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关于再生(一)
“爹爹呀……”燕昕抓着司季夏的左手,正一下又一下地左右摇晃着,撒娇道,“再给阿昕和阿晞生个妹妹呗!”
司季夏很无奈,却还是浅笑着,耐心道:“妹妹这个问题啊,可不是爹爹说想生便能生的。”
“那爹爹是要问过娘亲才能生吗?”燕晞抓着司季夏的右边袖管,昂着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司季夏,“大伯也说爹爹自己不能生的,要得了娘亲点头才能生的,是这样吗爹爹?”
“……”司季夏很想折回水月县与冰刃狠狠地打上一架,但凡让两个小家伙见到冰刃,两个小家伙总是有问不完的奇怪问题。
“可以说是这样的。”关于生妹妹这个问题,司季夏不知如何与两个小家伙解释才好,便顺了燕晞的话微微点头,温和道,“爹爹自己一个人可生不了妹妹的。”
“那,那待会儿我们回到家后,爹爹就去找娘亲生好不好?”见到司季夏点头,燕晞的眼睛立刻变得亮盈盈的。
燕晞的话音才落,便听到燕昕紧接着道:“爹爹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司季夏停下了脚步,在两个小家伙面前蹲下了身,还是温和道,“阿昕和阿晞乖,妹妹呢,可不是说生就能生的。”
“那为什么大伯家会有妹妹的呢?”燕昕歪了歪脑袋,皱着眉,一脸的不解。
“这个……”
燕昕说完话时眼睛忽然一亮,有些激动道:“爹爹说妹妹不是说生就能生的,那我们能不能把弯弯妹妹带回我们家当我们家的妹妹呢?”
“哥要是把弯弯妹妹带回我们家的话,大伯一定会打扁哥的哦!不可以不可以的。”燕晞听着燕昕的话,连忙紧张地摇了摇头,“阿晞不要哥被大伯打扁,哥还要带阿昕玩儿的。”
“阿晞说的好像很对哦,我们要是把弯弯妹妹带回家了,大伯一定会把我们家给拆了的,这样的话娘亲会很生气很生气的,还是不要了不要了。”
“嗯嗯!”燕晞用力点点头。
“那我们还是让爹爹给我们家生个妹妹哦?”
“嗯嗯嗯!小余娘说娘亲好漂亮好漂亮,爹爹也长得,嗯……很……漂亮!生出来的妹妹一定也会很漂亮很漂亮的!”燕晞一脸的憧憬。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就不给司季夏说话的机会。
“……”
“爹爹,阿晞和哥好想好想要个妹妹……”这会儿轮到燕晞抓着司季夏的衣袖晃啊晃。
“咳咳咳——”司季夏正无奈地要说什么时,燕晞忽然脸色一变,微弓下小小的身子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副痛苦的模样。
“阿晞!”司季夏面上的浅笑立刻被担忧取代,只见他即刻把上燕晞那小小的手腕,眸光沉沉。
前一刻还在兴高采烈地与燕晞说话的燕昕这会儿完全不见了方才的闹腾劲儿,而是紧挨在燕晞身边抬着小手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为他顺气,一张小脸皱到了一起,满是紧张和关心,只听他边轻拍燕晞的背边小大人似地柔声道:“阿晞不怕不怕啊,有爹爹在,阿晞很快就能好的。”
“咳……咳咳……爹爹……哥……”燕晞的面色因咳嗽而变得紫红紫红,明显很是痛苦难受。
“阿晞到爹爹背上来。”司季夏眸中尽是心疼,随即在燕晞面前转了身,背对着燕晞,燕昕连忙将燕昕放伏到司季夏背上,还不待司季夏说什么,便听得燕昕小家伙着急道,“爹爹背着阿晞就好,阿昕会跟在爹爹身后跑的。”
“好孩子。”司季夏很想伸手揉揉燕昕的小脑袋,奈何他背着燕晞已腾不开手,只能稍稍往旁倾身在燕昕额上轻轻亲了一口,紧着站起身,跨开大步直往山上更深处走,声音温柔得令人心安道,“爹爹和阿昕这就带阿晞回家,回到家阿晞便不会难过了。”
“咳咳……嗯……”燕晞伏在司季夏背上,虽然难过,却是扬着嘴角弯着眉眼在笑,“有爹爹娘亲还有哥在,阿晞不会难过的。”
司季夏的速度不能提到最快,因为还有一个小燕昕在他身后。
小燕昕跑得气喘吁吁,却没有吭上一声,更没有嚷着要停下歇息。
司季夏背上的燕晞**得愈来愈重。
司季夏的面色很黯,心很沉。
好在离家的路已不远。
*
燕晞这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一直是司季夏心中的梗,折不断,去不掉。
服了药后的小家伙窝在冬暖故的怀里,享受着母亲身上才有的温暖,面色还有些苍白,却是笑得开心。
燕昕瞧着燕晞的面色正渐渐变得红润,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立刻踢了脚上的鞋子,蹦到了床上,也朝冬暖故怀里窝。
“娘亲娘亲,阿昕也要娘亲抱!”燕昕撒娇地往冬暖故怀里蹭。
冬暖故笑着将燕昕也揽在了怀里,先是轻轻拍着他的背,再抬手拂开他额前毛糙散乱的头发,温柔道:“阿昕方才跑了老长一段山路,累不累?”
“不累不累。”燕昕立刻摇摇头,又是高兴道,“只要阿晞不难受,阿昕不累的,阿昕说过要保护阿晞的!”
“也要保护娘亲和爹爹!”
“是是是,娘亲和爹爹都知道阿昕是个好哥哥。”冬暖故笑着轻轻掐了掐燕昕的小鼻子。
“嘻!”燕昕笑得更开心了,因为他喜欢冬暖故掐他的鼻子,因为他知道这是娘亲喜欢他们的方式。
燕晞昂头看着冬暖故,眨巴了一下眼,冬暖故立刻笑着在他的小鼻子轻轻刮了一刮,小家伙便也笑着直拿脑袋在她怀里蹭。
“好了,不闹啊,来跟娘亲说说今回跟爹爹到山下可有玩得高兴?”冬暖故分别在两颗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将被子朝两个小家伙身上扯了扯。
“嗯嗯!”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地用力点点头,只听冬暖故又笑问,“大伯给阿昕讲有趣的故事了?”
“是的娘亲!”
“阿晞和弯弯妹妹玩儿了?”
“嗯嗯!是的是的!”
“小余娘给你们做了好吃的了,有阿昕喜欢的烤饼,还有阿晞喜欢的甜糕?”
“嗯嗯嗯!”小家伙又是同时点点头。
“爹爹也给阿昕和阿晞买糖葫芦吃了,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是呀是呀!”两个小家伙眼睛亮亮的看着冬暖故,一副佩服的模样,“娘亲都没有和阿晞还有哥一起下山去,娘亲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这个啊……”冬暖故又笑着刮了刮两个小家伙的鼻子,“我可是你们的娘亲,当然都知道你们两个小子心里想什么了。”
冬暖故说完,伸手挠上了两个小家伙的肚皮,挠得两个小家伙躺倒在床上咯咯直笑,“娘亲娘亲!好痒痒!”
小家伙们笑得开心,冬暖故也笑得开心。
只一会儿,冬暖故便收回了手,将被小家伙踢开的被子重新扯上盖到他们身上,微微正了正脸色,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这两日你们玩也玩够了,该是累坏了,赶紧睡了,明晨要是不能按时起床,娘亲可是要罚你们的。”
“是!娘亲!”
冬暖故的话对两个小家伙来说就像是圣旨,她的话才一说完,两个小家伙立刻一咕噜爬起来,调好脑袋所在的方向,几乎同时地将脑袋枕到枕头上,不忘将方才爬起来时往下滑的被子扯上来盖好,一齐抓着被沿眨巴着眼看着冬暖故,活脱脱一副等着得到夸奖的模样。
冬暖故自不会让小家伙们失望,只见她笑着伸出手,以拇指为印,在两个小家伙额上各盖下一个“印”,夸赞道:“真是娘亲的好儿子。”
两个小家伙笑得开心极了。
冬暖故再次为小家伙们扯了扯被子,而后躬下身在他们脸上各亲了一口,轻声道:“睡吧好儿子们,可不许闹腾,娘亲和爹爹就在外边,阿晞若是有哪儿不舒服,阿昕就立刻来找娘亲和爹爹,灯给你们留着,娘亲就不熄灯了。”
“娘亲放心,阿昕会照顾好阿晞的。”燕昕一脸的认真。
冬暖故微微笑笑,“娘亲知道,好了,睡吧。”
冬暖故说完,转身便要出屋去。
“娘亲……”燕晞却在这时忽然唤住了她。
冬暖故停下脚步,面上不见担忧之色,然她却是即刻又坐到了床沿上,同时问道:“阿晞可是有话想和娘亲说?”
冬暖故说话时伸手轻轻抚着燕晞的额头,声音柔得不能再柔,就好像她说话稍大些声就会让小家伙觉得难受似的。
“娘亲,阿晞和哥好喜欢好喜欢妹妹,娘亲给阿晞和哥生个妹妹好不好?”燕晞将手从被子下伸出来,轻轻地抓上了冬暖故的手。
燕昕没有说话,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冬暖故。
冬暖故怔了怔。
只听燕晞还在小声道:“爹爹说,妹妹不是想生就能生的,阿晞和哥知道,要生妹妹,不能爹爹说了算,还要娘亲说了算的,是这样的吗,娘亲?”
“嗯……小余娘说,娘亲和爹爹都好漂亮好漂亮,生出来的妹妹一定也很漂亮很漂亮的。”
“娘亲呀……阿晞想要个像弯弯妹妹一样小小的妹妹,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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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关于再生(二)
冬暖故没有急着离开两个小家伙身边,而是给两个小家伙唱了歌儿,看着两个小家伙入了眠,她轻轻抚了抚小家伙们的脑袋,这才轻带上门,出屋去了。
屋里的灯给小家伙们留着。
两个小家伙睡得很香甜,嘴角还微扬着,似乎在做好梦。
司季夏没有与冬暖故一齐在屋里陪两个小家伙,也没有在对屋,他在院中,站着往墨色苍穹中皎洁的月。
银月如勾,残得厉害。
初春的夜很凉,山里初春的夜就更是寒凉。
司季夏站在院中,身上的衣裳很单薄。
冬暖故先是回了对屋,从屋里拿了一领斗篷,这才走到司季夏身后,将斗篷抖开,披到了他的肩上,一边轻声道:“夜里寒,怎的在院子里站着?到厨房里去,今夜平安都还未吃过,该是饿极了,我陪平安一道吃。”
冬暖故替司季夏披好斗篷后将手伸到了斗篷下,轻轻握住了司季夏的手。
司季夏的手很冷,冬暖故的手才触到他的手,还未握上他的手,他便先将冬暖故的手紧紧握在了手里,冬暖故以为是他觉得太冷,想要从她手上多取些温度,是以将另一只手也伸到了斗篷里,将司季夏的手捂在了手心,道:“厨房暖和,到厨房里去。”
冬暖故说完话欲将司季夏往厨房扯,谁知她的脚还未迈开,司季夏便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来,紧着将她抱在了怀里。
“怎么了平安?”冬暖故不惊不怔,反是微微一笑,也抬手轻环上司季夏的腰,声音依旧轻轻柔柔的,“可是累了?那便快些吃好了饭洗洗身子早些睡。”
司季夏不说话,只是将冬暖故抱得更紧,用下巴轻轻蹭着她的鬓边,竟是像个黏人的孩子,害怕冬暖故消失似的。
司季夏的举动让冬暖故有些心慌,因为她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她的平安有分毫的不安,这会让她也变得紧张不安。
冬暖故不笑了,也不拥抱司季夏了,反是想将他轻推开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眼睛,紧张心疼道:“平安这是怎么了?嗯?平安?”
冬暖故虽想将司季夏轻推开,可司季夏根本就不松手,相反将她搂得紧紧的,根本就不给她推开他的机会,更不给她看到他眼睛的机会。
冬暖故推不开司季夏,便抬手抚向司季夏的脸,轻轻摩挲着,亦恼亦心疼道:“傻木头你这是做什么?让我看看你,可是在山下听到了或是见到了不好的事情?”
司季夏将脸埋到了冬暖故颈窝里,摇了摇头,还是不说话。
冬暖故将手垂下,沉默了。
少顷,只听她沉着声音道:“平安你若是再不说话,我便生气了。”
“不,阿暖,别恼我,别恼我……”司季夏害怕似的将冬暖故的肩膀抓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冬暖故揉进他的身体里才甘心似的,声音里竟是有隐隐的颤抖。
冬暖故终是对司季夏凶不起来,只听她又是心疼温柔地边轻拥着司季夏边问道:“那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怎么突然像两个小家伙一样黏人了?”
“阿暖……”司季夏将脸埋在冬暖故的颈窝里不想或说是不敢抬头,只听得他的声音似乎颤得更厉害了些,“阿晞会这般……都是因为我……”
若阿暖怀身子的时候他一睡不起,阿晞孩儿便不会这般。
若阿暖怀身子的时候他忘了所有,阿晞孩儿就不会总是痛苦难过,阿晞孩儿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娃娃……
而阿晞孩儿这般,阿暖总是要为孩子担心……
他自己从小便活得痛苦,却不想自己的孩子竟也同自己一般……
这都是因为他,因为他没有在阿暖怀身子的时候好好照顾他,非但没有好好照顾她,反是让她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悲伤苦痛。
若是可以,他宁愿选择背负所有苦痛而不让阿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
如今他说什么都是枉然。
他虽为神医,可他救不了自己,也无法完全治好阿晞,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从来都极难极难根治,况且阿晞还这般年幼,不管用何药物,于小小的他来说,都有弊处,他想要孩子们好好地长大,想要阿晞和阿昕一样,安康地长大,不管是如今还是将来,他希望阿晞不要像曾经的他那般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可知。
他想要阿晞与寻常的孩子无异。
他身为丈夫,却没有在阿暖最需要他的时候将她拥到怀里,他身为父亲,却没有给孩子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每每看到阿晞痛苦难过的模样,他都觉得尤为愧对阿暖和小小的阿晞。
“阿暖,若不是我……”
司季夏正沉浸在痛苦自责中,忽然觉得背上传来一阵揪拧的疼痛。
冬暖故正用拇指和食指用力地拧着他的背,拧得他的话突然断了。
司季夏的话顿住了,冬暖故立刻松手,与此同时边揉着司季夏背上被她揪过的地方边轻声笑道:“若没有平安,也就不会有阿昕和阿晞这两个熊孩子了,在胡说什么呢?”
“阿暖,我不是胡说,我是……”
“是什么?”冬暖故又狠狠地在司季夏背上掐了一把,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阿晞不过是较阿昕来说身子弱些而已,瞧瞧你这个傻木头紧张成什么样儿了?是在怪我在孩子们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没好好养着他们?嗯?”
“不不不,阿暖误会了,我,我不是要怪阿暖的意思。”司季夏一听到冬暖故说这是在怪她时,紧张得整个身子都绷得紧紧的,立刻松开了冬暖故定定看着她的眼睛,也让她看着他的眼睛,生怕她不相信他似的,紧张得竟是有些语无伦次,“我是在责怪我自己,我只是——我……”
“嗯?”司季夏说得语无伦次磕磕巴巴,冬暖故偏还定定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解释完。
可司季夏哪里还说得出完整的话。
冬暖故不由笑了,笑出了声,看着司季夏一副紧张到面色都变得通红的模样,冬暖故踮起了脚尖,在他薄薄凉凉的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而后重新握上他的手,笑道:“傻木头,我不怪你,我现在有你有阿昕和阿晞还有我们的家,我很开心,也很满足,你没有什么愧对我还有孩子们的,懂了么?”
