肩膀而站,浅笑声清楚地钻入余氏的耳里,“还有,侧王妃最好少找府中世子的麻烦,若侧王妃不介意小王爷真的一睡不醒的话。”

    冬暖故说完,不疾不徐地走出了院子,不需任何人的指引。

    良久良久,余氏还怔在院里,直到大管事行色匆匆地跑来,才听得她阴阴沉沉道:“大管事,方才在厅中共有多少人见到那个女人了?”

    大管事不知余氏所问是为什么,却还是恭恭敬敬答道:“回夫人,共二十人。”

    “明日之前让他们这辈子全都说不了话,全都逐出府去!”余氏话语阴毒得不能再阴毒。

    大管事打了个寒颤,二话不敢问,只立刻垂首道:“是!王妃!”

    没有任何人敢在冬暖故身后跟踪她,她离开羿王府时仍然吸引了无数百姓的眼球。

    临街的一家茶楼上,楼远正倚窗而坐,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从茶水里蒸腾起的水气衬得他眉目好似女子般柔美,站在他身后的春荞一见到从羿王府方向拐出来的身姿窈窕的红衣女子便向他道:“爷,她出来了。”

    “哦?她还出得来,似乎还是有些本事的。”楼远眸也未抬,只轻呷了一口茶轻轻一笑。

    秋桐在一旁笑得有些讽刺,“瞧爷说的好似那羿王府是什么龙潭虎穴进得去出不来一般。”

    “也是,怎能这么说羿王府,惭愧,惭愧。”楼远很给秋桐面子的附和道,秋桐则是紧紧盯着那个在前边街道转角作势要转弯走了的红衣女子身影,拧了拧眉道,“爷,要不要跟上去?”

    “不必了。”楼远答得不疾不徐,“倘她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她的真实身份,你就算跟上去又查得出什么?更何况你不一定跟得上她。”

    “爷,您就不能别长别人志气灭自己人的威风?爷这是不相信我的本事了?”秋桐睨了一派悠闲之态的楼远一眼。

    楼远却只是浅笑,“我只是实话实说。”

    看着楼远与秋桐似拌嘴般的情景,春荞有些无奈地微微摇了摇头,随后道:“爷此番来南岭的主要目的是为王上尽可能多的寻蛇毒,属下瞧那女子当是捕蛇控蛇的高手,爷真的不需要属下与秋桐去跟着?”

    “寻什么蛇毒,还不是太医院那些老家伙没用,连这等小事都搞不定。”秋桐嗤了一声,春荞未搭理她,只是等着楼远的吩咐。

    “不急,不急。”楼远微微摆了摆手,“该来的自然会来,不会来的求也求不到,你们急也急不来。”

    “是,爷。”春荞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秋桐则是翻了一记白眼。

    楼远慢悠悠地喝着茶,眼中一直挂着浅浅的笑,令人永远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冬暖故故意东绕西折地回了那处僻静客栈,确定她身后无人周遭也无人时才从打开微掩的窗户,跳进了屋中,待她再从客栈大门出来时,又是那个将风帽拉得低低且有口不能言的哑巴冬暖故,那套红衣则被她用从小二那里借来的火盆烧得只剩下黏黑的屑。

    因着司季夏已经回府,冬暖故不可能再从寂药后院的高墙攀回院里,无法,她只能从偏门回去,她还特意在街上多绕了几圈,拉长她从羿王府出来后的时间以免让司季夏起疑。

    守着偏门的家丁虽不知冬暖故是从哪一处出的王府,然见着她却像见着什么可怕的人一般完全不敢拦她,生怕她又出其不意地将头上的银簪抵到他们的喉间,只敢恭恭敬敬地请她进门。

    冬暖故回到寂药时已过了酉时,天色正渐沉。

    寂药里静悄悄的并不见司季夏身影,直觉告诉冬暖故他在后院,冬暖故想到那根还绑在榕树上的麻绳,忙大步往后院走去。

    后院也不见司季夏的身影,唯见厨房顶上的烟囱正冒着炊烟,想来他是在厨房里忙着,于是冬暖故大步走到了老井旁的榕树下。

    可,当她抬头看向枝叶繁茂如伞盖的顶上榕树时,她只觉自己的颞颥跳了跳,因为——

    树上未见着她白日里出去时栓到树干上的麻绳。

    冬暖故心里的感觉很不好,正当此时,院里似有脚步声响起,是司季夏从厨房走了出来。

    冬暖故听到脚步声立刻远离榕树与老井,做出刚从外边回来正往厨房走的模样,司季夏手里提着一只木桶,见着冬暖故既不觉奇怪也没有任何疑问,只温温淡淡道:“阿暖姑娘回来了,我已在烧饭,很快就好,阿暖姑娘可到前边屋里等着就好。”

    司季夏说完,自顾自走到了老井边,许是冬暖故在旁的缘故让他觉得不自在的缘故,他摇辘轳的动作极慢极慢,冬暖故看得出他的不自在,是以转身回了小楼。

    待她转身只走了几步时,她能清楚地听到身后辘轳摇得比方才快了许多许多的声音。

    她顿了顿脚步,却终是没有回头再去看司季夏一眼,而是径自走回了小楼。

    饭菜依旧是司季夏装在食盒里提到屋里来给冬暖故吃的,这些日子的每一餐都是如此,泡澡用的水也是他帮她提的,尽管每一次他都提得颇为吃力,却是从未要过冬暖故的帮忙,就像这是他所必须做的事情一般。

    司季夏仍旧没有问冬暖故任何问题,甚至连一个疑问的眼神都没有。

    冬暖故泡澡时仍在想着那根麻绳的问题。

    夜已深,当冬暖故准备熄灯睡下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伴着司季夏的声音传来,“阿暖姑娘可睡下了?”

    冬暖故正拿起灯台的动作顿下了,火光在她眸子里跳了跳。

057 有何事

    冬暖故开了门,司季夏在外站着,他的长发未绾也未系,只是随意地垂散在肩上身后,有些毛糙,松松系着的斗篷下露着单薄的里衣衣襟,不难看出他是已经睡下了又再起身的。

    冬暖故面色静静地看着他,眼眸深处却有些探究的味道,什么事情值得他睡下了又起来想要与她说?莫不成是今日之事他真的发现了什么?

    这可是他除了日常所必须与她的见面之外第一次主动面对她,若非是非说不可的事情,她不觉得这个从不多看她一眼的男人会主动来找她。

    冬暖故平静的脸色让司季夏觉得极为不自在,身子似又不争气的僵了僵,本已想好的话在看到面前的冬暖故时一时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了,就在这时冬暖故对他微微笑了笑,侧了侧身子示意他有话请进屋说,司季夏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不了,夜已深,不便进屋叨扰阿暖姑娘,便在这儿与阿暖姑娘说了就好。”

    冬暖故看着他漆黑如墨空的眼眸,点了点头。

    司季夏却在这时沉默了,冬暖故也不急着催他快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等着,少顷,才听得他有些淡淡地开口,那声音里竟让人觉得他有些紧张,“明日……我需出府一趟,时辰会早些,大约卯时就要出门。”

    冬暖故对他要出府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不过是时辰较早些而已,看他这大晚上地居然主动来找她说话且还似乎颇为紧张的模样,这让她只能想到一个事情。

    于是,待司季夏的话音才落,冬暖故拉起他的手在他手心写下“稍等”二字后转身回屋从屋子里角靠墙而置的柜子里拿出笔墨纸砚,在走到屋中圆桌边,将纸摊平在桌上,提笔蘸墨写下了一行字。

    站在门槛外的司季夏看着躬身在桌面宣纸上提笔书写的冬暖故,有些踟蹰,而后才迈开脚步,跨进门槛走到冬暖故身旁。

    正巧冬暖故正收笔,抬头看他,司季夏则是垂眸看着宣纸上的字,工整漂亮的字迹,就像她的人一样,只见纸上写着:“可是需要我帮你照顾你屋里及院中的花草?”

    冬暖故觉得,这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他眼里的宝贝,他每日早上必做的事情除了烧菜做饭外就是照料它们,明日他卯时就出门应当没有时间照料那些个花花草草了,想来他今夜特意找她是为了这个事情无差。

    谁知司季夏在看到冬暖故写下的字时竟是微微摇了摇头,这便让冬暖故再也想不出还有第二件事使得他睡下了又起来与她说的,便又提笔在纸上写道:“那公子深夜找我所为何事?”

    他称她一声“姑娘”,她便也称他一声“公子”,而当司季夏看到那“公子”二字时眸光寒了寒又黯了黯,还是默了默后才道:“深夜叨扰阿暖姑娘实为抱歉,倒不是要麻烦阿暖姑娘替我照料院中草木,实是……”

    司季夏顿了顿,冬暖故目光依旧锁在他面上,他却微微垂眸,接着道:“实是特意来问阿暖姑娘明日是否有意与我一同出去,因为我这次出去要十天后才会回来,府中……”

    然司季夏的话还未说完,冬暖故便已毫不犹豫地提笔在纸上写了个“好”字,这瞬间让司季夏还未说完的话没有了往下说的意义,只是微微怔了怔。

    她不问他出府十天是去做什么吗?也不问他为何要出去又为何要她一同去吗?

    司季夏重新抬眸看着冬暖故,只见此时的她微微扬起了嘴角,似乎很是乐意与他同行这一遭,那样轻轻浅浅的笑容就像她身上的清香,淡淡的,却又总能让他心跳得有些快,有些……不敢直视。

    司季夏还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微微别开眼道:“既是如此,阿暖姑娘便早些歇息吧,明晨我会叫阿暖姑娘起身。”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阿暖姑娘还需带上可换洗的衣裳。”

    冬暖故浅笑着点了点头,司季夏有些急切地转身离开,冬暖故跟在他身后送他到屋门外,只见他在跨出门槛后又停了停脚步,冬暖故只觉今夜的他好生奇怪。

    他没有转头,只是背对着冬暖故,只听得他声音有些低,“阿暖姑娘下回出府之前,可否告知我一声?”

    冬暖故眨了一下眼皮,正要绕到司季夏面前回答他的问题,司季夏却在这时大步走开了,夜里寒冷的空气里还传来他的声音,“没什么,阿暖姑娘只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就好。”

    再接着,便是旁屋门扉掩上的声音。

    冬暖故没有即刻转身回屋,而是看向司季夏那间旁屋的方向,眸光流转。

    他在面对她时似乎总是有些急切有些慌乱。

    慌什么呢,她一不是财狼二不是虎豹三不是蛇蝎四也不是奇丑之人,至于么?

    不过,他让她随她一同出府倒的确是令她诧异,她还以为除了平日里所必要的交流之外不会主动与她说上一句话,看来倒也不尽然。

    而他这是要去何处,往返竟需上十日时间?

058 心酸涩

    天还未展一丝光线时,司季夏敲响了冬暖故的门扉,轻唤了她几声,待得冬暖故屋中亮起了灯火,他才道他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待她洗漱完便可用饭。

    透过窗户看向外边仍黑沉沉的天,冬暖故揉了揉眼角,眸光微沉,她不知司季夏究竟是什么时辰起的床,竟已都做好了早饭。

    打开屋门,门槛外已放着兑好了水温的铜盆及一杯温水,看着铜盆中映着廊下风灯火光的水面,冬暖故道不明自己心中的感觉。

    穿戴好洗漱罢,用过早饭也收拾好路上能换洗的衣裳,冬暖故从叠放在床头矮柜上的衣裳里拽出一条红斑小蛇塞进衣袖里,在将那枚蛇状厚重银指环收到腰带里,这才打开门走出屋。

    院里楼前的桂树下,司季夏已在等她,只见他左肩上挎着一只黑布包袱,因着肩上挎着包袱,是以他的斗篷往外掀开露出他的左臂与左半边身子,瞧得清今日的他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的广袖长衫。

    他穿手里提着一盏陈旧的风灯,肩上系着的斗篷是一领藏青色缀白绒毛边的连帽厚斗篷,冬暖故一眼便瞧得出这是她在呈祥布庄特意让掌柜照着她所描述的司季夏的身高做的,她一共让店家给他做了三领新的厚斗篷,知他喜欢连着风帽的斗篷,便点明了每领斗篷都要有风帽连着,实是她所见他所用的斗篷都洗得发白,且太过单薄,在这样湿冷的冬日里实在是不能御寒,好歹他也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且待她着实周到,她有些回报该是理所当然的。

    冬暖故还看到了司季夏围在脖子上的围巾,不由微微笑了,昨日未见他穿一件她特意让人为他裁制的新衣还以为他不喜欢或真是想与她划清关系,如今看来倒不是,只是不知他心中所想罢了。

    许是还不习惯围围巾的缘故,司季夏脖子上的围巾围得有些歪扭,冬暖故走到他跟前,在他正张嘴要说什么时抬手替他理了理他脖子上的围巾,待整齐后才对他淡淡一笑。

    “阿暖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司季夏的身子又开始绷得僵直,并未看冬暖故的眼睛,问。

    冬暖故点了点头,只见司季夏看了她肩上的包袱一眼,朝她抬了抬提着风灯的手,却在抬到一半时将手垂下转了身,声音颇为冷淡道:“走吧。”

    冬暖故并非没有注意到司季夏方才的目光及举动,是以她看了一眼自己肩上的包袱,又将目光移到已经背对着她往月门移步的司季夏提着风灯的左手上,眸光晃了晃后跟上了他的脚步。

    他方才的眼神及举动,是想帮她提包袱吧,可他只有一只手,提了风灯就不能再伸手来拿她肩上的包袱,他心里的感受,该是怎样的?

    忽然间,冬暖故觉得她心里那种奇怪得说不清的感觉又出现了,似乎还带着一小抹的……酸涩。

    酸涩?为了他?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的背影,兀自微微摇了摇头,不可能,她不过才与他相处几日,怎会有这样的感觉?

    上一世,只有在面对平日里与她亲近的手下死讯时她才会有这样的感觉,就算是在面对六娘时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并非是她对六娘无情,而是六娘心中所想她都能猜得到捏得准,她能掌握好六娘的命运知道她会好好的,可他不一样,她不了解他,也分毫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他除了与她有着夫妻之名兼同住在一个院子里之外,再无其他关系,正是如此,她心里又怎会有酸涩之感?