“可是……”
“没有可是。”冬暖故又在司季夏唇上咬了一口,佯装沉了脸,“好了,去吃饭,吃好了洗个身到床上躺着去,被两个小家伙闹了两日,该是累坏了。”
冬暖故说完,根本就不等司季夏再说什么,只抓着他的手将他往厨房带着走。
“孩子们很听话,并不闹腾我。”司季夏还是不忘替两个小家伙说话。
“是是是,你这个爹爹最好了,从来都是帮那两个皮孩子说好话的,就算他们真做了什么欠打的事情,在你这个爹爹眼里也都是好的。”
“也不是这么说的。”司季夏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孩子们真的很听话。”
冬暖故只是笑,没有反驳司季夏。
因为在他眼里,他的两个宝贝儿子可都是乖巧听话的。
而只要他开心,冬暖故便觉她的整个天空都是晴好的。
她不忍他自责,更不忍他伤悲。
她的平安,是最好的。
不管他是否想起她,只要他还在她身边,她就已觉满足。
如今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很满足。
只要有平安在,什么都是好。
两个小家伙睡得很熟,阿晞没有醒来,更没有再觉得痛苦难受,因为有他爹爹的良药,他可以睡得很香甜。
冬暖故睡下前去给两个小家伙屋里的油灯添了些豆油,再给他们稍稍将被子拉好,站在床榻边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回了她与司季夏那屋。
司季夏正好洗好身子进屋来,长发还正湿漉漉地散在背上,冬暖故立刻将他拉到屋里去,按着他的肩让他在妆台前做好,而后连忙拿了干棉巾来帮他擦头发,一边道:“不是说了我帮平安洗头的么,怎的方才不叫我?”
“看着阿暖在看孩子们,便没有叫阿暖。”司季夏如实道。
冬暖故帮司季夏擦着头发时神情认真,就好像她在做的是一件什么大事似的。
冬暖故认真地垂眸帮司季夏擦头发,司季夏则是定定看着铜镜里模样认真的她。
他们谁也不说话。
屋子里很安静,只闻他们彼此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这是他们最寻常的相处方式,安静地相处着,用无声感受对方的存在。
就在彼此身边。
冬暖故替司季夏将头发擦干后不忘替他将长发梳顺,梳好后便催他道:“好了,夜寒,腿脚容易凉,平安到床上去坐着,待头发稍干些便可歇下了,来,站起来,我帮你脱衣裳。”
司季夏没有拒绝,而是听话的站起身,任冬暖故为他宽衣解带。
刚洗过身的司季夏身子很暖,冬暖故抱着他便不想撒手了,便直接抱着他一齐窝到了被子里,将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
司季夏用他那唯一的左臂将冬暖故环在身前,不忘替她将她背后的被子窝好不让她凉着,心疼地温柔道:“阿暖的身子怎的这般冷,可是方才在院子里呆得久了?”
“平安帮我捂捂便不冷了。”冬暖故像小家伙们往她怀里蹭那样往司季夏怀里蹭。
“好。”司季夏笑得满足。
司季夏的身子很温暖,温暖得冬暖故很快便有了倦意,就在她窝在司季夏怀里正想要睡去时,忽听得司季夏小声唤她道:“阿暖。”
“嗯?”冬暖故微微睁眼,动了动身子,调整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我……”司季夏有些迟疑。
“平安可是要和我说什么?”司季夏的欲言又止让冬暖故抬眸看他。
“我们……”司季夏看着冬暖故的眼睛,双颊有些赧红,眼睛却异常的亮,“生个女儿,可好?”
他想在阿暖怀身子时好好疼阿暖。
谁知冬暖故却只是定定看他一眼,而后斩钉截铁道:“不好。”
“为,为何?”司季夏想过冬暖故会拒绝,但没想过冬暖故会拒绝得这般……果断,一时间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冬暖故抬起手,抚上了司季夏的脸颊,摩挲着,柔声道:“不想平安太累。”
平安养她还有两个小家伙已然很是疲惫了,她怎忍心让她的平安太过劳累。
“阿暖,我不累的。”司季夏连忙道。
“撒谎。”冬暖故微微瞪了司季夏一眼,“你每日起早贪黑的,当我是瞎子?”
“……”
“傻木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冬暖故微微坐起身,用双手轻捧着司季夏的脸,疼惜道,“我不觉有何遗憾,相反,我很满足。”
她在怀阿昕和阿晞时,平安虽不记得她,却依旧将她放在手心里疼着护着。
这就足够了。
她从未觉得有何遗憾。
“孩子们闹你也跟着闹,可是跟孩子们玩儿多了也变得孩子了?”冬暖故昂起头,在司季夏嘴上轻轻亲了一口,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好了,可以躺下睡了,趁着孩子们今夜睡得早,你也快些睡,否则就真是累坏了。”
司季夏老实躺下,面上只有柔笑,并不见失望之色。
因为他的阿暖,将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他也不是非要要女儿不可。
如今的日子,他同阿暖一样,很满足。
有彼此有孩子有家。
已经足够了。
至于女儿,或许该来时自然就会来了。
------题外话------
叔居然在早上更新了!把自己都惊吓到了!哈哈~
明天不更,后天更新,后天的更新应该也是在早上。
啊啊啊啊,离22号越来越近了,有种想哭的冲动啊啊啊啊。
005、盛夏之年(一)
盛夏时节,山间小院里外的月季花在阵阵蝉鸣声中开得极为精神。
本应是宁静的正午时分,此刻小院却是吵闹非常。
只听冰刃那似乎总是用不完精神气劲的声音在小院里响开,“来来来,猴儿们,今儿个大王带你们到水里去溜一圈,教你们这几只就会在山上蹦跶的小猴子们怎么凫水。”
冰刃站在院中,正对着木屋的方向昂着下巴喊叫着,一脸颇为嘚瑟的模样。
冬暖故正抱着快两岁大的弯弯在院外的桃树下纳凉,正拿着一朵粉色的月季花逗她玩儿,乔小余手里抓着四只水囊正从厨房里走出来,听到冰刃这么嘚瑟地一吼,只听她不解道:“大侠这是要当大猴子王?”
冬暖故听到乔小余这话,一下没忍住,笑出了声。
冰刃立刻凶煞煞地瞪着乔小余,嫌弃地对她摆手道:“滚滚滚,滚蛋,去和老子闺女玩去。”
“哦,好的大侠。”乔小余乖巧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往冬暖故那儿走去,而是走到了冰刃身边,将手上的那四只水囊一一递给他,一边道,“我给大侠还有孩子们装好了甜茶,大的这只水囊是大侠的,小的暗褐色的两只是小公子们的,浅褐色的是阿润的,孩子们喜欢喝甜茶,所以……”
“得得得,甜甜甜什么茶,老子往水里一蹦哪里没有水喝?还需要你准备甜茶?”冰刃异常嫌弃地瞪着乔小余,十分不耐烦道,听他这话明显是嫌弃乔小余为他准备的甜茶,然他才嫌弃完乔小余,下一瞬立刻将四只水囊一起抓到了手里来,不忘再瞪乔小余一眼。
乔小余只是笑,见着冰刃将水囊拿到了手里,她才笑着转身朝冬暖故走去。
乔小余才一转身,就听到冰刃又冲着木屋的方向嚎道:“你们三只蠢猴子拿好了该拿的东西就赶紧地出来,不然老子自己去了,不带你们三只猴子去了。”
“爹爹等一下!”冰刃的话音才落,就听到木屋里传来郁润急急的声音,“阿润马上就来!”
冰刃用力哼了一声,“不等!老子这就走了!”
“啊啊啊啊啊——大伯大伯大伯大伯——!”冰刃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着一个小身影先从屋里冲了出来,直撞到冰刃身上才听脚,只见他紧张激动地紧紧拽着冰刃的腰带不放,着急道,“阿润动作太慢,阿昕动作很快的!大伯带阿昕去凫水!”
这率先扑到冰刃身上来的小家伙不是燕昕还能是谁?
只见他一把抱住冰刃的大腿,穿了件深蓝色的小短褐,昂着头巴巴看着冰刃,一双眼睛盈盈亮,模样可爱极了。
冰刃喜欢的就是燕昕这种风风火火的闹腾劲儿,见着他跑过来抱自己的大腿,立刻笑眯眯地用膝盖杵杵小家伙,笑问道:“阿昕这么激动地来抱大伯的大腿,是不是很喜欢大伯啊?”
“当然了!”燕昕果断地点点头,“大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天下无敌,阿昕最喜欢大伯了!”
冰刃一脸的得意,又问:“既然大伯这么好,而阿昕又这么喜欢大伯,那就跟大伯回家当大伯的儿子吧,别给你爹当儿子了。”
“不要。”燕昕这会是果断地摇头,回答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冰刃挑挑眉。
“因为阿昕觉得还是爹爹最好!”小家伙回答得毫不犹豫。
“滚蛋!”冰刃佯装不笑了,还十分嫌弃地瞪着燕昕,却没有踹开他,依旧任他抱着自己的大腿。
燕昕笑呵呵的,根本就不将冰刃的嫌弃当回事,反是得意地对冰刃道:“大伯,你看,阿晞和阿润都可慢可慢了,咱们走了,不带他们了好不好?”
燕昕故意将声音嚷得大大的,就怕屋里还在墨迹的燕晞和郁润没有听到似的。
果然,燕昕才嚷嚷完,屋里就一前一后地冲出来两个小身影。
跑在前边的是郁润,身上衣裳歪歪扭扭的,背上歪歪扭扭地背着一个布褡裢,褡裢缝成的一个猴子的模样,是乔小余为他缝的,照着冬暖故的描述缝的。
跑在后边的是燕晞,阿晞背上背着的也是猴子模样的褡裢,只不过是两个,一个黑色一个灰色,也是乔小余给缝的,燕晞除了背着褡裢外,他的肩上还挂着一把小竹剑,腰上拴着一条竹子做成的青蛇,手上还抓着一根草绳,草绳的末端拴着……一只兔子。
一只白耳朵灰身子的毛茸茸兔子。
郁润年纪虽比燕晞小,但跑得比燕晞快,加上身上的东西少,很快就冲到冰刃跟前。
燕晞跑得慢,边跑边有些可怜兮兮道:“哥你什么都不拿,还不等阿晞。”
“因为你是弟弟啊。”燕昕理直气壮道。
郁润一听着燕昕这么说,立刻昂起头,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冰刃,问道:“爹爹,给阿润也生个弟弟,帮阿润背包袱呗?”
燕昕立刻堵郁润道:“就算阿润有了弟弟,也不会帮阿润背包袱的。”
言下之意很明显,还是他的阿晞弟弟好。
可惜小郁润没听出来,大眼睛转了转,然后又道:“那让妹妹帮阿润拿。”
“滚蛋!”冰刃立刻在郁润的小脑门上轻轻地招呼了一巴掌,“小子你敢让妹妹帮你拿包袱,看老子不收你的皮!”
“娘亲!婶婶!爹爹又打阿润!”冰刃招呼下的巴掌还未收回,郁润便撒丫子朝乔小余奔去。
只见乔小余替郁润揉了揉脑袋,看看冰刃,又看看郁润,而后道:“阿润啊,听你爹爹的啊,不然你真的被收皮了,娘亲也救不了你的。”
“……”这是亲爹亲娘吗?
弯弯在这时笑着去抓郁润的手,声音甜甜地叫着他,“哥哥,哥哥,阿润哥哥。”
郁润立刻伸手摸摸弯弯白白嫩嫩的脸,感动道:“还是妹妹对哥哥好。”
冬暖故看着这兄妹俩,笑得颇为开心。
冰刃这时候已经走了桃树下来,伸手就揪住了郁润的衣领,将他从乔小余怀里拎了出来,又是嫌弃道:“多大的人了,还扑到女人怀里哭,丢不丢人?”
“……大侠,阿润才四岁……”乔小余同情儿子。
郁润更是同情自己,他怎么就没有平安爹爹那样温柔的爹爹呢?
他的爹爹好凶啊!
凶死了凶死了!
“哼,老子管儿子,你闭嘴。”冰刃瞪乔小余一眼,乔小余立刻乖乖闭嘴。
小郁润一脸的委屈,下一瞬却又是兴冲冲地对乔小余与冬暖故道:“娘亲,婶婶,带妹妹一起去和阿润学凫水好不好好不好?娘亲和婶婶也一起去哦?”
然还不待乔小余与冬暖故说什么,便见到冰刃在小家伙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更为嫌弃道:“叫什么叫,是想让女人都看到老子穿裤衩的英俊模样?”
郁润立刻捂了自己的脑袋,连忙摇了摇头。
“……”乔小余有些尴尬,只听得冬暖故笑道,“冰刃兄放心,我对冰刃兄的裤衩还不感兴趣,冰刃兄只管带着孩子们去玩个够就行。”
“哼!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就等五百两回来了看他的去,反正依你那手艺,也缝不出什么像样的裤衩来。”冰刃说完话,得意地抬抬下巴,拎起郁润就走,边走上院子外的那条绿意浓浓的小道边唤还在院子里不知在说些什么的燕昕和燕晞道,“你们两只猴子快点跟上来,不然老子就扔下你们不管了。”
“大伯等等阿昕!”燕昕一听到冰刃的招呼,立刻就冲到冰刃身边去,一身清爽完全不帮背上手上都掂着东西的燕晞搭把手,在经过冬暖故面前时脚步也不停,边跑边朝冬暖故喊道,“娘亲娘亲!阿昕和阿晞还有阿润和大伯一起去玩水!”
燕晞只是和冬暖故报备一声而已,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看冬暖故有没有话又对他说。
燕晞见燕昕跑了,他也跟着朝冰刃跑去,不过小家伙在经过冬暖故面前时停了下来,边将滑到了臂弯里的褡裢往肩上掂边对冬暖故道:“娘亲,阿晞和哥跟大伯学凫水去了。”
“好,去吧。”冬暖故笑着伸出手,替小家伙将褡裢移到了肩膀上。
“娘亲,要是爹爹回来了,能让爹爹去和阿晞还有哥和阿润一起玩儿吗?”小家伙一脸期待地看着冬暖故。
冬暖故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阿晞去追哥和阿润了哦!”小家伙立刻一脸的开心,拽了拽手上的麻绳就要走,见着弯弯正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他便伸出小小的手在弯弯脸上摸了摸,一副小哥哥的口吻道,“妹妹乖哦,阿晞哥哥先带小兔子去学凫水,回来了再抱妹妹哦。”
“阿晞快点过来了呀!不然哥不等你了哦!”前边,燕昕在大声地唤着燕晞。
燕晞听到燕昕的呼唤,拽紧手上的麻绳就跑,紧紧张张的模样,让乔小余看着都怕他摔了,不由紧张地大声道:“阿晞慢着些跑,别摔了,大伯他们会在前边等你的。”
与冬暖故相比,乔小余倒更像是小家伙的娘亲。
只见冬暖故将弯弯抱到了腿上,看着阿晞急匆匆跑走的背影,道:“摔便摔了,孩子不摔摔便不是孩子了,小余妹妹不用这么紧张。”
“……”乔小余看着燕晞的背影,心想着难道自己才是个奇怪的娘亲?
这个问题并未让乔小余持续思考,因为她的注意力被燕晞手中牵着的那只白耳灰毛的兔子吸引去了。
小兔子跟在燕晞后边,一蹦一跳的。
乔小余看着看着,忽然转过头看向冬暖故,很是疑惑地问她道:“夫人,阿晞方才说他要带小兔子一起去学……凫水?”
冬暖故也在看在燕晞身后蹦跳的小兔子,微微点头,“小家伙似乎是这么说的。”
那只兔子是前几日他们兄弟俩跟着司季夏去更深山里时逮到的,小家伙们欢喜得不得了,就把小兔子带回来了。
乔小余还是一脸的疑惑,“夫人,兔子……好像,不会凫水的吧?”
“……”这个……好像是的……吧?
山间有溪流,山石错落形成了个小小的瀑布,司季夏往日里便是到这溪流边来浆洗衣裳,只不过他寻日里浆洗衣裳处的溪流水深较浅,离小瀑布也较远,冰刃现下带三只小猴子正往小瀑布的方向走去。
还没走到小溪边,燕昕已经边走边脱了身上的衣裳,一件一件地往燕晞怀里扔,近了小溪边后立刻一个跳跃,咚的一声直直蹦进了水里,溅起一大泼水花。
冰刃没有阻拦小家伙这么任性,因为小家伙蹦去的地方水并不深,最深只过小家伙的肩而已,而小溪下边的石头圆滑,并不会割伤划伤皮肤,所以冰刃放心看着燕昕蹦下去再看着郁润蹦下去。
燕晞动作慢,燕昕和郁润已经蹦到小溪里去了,他还在小溪边慢慢地脱衣裳。
冰刃也在脱衣裳,脱完后转头盯着小燕晞看,并没有要帮他脱衣的打算。
燕昕在水里一直唤燕晞道:“阿晞快来快来,水好清凉好舒服!”