    定是她自己的错觉。

    冬暖故未与司季夏并行,只是隔着三两步的距离跟在他身后,他的脚步很快,却又会在走出一小段距离后稍稍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回头,但冬暖故知他是停下脚步在等她,就像成婚那日他用编花的红绫带着她走进这座府邸走到这座寂药小院一般。

    他也没有唤她快些走的意思,只是在前边打着灯照着路,周遭还是黑漆漆的,从灯罩里透出的火光泛着昏黄,镀在他的周身,将他的背影衬得有些朦胧,他背上的斗篷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晃动,右边臂膀的地方向里压塌得有些厉害,让人觉得他本就单薄的身子更单薄了。

    他就这么提着风灯独自走在前,那笼罩在斗篷下的单薄身影让冬暖故觉得他犹如一个孤独的夜行者,好似他随时都会融入周围的黑暗消失不见般。

    冬暖故稍稍加快了脚步,赶上了司季夏的脚步来到他右身侧,司季夏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后往旁移了移身子,冬暖故则沉了沉眸光抬手抓住了他的斗篷,只见司季夏手中的风灯突地晃了晃,目光再一次落到了她身上,眸中那不自在的感觉似又漫了上来。

    “阿暖姑娘可是瞧不清路?”司季夏声音有些僵硬,似乎她每一次离得他近了他总会显得不自在,冬暖故也不在意,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司季夏便将左手提着的风灯往她这个方向尽量移了过来。

    冬暖故站在他右侧,而他左手打着风灯,为了让冬暖故能清楚地瞧清路,他的左臂已完全伸到了她面前来,冬暖故垂眸看着她面前那只指骨分明却白净修长的手,抬手握住了挑着风灯的杆子,一用力便从司季夏手中将风灯拿了过来,在司季夏还在怔怔时将自己肩上的包袱挎到了他手臂上。

    “阿暖姑娘……”司季夏挎着冬暖故包袱的手臂在这一刻显得有些僵直的抬不起也垂不下,只微微蹙起眉看着冬暖故,却见冬暖故微昂起头朝他轻轻一笑,司季夏正要出口的话便截断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也没有正视冬暖故的眼睛。

    司季夏沉默了,冬暖故则是拉着他的斗篷不疾不徐地往前走着,少顷才听他道:“既是阿暖姑娘瞧不清路,便由阿暖姑娘代劳打灯吧。”

    时辰尚早,府里下人却都已经起身,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冬暖故及司季夏打着风灯一路从寂药走到偏门,路上所遇下人皆在他们身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守着偏门的家丁正倚在门边打盹儿,听着司季夏唤他开门的声音半睁开眼正要骂,却在看到他身旁的冬暖故时一个抖擞,连忙变得恭恭敬敬,话也不敢多说一句,忙给他们开了门。

    司季夏像是没有发现到家丁态度的转变一般,目光移也未移,跨步出了门槛。

    待他们出了门渐渐走远了,家丁连忙换上一副嫌恶的嘴脸,边关门边朝他们的背影啐道:“晦气!这天还未亮就遇到俩晦气的人!”

    家丁拴上门闩转过身时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的人吓了一跳,一改脸上的嫌恶之色立刻点头哈腰道:“奴才见过小王妃!”

    身上披着织锦牡丹大氅的柳漪看也未看门边的家丁一眼,只目光冷冷地盯着已然紧阖上的门扉,美眸深处闪着阴寒。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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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宅斗用菜刀文》/熊丫头

    唐菁月死时二十一岁,身份:德荣太后。最憾事:背弃心爱之人,为了权势入宫。

    “你不过是个闲散王爷。”

    “我要的,是至高无上的权力,保我唐家万世荣华。”

    重生,竟已是五年后。成为护国公府孤女的她,能否不顾一切投入爱人的怀抱?

    ……

    五年前,他看着满宫素缟,听着那无情女子的遗言,讥讽的笑。若有来生——

    “绝不相见。”

    五年后,他看着手中信纸,颓然闭眼——

    不要再想骗他。

    ……

    五年的光阴,他性情大变,她滞留原点。他已妻妾众多,她却将将及笄。断掉的缘如何再续?

059 千里行(附上架唠唠唠)

    此番出府,司季夏要去的地方是千秋郡的水月县,千秋郡是一个与北霜国接壤的小郡,水月县位于千秋郡最北,是一个小县城,与北霜国相去极近,不过在水月县与北霜国之间是多山地带,山上除了居住着世代药农外,鲜少有人踏足。

    司季夏的目的地就是这连片群山。

    还在青碧县时司季夏租了一辆马车,雇了一个车夫,这一路由青碧县去往水月县,冬暖故便坐在马车里司季夏却是不与她一齐坐在遮风挡寒的车厢内而是与车夫一道坐在马车前的横栏上,一路上除了食宿问题他会与她说上几句话外便再无其他交流,冬暖故坐在马车里也只偶尔听到他与车夫道路如何走在前边哪个地方落脚,他的话很少,却听得出他对这一段路很是熟悉。

    为何熟悉?是时常走的缘故么?

    冬暖故撩开车窗帘看着路边匆匆的景色,每每在听到司季夏给车夫指路时她都会思量这个问题。

    离开青碧县的第五日正午,马车到了水月县,司季夏给车夫点了酬银,并请他在这水月县多留两日,后日还需劳他载他们回青碧县,车夫爽快地答应了。

    冬暖故看着司季夏给车夫点的银子很是细碎,并着铜板一起,看得出这当是他寻日里一点点积攒下的碎银铜板,再看他那苍白如纸的脸色,心里那种无法言明的感觉似又浮上了心头。

    车夫拉着马车离开去找地方落脚后,司季夏才转头看向冬暖故淡淡道:“阿暖可还好?前边有客栈,我先带阿暖姑娘去歇脚?”

    冬暖故揉揉自己的肩膀,点了点头,简陋的马车并不好坐,加之这一路由青碧县来的道路并不好走甚或能说是颠簸,冬暖故觉得她坐得浑身骨头疼,若非司季夏并不急着赶路每晚都会在客栈落脚,否则这么日夜不分地颠来这儿,莫说她的浑身骨头要颠得散架,便是她的腰腿只怕都要受不了。

    还是如这一路上每一次住店的要求一样,司季夏向掌柜的要了两间普通客房,谁知他才说完话,店家便为难道:“客官,很不巧啊,小店现在就只剩下一间普通客房了,您看……”

    司季夏默了默,边从腰带间取碎银边道:“那就一间上房一间普通客房。”

    店家更为难了,“实在对不住啊客官,小店今儿不管上房下房,就只剩下这么一间普通客房了,要不……您二人将就将就?若是不成,我就也没办法了。”

    司季夏正要说什么,却在这时咳嗽了起来,咳得有些急,面色却是更白了一分。

    店家既为难又紧张,看看司季夏又看看他身边的冬暖故,“这……”

    就在这时,冬暖故从自己腰带间取出房银交给了店家,对他点了点头,虽未说话,店家却能会意,忙笑着点头道:“好嘞客官,一间普通客房,小虎子,领两位客官楼上去!”

    司季夏听得店家的话忙转头看冬暖故,只见他眉心微蹙摇了摇头道:“不,阿暖姑娘……”

    冬暖故却不管他要说的是什么话,只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便拽住他的斗篷将他往楼上带,店家一脸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司季夏的耳根瞬间红透,不便在店家面前多说什么,只好先跟着冬暖故往楼上去。

    店小二小虎子领了他们到客房后蹬蹬蹬地从楼上跑下来后冲到店家面前,一脸兴奋道:“掌柜的掌柜的,那姑娘好美啊!我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然他的话音才落便遭来掌柜的一记栗子,瞪他道:“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姑娘也是你能叫的?没瞧见她盘着妇人的发髻?”

    小虎子捂着自己被店家弹得疼的脑门,一脸委屈道:“可刚那公子不也是称她姑娘嘛。”

    “人夫妻俩之间爱咋子称呼就咋子称呼,你小子管这么做什么,赶紧的招呼客人去!”店家扬起手似又要赏小虎子一记栗子,小虎子忙捂着脑门跑开了。

    客房里,司季夏依旧咳得有些厉害,冬暖故就着方才店小二提上来的热茶水给他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谁知他并未接过,只是摇了摇头边咳边道:“阿暖姑娘,咳咳……一间客房实有不便,这样……对阿暖姑娘的名声不好。”

    名声不好?冬暖故紧盯着司季夏的脸,好似要盯出他内心的想法似的,她的名声就是嫁了他为妻,夫妻共处一室于名声来言她还从未听说过有何不妥的,便是那店家都看得出他二人是夫妻,又怎会有何名声不好可言?

    莫不成他还真想坐实了他不能行人事这个传言?他的确是没碰过她不未与她共处一室过,她倒不介意传言究竟真还是假,不过他这么在意她这个名声,难不成还想某一天休了她后好让她再嫁?

    这般想着,冬暖故将手中茶盏搁到了桌上,倒了些茶水在杯盖上,用食指蘸了水在桌面写道:“公子为我留着这名声可是等着休了我好让我再嫁?”

    冬暖故写得很快,这二十来个字整整占了半张桌面,司季夏在看到她写下的话时手猛的一抖,继而紧紧握成拳,眼里有慌乱与不安闪现,只匆忙地看了冬暖故有些凉意的眼睛后又别开眼,颇显急切地解释道:“我并非这个意思……”

    他怎会有想要休了她的想法,他只是,只是……

    斗篷之下,司季夏的左手紧握得微长的指甲半嵌进了手心里,未有正视冬暖故的眼里泛着隐隐的痛苦与自嘲,他没有继续往下说,抑或说他不知该如何解释,咳得愈发厉害了。

    ------题外话------

    今天7号,明天8号,据说8个字眼不错,所以,姑娘们,也帮叔攒点8气咋样?叔提前非常感谢,非常感谢,哈哈。

    题外话只能装下300个字,叔不想单独开个章节特意说上架,就在这最后的公众章节题外说了。

    入v后万更一周,男女主互动戏份增多,往后的是日更5000~6000字,叔努力存稿,尽量保证正常更新。

    叔也想做天天万更人士,但是叔码字龟速,时速就1500字左右的上班族实在没有本事天天万更,万更一周是叔能尽的最大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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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0 我陪你去

    冬暖故蘸了茶水写在桌面上的字让司季夏咳得愈发厉害了。

    冬暖故则是静静看了他片刻后抬手抹掉了桌面上的水字,一手重新茶盏的同时另一手伸进司季夏的斗篷里去握他的手,握到他紧握成全的左手时眼神沉了沉,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得到他的身子突地颤了颤,这么紧张?

    冬暖故的触碰让司季夏仍旧下意识地缩手,一别之前的每一次,这一次他竟是抗拒地挣开了冬暖故的手将手背到了背后。

    若在寻常,冬暖故绝不做那遭了拒绝还巴巴贴上去的人,然这一回她却像与司季夏较上了劲似的,他将手背到身后她竟也将手伸到他背后,继而用力抓住他的手腕,硬是将他的手扯出了斗篷来。

    如此动作让冬暖故另一只捧着茶盏的手晃了晃,茶水微微泼出洒在她手上,也因着如此动作让她靠得离司季夏很近,近得只与他有咫尺间的距离,近得司季夏又闻到了她身上淡淡清香的味道,她的靠近也令他错愕。

    然冬暖故将他的手硬拉出来后只是将茶盏塞到了他手里,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他知她只是要他喝了这盏茶而已。

    茶水是温的,然司季夏将茶盏捧在手心里却觉烫手,他仍旧未看冬暖故,只是声音有些涩道:“多谢。”

    似乎除了道谢,他再无其他话可说。

    只见他往旁稍移脚步,有些急切地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冬暖故亦往旁走开拉开与司季夏之间的距离,司季夏喝下茶水后呼吸顺畅了许多,这才抬眸看向冬暖故,面色淡淡的,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他亦恢复了那副凉凉淡淡的口吻,道:“一路劳顿,阿暖姑娘在客栈歇息,若是觉得无趣可到外边走走,水月县虽小,却还有许多南岭没有的事物,应当会有阿暖姑娘所喜欢的。”

    司季夏说完,见着冬暖故微蹙眉心看着他,默了默后又道:“我要上山一趟,明日才会回来,今夜阿暖姑娘可安心在屋里睡,我不会在旁叨扰阿暖姑娘的。”

    上山?明日才回来?

    冬暖故将眉心蹙得更紧了些,司季夏却是已转身要离开,“阿暖姑娘饿了吧,我让店家备些吃的上来。”

    冬暖故却在这时大步走到了司季夏面前,挡住了他的路,抓住他的斗篷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要让开路的一丝。

    司季夏怔了怔,垂眸看了一眼她拽着他斗篷的手,不解道:“阿暖姑娘这是……?”

    冬暖故这一次没有再去拉起司季夏的手,而是松手摊开了自己的掌心在上边写道:“我也去。”

    司季夏更错愕了,似乎冬暖故每做的一件事一个动作乃至写下的一句话几个字都能令他怔愣错愕,然他看明白冬暖故写在她掌心上的三个字时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上路不好走,且还要在山上留一夜,阿暖姑娘身子薄,还是莫去了。”

    只见冬暖故继续写道:“我陪你去。”

    不是点头答应也不是其他的话甚至不是坚持的“我也去”,而是“我陪你去”,她什么也没有问,不问他千里迢迢从南岭来到这儿是为什么,也不问他上山做什么,她只是一句“我陪你去”,好似不管他要去哪儿去做什么她都不会怀疑他更是会义无反顾地陪他一起陪在他身边一般,这让司季夏盯着她的手心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冬暖故并不催他,只是静待他的答案,倘他此番张口仍是拒绝她的话,日后他的事情她就绝不会过问一句。

    半晌,才听司季夏声音有些沙哑道:“那阿暖姑娘捎上件厚些的衣裳,夜里山上冷。”

    冬暖故微微笑了,点了点头,司季夏只是匆匆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屋,出了门槛才道:“我在楼下等阿暖姑娘。”