“嗯嗯!阿晞马上就来!”小燕晞也很迫不及待,待得他终于脱到身上只剩下一条小裤衩了,他这便欢快地朝水里跑去。
他的手里,还拽着那根拴兔子的麻绳。
冰刃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只白耳灰毛的兔子。
啧啧,兔子凫水?也只有五百两家的猴子想得出来了。
------题外话------
番外(卷五)的内容和卷四一样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节,写的都是过日子的小事,姑娘们要是不喜这种平淡的过日子小事的话,不看便可,不影响正文内容,因为有些姑娘觉得订阅了看到的是平淡的故事内容觉得是叔坑人,叔就先在这说明了。
番外是隔天更新,要是到了更新当天没有更新的话,会在留言区通知。
明天不更新,后天更新,更新时间应是早上。
006、盛夏之年(二)
燕晞跑进了溪水里,手里还拽着那根拴兔子的麻绳。
小兔子的四只脚紧紧巴着脚下的小草,抗拒着燕晞的拖拽。
“小兔子走啊,阿晞带你一起去跟大伯学凫水哦。”燕晞用力拽了拽麻绳,小兔子还是紧巴着脚下的小草不放,还一边蹬着后腿,想要往后退去。
冰刃站在水里笑眯眯地看着拉扯着小兔子的燕晞,燕晞则是看看不肯下水的小兔子,再转头看看冰刃,而后苦恼道:“大伯,小兔子不想和你学凫水!”
“……小猴子晞,这明显的是小兔子嫌弃你不想和你一起学凫水好吧?”冰刃赏了燕晞一个白眼。
“才不是!”燕晞不服气,又拽了拽麻绳,小兔子还是不肯跟他下水,小家伙的小脸立刻皱到了一起。
冰刃还是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办。
只见小家伙松开了手上的麻绳,在冰刃觉得小家伙放弃了和小兔子一起学凫水时,小家伙竟是走回了小溪边上,躬下身将小兔子抱到了怀里,再重新走回了水里,硬是把猛蹬着腿的小兔子抱到了水里去。
小家伙边朝燕昕和郁润慢慢跑去边高兴道:“哥,我过来了!我把小兔子一起带来了哦!”
“快来快来!”
于是,冰刃这个日头炎炎的日子里看到了一只下辈子绝对再不想投胎做兔子的兔子。
最后还是燕晞看着那只被他们轮流按到水里去的小兔子可怜,才将它抱回到小溪边上去,小兔子一个劲儿地瑟瑟发抖。
燕晞在它身边蹲下身,边摸摸它的脑袋边道:“小兔子你一点都不聪明哦,都学不会凫水的,阿晞也不教你了,嗯……所以还是让你到草地上来吧,这里太阳好大,小兔子晒晒身上的水很快就会干了的,阿晞先和哥他们玩哦,过会儿再来接小兔子一起回家。”
“阿晞快些过来呀!”燕昕又再唤燕晞。
小燕晞又在小兔子的脑袋上摸了摸,“小兔子再这儿等阿晞哦,不要乱跑哦!”
小燕晞说完,连忙又往溪水里跑去了。
他忘了给小兔子拴上麻绳。
日头炎炎,溪水很清凉。
三只小猴子们的欢笑声不断。
司季夏还未走近这小溪边,远远地便听到了小猴子们的笑声和冰刃嫌弃郁润的声音。
“阿润你这个蠢儿子!和你娘一样蠢!老子教了你这么多遍你居然都学不会!滚蛋!老子不教你了!”
“也不看看小猴子晞,老子才教两遍就会了,老子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蠢儿子!”
郁润扁着嘴不做声,一脸的委屈。
燕晞心疼这个弟弟被骂,便抬手拉拉冰刃的手,小声道:“大伯,不骂阿润了好不好?阿润肯定不是不想学会的。”
小家伙说完又拉拉郁润的手,小大人似的温柔道:“阿润阿润,阿晞哥哥教你好不好?”
燕昕则是眨巴眨巴下眼,唤冰刃道:“大伯大伯,你刚刚骂小余娘蠢哦!”
冰刃瞪燕昕一眼,哼了一声,道:“是又怎么样,想去告小状?”
“当然不是了!大伯说了,在背后阴人一招是小人的做法!阿昕才不是小人呢!”燕昕连忙摇摇头,一点都不怕冰刃瞪他的眼神,反是有些自说自话道,“阿昕是觉得,大伯说小余娘蠢,然后大伯又娶了小余娘回家!”
“然后呢?”冰刃挑挑眉。
“然后是不是说明大伯也是蠢的呀?”燕昕疑惑地看着冰刃。
“滚蛋!”冰刃一巴掌轻轻地招呼到小家伙的脑门上。
然燕昕被冰刃这么一拍脑门既不生气也不伤心,反是拍着小手开心地笃定道:“哦哦哦,阿昕说对了,所以大伯怒了!”
“……”冰刃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乐呵呵的燕昕,而后大声地吼叫道,“五百两你给老子屎出来!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小家伙们听着冰刃这一声大吼,眨眨眼地四处看看,爹爹在哪儿呢?
少顷只听司季夏浅浅的笑声在茂盛的灌木后响起,“一千两兄这是自作自受,成日里总是教阿昕一些有的没的。”
司季夏的话音才落,人堪堪好走出灌木丛,出现在小家伙们的眼前。
就这么一刹那间,本是呆在冰刃身边的小猴子们竟是不约而同地撇下了冰刃,朝司季夏跑来。
包括郁润。
“爹爹爹爹!”燕昕跑得最快,率先扑到了司季夏怀里,抓着他的手一蹦一跳地兴奋道,“阿昕学会凫水了哦!阿晞也学会了!大伯教的!”
“那待会儿凫水给爹爹看一看好不好?”司季夏赞扬地揉揉小家伙湿漉漉的脑袋。
“好呀好呀!”
“平安爹爹平安爹爹!”第二个冲到司季夏跟前来的是郁润,只见他一脸的委屈,要哭不哭的模样,司季夏连忙伸手擦了他小脸上的水珠,温柔地问道,“小阿润这是怎么了?可是哥哥们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小郁润连忙摇摇头,“阿昕哥哥和阿晞哥哥对阿润很好很好的!是爹爹!是爹爹欺负阿润!爹爹骂阿润蠢,说阿润和娘亲一样蠢!”
“郁润你到底是老子儿子还是他儿子!信不信待会儿老子收了你的皮!”郁润的话惹来他爹的一顿咆哮,吓得他连忙躲到司季夏身后。
“谁说我们阿润蠢呢,我们阿润多聪慧不是?是你爹爹眼睛没长好,瞎说的。”司季夏面对郁润蹲下身,温和地笑着对他道,“别听你爹爹的,他也就嘴上嚎着好玩儿过瘾,他可不舍得收阿润的皮。”
“是这样的吗?”郁润有些不相信。
“是的。”司季夏笑得慈爱温柔。
“哦,那阿润相信平安爹爹!”
冰刃愈发地咬牙切齿,打鼻孔用力地哼了一声。
燕晞是第三个跑到司季夏跟前的,然他跑到司季夏面前既不是扑到他怀里,也不是着急地和他嚷嚷什么,而是轻轻抓着他的右边衣袖,关心地问道:“爹爹今日回来好早哦,爹爹累不累?”
“爹爹不累。”司季夏慈爱地笑着,“娘亲说阿晞阿昕还有阿润跟大伯来学凫水了,爹爹来看看你们。”
“爹爹不累,那爹爹要和我们一起凫水吗?”燕晞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期待地看着司季夏。
还不待司季夏答应,燕昕便抱着他的脖子又蹦又跳地嚷道:“爹爹爹爹,和我们一起凫水呗!好不好好不好!?”
“平安爹爹!阿润想看平安爹爹和爹爹在水里打架!”
“……”小猴子们眼里盈盈亮的光让司季夏不忍拒绝,可……
就在这时,本是站在水里的冰刃不知何时就也站到了司季夏的面前来,十分不客气地在每只小猴子脑袋上招呼了一巴掌,十分嫌弃道:“滚蛋滚蛋滚蛋,自己去玩儿去,老子要和这个山野药农说些话,你们这几只小猴子别在旁边烦人,阿昕。”
“阿昕在!”小燕昕立刻跳了出来。
冰刃吩咐似的拜拜手,“率领你的两只猴子弟弟自己去玩去,别在这儿闹人。”
“是!大伯!”燕昕十分听冰刃的话,应了声后立刻拉了燕晞和郁润的手笑着跑开了,边跑边笑道,“走哦走哦!我们自己玩儿,才不要大伯和爹爹一块儿玩!”
燕晞和郁润本是有些失落,可随着燕昕跑到了凉丝丝的水里后他们就完全忘了这个事情,兀自开心地玩耍了。
冰刃这才抬手捋掉自己脸上的水,随之瞪了司季夏一眼,嫌弃道:“怎么,还怕我吃了你儿子不成,还特意跑来看一遭?”
司季夏没有回答冰刃的话,而是感激似的看了他一眼,浅笑道:“多谢冰刃兄了,否则我就该让孩子们失望了。”
他这个模样,怎能让孩子们瞧见,只会吓了他们。
可司季夏的话音才落,他的脑袋就招了冰刃的一巴掌,像他招呼孩子们的小脑瓜那般,只见冰刃瞪着他的眼神更凶狠了,语气更嫌弃道:“你烦不烦,都不比你儿子招人喜爱,你也滚蛋,老子不想和你这种文绉绉的山野药农说话。”
“不想说话,那打一架?”司季夏笑了。
回答他的,是冰刃反手就削来的一记手刀。
再接着,只见风吹草木动,哪里还见着司季夏与冰刃的身影。
郁润激动道:“阿昕哥哥!爹爹和平安爹爹又打起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
“嗯……爹爹和平安爹爹打得太快了,看不见哦。”
“什么时候我也才能像爹爹和阿伯速度这么快呢?”燕昕看着摇动不止的草木,挠了挠脑袋。
燕晞在这时道:“哥,你要是像爹爹这么喜欢和大伯打架的话,娘亲可能会打哥的哦。”
“阿晞呀,你能不要提醒哥这么可怕的事情吗?还是不是哥的好阿晞了?”燕晞忽然蔫吧,又忽然活泛过来,只见他抓上了燕晞的肩,两眼亮晶晶道,“不对不对,有阿晞在,娘亲可不一定会打我的,嘿,嘿嘿嘿……”
“阿昕哥哥,你笑得……好可怕……”
郁润果断的又“得了”燕昕在他脑门上招呼一巴掌。
两个大的在打得过瘾,三个小的也在玩得过瘾。
他们的瘾都过足了时候,这两大三小一齐坐到了小溪边的软草地上,小家伙们打开了他们背来的猴子褡裢。
褡裢里抓着的是一人一条小裤衩,其余的便是糕饼野果。
小家伙们此时正背了身去换小裤衩,燕晞换得顺溜,不仅小裤衩穿得好好的,裤子衣裳也穿得好好的,郁润次之,燕昕则是穿得歪歪扭扭的,不止小裤衩穿得歪扭扭皱巴巴的,裤子衣裳也是。
司季夏没有要帮他扭正衣裳裤子的打算,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自己整理自己。
可小家伙将自己整理得很糟糕,衣裳裤子被他扯得更歪扭了。
司季夏心里轻叹一口气,打算伸手将小家伙扯到自己面前来时,燕晞整整好替自己绑好腰带,向燕昕伸来了双手,温和地对他道:“哥,我帮你。”
燕昕立刻笑眯眯的,“还是阿晞好。”
而后这个夏日炎炎的午后,小溪边的树荫下又是一团热闹。
“爹爹,那是娘亲给阿润捏的小兔子糯米团子!不是给爹爹的!爹爹的是这个丑丑的团子!”
“你管老子,老子就是要吃这个兔子团子,有本事你和老子抢啊?”
“爹爹你欺负人!阿润要告诉娘亲!”
“去呗去呗,求之不得啊。”
“好了阿润,你是斗不过大伯的,快点,乖乖认输!认输了的话保不准大伯会给你留只兔子耳朵哦。”
“阿润不哭啊,来,阿晞哥哥给你分一只糯米团子,虽然娘亲捏的团子不好看。”
“喂,五百两,你媳妇儿捏的那是个……啥?”
“似乎也是兔子……吧?”
“哈哈哈哈——那是兔子吗?简直就像屎一样,哈哈哈哈——!阿晞阿昕,你们兄弟俩在吃屎吗?”
“……”
此刻在小院里的冬暖故蓦地打了一个喷嚏。
直到艳阳渐渐偏了西,这两大三小将褡裢里的糕饼野果扫干净正欲回家去时,小燕晞这才发现——
他的小兔子不见了!
------题外话------
屎一样的糯米团!
哈哈哈~
明天不更,后天更,尽量还是在早上更
007、又是一年盛夏时
日子在温暖的春日里来得快,也在冰寒的冬日去得快。
小希山上的草木依旧繁茂葱茏,仿佛它就是个精神气旺盛的青年,永远不会老去似的。
又是盛夏时节。
葱葱郁郁的山林里,阳光漏过繁茂的枝枝叶叶,落到满是青绿的地上,斑驳参差,碎得可爱。
山林寂寂,只闻一阵又一阵啾啾的鸟鸣声与时而而起的蝉鸣声。
林间如此宁静,静得令人不忍打扰。
是以走在这绿意浓浓山林间的一抹浅蓝灰色的身影每一步都走得很轻,就怕打断了鸟儿的歌谣似的。
这是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六的少年,鼻挺如崖,眸若星辰,面若中秋之月,神清骨秀,色若白润之玉,长发如墨,似是一名莹莹玉立的姑娘,然他一双如利剑般的眉又给他添了身为男子当有的英气,只是他的面色在顶上繁枝茂叶中疏漏的日光下显得有些青白,血色不多,气也喘得些微的急,似乎他身有不适。
少年着一身浅蓝灰色的短褐,踩着一双深灰色的厚底布鞋,背上背着一只竹背篓,竹背篓里装了半筐子青绿的植物,绿叶还很鲜嫩,看得出是刚采摘下不久。
竹背篓里除了装着青绿的植物外,还放着一只牛皮水囊和一个系着麻绳的荷叶包。
走着走着,少年许是走得有些累了,随意择了一处绿荫浓浓的树脚,将肩上背着的竹背篓放到了地上,在绿荫如盖的大树下坐了下来。
少年坐下后抬起手用衣袖轻轻拭了拭自己额上及鬓角的细汗,随后从放在身旁的竹背篓里拿出了牛皮水囊,喝了几口水后才拿起了那个荷叶包裹的小包。
荷叶有些微的发黄,似乎他在这山间行走得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荷叶里裹着的是两个白面肉包子,只不过两个包子的形状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
少年像是早已习惯了这样样貌欠佳的食物,瞧见了也不觉有他,反是吃得很是习惯。
就在少年吃罢两个肉包子时,一旁高长繁茂草丛忽然动了一动。
少年转头看向有动静的草丛,不惊不诧。
只见那草丛又是再动了一动。
少年紧盯着草丛看。
慢慢的,高高的草丛后忽然探出来一个小脑袋,毛茸茸的,有两只长长的耳朵。
少年见到这只毛茸茸的兔子时微微一笑,未呵它也未吓它,只是静静地看着它而已。
只见小兔子的脑袋动了动,耳朵也动了动,似在查看这四周是否够安全似的,确定安全了之后它才从草丛后慢慢跳出来。
与其说是跳,不如说是挪,因为小家伙的动作很慢很慢,完全没有兔子该有的那种敏捷。
少年注意到了小兔子的右后腿,只见那儿有一大块的血渍,将它腿上灰白的茸毛全都染成了血色。
小家伙原是受伤了。
少年本是平静地看着小兔子不打算惊扰到它,但当他看到小兔子那受伤的右后腿时,他忽然就变得紧张心疼起来,再也坐不住,而是连忙站起身朝那受伤的小兔子走去。
听到动静,小兔子的耳朵猛的一耸,一双红红的眼睛警惕似的看着少年,想要跳开,奈何就算它想,他的腿也不听话,待得少年走到它跟前时,它还是在草丛前没有成功跳挪开。
少年蹲下身,才朝小东西微微伸出手,那小东西便浑身炸毛地忽地张开嘴,毫不迟疑地咬上了少年的手指。
小东西弓着身子,耳朵竖得直直的,对少年一副敌对的模样。
少年的手指被小东西这么一咬,立刻便流了血,可他的面色却不见有改,他既不收回手,也不将小东西打开,而是关心地温柔道:“小家伙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看看你腿上的伤,帮你治一治,嗯?”