    *

    山上的确冷,天色渐沉时甚至飘起了小雨,夹着细细的雪,伴着山风打到脸上冰冷冰冷的,冬暖故拉紧头上的风帽,跟紧前边的司季夏。

    才堪堪上山时还能看到弯折的山间小道,愈往山上走愈能发现人迹罕至,本在山下还隐隐能见的山间小道走着走着便到了尽头,埋在景色萧疏的草木间,小道再无迹可寻,若要再继续往前走,只能自寻道路,而司季夏像是对眼前的山岭极为熟悉般,即便没有了山间小道的指引,他依旧能前行自如。

    寒风吹着他满头青丝飞扬,也吹得他肩上的斗篷烈烈翻飞,细细的白雪落到他肩头还未来得及停留便化做了点点水渍,渐渐的,便已湿了他的肩头。

    司季夏的脚步依旧像在府里的一般,并未与冬暖故并排走而是在她前边领着路,却总是走走又稍稍停下等她。

    他们之间,依旧没有任何交流。

    天色即将完全暗沉下来时,他们走到了深山里的一处山脚,接着天上灰蒙蒙还可视物的光线,冬暖故瞧清了这仍是一片草木青葱的地方,只是这绿色较之南岭的绿得深沉,好似静静地沉睡了一般,就在这草木绿得深沉的山脚下,一幢小木屋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木屋外围着竹篱笆,只是经过风吹雨打的缘故,看得出篱笆墙有些东倒西歪,甚至有两处地方断开了,断下的竹篱笆垂搭在地,上边长满了霉斑,看得出是许久没有人修整过,木屋里黑漆漆的,并无人声。

    只见冬暖故走近篱笆墙,兀自开了篱笆上的绳栓,开了那只及腰高的篱笆小门,径自走了进去,往木屋的门户走去。

    门很老旧,能清楚地看到门上有像竹篱笆上那样的霉灰,门并未上锁,只是紧掩着,司季夏稍稍一用力,那紧掩的屋门便打开了,顿时一股浓浓的灰尘味扑鼻,司季夏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一般,对冬暖故道了一声“阿暖姑娘进来吧”便跨进了门槛。

    屋子里很黑,只见司季夏径自走到屋子的最里边,那里摆着一个藤编的三层小柜,他微躬下身从最小柜最顶层取出了一样东西,待他转身时冬暖故才瞧清那是什么。

    那是一盏油灯。

    司季夏将油灯放到屋子正中央的方形木桌上,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吹燃后点燃了油灯,本是黑沉沉的屋子瞬间笼罩在昏黄的光线中。

    司季夏躬身吹了吹桌上的灰尘,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面上,这才对冬暖故道:“阿暖姑娘坐吧,今夜在这儿没有办法为阿暖姑娘烧饭了,只能委屈阿暖姑娘将就着吃些干粮了,干粮在包袱里,阿暖姑娘自己拿,我去为阿暖姑娘收拾收拾今晚要睡的地方。”

    司季夏说完,转身往左侧小门后的屋子去了。

    冬暖故并未坐下,也未打开包袱拿干粮,尽管她的确饿了。

    她只是站在方桌边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屋子,一张方桌,未上漆,有着木头本身的颜色,只是年岁想来应该很久了,木色很深沉,方桌的三边摆着三张凳子,其中一张稍高些也稍小一些但凳子腿较其他两张却更粗一些,似乎是给小孩子用的凳子,而三张凳子想来是一家三口所用,除了这三凳子外,门边还有三张矮凳,紧靠着墙而放,然上边结着厚厚的灰尘,看得出已经许久没有人用过。

    屋里除了桌凳外还有方才司季夏取出油灯的那张藤编小柜,面对着屋门而放的是一张长方的木台,台子上一盆已经极尽枯萎了的月季,月季旁是一块用小竹架子撑起的打磨得扁平的木板,木板上似写画有什么东西,冬暖故走到木台前,看清了木板上的东西。

    那是两个字——平安,字迹歪歪扭扭的十分稚嫩,不难看得出是出自小童之手,冬暖故只觉那墨迹十分陈旧且有些奇怪,不由抬手用食指在那字迹上轻轻碰了碰,瞬间那被她碰过的地方便缺了一小块反之她的手指上则沾上了黑色的墨。

    不,这不是墨,冬暖故用拇指轻轻搓了搓食指上的黑“墨”,这是……炭灰?

    冬暖故再一次环视了整间屋子,除了桌凳藤柜及面前的长方木台外,还有挂在墙上的一件同样布满了灰尘的蓑衣及一顶斗笠,屋子里除了寥寥这几样简陋的东西外再无其他,看得出这是一个清贫的人家,如此清贫的人家,想来是买不起笔墨纸砚的。

    冬暖故的目光重新回到了面前写着“平安”的小木板上,这个东西摆在这儿就像装饰一般,似乎是主人家特意将其摆在这儿的,好像这是什么珍贵的物件一样。

    正当此时,司季夏从小屋里出来了,见着冬暖故正在看着那块写着“平安”的木板,眼神变得有些不自然,却又很快恢复正常,随之对冬暖故淡淡道:“床榻已经收拾好,东西简陋且陈旧久无人用,只能委屈阿暖姑娘一夜了。”

    “阿暖姑娘若是累了可进屋躺一会儿,我去为阿暖姑娘烧些热水。”司季夏说完,也不待冬暖故有何反应或是问些什么,便已出了厅子,走去了篱笆围起的小院中。

    冬暖故看了司季夏的背影一眼,这才往小屋走去。

    屋子较旁边的厅子小去一半,倚着里处墙角摆着一张竹榻,同厅子里的方桌一般,竹榻的色泽已很是老旧,旧得好似随时都会塌坏一般,床头摆着两口漆着黑漆的大箱子,箱面上倒是干净,却不难看出上边有擦抹过的痕迹,应是司季夏方才刚擦过的缘故。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一张小方桌,桌上摆着一个漆皮剥落得很是严重的妆奁,妆奁上镶着的铜镜镜面比灯火还要昏黄,彰显了这是一间女子的屋房。

    此时的竹榻上铺着暗红色的被褥,被褥很是冰凉也很薄,还带着浓重的久压箱底不用的味道,并不好闻,但却干净,即便褥子被面被洗得已经打了毛泛了白,却未给冬暖故丝毫嫌弃的感觉,相反的,这让她想到了寂药小楼里那已经被她换下塞到箱子里的那些薄被。

    冬暖故将肩上的斗篷解下放到了床上,出了小屋再出了厅子,站在屋檐下看着木屋左侧的耳房里正亮着暗淡的黄光,有白烟从窗户溢出,耳房外的墙角摆放着木桶及扁担,那应当是厨房无错,而那从窗户溢出的白烟也应当就是司季夏正在烧柴。

    如在寂药里一般,冬暖故并未打算靠近那厨房,而是抬眸看了一眼已然黑沉沉的天色,转身回了屋,从桌上的包袱里拿出从水月县带来的干粮,拂了凳子上的灰尘坐了下来,面对着屋门的方向慢慢嚼着寡淡的馒头。

    他似乎……对这片山岭这个小院这间小屋极为熟悉,熟悉得好像这就是他的家一般。

    家?冬暖故不由又看向那块写着“平安”的小木板,想着这曾经应该是一个很温暖的家吧,即便很是清贫简陋,即便她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

    而司季夏与这儿,又是什么关系?