小东西还是浑身兔毛倒竖,并不听少年的话。
少年也不着急,依旧任小兔子咬着他的手指,还是温柔道:“乖,别害怕。”
片刻的僵持后,小东西竖得直直的耳朵突然就垂了下来,与此同时松开了少年的手指,也不逃走,而是耷拉着耳朵蹲在少年面前,一副做错事的孩子的模样。
少年看也不看自己被咬伤的手指,只是柔笑着轻轻揉了揉小东西的脑袋,“好孩子,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前一刻还狂躁着的小家伙这一刻竟很是乖巧,安安静静地卧在地上,任少年帮它查看它后腿的伤。
少年伸手翻看了小东西右腿上的伤后有些诧异道:“小家伙遇到狼了?真是个好孩子,遇到了狼了还能逃得掉,真是难为你了。”
小兔子的耳朵更耷拉了,还细细的嘤嘤了几声。
“不怕啊,我给你的伤口上些药,会没事的。”少年又再揉揉小东西的脑袋,继而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细颈蓝瓷瓶,倾了些许白色的粉末在小兔子的伤口上,再拿了收在腰带里的棉帕子来帮小家伙裹上伤口,最后才又笑着对小兔子道:“好了,先乖乖地卧在这儿不要动,待药效起了你再试试看能不能动,别担心,我在这儿陪着你。”
小兔子的耳朵完全垂到了地上,安静乖巧极了。
少年这才抬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被小兔子咬出的伤,也在自己的手指上倒了一些药粉。
蝉鸣声又起,就在头顶上,大声极了。
正是一年之中最炎热之季。
少年陪着那只灰毛兔子大半个时辰,那小东西才重新竖起耳朵,在少年跟前轻轻地蹦了蹦,只听少年微笑道:“能动了就走吧,下次千万要当心了,可不是每一次都能这么幸运地从狼爪下逃开的。”
小兔子慢慢地蹦走了,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高高的草丛后。
直到草丛完全安静了下来,少年这才转了身去树下拿他的那只竹背篓,就在他将竹背篓背到背上时,山林间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声。
“阿晞晞晞晞晞——”
也是少年的声音,在山林里荡起一阵又一阵的回音,惊得本是在树上休憩的鸟儿扑腾着翅膀扑啦啦地四下飞,便是蝉鸣在那大喊声响起的一瞬间似都停了停。
待得鸟儿四下扑飞后山林里又安静下来时,不知从哪儿忽然窜出一抹黑色的身影,飞一般地冲到那浅蓝灰色衣裳的少年面前,当那飞来的黑影眼见着就要撞到少年身上时,却在那一瞬之间停了下来。
停得及时稳当。
“阿晞阿晞阿晞!终于找到你了!”黑衣少年刹在灰衣的燕晞面前,激动地对他道,“你真的是和爹一样了,就喜好往这深山里窜,害得我找这么久才找到你。”
燕晞看着这突然冲到他面前来又突然停下的黑衣少年,非但不惊不慌,反是笑着唤对方一声道:“哥。”
只见这黑衣少年鼻挺如崖,眸若星辰,身高容貌几乎与燕晞一模一样,他们之间的区别似乎就只在他们衣着的颜色而已。
不是燕晞的孪生兄长燕昕还能是谁?
而若是细看的话,会发现燕昕的面色是红润的,与燕晞那偏苍白的面前不一样。
如今,已是十六年已过,当初那两个生出来皱巴巴好似小猴子似的两个小家伙,已经长成了十六岁的小大人了。
“好阿晞好弟弟,你快救救哥,不然回去了娘就要克扣我的晚饭了,我今晨的早饭已经被扣掉了,晚上要是再被扣掉,我就饿死了啊啊啊啊!”燕昕紧抓着燕晞的肩,一脸的苦恼,那紧揪着眉心的模样似乎差一点就能给燕晞跪下似的。
“哥你……又做错事了?”听着燕昕这么一嚎,燕晞心里立刻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燕昕转了个身,让自己的背对着燕晞,边弯着手指指自己的后背边着急道:“阿晞你看你看!”
果不其然——
燕昕那长发遮挡的后背,破开了一道大口子,从一领的地方直开到腰间,破开便也算了,还扯了一条又一条长长的丝线,偏偏那丝线还在微起的风中一飘一扬的,这就显得那破开的口子破得异常的……惨不忍睹。
“阿晞,你看到了没有?”燕昕忽地又转过身来,面对着燕晞,一脸的紧张。
“看到了,哥。”燕晞这会儿可笑不出了。
“那阿晞你说哥这衣裳该怎么办?”燕昕皱巴着脸,“你说我这晚饭还能不能吃上啊?”
“哥,我觉得你这会儿不应该想着能不能吃上晚饭的问题了。”燕晞轻轻叹了口气,无奈道,“哥你应该想的是娘这次会不会抽你一顿……”
“真的假的!?”燕昕吓得跳了起来。
“哥你这是入夏以来弄坏的第六件衣裳了……”燕晞无奈极了。
“有吗?我怎么记得才是第三次呢?”燕昕挠挠头,“哎呀,先不管是第几次了,阿晞你先说说我这该怎么办?我饿啊,我想吃爹做的菜啊,爹今夜可是要做糖醋排骨啊!我最喜欢的一道菜啊!”
“阿晞你快救救哥!快点快点!”燕昕又抓上燕晞的肩,用力地摇啊摇,“要不阿晞你帮哥补呗?补好了我们再回家去?”
“……”燕晞更无奈了,“哥,你就是老会给我找事情做。”
“嘿,嘿嘿嘿。”燕昕忽的转为扳上燕晞的肩,笑呵呵道,“阿晞可是哥的好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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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长大了长大了!
明天不更,后天更。
啊~去年今日,正是本文开文日,又是一年双11啊~!
都剁手吧剁手吧剁手吧!剁剁剁!
008、父亲与儿子
小院还是那个小院,只不过小院扩大了些,木屋翻新过,院子里的月季花种得更多了些,小院外由起初的两三株桃树变成了一片小桃林,此时正值盛夏,饱满得胖嘟嘟的桃子挂在树枝上,拉弯了一枝又一枝桃树枝,粉嫩嫩的,煞是可爱。
燕昕此刻就躲在离小院最远的一株桃树后,抬手摘了就挂在自己脑袋边的一只粉胖胖的桃子,就着衣袖擦了擦便放到嘴里咔呲一声咬了起来。
肉肥汁多,燕昕吃得一嘴桃汁,边吃边对站在他身旁的燕晞摆着手,催促道:“阿晞快回屋去拿针线,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啊,千万记着别让娘看到你啊,要不以你这傻不拉几的性子肯定会把我卖了的,你要是把我卖了,以后就不准叫我哥了啊,好了,快去快去。”
燕昕嘴里嚼着桃子,口齿不清的,话才说完,还不待燕晞说什么他便着急地将他往小院的方向推,然他才将燕晞推开一步又立刻将他扯了回来,将手里拿着的桃子叼在嘴里的同时抬高手又从树上扯下一只已经熟透的桃子来,在袖子上反复擦了擦,而后边塞到了燕晞嘴里,这才又将他推走,“快去快去,天快黑了,再过会儿娘就要到院外来等咱俩了。”
燕晞本是正想说什么,他的嘴里便对燕昕塞上了桃子,燕晞没有将塞在嘴里的桃子拿开,而是取下了背在背上的竹背篓,放在了燕昕的脚边,这才拿下嘴里的桃子,压低音量对燕昕道:“那哥等等我,这个时辰,娘应该在厨房里给爹帮忙,应该不会发现我的。”
“嗯嗯,快去。”燕昕使劲朝他摇手。
燕晞转身的时候咬了一口手里的桃,丰厚的汁水流到舌尖,很甜,在看一眼手里红艳艳的桃儿,让他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哥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总是塞给他最红的桃子。
燕晞动作迅速轻巧地往小院跑去了,燕昕手里的桃这三两眼的时间便被他啃完了,只见他又抬手从树上扯了一只桃子下来,塞到嘴里。
他扯桃子的时候看都不看那桃子一眼,根本就不管它熟或不熟,与他扯给燕晞时完全不一样,他将桃子扯下给燕晞之前,他会挑会选,选最红最熟的。
就像他自己吃的桃子,不过是随意地在衣袖上擦擦或是擦也不擦便直接往嘴里塞,而他把桃子给燕晞之前,总会将桃子反复的擦上几遍,擦到他觉得干净为止。
对燕晞的事情,他总比对自己的事情上心。
他拥有的,也会让他的阿晞弟弟也拥有。
年幼时是,如今也是。
小院的篱笆墙上如今已经爬满了绿藤,篱笆墙外草木成荫,站在小院里,除了院子外的那条小道能清楚的瞧得见,若是有人藏在桃林里,小院里的人一时半会儿是发现不了。
燕晞此时就躲在篱笆墙外的桃树后,微微探出头观察着院子里的情况。
小院很安静,厨房顶上正有炊烟在袅袅而升,厨房里偶尔传来交谈声,燕晞知道,那是他们的爹娘在厨房里给他们准备晚饭了。
燕晞深吸一口气,将吃了一半的桃子咬在嘴里,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堂屋里,冲进他和燕昕的那一间房。
小院依旧很安静,燕晞贴着门边墙听了听院子里动静,没有动静,他再稍稍往打开的窗户探出头看了厨房的方向一眼,很安静。
他这才将嘴里的桃子拿下,深呼了一口气,很好,没被娘发现。
燕晞深呼了一口气后将手里的桃子放在了往日里他们看书写字用的长案上,随后连忙走到床尾出置放的衣柜前,动作飞快地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蓝灰色的短褐来,取出来后觉得不妥,又将其塞了回去,再取出一件,是件深蓝色的长袍,他又即刻将其塞了回去。
哥今日穿的是黑色的短褐,需拿一件黑色的短褐才是,这样就算哥换了衣裳才不会被娘发现,可是……
衣柜里没有黑色的短褐了,他的黑色短褐今晨洗了正晾晒在院子里,取是不能这个时候去取了,那……
只见燕晞眉心微微一蹙,最终从衣柜里扯出来一件藏青色的短褐,迅速地将柜门关上,将短褐揣在怀里便往屋外走。
没办法了,只有这件短褐与哥身上的短褐最相似了。
兄弟俩本说是找针线缝补的,但是针线在冬暖故与司季夏那屋,加上现下天色已晚,缝补不便,便先找衣裳来换上,回了家来再将那被树枝勾坏的衣裳缝补好。
燕晞揣着叠好的短褐,走出堂屋前还是站在门边静静地听了听院子里的动静,未听到有响动后才慢慢地稍稍探出头。
他一探出头,便瞧见小院外的小径外,燕昕正在使劲朝他招手,催他快些,燕晞忙将手里的短褐举起朝他晃了晃,示意他马上就来。
可就在燕晞的脚堪堪跨出堂屋的门槛时,便见着厨房的门槛上跨出一只鞋,吓得燕晞连忙又藏回了堂屋的墙后。
不过……那似乎是爹的鞋。
燕晞这又慢慢地微微探出头,瞧见了站在厨房门外的人时立刻舒了一口气,而在他藏回堂屋里的同时,那本是在小路上猛朝他招手的燕昕也飞快地躲回了桃树后。
而当燕晞再次从堂屋的墙后走出来的同时,那躲在桃树后的燕昕也跳了出来。
因为这从厨房里走出来的不是冬暖故,而是他们的爹爹司季夏。
在燕晞重新出现在堂屋门槛处时,司季夏发现了他,自也发现了他手里揣着的短褐与他那直看着小院外小路的方向一身不吭的紧张神情,是以司季夏也发现了小院外那不敢回院子里来的苦着一张脸的燕昕,一时间似是明白了什么。
正待司季夏要朝堂屋走来时,他身后的厨房里忽然传来冬暖故的声音。
“天这般晚了,阿昕和阿晞怎的还不见回来?平安先收整收整桌子,我到院子外等等他们。”
一听到冬暖故的声音,本是一脸着急的燕晞愣住了,想重新躲回堂屋里似已来不及,因为冬暖故已经跨出了厨房的门槛,燕晞已能看到她的大半身影。
小院外的燕昕顿时一副蔫吧的模样,心里在那一瞬间做了又要饿一晚上的准备。
可就在这时,本是已经离开了厨房门前的司季夏忽地就转了身,整整好站到了冬暖故面前,忽地抬手抱住她的同时将她“推”回了厨房里,他自己则是站在厨房的门槛上,正好挡了冬暖故的视线。
“怎么了平安?”这忽然就挡到自己面前且抱住了自己的司季夏,让冬暖故很是不解,顷刻又有些紧张道,“可是忽然觉得哪儿不适?”
“阿暖……”司季夏将下巴轻抵在冬暖故头顶,尽量地挡住她的视线,只轻唤了她一声后便轻轻咳嗽了起来,冬暖故一着急便搂着他将他往厨房里带,“平安先到厨房里来坐,我给平安倒碗温水。”
“好。”司季夏答应得果断。
燕晞见着冬暖故与司季夏重新回了厨房,连忙趁着这个机会,揣着短褐飞快地往院子外跑去。
小路前边,燕昕正激动地朝他猛招手,示意他快快快。
而后兄弟俩一块儿躲到了桃树后,一同呼了一口长长的气。
燕晞将衣裳交到了燕昕手里,小声道:“是爹把娘哄进了厨房,我才有机会跑出来的,不然娘这会儿就是到院外等我们了。”
“嘿嘿嘿,还是爹哄娘最有办法了,幸好幸好,不然都不知道娘今夜要怎么罚我了。”燕昕将身上的破衣裳脱下,边穿上燕晞拿给他的短褐边笑眯眯道,而他那脱下的破衣裳十分自然顺手就往燕晞怀里塞。
燕晞则是自然而然地将燕昕塞给他的破衣裳折好,塞进了他的竹背篓里,并且用竹篓里的药草将其盖上,一边道:“没有黑色的衣裳了,只好拿这件颜色与黑色最相近的衣裳了。”
“不要紧不要紧,娘亲应该不会发现的。”好衣裳穿上身,燕昕立刻一副又活过来了的模样,“对了,刚才爹是怎么把娘哄回厨房的啊?”
“爹……装身子不适。”燕晞觉得爹为了他这老被娘罚的哥,总时不时地要各种假装……
“那今夜娘就更不会发现我这衣裳不一样了。”燕昕自信地拉拉腰带,“娘肯定只管注意爹去了。”
“好了好了,穿好了,回家吃饭吃饭,我这都快饿死了。”燕昕笑眯眯地说着话,躬下身将燕晞的竹背篓抓到了手里来,动作自然顺手,看得出这是他习惯做的事情。
这个晚间,向来都会在院子外等燕昕和燕晞回来的冬暖故没有如常般等他们回来。
燕昕在走进小院时高兴地大声道:“爹,娘,我和阿晞回来了!”
燕晞走在他后边,心想着爹这回不知是不是又要喝本不该喝的药?
此时的冬暖故,正在司季夏轻轻抚着背,微蹙着眉心心疼道:“怎会突然便咳了起来?平安真的不妨事么?”
“不妨事,阿暖莫担心。”此时此刻的司季夏,心里重重叹了口气,要是让阿暖知道他这咳嗽只是为了阿昕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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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一家四口
山间的岁月似乎并不急着催人老去,又或许是日子平静温馨,十数年过去,已然三十三年纪的冬暖故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而已,年长她三岁的司季夏亦是如此,仿佛是岁月不忍在他们面上身上留下太明显的刻印似的。
天色暗了,西方天际的斜阳只差小半张脸便完全沉到了远山下。
坐落在桃林之后的小院很安静,有一盏雕花的风灯挂在院中,静静地散着黄淡的光。
堂屋里的油灯尚未点上,除了院子里的风灯,整个小院便只有厨房里有光亮。
两个小猴子长大了,如今的厨房也扩建了,比猴子们小时候相比宽敞了许多。
厨房是燕昕和燕晞兄弟俩一齐扩建,趁某日冬暖故随司季夏下山去时,他们花了整整一个白日的时间,将原本小小的厨房捣腾大了,给了晚间回家来的冬暖故与司季夏一个惊喜。
便是厨房里的桌椅板凳瓢盆盖柜等一干木制的东西,都是燕昕亲手做的。
倒真真是像他们八个月大时候的抓阄,燕晞学了司季夏的医术,燕昕则是学了他的机关术。
此时这一家四口人正坐在厨房的四方木桌旁,桌上点着一盏油灯,桌上摆着的菜很简单,两荤一素一汤,荤菜皆是燕昕和燕晞喜欢吃的菜,冬暖故坐在司季夏身旁,两个孩子则是分别坐在他们的对面。
燕昕进了院子后将手上提着的竹背篓放靠在厨房门外的墙上,与燕晞一同洗了手,进了厨房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径自坐到桌边,而是先从碗柜里取了碗筷,再替他们的爹娘将饭盛好放到他们面前,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做好。
平日里的这个时候,冬暖故总会为两个孩子各盛上一碗汤放到他们面前,再道一声吃饭吧,两个孩子和司季夏才会动筷吃饭,而今日的冬暖故未给两个孩子成汤,亦未唤他们吃饭,因为她此时的心思全都在司季夏身上。
只见她轻轻抚着司季夏的背,不放心道:“平安可好些了?”