    罢,他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她也无需猜测,事情该是如何便是如何,她并不想过问。

    司季夏提了一桶温水给冬暖故,道是洗脸擦身用,冬暖故点了点头,司季夏一刻也不在她那屋中停留,出了屋后才对她道:“阿暖姑娘若是没事便早些睡吧,我睡对屋,阿暖姑娘若是有事就到对屋敲门唤我就好。”

    冬暖故又点了点头,司季夏为她将屋门关上才提了厅子桌上的包袱到厅子右侧的另一间屋子去,才一走进去便立刻反手关了门。

    这间屋子与冬暖故所在的那间屋子同等大小,却又完全有别于那间屋子,因为这边,除了一张窄小的竹榻外,再无其他任何东西,莫说被褥铺盖,便是连一盏灯一根蜡烛都没有。

    司季夏拂净竹榻上的灰尘,将手中的包袱放了上去,继而解了肩上的斗篷也将它放到了榻上,如此,他身体的残缺曝露得异常明显,那空荡荡的袖管就这么垂搭在他身侧,了无生气。

    忽见他面色陡然发白,与此同时见他眼神一寒,并拢竖直起的食指与中指在他的右肩心口及肩背腋下飞快地点了几点,尔后从衣襟里摸出一只深蓝色的瓷瓶,倾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到嘴里,咽下之后抬起左手死死按住右肩残断了手臂的地方,坐在竹榻边沿上深深弓下了身子。

    他将身子弓低得几乎要贴到了大腿上,长发垂散在他脸颊边,将他的脸膛完全遮挡了起来,他身子轻微地抽搐着,他那紧按着右肩处的手用力得指关节泛白,看不见他的脸,却感觉得出他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极致的痛苦。

    良久良久,他才缓缓坐直身子,没有点上一盏灯的打算,就这么低垂着头坐在床沿一下一下摩挲着自己的右臂残断处,好似如此能减轻痛苦般,声音低得不能再低道:“娘,平安回来了。”

    窗外的雪愈下愈大,伴着寒风打在老旧的窗户上,吹得窗纸鼓胀鼓胀,好像随时都会被风吹破似的,也吹得老旧的窗枝吱吱呀呀响,在漆黑安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清晰大声,也更显得这座木屋的寒酸。

    黑暗之中,司季夏围在脖子上的围巾顺着肩膀慢慢滑落,忽地搭到了他正揉搓着右肩残断处的左手手背上,这使得他揉搓的动作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又是良久过去,他才将垂滑下的围巾重新在脖子上围好,再次听得他声音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娘,平安成家了。”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呼呼的风声及吱吱呀呀响的窗户声,这一句话后,黑暗的屋子里就只静静的只闻窗外风声,司季夏便这么在屋里坐了一夜。

    对屋的冬暖故衣衫未解,只是静静地躺在被褥单薄的竹榻上,静静地看着结着蛛网的屋顶,直至后半夜才渐渐睡去。

    次日,还未待司季夏来敲门唤她起床,冬暖故便已醒了,就着那张昏黄的铜镜理了理头发,将斗篷披到身上后才出屋。

    厅子静悄悄的,对屋的门紧闭着,院里也安安静静的,冬暖故边系斗篷的系带边往对屋走去,正当她走到对屋门前抬起手就要敲门时,司季夏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来,“阿暖姑娘醒了?”

    冬暖故垂下手,转头看向屋外,只见司季夏手里捧着一只深褐色的陶盆,盆里种着一株冬暖故不识的青绿植物,他身后的小院地面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衬得他手中的绿色植物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绿得有些神奇,冬暖故注意到他手中的陶盆是放在厅中长方木台上的那只。

    只见她微微点头后,司季夏捧着那只用一株青绿植物替代了枯死的月季的陶盆走进屋,将它摆会长方木台上,摆到那写着“平安”的小木板旁,边道:“阿暖姑娘稍待,我已烧好了热水,这便给阿暖姑娘提来。”

    司季夏说完话也未看冬暖故一眼便转身出了屋,往院中的耳房走去,不稍会儿便提来了热水,待冬暖故进屋洗漱妥当再出到厅子来时,厅中那方形的木桌上已经摆了两只大陶碗在那儿,一只碗里盛着热水,一只碗里盛着两只馒头,还能清楚地看到碗里水面上冒出的淡淡白气,冬暖故走上前,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盛着馒头的那只陶碗,是暖的,说明馒头是热过了的。

    冬暖故眸光微敛,看向屋门外,只觉心底那股言不明的奇怪感觉似乎又出现了。

    似乎不论她起得晚还是早,他都会在她起床之前为她准备好了一切,甚至连她洗脸用的水他都帮她兑好了水温,就算这儿不是寂药,有些诸多的不便,他竟还是把包在包袱里的冷馒头给她热了再拿过来。

    除了不与她多说一句话,他对她,可以说很好,真的很好,因为就是连她自己照顾自己都不会这么认真细心,而他只是一个根本不了解她的“丈夫”。

    冬暖故就着热水吃了一个馒头,吃到第二个时她本已吃不下,却在看了那静静躺在陶碗里的馒头一眼后将它拿了起来,慢慢地吃了完。

    司季夏是在她将第二只馒头吃到一半时再次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他进屋时看到冬暖故手里还有半个馒头时似怔了怔,随后才歉意道:“委屈阿暖姑娘了。”

    冬暖故没有像之前每一次一样点点头,这一次她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渐渐不自在起来,随之只见他走向厅子右侧那间他昨夜休息的屋子,在打开屋门前顿了顿道:“阿暖姑娘吃好后便要走了,待会儿不会再回这儿来,阿暖姑娘莫落下东西了。”

    司季夏说完话开了屋门快速地走了进去又迅速地反手关上门,好似那屋子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冬暖故见不得的一般,然他很快又打开了门,走出来时手里提了他昨日提上山的包袱,与方才一样,他开门与关门的速度都极快,而在他从屋里出来时冬暖故已吃完了手里最后的半个馒头,此刻正捧着已经摞起的陶碗看着他,似在问他这陶碗可以放到哪儿。

    “我来吧。”司季夏上前来将手中的包袱放到桌上,接过了冬暖故手里的陶碗,转身就走去了小院里的厨房,冬暖故看了一眼那紧紧闭着的屋门,有一瞬间有想要上前将其打开来一看究竟的冲动,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司季夏重新回到木屋里来时,冬暖故站在方桌旁,他则是道了一声“稍等”便进了冬暖故昨夜休息的那屋,只见冬暖故已将竹榻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榻上时,他在屋里顿了顿脚步后转身去打开靠在墙边的其中一口大箱子,而后走回床边弯下腰伸出手就要抱起榻上堆成一摞的被褥枕头,却在这时冬暖故撞入了他视线里,先他一步抱起那沓被褥枕头将其放到了已经打开的箱子里。

    因为突然,致使冬暖故伸出手去抱那被褥时碰到了司季夏的手,使得他下意识地缩回手待他反应过来时冬暖故已将箱盖合上了,他只能绷着身子对她道了一声“多谢阿暖姑娘”,这才出屋。

    离开小院时,冬暖故发现昨日断掉的篱笆墙已经修好了,且篱笆门上的绳拴也换了一根新的,冬暖故不由将目光紧紧落在司季夏正给篱笆门套好绳拴的左手上,待司季夏拴好绳拴转身要走时她已移开了目光,是以司季夏未有察觉。

    时辰还早,下过小雪的山上的空气冷得刺骨,吸进鼻子里都能觉到刺鼻的疼,冬暖故边观赏着山间的冬景边跟着司季夏走,遇到难行处司季夏会小心地提醒着她,大约走了大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一个背靠竹林前临河溪的地方,奇异的是这处地方不仅没有积雪的痕迹,地上甚至还星星点点地开着细碎的小黄花,分毫没有寒冷的冬意,反给人一种温暖春日的感觉,倘若还有虫鸣鸟叫的话,只怕会令人以为真真是春日到了。

    就在这竹林与河溪之间,一座长满了荒草的坟冢坐在那儿。

    当那座坟冢才堪堪进入他们的视线时,冬暖故发现司季夏的脚步忽然快了起来,直走到那坟冢前才停下脚步,定定站在那儿片刻后才将手上的包袱放在坟冢前的草地上,继而开始蹲下身拔坟冢周围及坟冢上的荒草。

    冬暖故也走近了,看清了立在坟冢前的长木牌上刻着的字——慈父之墓,儿平安立。

    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木牌的颜色已呈黑褐色,木牌上刻出的字迹也已经有些模糊不清,却还是能看得出木牌上的字乃至刻工都是出自孩童之手,因为字书写得极其稚嫩,刻工也很拙劣,就像那间山脚下木屋里木台上摆着的木板上的字迹一样,兴许出自同一个孩童之手也不一定,因为这儿也出现了“平安”两个字。

    儿平安立,平安平安,应该就是这个孩童的名字,而这个孩童……与司季夏是什么关系?

    冬暖故看向司季夏忙着拔草的背影,眼里有探寻的味道,抑或说他与那个小院这座坟冢是什么关系?

    司季夏似乎只顾着拔草而完全没有注意到冬暖故的目光甚至不在意她心中会有何想法,此刻他的眼里似乎只有拔出坟冢上边及周围的荒草般,不稍会儿,冬暖故瞧见他的手指被那坚韧的荒草割出了一道道细小的红印子。

    这儿,应该就是他千里迢迢从南岭来的最终目的地了,而他这么卖力地拔着荒草,想来应当与这坟冢里躺着的人有着匪浅的关系,否则怎值得他远道而来并如此不在乎他那唯一的一只手。

    只见司季夏手指上的细小红印越来越多,冬暖故将肩上的斗篷解开放到了一旁的草地上,也在司季夏身旁蹲下身子帮着他拔除那疯长的荒草。

    冬暖故在蹲下身拔起第一抓荒草时,司季夏转头抬眸看了她一眼,眼里有错愕有震惊,似不能相信她会这么做一般,紧着只见他漆黑如墨色苍穹的眼眸里浮上一层蒙蒙薄薄的雾色,只听他声音有些低沉道:“会伤了阿暖姑娘的手的,阿暖姑娘在旁等着我就好。”

    冬暖故未理他,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反是加快了手上的速度飞快地扯着面前的荒草,粗麻的草身摩擦在掌心和手指上就像逆抚竹篾,割得掌心手指火辣辣的疼,然她却没有停下休息或者收手去一旁坐着等的意思,倒不是她喜欢管别人的事,而是她觉得帮他一把没什么不可以,毕竟他只有一只手,倘他这唯一的一只手都伤了,他要怎么办?

    司季夏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冬暖故,他只是后悔着方才从小院出来时为何不带上一把镰刀,他用不了并不代表她用不了,他只有一只手,而她却是有两只完好细嫩的手。

    而此刻,那双完好细嫩的手正在帮他拔着会把她细嫩的双手伤了的荒草,他觉得开心,却又觉得心疼,看着她愈来愈红甚至快要被荒草磨破了手心手指的双手,他愈发后悔着他为何没有把镰刀带来,就算她不会用,他也能自己用,不过是他使用起镰刀时的模样太过丑陋,不过这又有何妨?没人会在意他的模样是美还是丑,从不会有人在意他,她……也亦然吧。

    冬暖故也不知自己究竟蹲在那儿拔了多久的荒草,直到司季夏唤她说可以了,她才发现她的掌心已经通红得好似能沁出血来,手指上更是割开了一道道细小的血口子,然她却丝毫不在意,反是冲司季夏微微笑笑,将手撑在膝盖上站起了身。

    她不知那一刻司季夏的心拧得有多厉害跳得又有多厉害,司季夏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道了一声“多谢”之后便打开了他带来的那只包袱,待他打开了包袱,冬暖故才发现里边装着的是香烛钱纸果品酒水。

    只见司季夏将这些东西在坟冢前一一摆好,点上蜡烛后在坟冢前跪下了身,烧了三炷香,跪在那儿良久不起来,冬暖故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没有要打扰他或是要他解释什么的意思。

    他从不会与她多说几句话,更不会与她解释什么,他不会向她解释他明明身为羿王府世子却为何屈居在寂药里,他不会向她解释为何府里连下人都敢在他面前对他指指点点,他更不会像她解释他为何要来这儿与这座坟冢是何关系。

    而她,也没有要问他任何问题的意思,就像他也从不问她任何问题一般,既然他不想说也不想解释,她就算问了又能如何,他想说就说,不说也无妨,就算一直都做着相敬如宾有名无实的夫妻,她也不介意。

    司季夏只是静静地面对坟冢跪着,半晌过去,他才拿起一张纸钱在蜡烛上点燃放到地上,接着快速地从堆放在他身旁的纸钱堆里拿起几张去接火不让火熄灭,待确定那小小的火堆不会熄灭后,他才将纸钱一张一张慢慢地投进火里。

    他保持着跪坐在地的姿势,有风吹过带起纸钱燃烧过的灰屑飞到他身上,黏在他的神色斗篷上,像沾了一身的雪花。

    “这是我阿爹。”就在冬暖故认为司季夏就这么静默着不会与她说上一句话时,只听他淡淡地开口了,声音很轻,下一刻便随风而扬,消散在风中,“今天是他的祭日。”

    司季夏的声音没有多少温度更没有起伏,却让冬暖故的心蓦地一颤,有些震惊地看了坟冢前竖着的那块木牌一眼,随后把目光定格在司季夏身上。

    方才他说,这坟冢里躺着的是他……父亲?他不是羿王府的世子么?那他的父亲不应该是羿王爷又怎会是这座坟冢?

    冬暖故紧紧盯着司季夏的侧脸,眼神有些冷,眉心蹙得有些紧,司季夏……你身上的谜,究竟有多少?