“我没事,阿暖莫着急。”司季夏轻轻拍拍冬暖故放在他肩上的手,温和道,“孩子们该是饿坏了,先让孩子们吃饭吧。”
“嗯。”冬暖故瞧见司季夏面色如常,并无难受的神色,便稍稍放了心,这才转头看向一旁的燕昕和燕晞,道,“吃饭吧。”
燕昕正一个劲地冲燕晞高兴地使眼色,却又在冬暖故转过头看他们时立刻装成乖巧的模样,坐直腰,双手放好,待得冬暖故说了“吃饭吧”,燕昕才猛地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燕晞看着燕昕吃得碗边都掉满了米粒,在桌下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脚,示意他不要着急,慢些吃,奈何燕昕是饿极了,只顾着自己的肚子,哪里还去管燕晞有无在踢他。
吃饭时要安静,这是自两个孩子小时开始冬暖故便教他们的,是以饭桌上两个孩子早已习惯了不说话,即便是吃饭总是狼吞虎咽的燕昕,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几乎不说话。
是以燕晞在这时候也不会说话。
他只是在心底叹一口气。
冬暖故看了一眼坐在她对面的燕昕那掉在碗边的一圈儿饭粒,并未急着动筷,而是静静地看着一个劲儿往嘴里夹菜的燕昕。
燕晞生怕冬暖故注意到燕昕身上的衣裳,忍不住又在桌下踢了踢他,谁知燕昕非但不理会他,反是反踢了他一脚。
“……”燕晞低头默默吃饭,心里想着,哥,你好自为之吧。
冬暖故的目光终是从燕昕的吃相上移到了他的衣裳上,眸光微沉。
司季夏本是要往冬暖故碗里夹菜,瞧见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燕昕看,眼神有些沉,大有等燕昕吃饱了要抓他来罚一顿的意思。
下一瞬,司季夏筷尖夹着的排骨啪嗒一声掉到了桌上,紧随着的是他忽然急促的咳嗽声。
司季夏的咳嗽声成功的吸引了冬暖故的注意力,冬暖故连忙站起身,站到了他身后,边轻轻拍着他的背边紧蹙着眉心,还不待她紧张地问什么,便只听司季夏有些哑声道:“阿暖,我想回屋稍躺躺。”
“我扶你回屋。”冬暖故根本无需思考便道。
燕晞看着司季夏气色并无多大变化,知晓他又是在帮燕昕扯谎了,其实他的身子并无大碍,可未防冬暖故怀疑,他还是硬着头皮装模作样地站起身,紧张关心道:“爹可还好?”
燕昕本是在狼吞虎咽地吃饭,忽一听到司季夏咳嗽,他也连忙站起了身,着急地看着司季夏,紧张道:“爹可是身子忽然难受?让阿晞帮爹瞧瞧?”
“爹没事。”司季夏对燕昕和燕晞温和一笑,有些催促地道,“快坐下吃饭,爹回屋躺躺便好。”
“坐下吃饭吧,我扶你们爹回屋就行。”冬暖故扔下这么一句话,随之扶着司季夏出厨房去了。
冬暖故前脚才跨出厨房,燕昕后脚便冲燕晞做了个得意的手势,而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无限感慨道:“还是爹驭娘有方啊。”
“噗——”燕晞舀了一勺汤含在嘴里正准备咽下,忽听得燕昕这么一感慨,他嘴里的汤险些喷出来,好在他捂嘴捂得及时,否则便毁了一桌的菜了。
只见燕晞被呛得连连咳嗽,燕昕则是继续往嘴里夹菜,动作之飞快眨眼间便不见了半盘菜。
偏偏他还边嘴里嚼着菜边口齿不清道:“阿晞快吃啊,别光顾着咳,爹做的菜就是比娘做的好吃多了,娘做的菜简直就像是毒药一样,想到都心肝儿抖哪,快吃快吃,你不吃的话我可吃光了。”
“哥……”燕晞终于咳完了,很是无奈道,“你要是再和大伯学些有的没的,怕是娘就要强行掰断你和大伯的师徒关系了。”
“唔……这个汤也好喝,嗯,阿晞你说什么?”
“……”
“娘要断了我和大伯的师徒关系?不怕不怕,有爹在,娘不会的。”
“……”
“咳咳咳……”这时候已经回到屋里半躺在床榻上的司季夏忽地咳重了几声。
冬暖故坐在床沿上,睨了司季夏一眼,道:“行了,别装了,我不罚你那宝贝儿子就是。”
“咳咳咳——”司季夏前边都是假咳,这会儿倒是真咳了。
冬暖故又再睨了他一眼,本想不理会他,奈何还是不舍,终是伸出手抚了抚他的心口,语气却还是有些冷道:“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还看不出来你这是真咳还是假咳,便白和你做这十几年夫妻了。”
“阿暖,我……咳咳……”司季夏有些着急地要解释。
“好了好了,不用你和我解释,不就是心疼你的宝贝儿子受罚,还以为我看不出来阿昕那小子身上的衣裳与他早晨出门时不是同一件?”冬暖故说着话,从一旁的桌上倒了一杯茶水给司季夏,塞到了他手心里,“阿昕那个皮孩子定是又把衣裳给弄坏了,阿晞帮着他便也就算了,你这个当爹的也跟着凑什么热闹?都多大的人了。”
“来,先把这杯茶喝了,看看你,假咳都变成真咳了。”冬暖故一边面色沉沉地说着司季夏,一边却又帮他抚着背帮他顺着气。
司季夏双颊有些红,喝了茶后也不说话,只听冬暖故又道:“你也不看看你,都把那两个孩子惯成什么样了,不听话做错了事还打不得骂不得了?”
冬暖故似还有些气不过,还伸出食指轻轻点了点司季夏的额头,瞪着他道:“就不怕你这个爹给惯出两个败家子来?”
“不会。”司季夏这会儿回答得斩钉截铁,“阿昕和阿晞都是好孩子。”
“……你儿子在你眼里都是好的。”
“再说我们家里也没有钱财来给两个孩子败不是?怎的会成败家子?”司季夏想要握冬暖故的手,奈何他手里还捧着茶杯,空不出手,他便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冬暖故的手背,浅笑道,“阿暖你说是也不是?”
“你——”冬暖故本是想斥司季夏,可在看到他那双黑亮的眼眸时还是软了语气,一把拿过了他手里的茶杯,又瞪了他一眼,“与冰刃兄相处久了,你也真是愈来愈会耍嘴皮子了,本是说你儿子不得,现下是连你也说不得了。”
“怎会,阿暖想怎么说我便怎么说我,我保证我绝对只是听,不说一句话。”司季夏即刻不笑了,反是一本正经认真的模样,“不,是绝不说一个字。”
“当真?”冬暖故微微挑眉。
“当真。”司季夏抬起手就要起誓。
冬暖故快他一步将他的手打下来,司季夏连忙装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她。
冬暖故终是绷不住脸,笑了起来。
她笑,司季夏便也笑,伸出手将她揽到了怀里来,浅笑道:“好了阿暖,阿昕从小到大都是皮的,便原谅他这一回,阿暖你看如何?”
“你这个爹都这么来护着他了,就算我想罚他又能如何?”冬暖故挨在司季夏怀里,将头轻靠着他的肩,也是浅笑着,“今回就不训斥他了,不过我可说了,下回我可就不买你的面子了,不能让你这么一直惯着护着他们,若总是这般,日后可还怎生得了。”
“是,我的阿暖大人。”司季夏将冬暖故搂得更紧一分。
冬暖故却是又打了一把他的手背,“好了,没事就赶紧起来去吃饭,吃了饭还要教两个皮孩子今日的功课。”
此时此刻,在前往山间小院的山间小路上,有人在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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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母亲与儿子
燕昕与燕晞的那间屋子,与他们年少时比,多了更多的东西,却不再是他们幼时的各种木削小玩意儿,而是各种木剑机甲弩机,屋梁上挂着,地上堆着,便是窗台与桌案上都摆着。
屋里点了三盏灯,照得屋子亮堂堂的。
已是亥时,燕昕与燕晞已与司季夏习过了今日的功课正去溪流里洗了身回来,燕昕一头湿哒哒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正转头笑眯眯地与走在他身旁的燕晞说着什么。
“阿晞,我跟你说啊,我——”堪堪跨进院子,燕昕正要与燕晞说什么时,燕晞忽然用手肘撞了撞他,打断了他的话,只听得燕晞道了一声,“娘。”
燕昕即刻不说话了,甚至有些紧张地看向堂屋的方向,见着冬暖故正站在堂屋外,正盯着他们看。
燕昕立刻也跟着燕晞唤了一声,“娘。”
“回屋来,娘有话要跟你们说。”冬暖故说话时看了燕昕那湿哒哒的头发一眼,后便转身回了屋,往兄弟俩的那屋走去了。
冬暖故一转身回屋,燕昕立刻跳了起来,紧张地指指屋子又用手肘戳戳燕晞,着急地小声道:“阿晞怎么办?娘该不是发现了什么来收我的皮吧?爹这会儿洗身还没回,这可没人救我了啊。”
燕晞默了默,而后一本正经地拍拍燕昕的肩,语重心长道:“哥,没人救你你也要硬着头皮上,好自为之。”
“……不行,娘说了是有话和咱们说,不是有话和我说,你以为没你的事?你必须跟我一起进去,娘要收皮也必须把你的也收了。”燕昕说完话,直接扯着燕晞就往屋里去了。
本还颇有兄长气势的燕昕一进了屋便变得正经了,乖乖地站到冬暖故面前,再和燕晞一起乖乖地各唤了一声“娘”。
冬暖故此时坐在燕昕平日里习书的桌案后,正翻看着他平日里书写的东西。
燕昕一见着冬暖故坐在他的书案后,立刻紧张得身子都绷紧了,连忙着急道:“娘,我那……”
娘可是鲜少会来检查他们的功课的,他方才画的东西还没有收捡!
看着冬暖故一张张慢慢的翻阅着一本缝得厚厚的册子,燕昕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当燕昕以为他被骂无疑时,却见冬暖故只是将那册子合起放回到桌案上,而后才抬眸看向燕昕,道:“先把头发上的水擦了。”
“是!娘!”燕昕一听到冬暖故不是训斥他,立刻高兴地找干棉巾去了,谁知他才一转身,又听得冬暖故道,“阿晞,把你哥今日弄坏的衣裳给娘拿过来。”
燕昕险些栽倒,立刻回过身来,颇为可怜兮兮地看着冬暖故,“娘……”
冬暖故未理会燕昕,也未给燕晞犹豫的机会,只听她立刻又道:“阿晞可听到娘说话?”
燕晞看了一脸苦相的燕昕,才应了冬暖故道:“是,娘,阿晞这便去。”
哥,我是救不了你了。
当燕晞拿着燕昕那件背后开了一条长长口子的衣裳回到已然坐在了床沿上的冬暖故面前时,燕昕的脸耷拉得连头发都没力气擦了。
“娘……”燕昕决定豁出去了,头发也不擦了,在冬暖故拿过燕晞递来的衣裳前蹭到了她身边,挨着她坐下。
冬暖故依旧不理会他,只是垂眸看着衣裳上的那一长条破口子,脸色有些沉,燕昕的眼皮突突跳,还是蹭在冬暖故身边不肯离开,死皮赖脸地又唤了她一声,“娘,别看衣裳了呗,看儿子多好。”
燕晞抿着嘴笑。
冬暖故则终是如燕昕愿地看了他一眼。
燕昕立刻嘿嘿嘿嘿笑,更无赖道:“娘,还是儿子比衣裳好看是不是?”
冬暖故别开眼,依旧对他视而不见,而是又看向燕晞,道:“阿晞替娘把针和线拿来。”
“娘要帮阿昕缝补衣裳!?”燕昕很吃惊,瞪大了眼。
不是吧!?娘要帮他缝衣裳!?
“怎么?不乐意?”冬暖故冷冷一声,睨了燕昕一眼。
“怎么可能!”燕昕立刻笑眯眯的,一把抱了冬暖故的胳膊,竟是无赖地撒娇道,“儿这是受宠若惊,嘿嘿嘿嘿。”
冬暖故不说话,只等着燕晞把针线拿来,却也不将那撒娇黏到她身边来的燕昕给拍走。
十数年过去了,冬暖故的厨艺不见得长进,但针线活还是长进了些,进步不大,却好歹也能缝缝补补衣裳,针脚虽还不至像司季夏及燕晞缝的那般细密,倒也终是整齐了。
只不过平日家里缝缝补补的活儿都是司季夏与燕晞来做,倒几乎用不到冬暖故动手。
燕晞将针线交到冬暖故手里后,冬暖故先是伸手摸摸他的头发,确定他头发上的水都擦干了才对他道:“还是阿晞不让娘操心,去帮你哥擦擦头发,都躺了一肩膀的水。”
“好,娘。”燕晞笑着点点头,走到了燕昕跟前,燕昕笑眯眯地将随意放在头顶上的干棉巾扯下就往燕晞手里塞,而后又继续抱着冬暖故的胳膊笑得讨好道,“娘和阿晞最疼我了,嘿嘿嘿。”
燕晞睨了燕昕一眼,小小声道:“哥,你这么狗腿,娘也不买账的。”
“……”燕昕立刻在他脚背上踩了一脚。
然燕晞反应快,收了脚,让燕昕踩了个空。
“娘,别听阿晞胡说,谁说我狗腿了?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娘你说是不是?”燕昕又笑眯眯地抱着冬暖故暖的胳膊。
冬暖故白他一眼,道:“是大实话么?”
“那必须是啊,娘和阿晞本来就对我最好啊,当然了,爹也对我最好。”燕昕笑得眼睛更眯了。
“阿昕这是同时把我们全家都夸了个遍啊。”冬暖故看着燕昕那使劲往她跟前凑的燕昕的脸,看他那与司季夏长了八分相似但笑起来的模样却偏偏差了无数丈的脸,终是绷不住脸,抬手在燕昕脸上掐了一把,笑道,“你这孩子,你爹生了一张老实巴交的嘴,怎的你的嘴就这么滑?也不知是像谁了。”
“哎呀,娘,可疼!”燕昕连忙抬手捂脸,装出一副吃痛的模样。
冬暖故未撒手,反是更用力地掐了一把燕昕的脸,掐得他哇哇喊叫才松手,一边道:“你可真是和你大伯呆得太多了,性子完全就随了他了。”
“娘就是嫌我太跳脱呗。”燕昕边揉自己的脸边一本正经道,“可是娘你看啊,爹和阿晞温温静静的,娘你又总是安安静静的,咱们家里要是没个人闹闹,那咱们家岂非闷沉沉的了?所以啊,这个重任自然就是儿子我来担起了,娘你说是不是?”
“担起重任就成日不好好做你们爹给你布置的功课而总是画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人儿?”冬暖故挑挑眉。
燕昕立刻接嘴道:“娘你真没眼光,那可不是乱七八糟的小人儿,那可是武功路数,大伯说了,你们女人不懂!”