    不知为何,冬暖故觉得他的话不会有假,又或者说她觉得他对她说的话不会有假,而真这般说来的话,昨夜他们落脚的小院小屋,应当便是他的“家”了,因为那里有“平安”,而这块木牌上也有“平安”。

    那平安这个人,便是他?

    平安平安,这是他在这个“家”的名字?

    然不论冬暖故心中如何猜测,司季夏的话也就止于此,没有打算再解释什么,只静静地将纸钱慢慢地放进火中。

    火光在冬暖故眼中跳跃,渐渐地,她舒了微蹙的眉心,也退了眼里的震愕,反之重新在他身旁蹲下身,也拿起纸钱慢慢往火里投,一如之前每一次一般,只要她稍稍靠近他,他的身子便会蓦地僵直紧绷,这一次也不例外,然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只是看了她一眼后继续烧纸钱。

    冬暖故的态度也是平平静静的,依旧没有任何话想问他,就像他方才的话没有引起她的任何疑问及震惊般。

    冬暖故的心情并不差,尽管心中对司季夏有不解有疑惑,因为她觉着司季夏似乎愿意与她多说一句话了,毕竟方才的那句话不是面对任何人都能说得出口或者愿意说出口的,那是一句能让南岭掀起大波澜的话,倘被别人听去,后果会如何,无人料想得到,而他却是对她说了。

    他不怀疑她不怕她把今日的所见所闻告诉有心之人?还是说……他相信她?

    他不是连话都不愿与她多说?又为何会这般相信她?

    冬暖故觉得,她根本琢磨不透司季夏的心。

    寒风冽冽,吹飞了纸钱燃烧过后的灰烬,飞扬了满天。

    司季夏终于站起身,对着坟冢深深躬了一身,这才转头看向冬暖故道:“阿暖姑娘可要再休息一会儿?”

    冬暖故微微摇了摇头,他才又淡淡道:“那现在便下山去了,天黑之前能回到镇上,阿暖姑娘可能行?”

    冬暖故温温笑着点了点头,司季夏便收了地上的包袱,站起身后道:“下山不往来时的路回了,那儿远,换条近些的道,只是会有一小段路比较难走,阿暖姑娘跟好我就行,若是按来时的路下山只怕天黑之前回不到镇上。”

    冬暖故觉得这是嫁给司季夏这十多天来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不是因为其他,而是为了提醒她下山的路较近却不大好走。

    他似乎依旧不愿与她并排行走,就像他不愿与她共桌吃饭一般,是以下山如同上山时一般,冬暖故只是跟在司季夏后边走着。

    司季夏会适时地停下让冬暖故歇歇,问她渴不渴,若是她点头,他便会给她递来水囊,等她喝了之后再把水囊收回包袱里,再等她歇够了才继续往前走。

    走走歇歇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到了司季夏所说的难行处,其实也并不算有多难行,只是路面颇为陡峭些,且周围可供攀扶的山石树木很少,是以使得这段将近有二十里的陡峭下山路显得十分难行,若是上山还好,实在难行处可以攀着路面上突起的石块借以能继续往上,下山的话只要慢行些小心些也不会有何大问题,再不行的话顶多也是往下多滑几步,只要能及时站稳脚也绝不会一滚而下。

    不过因着昨日下过雪的缘故,此时的山路面上有些湿漉漉的,似乎只要走得稍微不小心便会摔滚下去一般。

    司季夏在这湿滑又颇为崎岖不平的山路最顶端停住了脚步,在深深地看一眼一直陡峭而下杂着碎石荒草的路面后转头看了冬暖故一眼,眸光有些暗口气有些沉道:“阿暖姑娘在此稍等等,我先下去,阿暖姑娘见着我走稳了再下来。”

    司季夏说完,也不看冬暖故的反应,便已转回头迈开脚步往下去了,只见他走得很慢也很小心,每一步都确定能站稳后才跨出下一步,好像在探路好让他身后的人能稳稳当当地走下来一般。

    冬暖故看着他摇晃着的单薄背影,眼睑微垂,辨不清她心底所想。

    司季夏走下去一小段路后在一株树干只有手臂粗细的小树前打住了脚步,继而转过身看向还站在最上边的冬暖故,于是便扬了扬声音道:“阿暖姑娘可以走下来了,照着我方才走过的地方走就行。”

    冬暖故却是站着不动,低垂着眼睑也不反应,司季夏不由又唤了她一声,“阿暖姑娘?”

    冬暖故这才抬眸看向他,目光静静的,却看得司季夏的心蓦地跳得有些快,只见他飞快地别开了眼,“阿暖姑娘下来吧。”

    冬暖故收回目光,缓缓迈开了脚步,照着司季夏方才踩走过的地方慢慢往下。

    这样的路于冬暖故来说根本连放都不用放在眼里,而此刻她却走得极为缓慢极为小心,好似这条路于她来说异常难走只要稍一不小心就会滚下去一般。

    当她走到与司季夏所在的地方还相差一半路的时候她停住了脚步,只听司季夏在这时候道:“阿暖姑娘现在站的地方有些滑,当心些,莫滑了脚。”

    冬暖故点了点头,重新敛下了眼睑,小心翼翼地重新迈开了脚步。

    司季夏没有瞧见她再次迈出脚步的那一瞬间眸中有一抹别样的光闪过。

    下一刻,她便滑了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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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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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79/ 第一时间欣赏腹黑毒女神医相公最新章节! 作者:墨十泗所写的《腹黑毒女神医相公》为转载作品,腹黑毒女神医相公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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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毒女神医相公介绍:
关于腹黑毒女神医相公:
冬暖故坐着黑道第一家族的第一把交椅,没想过她会死在她只手撑起的势力中。
也罢,前世过得太累,既得重活一世,今生,她只求岁月静好。
可,今生就算她变成一个哑巴,竟还是有人见不得她安宁。
既然如此,就别怨她出手无情,谁死谁活,干她何事?
只是,这座庭院实在没有安宁,换一处吧。
彼时,正值皇上为羿王世子选亲,帝都内所有官家适龄女儿纷纷称病,只求自己不被皇上挑中。
只因,没有人愿意嫁给一个身残病弱还不能行人事的男人守活寡,就算他是世子爷。
彼时,冬暖故浅笑吟吟地走出来,写道:“我嫁。”
喜堂之上,拜堂之前,他当着众宾客的面扯下她头上的喜帕,面无表情道:“这样,你依然愿嫁?”
冬暖故看着由人搀扶着的他,再看他空荡荡的右边袖管,不惊不诧,只微微一笑,拉过他的左手,在他左手手心写下,“为何不愿?”
他将喜帕重新盖回她头上,淡淡道:“好,继续。”
*
世人只知她是相府见不得光的私生女,却不知她是连太医院都求之不得的“毒蛇之女”。
世人只知他是身残体弱的羿王府世子,却不知他是连王上都礼让三分的神医“诡公子”。
*
冬暖故: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欺他辱他者,我必让你们体会生不如死的滋味。
司季夏:我无谓世人眼光,不求权利地位,倘她有何不测,我必将这天下颠覆,生灵涂炭,又与我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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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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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秉承大叔一贯风格:一对一宠文,男女主身心干净,无小三无误会,姑娘们放心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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