“嗯?”冬暖故扬了扬尾音。
“错了错了,我说错了,娘可有眼光了,娘要是没眼光的话可就不会嫁给爹了,娘你说是不是哪?”燕昕趁冬暖故变脸前立马改口。
燕晞在帮他擦着头发,听着他这么狗腿的话,又忍不住笑着小声道:“哥,你真狗腿。”
他要是娘,他可不听哥这么狗腿的话。
果然,冬暖故又沉了脸,忽而就变得严肃道:“这么狗腿的话,你以为娘会信?行了,坐好,别老抱着娘的胳膊,娘要帮你缝衣裳了。”
“是!娘亲大人!”燕昕即刻松了冬暖故的胳膊,在她身边坐得腰杆直直的。
这般绷着腰杆坐得直直的燕昕像极了司季夏,惹得冬暖故无奈地摇了摇头,阿昕这孩子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像他爹了,平日里闹腾得也不知像谁。
“阿晞阿晞,帮我擦擦脖子,脖子里湿湿的。”松了冬暖故胳膊后的燕昕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对正帮他擦头发的燕晞道,说得理所当然的。
燕晞便听话地替他擦了擦脖子,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或是不情愿的神色,就像为燕昕做些什么是理所当然似的。
“好了哥。”燕晞替燕昕擦了脖子后摸了摸他的头发,确定头发上的水几乎都拭干了才道。
燕昕连忙站起身,按着燕晞的肩膀让他在冬暖故身边坐下,一边认真道:“那阿晞你坐,我去帮你倒杯温水,你今夜似还未喝过温水。”
“好,谢谢哥。”燕晞浅浅一笑,也不待他伸手,燕昕便拿了他手上那条方才为他擦头发用的干棉巾,甩着出屋去了。
燕晞坐在冬暖故身侧,安静地看着她为燕昕缝衣裳,看她那很是拙劣的针线手艺,心里想着娘的手艺可真是长进得极为缓慢啊……
“阿晞可是在嫌弃娘的手艺了?”冬暖故眼也不抬,温和道。
燕晞微微一怔,而后有些紧张道:“没,没有的事。”
“你们兄弟俩想什么以为娘不知道么?娘可是知道自己的针线活差劲得很。”说到这儿,这才转头抬眸看向燕晞,见着他半湿的头发垂在脸颊边,便抬手替他将头发别到耳后,这才又继续缝补衣裳。
燕晞笑得双颊有些红,“阿晞不会嫌弃娘的。”
冬暖故不由笑了,阿晞这孩子可还真是像极了平安。
燕昕捧了两盏温水笑眯眯地回来了,递了一盏给燕晞,放了一盏在冬暖故脚边的床头小几上,乖巧道:“娘,喝杯温水。”
“嗯,先放着。”冬暖故微微点头。
燕昕拖了张椅子来坐在冬暖故面前,将椅背一侧放在身前,开着腿跨坐在椅子上,双臂而是搭在椅背上,将下巴搭在了手臂上,看着为他缝衣裳的冬暖故,看着看着,只见他眨了眨眼,唤她道:“娘。”
“嗯?”冬暖故只顾低头缝补衣裳,只淡淡地应了燕昕一声。
“儿子发现了一个事情。”燕昕一脸的认真。
“何事?”冬暖故还是未抬眸。
“儿子我呢,发现娘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冬暖故被燕昕的话挑起了些许兴致,抬了眼看他,浅笑着。
“我发现娘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燕昕一本正经地总结着,因为从来他和阿晞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娘没有一件是不发现不知道的。
冬暖故知他的话还未说完,便等着他继续往下说,只见他忽然就摇了摇头,竟是叹气道,“这样不好,女人太聪明,不好不好。”
“哦?如何不好?”冬暖故问。
“当然不好了!做什么都被娘知道然后被收皮怎么可能好!娘要是像小余娘那样笨笨的才好!”燕昕非常满意自己的总结,还嘚瑟地问燕晞道,“阿晞你说是吧?”
“……”燕晞欲扶额,哥,别仗着娘给你缝衣裳了你就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啊……
“燕昕。”果不其然,冬暖故将手中的衣裳放了下来,燕昕立刻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完了完了完了,得意忘形过头了,娘一点他们的大名,就表示绝对没好事了。
可还不待冬暖故说什么,院子里便传来少女的声音,有些着急。
“平安爹爹!婶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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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有事发生
如今的弯弯正值豆蔻年华,与乔小余长得有七八分相像,长得水灵灵的,如乔小余一般瞧着乖乖巧巧的模样,甚是讨人喜欢。
弯弯今日穿了鹅黄色的短褐,看起来就像一只嫩生生的小鸟儿,很是有蓬勃的朝气。
弯弯喜鹅黄色,鹅黄色是融雪最喜爱的颜色,冰刃太过想念他那宝贝师妹,而他与融雪却又远隔着,似是这念女之情无处寄放似的,从弯弯年幼时开始,他不论是在给弯弯挑吃的挑玩的或是挑穿的,都不知不觉地按照融雪的喜好来,从小便穿惯了鹅黄色衣裙的弯弯,自是喜爱上了她爹爹为她挑选的这个颜色。
弯弯知道她有个姑姑,爹爹视为女儿般的姑姑,她与郁润时常听冰刃提起这个姑姑,却从未见过而已。
不过好在的是,弯弯只是在颜色喜好方面随了融雪而已,在性子及各种习惯方面大多都随了乔小余,剩下的一小部分则随了冰刃。
她有乔小余的乖巧,也有冰刃的欢脱,有乔小余的手艺,也有冰刃的功夫。
此时弯弯站在篱笆小院里,有些气喘吁吁,面色还颇为着急。
站在她前边不足半步的是郁润,如今的郁润也长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大少年,眉眼与冰刃长得极为相似,一身暗绯色的短褐在身,手中握着一把暗褐色剑鞘的长剑,站在那儿,仿佛就是年轻时的冰刃出现了一般。
只是郁润较于冰刃来说安静得太多太多,若非他的模样生得与冰刃太过相似的话,只怕说他是司季夏的儿子而燕昕是冰刃的儿子也无人不相信。
就性子而言,燕昕更像是冰刃的儿子。
弯弯这时候正轻轻拍着自己的心口,有些抱怨地对呼吸如常的郁润道:“哥!叫你听我的你不听,照着你记的路走,我们现在才到平安爹爹家!”
“哼,方才在路上你不还是犹豫来着?那下次换你来带路,我才不带路了。”郁润将手中的剑往胸前一抱,昂起下巴,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弯弯很是嫌弃地小声道:“也不知是谁才出门的时候就警告了人家说路上不准多话也不准给指路的。”
“你说什么?”郁润挑挑眉。
弯弯立刻笑着抱上他的胳膊,笑得乖巧讨人喜道:“夸你呢哥,夸你最最聪明了!”
“哈哈哈哈——”弯弯的话音才落,堂屋里便传来燕昕极不给面子的哈哈嘲笑声,“郁弯弯,你哥从来就没有记路的脑子,你还让他带路,就不怕我们家找不到反而把你带进了狼窝里去?”
“哼!要你管!”弯弯一听到燕昕的笑声,非但不和他伙着来笑郁润,反是站在郁润这边替他说话,尽管燕昕说的就是事实且她自己方才的确是在嫌弃她哥来着,只见她将下巴抬了抬,极为不服气道,“我就喜欢让我哥带路怎么了?我哥带我走哪儿我就走哪儿,你说是吧哥?”
“那是!”郁润听得弯弯这么赏脸的一捧,得意得下巴也抬高了些。
燕昕立刻笑得更嘲讽了,还极为嫌弃地看着弯弯,哼声道:“哟,那郁弯弯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怎的不赶紧的找狼窝跳去?”
“你,你才跳狼窝呢!”弯弯被燕昕这么极度嫌弃嘲讽的一噎,气得她立刻跺了跺脚,“我要告诉婶婶,说阿昕你欺负我!”
“呿,真是个女娃娃想法,说不过我了就要告诉我娘,有本事打赢了我,我立刻跪下来给你磕头,怎么样?”燕昕双手叉腰,得意地抬着下巴,就是一副“有本事你来啊”的模样。
“你——”弯弯气得脸都涨红了。
“哥,弯弯是姑娘家呢,哥这么说弯弯可不好。”就在燕昕一脸得意地看着弯弯时,燕晞含着温和的笑跨出了堂屋的门槛。
弯弯一听到见到燕晞,连忙便松了郁润的胳膊朝燕晞跑去,跑到他跟前后连忙抓住了他的手,正要张口说什么时,只听燕昕先抢了话更是嫌弃道:“她是姑娘家?算了吧,有哪个姑娘家像她这么野蛮?顶多就是个熊丫头!”
燕昕说着还不耐烦地摆摆手,满是嫌弃的脸上好像在说熊丫头离我远点似的。
“阿晞哥哥!阿昕他欺负我!”弯弯羞愤地瞪着燕昕。
她在叫燕晞时是欢喜地带了“哥哥”这个称呼,而在叫燕昕时则是直接唤其名字“阿昕”,单单听着称呼,就知道这两人平日里是有多不合。
“瞪什么瞪,再瞪我我可就打你了啊。”燕昕佯装扬起了手。
“阿晞哥哥!”弯弯吓得往燕晞身后一躲。
就在这时,冬暖故也从堂屋里出来了,看也不看燕昕一眼,只是眼神宠溺地看向躲到燕晞身后去的弯弯,慈爱地唤了她一声,“弯弯。”
燕昕立刻迅速地收回手。
弯弯逮着了这个机会连忙对冬暖故道:“婶婶,阿昕他欺负我!”
“那过会儿婶婶替你罚他。”冬暖故想也不想便道,好像弯弯才是她的闺女似的。
燕昕不服气了,连忙道:“娘,到底她个熊丫头是你闺女还是我是你儿子啊?!”
燕昕又瞪向弯弯,看到她那满眼的得意他就觉得恼人。
这野蛮的熊丫头有什么好?居然所有人都向着她,都是一群没有眼力劲的人,哼!
要不看在她是大伯的闺女的份上,这么讨人嫌的熊丫头他理都不理。
燕昕的话才说完,冬暖故便转过头来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哼了一声,转身走到了堂屋前,背靠门框斜站着。
弯弯抬了抬下巴,看着燕昕,笑眯眯的,眼里满是得意。
燕晞也是浅浅柔柔地笑着,替弯弯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
郁润则是在这时候有礼地唤了冬暖故一声,“婶婶。”
冬暖故微微点头,而后温和问道:“弯弯与阿润怎的这般晚还上山来?可是你们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是的婶婶。”本是颇为同情地看着燕昕的郁润,在听到冬暖故的问话时,眼神立刻沉了下来。
本是一脸得意的弯弯也立刻愉快不起来了,与郁润一般的眼神黯然,还带着明显的担心与不安,只听她抢了郁润的话极为着急道:“爹爹已有半个月没有归了,娘心实在放心不下,让我和哥来找平安爹爹与婶婶帮忙。”
“怎的回事?”从溪流处洗了身回来的司季夏手里提着一只木桶还未进篱笆小门便听到弯弯的话,惊得他三步并作一步几乎是冲进了院子里来,很是着急地问,“小弯儿你爹爹怎么了?”
*
冰刃在半个月前离开家,至今未归。
从在水月县安家落户开始至今的十几年,从起初的他还极为经常地让他的冰刃剑出鞘到近几年的他经常嚷嚷着他的冰刃剑就快变成了一块蒙沉的烂铁,为了他的妻子他的一双儿女他的家,他在慢慢让自己退出那会给他的家及他的家人带来不安的腥风血雨的江湖。
如今的他就着他前些年靠他手中的冰刃剑换来的银两开了一间小酒馆与一家小绣庄,日子虽不算太过富裕,但至少过得很平静,是他想给他的妻儿的日子。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在江湖上行走,冰刃这个名号,已在江湖人心中慢慢淡去。
江湖中人无人知道他去了何处,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被仇家杀了云云,只有司季夏他们这少数几人知晓杀手冰刃去了哪儿。
在郁润十岁生辰的那日,江湖上从此再无杀手冰刃,只有郁家酒馆的老板郁锋。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让乔小余为他的每一次离家而坐卧不安了,他的冰刃剑,也锁进了厚重的红木盒子里,盒子锁在他们房中的柜子里。
然,半月前,他忽然打开了那个已经好几年未曾打开的红木盒子,取出了他的冰刃剑,与乔小余说他要出门一趟,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并未与乔小余说是何事,只让乔小余无需为他挂心,只管看好酒馆绣庄及两个孩子便好。
但凡冰刃带着他的冰刃剑出门,乔小余从不会问他是要到哪儿去又是去做什么,即便她会不安会担心,可她知道冰刃不会让她知道的,因为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有关江湖的事情,既然如此,她所要做的,就是照看好两个店及两个孩子,等他回来就好。
而冰刃的每一次离家,都会在他所说的最少的时日内归来,一直如此,从未有变。
然这一次,半个月已过,已是他离开家的第十六日,已经过了他所说的少则半个月。
是以乔小余不安了,她从昨日晨开始便一直站在院门外等,粒米未进,便是水都只喝了几口而已,到了今日午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就那么只在院门外等着。
因为她害怕。
所以她让郁润和弯弯来找司季夏与冬暖故。
司季夏坐在堂屋里听着郁润说的话,眉心微微蹙起,脸色微沉,只静静听着郁润愈说愈着急的话,并未打断他。
待郁润说完了,他也是稍加沉吟后才沉声问道:“你爹爹这回离家前,什么话都没与你们娘说?”
------题外话------
像草泥马一样的师兄哪里去了!
本人在上个章节说了,今天的更新不是早上就是晚上,现在把更新奉上,其实本人真是个有诚信的人,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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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那么讨厌我呢?【新文开更】
“爹离家前可有与娘说什么……?”郁润拧眉细思,只见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爹只是说等他回来,就没别的了,小弯,爹平日里最疼你了,爹离家前可有跟你说什么?”
郁润说着话,看向也在低头认真想着冰刃离家前究竟说了什么话的弯弯。
“让我再好好想想。”弯弯的眉心拧得比郁润的还紧。
“弯弯妹妹慢慢想,别急,大伯不会有事的。”燕晞捧了两盏温茶进了堂屋来,递了一盏给郁润,一盏给了弯弯,柔声道,“你们走了大半日的山路,先喝杯水。”
“谢谢阿晞哥哥。”弯弯接过茶,在手心里捧了一小会儿,未喝,只是垂眸看着杯中浅红褐色的茶水,边回忆边缓缓道,“那日爹爹离家前是抢了我手里的甜茶喝了才出去的,爹爹喝完后很嫌弃地说,‘茶这种东西果然不适合老子,老子这么英俊潇洒的人,只有酒配得上’。”
“……”冬暖故满眼嫌弃,这还真是一千两那种人才会说的话。
弯弯说完这句话,稍稍的沉默后她忽地站起了身,很是激动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爹爹说什么了!”
“说了什么!?”三个少年异口同声。
“爹爹说这次绝对要把小白脸那的好酒喝光!”弯弯激动地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手边的桌子上,荡得杯中的茶水都泼出了大半,只见她盯着郁润,着急道,“哥,小白脸不就是姑父吗?爹成日里老骂‘小白脸个完蛋玩意儿!把老子的宝贝闺女还给老子!’的,娘说过,爹嘴里的小白脸就是姑父的,哥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郁润点点头,爹只要多喝些酒便一个劲儿地骂那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姑父,有时候连带着把姑姑也骂了。
“婶婶,平安爹爹,那爹爹是不是去看姑姑去了!?”弯弯激动又紧张地握了冬暖故的手,眼里晃着不安,“爹爹不会有什么事的对不对?”
“放心,你爹爹本事大得很,一般有事的只会是旁人,你爹爹怎会有事。”冬暖故轻轻拍拍弯弯的手背,声音很是柔和,宽慰着不安的弯弯,说完话后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司季夏。
冬暖故这么一看司季夏,四个孩子便不约而同地一齐看向他,只见他默了默后对郁润与弯弯温和道:“走了大半日的山路,先睡一觉,明晨起来平安爹爹再告诉你们该如何办,放心,你们爹爹不会有事的。”
司季夏的语气虽温和,然却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带了一点不容人说不的味道,不过好在的是郁润与弯弯从小时候开始便异常地信任司季夏,但凡他说的话,他们都会相信,因为但凡司季夏说过的话答应过他们的事,从未让他们失望过,是以他们很是相信他们的平安爹爹。
现下,也一样。
司季夏这么一说完,郁润与弯弯根本什么都不问,甚至连紧拧的眉心都舒开了,只见他们一同点了点头,信任道:“好,听平安爹爹的。”
司季夏温和地笑了笑,随后看向燕昕道:“阿昕,去烧些热水让小弯儿洗洗身子泡泡脚,走了大半日,想是疲乏得很了。”
弯弯一听着是让燕昕去给他烧水,立刻笑着去抱司季夏的胳膊,一边得意地看着燕昕一边开心道:“平安爹爹对弯弯真好!”
“爹,凭什么我要给这熊丫头烧水!?”燕昕不服气得跳了起来,看着弯弯抱着司季夏胳膊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他就牙痒痒。
司季夏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再唤了他一声,“阿昕。”
燕昕立刻蔫了下来,乖乖应声道:“是,爹,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烧水。”
啊啊啊,凭什么所有人都向着那个野蛮的丫头!?就一熊丫头,有什么好的!?
燕昕走出堂屋前不忘凶巴巴地瞪弯弯一眼。
弯弯立刻朝他做了一个鬼脸,笑眯眯的。
燕昕咬牙,行,绝对要找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野蛮的丫头,看她还敢这么得意!
哼!
“阿晞去收拾收拾客房,小弯儿今夜就在客房睡一夜。”司季夏依旧温和。
“好的平安爹爹!”弯弯笑得开心,忽然就松了司季夏的胳膊,朝燕晞跑去了,一边笑道,“阿晞哥哥,我帮你我帮你!”
“不用了,弯弯妹妹是客人,坐着便好了,我自己来便好。”燕晞笑起来的模样与司季夏一样,温温柔柔的,让人看着都觉温暖,与燕昕对弯弯的态度可谓是霄壤之别。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燕昕与弯弯就变成了死对头,逢见面就吵,没少哪一次没有唇舌之战的,若非弯弯是姑娘家,又是妹妹,只怕这两人早就打起来了。
燕晞一直想调解这两人直接的关系,奈何非但没有成效,这两人看对方反是愈加的不顺眼,燕晞便只好作罢,随他们去了。
而弯弯虽然很是讨厌燕昕,却非常的喜欢燕晞,她喜欢温柔的燕晞,喜欢总是什么都让着她的燕晞,喜欢在她小时候就经常背着她到处去玩儿的燕晞,她像喜欢她自己的亲哥郁润一样喜欢燕晞,而燕晞于她来说,就像亲哥哥一样,甚至比她的亲哥还要迁就着她。
这就使得弯弯每一次见到燕晞都喜欢往他身边黏。
这会儿只见她挨在燕晞身侧,半撒娇道:“那我去阿晞哥哥屋里看看,我要看阿晞哥哥画的画和写的字!”
“小弯胡闹!”郁润一把揪了弯弯的衣领将她从燕晞身边扯开了,轻斥她道,“阿晞和阿昕的屋是你一个姑娘家随便进的吗,别胡闹。”
“不打紧的阿润,弯弯想看便让她去吧,我和我哥的屋子倒没什么进不得的,还没那么多讲究。”燕晞见着弯弯一脸的委屈,便对郁润道。
弯弯立刻挣开了郁润拎着她衣领的手,又扑到了燕晞身边,抱着了他的胳膊,有些得意道:“哥你看你看,阿晞哥哥都不介意,就你说我!”
“阿晞,你别老惯着她,不然她就要真的变成阿昕说的野蛮丫头了。”郁润很无奈,在家里爹宠着惯着弯弯就算了,到了这儿平安爹爹和婶婶还有阿晞也是宠着她的,果然当闺女的待遇就这么不一样!?
弯弯冲郁润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不服气道:“哥你胡说,平安爹爹和婶婶还有爹爹都说我像娘一样乖巧的!”
“弯弯妹妹确实很乖巧的。”燕晞很给弯弯面子。
“……”郁润决定沉默。
司季夏与冬暖故看着这三个孩子有说有笑的进了燕晞与燕昕那屋,他们本是笑着,然待孩子们都回了屋后他们便不笑了,冬暖故转头看向司季夏,轻声道:“有什么事回屋说吧,别让孩子们听到了。”
“嗯。”司季夏微微点点头。
这个夜里,燕昕与燕晞那屋闹得很晚,几乎都是燕昕与弯弯争吵的声音。
冬暖故与司季夏也不管他们,虽他们玩闹。
此时燕昕正一脸嫌弃地将弯弯推出屋,一边不耐烦道:“你,赶紧滚蛋到客房去,别搁着这儿碍事,我看见你就莫名的牙痒痒。”
“你凭什么推我!这儿又不只是你的屋,阿晞哥哥也在这儿住呢!”弯弯双手紧抓着门框,就是赖着不走,“再说了,我在这儿看阿晞哥哥的字和画,又是看你那些木头做的破烂玩意儿!你干嘛推我!”
“看你不顺眼当然推你了!不推的人绝对是傻子!”燕昕掐了一把弯弯的手腕,弯弯吃痛地缩回手,燕昕趁着机会砰一声用力将门关上了。
弯弯看着关起的门上那正在摇晃的一只木头小鸟儿,有些怔怔,眼眶有些红,恼道:“阿昕你,你欺负人!”
“哼!”燕昕拍拍手,理都不理被他关在了门外的弯弯。
“哥……”燕晞看着被燕昕甩得连门框都在震动的门,很无奈,可见他是有多厌烦弯弯,“弯弯可是大伯最爱的闺女,你就不怕大伯回来了打你?”
“哼!”燕昕用了哼了一声,连燕晞也不理会了。
郁润正在看燕昕做的机甲看得正上瘾,完全就不管他的小弯妹妹是不是又被燕昕欺负了。
燕晞心里轻叹一口气,走到了门后,打开门,瞧见弯弯正站在门外吸鼻子,眼眶红红,委屈极了,偏偏就不肯哭出来。
“来,弯弯妹妹,阿晞哥哥陪你到客房去,不用理会我哥的,他一直以来就是这性子,嗯?”燕晞温柔地说着话,将屋门轻轻带上了,再轻轻揉了揉弯弯的脑袋。
弯弯乖乖地跟在燕晞身后走了。
今夜月色很好,照在小院里,将小院照得亮堂堂的。
燕晞想让弯弯开心些,便问她道:“弯弯妹妹可觉得饿了?若是饿了,阿晞哥哥给你煮你喜欢吃的甜酒蛋?”
“阿晞哥哥,我不饿,才刚刚吃饱呢不是吗?”弯弯低着头,眼眶还是红红的,声音低低的,完全没了她方才还与燕昕吵闹的劲儿。
燕晞又正继续想着什么能让弯弯笑一笑时,只听她好似伤心一般的小小声道:“我真的很野蛮很不好吗,阿昕哥哥为什么就这么讨厌我呢?”
燕晞似微微一怔,定定看着难过的弯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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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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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3、嫁不出去
弯弯睡下之后不久,燕昕与燕晞那屋也熄了灯。
夜很静。
这本不是个好眠的夜,可这一夜里,四个孩子都睡得很熟,是以他们自然就没有发现他们都睡下后司季夏与冬暖故从屋里走了出来,走到了院子里。
冬暖故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正站在院子里帮司季夏理了理衣襟。
今夜的司季夏与平日里的他不一样。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短褐,本很是随意梳绑起的长发此时梳得整整齐齐的,于头顶高高地绾成一束,他的左手上拿着一张木制的无脸面具,他那本是空荡荡的右边袖管,此时竟不是空空瘪瘪的,而是饱和的。
他的右边袖管里,有手臂!
冬暖故边替他理着衣襟边轻声道:“孩子们醒起时可能够回来了?”
“嗯。”司季夏朝冬暖故微微凑近,低头在她眉心轻轻吻了一口,温柔道,“别担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冬暖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再别了别他那垂在脸颊边的头发,浅浅笑了笑,“去吧。”
司季夏往后倒退一步,转身,冬暖故只觉面上有一阵风卷过,她手中灯台上的火苗猛地一晃,不过眨眼的瞬间,院子里便只剩下冬暖故一人,已不见了司季夏的身影。
冬暖故在院子里定定站了片刻,这才转了身。
然她没有回她与司季夏的那屋,而是先到客房看了弯弯再去看了燕昕他们,看着他们睡得很熟,才又轻轻带上门出了屋,到了院中的石磨上坐。
平安在给孩子们准备的夜宵里稍微放了些安神药正奏效。
冬暖故坐在石磨上,本是沉着脸,沉着沉着,忽而不由得自己笑了起来。
可真是平静的日子过得太久了,平安不过是离家一夜而已,她竟就觉得不安了。
还有那个一千两,大概也是安静日子过得久了,不找些事怕是觉得心痒痒。
“呵呵……”冬暖故抬头看着墨色苍穹中明亮却不完整的银月,轻轻笑出了声。
从他们到小希山至今,日子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当初的几只小猴子也都长大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
冬暖故睡不着,这在院子里一坐便坐了许久,她想了很多事情,想到了她刚嫁给司季夏时候的事情,想到他们到北霜国后所经历的事情,想到司季夏忘记她的那些日子里的事情,想到了燕昕与燕晞一天天长大的事情……
直到她觉得夜太凉,想着要回屋披件衣裳时,她发现天色已有了要亮的迹象。
她竟独自在这儿坐了一夜。
冬暖故又是浅浅笑笑,回屋拿了件薄外衫来披上后又出了屋来,走去了厨房。
她要给孩子们准备早饭了。
孩子们醒来时,平安应是回来了。
*
燕晞醒来时,天已经很是明亮了,明艳的阳光错过窗户漏进屋子里来,亮得有些刺眼。
窗台上摆着一只计时用的沙漏,是燕昕八岁时在一个烦闷的雨天做的,在窗台上一摆,便是摆上了好几年。
沙漏显示的时辰已是巳时。
燕晞有些不相信,因为自他懂事以来,他就几乎没有在超过辰时起床,是以他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眼沙漏。
的确是巳时。
燕晞边穿衣边伸手去推还在床榻上睡得正香的燕昕和郁润,边推边道:“哥,阿润,快些起了,已经巳时了。”
因着燕昕睡着时好动,原本他们年幼时的床榻已不能满足燕昕睡着时在床上翻来滚去,在燕晞第五次被睡着的燕昕从床上踹到床下时,燕晞当夜就把他揪醒起来,极为严肃认真的说这床必须换,换大的。
于是次日天明后,燕昕便直窜深山里,伐来木头,于次日入夜时就钉好了一张是原来的床两倍宽大的床,也因为这张床,燕昕把他们的家都翻整扩建了一遍。
如今这张床榻莫说能塞下燕昕兄弟及郁润三人,怕是塞上五个大男人都不成问题。
是以但凡郁润到得这山间小院里,从来都是与燕昕兄弟睡一床,一来是床榻足够宽大,二来是他们窝一起能叨叨他们少年间的各种话。
燕晞拍拍燕昕后,只见燕昕打开了他的手,翻了个身,将腿搭到了睡在里侧的郁润的身上,继续睡。
燕晞也未显不耐烦,继续推推他俩,将声音扬高了些,“哥,该起了,你再不起的话,娘该进来叫你起床了,到时你可别说我没叫过你啊。”
燕晞这话音才落,燕昕立马蹦坐了起来,紧张地朝燕晞身后张望,急急道:“娘呢娘呢,娘在哪儿!?”
燕晞见着燕昕醒了,便继续穿好他的衣裳,看到燕昕被吓到的模样,他不由笑了,道:“我说哥要是还不起的话娘就要进来叫哥起床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娘又亲自出马来叫我起床了。”燕昕连忙拍拍自己怦怦跳着的心口,吁了一口大气道,“好险好险。”
被娘亲自叫起床可不是好玩的,他宁愿少一晚不睡觉,也不要被娘亲自叫起床。
上上一次娘来叫他起床,他被罚在院子里蹲了整整三个时辰的马步!上次是抄了五个时辰的经书!
经书!
他发誓,再也不要被娘叫起床!
“阿晞阿晞,你穿好衣裳了赶紧出屋看看娘是不是在准备着要怎么罚我了。
准备着要怎么罚我了。”燕昕这一被惊醒就完全没了睡意,抓了堆放在床头小几上的衣裳边急急忙忙地往身上套边对燕晞道。
燕晞已在绑腰带,听了他的话即刻点了点头,边朝屋门走去边对燕昕道:“那哥你等等我,我先去看看情况。”
燕昕用力点了点头。
燕晞轻手轻脚地出了屋,燕昕立刻转头去看还在床榻上睡得还不知醒的郁润,随之用脚去踹他,边踹边嫌弃道:“猪阿润,你赶紧的起起起,还睡什么睡,赶紧起来找大伯去。”
“嗯……”郁润被燕昕踹得将惺忪的睡眼睁开了一条缝儿,一副没睡够的模样。
燕昕又踹了他一脚。
这一脚带了点力道,直把郁润的瞌睡虫全给踹跑了。
醒过来的郁润想起了他还要找他们爹爹的,连忙飞快地穿了衣裳,连头发都顾不着梳理便冲出屋去,正好撞着要进屋来的燕晞。
还未听到燕晞说话,郁润便先听到了弯弯脆生生的声音,“哥!”
“弯弯,阿晞。”郁润看了已穿戴整齐朝他走来的弯弯一眼,再看向面前的燕晞,着急的问道,“阿晞,平安爹爹他……”
“阿润别着急,娘唤我们洗漱好到厨房里吃些东西,而后爹会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燕晞瞧着郁润一脸的紧张,语气不由得放得柔缓。
弯弯在这时上前来拉了郁润的手,倒退着步子将他往院子的方向拉,一边道:“哥你头发好乱,我帮你梳梳。”
“哎,好。”郁润挠了挠自己乱蓬蓬的头发,任由弯弯将他拉走了。
因为于郁润而言,他最不会的就是给自己绑头发,八岁以前的他都是由乔小余帮他洗头梳头绑头发,八岁以后便是由弯弯代替乔小余来做这个事情,以致于郁润完全不会打理自己的头发。
弯弯将郁润拉往院子的时候,燕昕正好嘴里叼着束发带,双手正举着将头发梳起,听到弯弯的话,他立刻嫌弃郁润道:“阿润,你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不会自己捆头发,你丢不丢人哪?”
“要你管!”郁润的话音还未完全落,弯弯便立刻顶回他道,“有我在,我哥才不需要自己会绑头发,我帮我哥绑,哼!”
燕昕一见着弯弯就觉得莫名的厌烦,再看她抬着下巴一副得意的模样,他就更觉厌烦,这就使得他对弯弯的语气根本就和善不起来,非但不和善,都可谓是针锋相对了,只听燕昕嫌弃地冷哼一声,嘲讽道:“有本事你给你哥梳一辈子头。”
“我就给我哥梳一辈子头又怎样,干你什么事!”弯弯瞪着眼里又是嫌弃又是嘲讽的燕昕,气鼓鼓的。
“当然不干我的事,我还要企盼着你这个野蛮丫头的事情最好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燕昕哼笑一声,将手中的梳子抛给了燕昕,一边绑着头发一边朝弯弯走去,走到她身边时停下了脚步,看着她笑眯眯道,“那你就一辈子别嫁人了,就守着你哥,给他梳一辈子头吧啊。”
燕昕说完,擦着弯弯的肩先朝院子里的厨房方向走去,才跨开脚步又转过头来笑着补充道:“哦,不对,就你这么个野蛮丫头,想来也是嫁不出去的,就等着在家变成老姑婆吧。”
嘲讽完弯弯,燕昕觉得心情大好。
“你,你,你——”弯弯气得涨红了脸,眼眶又是红红的,气得纤瘦的身子都在微微发着颤,瞪着燕昕,想要说什么,却又气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小弯别听阿昕胡说,谁说我们小弯嫁不出去的?”郁润连忙给燕昕收拾他捅出的烂摊子。
“弯弯妹妹……”燕晞看着眼眶红红却紧咬着下唇硬是忍着不哭出来的弯弯,正要说什么,却见得弯弯低头抬手将眼睛一抹,很快又抬起头来。
她再抬头的时候她在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对郁润笑道:“哥,我帮你梳头。”
郁润疼惜地揉揉弯弯的脑袋,温柔道:“我们小弯是最好的女孩儿了,再过两三年一定有很多人要争着取小弯回家的,阿昕的嘴就是喜欢胡说,别听他的。”
“哼,我才不理他,我就是守着哥一辈子不嫁又怎么了,他管得着吗他,哼!”弯弯很是恼怒,也很是不服去。
“胡说。”郁润忙轻斥了弯弯,斥完又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忙又缓和了语气道,“有谁个姑娘家不嫁人的?这话可不能乱说的啊小弯,还有,你千万别守着哥一辈子不嫁啊,这样的话哥罪过可就大了。”
“哼,哥不要我,那我就守着爹。”弯弯不服气地又哼了一声,“我要是不嫁,爹也不会骂我的。”
“……”
“哎呀哥,你赶紧坐下来让我帮你梳好头发啦,你洗漱好后我们就一起去听平安爹爹说话,我们现在是要赶紧找到爹爹,可不是先来担心我嫁不嫁啦。”弯弯按照郁润的肩膀,让他在院子里摆放着的一张小竹凳上坐了下来。
燕晞则一直在看着弯弯。
除了燕晞,没人注意到她笑着的眼睛深处藏了难过。
可燕晞并未说什么,而是转身洗漱去了。
早饭是绿豆糖水和肉馅包子。
这是冬暖故在天还未亮时便开始做的。
过了十几年,冬暖故的厨艺虽不见多长进,但她做得最好的便是蒸包子与熬绿豆糖水。
她煮的绿豆糖水是燕昕最喜欢吃的。
燕昕现下已经喝了三大碗糖水,吃了八个肉包子,待他吃下第十个包子时,他终于放下了筷子。
司季夏此时坐在堂屋里,已换了昨夜的衣裳与发型。
他的面色有些发白,还有些轻咳。
冬暖故站在他身后,为他轻抚着背。
见着四个孩子走进屋来,冬暖故声音有些沉道:“坐下了,你们爹爹有话对你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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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4、上路
小希山下,水月县外,有四匹健马正夯土官道上奔跑,喧嚣起一阵黄尘。
只听骑着一匹黑马跑在最前边的身穿黑色短褐的少年正愤怒地冲位于他左侧稍后方的灰衣少年嚷道:“凭什么我们三个男的去找大伯还要带上一个累赘!?凭什么那个累赘一定要扔给我!?”
这正愤怒地大声嚷嚷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燕昕,灰衣少年则是燕晞。
另外两人,便是郁润与弯弯。
弯弯虽才十三岁,骑术却不差,且她骑着的白马个头较少,正好适合她骑。
燕晞听着燕昕嚷嚷,只是浅浅笑了笑,道:“爹和娘特意叮嘱了这一路上由哥来照顾弯弯妹妹,哥你这会儿嚷嚷也没办法不是?”
燕昕一脸的愤怒,又正要说什么时,本是驾马位于后边的弯弯冲了上来,怒瞪着燕昕,大声道:“燕昕你说谁是累赘!?”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燕昕一瞧见弯弯,火气就更大,直接瞪着她,丝毫不给面子道,“说的就是你,累赘,包袱!”
“你——”弯弯又被燕昕的话气得脸色涨红,燕晞瞧着她,担心她又被燕晞气得眼眶红红,连忙出声缓和气氛道,“弯弯妹妹理会我哥的话,弯弯妹妹怎会是累赘。”
然,燕晞的话还未说完,燕昕就立刻道:“阿晞你边去,别老出来帮她说话,她就是个累赘,大大的累赘!”
“这……”燕晞看着火气冲天的燕昕,再看向眼眶已有些发红的弯弯,对她道:“若不这样,弯弯妹妹跟我一道吧,路上由我来照顾弯弯妹妹。”
燕昕一双本是黯沉的双眼立刻亮了起来。
谁知竟听得弯弯道:“不了阿晞哥哥,谢谢阿晞哥哥关心我。”
燕昕一听到弯弯竟然拒绝了燕晞,他立刻转过头去怒瞪弯弯,只见弯弯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小巧的下巴微微昂起,她没有哭,反是一副颇为得意的模样。
只听她笑眯眯道:“燕昕,你愈是觉得我是包袱是累赘,我就愈要跟着你,气死你,哼!”
燕昕一愣,竟一时忘了赶马。
燕晞则是笑了,笑得颇为高兴的模样。
弯弯驾马继续往前,边走边头也不回地对燕昕大声道:“平安爹爹和婶婶说了,这一路上由你照顾我,若是路上你欺负我了或是扔下我不管了的话,后果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的,当然了,你要是欺负我的话,我也可以告诉我爹爹,让他把你这个就会欺负我的徒弟扫地出门。”
弯弯说完,还不忘转头看向在她身侧的燕晞,笑问道:“阿晞哥哥,是不是这样?”
燕晞也笑着回她的话道:“正是如此。”
哥这回是不想带着弯弯妹妹怕都是不行了。
“郁弯弯!”燕昕从怔愣中回过神,怒瞪着前边得意的弯弯,突然怒吼了一声。
弯弯当做什么都没听到,只高兴地和燕晞说着什么继续往前驾马。
此刻与燕昕距离最近的是郁润,就在他前边五六步的地方,听着燕昕着愤怒的一声嚎,他转过头看着燕昕,也笑了,道:“阿昕你就认栽认怂吧啊,不管是和你爹娘斗还是还和我爹斗,你都斗不过的,就老实带着小弯吧。”
“……”本还怒火冲天心想着这路上一定要好好教训一回得意的弯弯的燕昕,一听到郁润这么一针见血的话,他的一腔怒火就被一盆冷水浇熄了。
谁知郁润还补充道:“千万记着别欺负小弯啊,你成日和她作对,你要是把她欺负了,她绝对会告诉你爹和你娘的,尤其是你娘。”
“……”燕昕已完全蔫吧,心里对弯弯正愤怒地咬牙切齿,忽地一甩马鞭,这一鞭在马屁上抽得极为用力,好像他这是将身下马匹当做弯弯来抽了一样。
马匹吃痛,撒蹄子猛地就往前冲,冲过弯弯与燕晞之间,扬起一阵浓浓的黄尘,也险些将弯弯的马匹撞倒。
“咳咳咳——”弯弯被这一阵黄尘呛得直咳。
前边燕昕在大声嚷道:“阿晞你给我过来!”
燕晞转头看向弯弯,也是轻轻咳了几声,后才道:“弯弯妹妹先在这儿等等,待这尘泥过了再往前,我先上去看看我哥唤我何事。”
“好的阿晞哥哥。”弯弯边咳边点点头,神情与语气都乖乖巧巧的,与面对燕昕时完全不是一个样。
道路前方有岔路,燕昕在岔路口拉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随之翻身下马。
燕昕停,燕晞便也跟着停了下来,亦下了马,有些不解地看着燕昕,问:“怎么了哥?”
“这儿是岔路了,我们要在这分头走了。”燕昕看了身侧的岔路一眼,才又回过头来看向燕晞,本是一副怒冲冲的神情,现下却变得很是平静,甚至还有些严肃。
“嗯,是的。”燕晞微微点头,依旧不解,“哥有事?”
“哥能有什么事?哥有什么事你是不知道的?现下最头疼的事不就是那个野蛮的丫头的事情?”燕昕微微拧了眉,一说到弯弯他就觉得心烦。
“哥可莫欺负弯弯妹妹才是。”燕晞有些不放心。
“哼!”燕晞用力哼了一声,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伸出手,替燕晞拍了拍他肩上的灰尘,问道,“该带的药都带了?”
“嗯,都带着了。”燕晞又是微微点头。
只听燕昕又道:“这是阿晞第一
又道:“这是阿晞第一次离开水月县。”
燕昕的神色很严肃,语气很正经。
燕晞却是浅浅笑了,道:“哥不也是第一次离开水月县么?”
他知道哥想说的是什么。
“你和我能一样?”燕昕瞪了燕晞一眼,“我身体壮实得像头牛一样,你像我一样吗?”
燕晞还是浅浅笑着,“我的身子近几年来也硬朗了许多了。”
“路上当心些。”燕昕眼里流露着不放心,轻轻拍了拍燕晞的肩头,如长辈般叮嘱道,“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的哥。”燕晞又微微点了点头,对燕昕关心道,“哥也一样。”
燕昕虽只比燕晞早出生两刻钟,就年纪而言,他与燕晞根本无什么差,可从小到大,他都将自己当做兄长,不管是何事,你都会护着燕晞,有好的东西都会先让着他这个从小身子就不大好的弟弟。
他从来都将他自己当做比燕晞年长了三四岁。
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水月县,且这路上他们并不共路,这如何能不让他替燕晞的身子挂心。
“阿润。”燕昕对燕晞说完话,转头看向了也已经站在了身旁的郁润,沉声唤了他一声后瞪着他道,“替我照顾好阿晞,回来要是让我看到他哪里不对劲,我就揍死你。”
“行了阿昕,你不说我也会替你照顾好阿晞的。”郁润也回瞪燕昕一眼,也严肃道,“阿昕你也照顾好小弯,别欺负她,你要是把她欺负了,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一定要揍你。”
燕昕不耐烦地摆摆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别一个二个的护着她,真像我会吃了她一样。”
燕昕一说到弯弯,又立刻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便又凶煞煞地瞪了弯弯一眼。
郁润在这时抬手轻轻揉了揉弯弯的脑袋,无奈又关心道:“让你跟着哥你不跟,便由着你了,好好跟着阿昕,千万别胡闹,知道吗?”
“知道了哥。”弯弯听话地点点头,乖巧得像只小兔子,哪里有燕昕说的野蛮模样。
“行了行了,你俩赶紧走吧啊。”待得郁润收回手,燕昕立刻催促他与燕晞道,“我看着你俩走了我再走。”
没人反对燕昕的话,因为在其余三人眼里,他的确是大哥。
弯弯看着驾着马愈来愈远的郁润与燕晞,眼眶有些泛红。
待得再瞧不见他们的身影了,燕昕才转头看了一眼弯弯,而后翻身上马,极为嫌弃道:“怎么,不舍得?要哭了?那就要么立刻追上去,要么立刻掉头回家去。”
“你那只眼睛看见我要哭了!?”弯弯抬头瞪了已经坐在马背上的燕昕一眼,也登上了马,还嘴道,“我是出来找我爹爹的,凭什么要我回家去?就你们男的去得我就去不得?”
“野蛮丫头片子一个,凑什么热闹,你以为这出来一趟是闹着玩?”燕昕虽然憧憬着冰刃曾说过的江湖,但他也始终记得冰刃说过的“江湖不是儿戏”这句话,他清楚地知道江湖绝不是个能让人玩耍的地方,那是个腥风血雨的地方,稍有不慎便会有性命危险的地方。
所以他才不放心燕晞与郁润。
“哼,反正我就跟着你。”弯弯很是不服气,竟是不理会燕昕,兀自甩了马鞭先往另一条岔路去了。
他们所走的这一条岔路,通往的是东陵郡。
燕晞与郁润走的那一条,则是通往北霜国。
想要找到冰刃,就必须去这两个地方。
这是司季夏出去一夜得回的消息。
他本欲自己去找冰刃,是冬暖故拦下了他,才转而让孩子们去。
而不放心的,又岂止是燕昕而已。
最为担心的人,怕不是乔小余,而是司季夏。
自四个孩子离开小院后,他就一直未坐过,尽管冬暖故已是好几次让他躺下歇歇。
“平安。”冬暖故倒了一杯温水,捧到了正站在院外桃树下望向山下方向的司季夏,温柔道,“喝杯温水,回屋坐下吧,你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了。”
司季夏接过冬暖故递来的温水,面上尽是不放心,道:“阿暖你说,孩子们现在该走到哪儿了?”
“……”冬暖故很无奈,答也不答司季夏问题,夺了才塞到他手里的杯盏,抓起了他的手,拽着他将他往院子里拉,拉着他进了堂屋,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在凳子上坐下。
司季夏一坐下,冬暖故才又将杯盏往他手心里塞,语气不善道:“喝水。”
“阿暖……”司季夏有些不解地看着冬暖故。
只听冬暖故沉了一分,重复道:“喝水。”
司季夏即刻不出声,低头便喝水,喝完了才又抬起头来看冬暖故。
冬暖故拿了他手里的空杯盏,放到身边的方桌上,继而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他的手,这才温和道:“不用替那几个孩子这么担心,他们已经长大了,是该让他们出去走走了,你和冰刃兄教出来的孩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总觉得孩子们还没有长大而已。”司季夏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浅浅笑了笑。
是啊,孩子们都长大了,只有他总以为孩子们还小。
“不过小弯儿……”司季夏又疑惑了,很是不解,“阿暖怎的让阿昕带着小弯儿,阿昕那孩子,该欺负小弯儿了才是。”
冬暖故不语,只是定定看着司季夏,看得司季夏有些愣愣,有些讷讷道:“阿暖怎的这般看着我?”
却见冬暖故忽然笑了,伸手在司季夏的额上点了点,笑道:“说你傻木头还真是傻木头,好了,不与你说了,你快些回屋躺下歇着,昨夜一夜未睡,该累坏了,我也该去水月县陪陪小余妹妹了。”
“我陪阿暖去。”
“不用你陪,你快去歇着。”
“我不放心阿暖。”
“……”
“还有,阿暖方才为何要说我真是傻木头?”
是他问得不对?
他问得并无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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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路上有停留
北霜国地广,接壤了南蜀国的整个西面与北面,水月县位于南蜀国西面与北霜国的交界之处,绵长的小希山就横亘在北霜国与南蜀国之间,而北霜国王城云城则是在地处正北方。
燕晞与郁润所去之处便是北霜王城云城。
而由水月县去往云城,直往北上方向走是用时最少的途径,因为北去之路平坦宽广,较其余由南蜀国入北霜国的道路都要平坦宽敞上许多,燕晞与郁润这趟出来赶时间,是以择了直往北上的道路走。
走这条路,会经过一个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游城。
游城这个地方,既不属北霜国管制,亦不在南蜀国管辖范围内,此处更是无官府县衙,此处可行所有不法之事,可容任何不法之徒,是以这个地方在世人眼中只有一个字评判——乱。
不过游城这地方虽然三不管,却是有一座城主府,城中的所有人可以不服从北霜国及南蜀国的律法管制,却唯独无人不敢听从城主府的命令,游城之所以能在北霜国与南蜀国之间立定数十年而不被其兼并,便是因着这城主府,是以城主府的话,试问谁人敢不听?
只是这城主究竟为何人,游城中人从无人知,便是其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无人知晓,众人只知这城主姓游,其余的,便无人知晓了。
而这城主府大门,已经有整整一年半不曾打开过,哪怕是开上一条缝儿,都未有,在以往的每一年,尽管这城主府的大门常年紧闭,却也有打开之时,只是但凡城主府们大开,游城必见血光,然在去年整整一年里,城主府们竟是从未打开过!
这是在游城从未有过的事!
游城虽然乱,可那些聚到此处来生活的贫苦百姓几乎不曾招到歹人所扰,这全是倚赖了城主府,可去年城主府门整一年的紧闭,让那些几乎不敢对寻常百姓滋事的歹人或不法之徒从今春末开始向寻常及贫苦百姓伸出了手,或抢其闺女,或毁其田地,或占其屋房,或杀其夫家,可谓是无恶不作,城中几乎日日能听到百姓的哭喊之声,游城开始变得如建城之初那般混乱。
燕晞与郁润本只是打算从这游城边上的夯土道路而过直去往云城,可还未经过游城边上,燕晞便改变了主意。
“阿润。”燕晞稍稍扯紧了马缰,唤了与他并行的郁润一声,郁润便也扯紧马缰放缓了速度,转头看向燕晞,不解地问,“怎么了阿晞?”
“没事,只是想与你说你先往前去,我稍后再赶上你。”燕晞说得极为认真。
“阿晞你想做什么?”郁润一听燕晞的话立刻蹙起了眉,先是深深的不解,随之又大悟,惊道,“阿晞你不是想到游城里去吧!?”
却见燕晞微微点了点头,依旧认真道:“嗯,想去里边看上一看。”
“你疯了?来的路上你我都听说了如今的游城可谓是乱得很,你去做什么?”郁润极为诧异。
“前边瞧见一位大爷坐在田埂上哭,总觉得心中有些堵,便想到城里去看上一看。”燕晞说这话时并未看着郁润,而是转头看向游城的方向,看向远处拢在一片绿树之后的高高城墙。
郁润也随着燕晞的目光看向游城的方向,先是沉默,似在沉思什么,而后才道:“那我陪你过去走一趟。”
“不用了,你往前去,不能耽搁时间,我只过去走一遭便即刻赶上你,若是迟些还未见我赶上,你也只管往前走,莫用等我。”燕晞拒绝了郁润。
听着燕晞这么说,郁润着急了,“这怎么可以!?我怎能自己先走而把你留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郁润这是果断地不同意。
燕晞听着郁润这着急的话却是笑了,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笑道:“阿润,你何时变得像我哥一样了,总觉得我还是个孩子需要人时时刻刻在旁照顾?莫忘了,我可还是比你年长的。”
燕晞心中有些无奈,他不过是身子稍微差些而已,怎的人人都将他当成弯弯妹妹那般来疼着护着。
“可是——”郁润还要说什么,却被燕晞打断了,“论身手,我可不在你之下,放心,我不会有事。”
燕晞说完话,便用力甩了手上的马鞭,用力抽在了马屁上。
只不过他这一鞭子却不是抽在他身下的马匹身上,而是抽在了郁润身下那匹马的马屁上,马儿吃痛,撒蹄就朝前狂奔。
只听燕晞朝震惊不已的郁润大声道:“阿润放心,稍后我便会赶上你的!”
郁润扯着缰绳本是要勒马,但他终是没有勒马停下,而是见得他转过头来冲燕晞大声喊道:“阿晞你自己千万要当心些!”
燕晞朝他浅笑着摆摆手。
郁润深深地叹了口气。
谁让他年幼来着,兄长的话根本就由不得他来反对,除了由着阿晞去,他还能怎么办?哎!
不过,依阿晞的身手及聪慧,应不会有得什么事情才是。
先走着,若是见不着阿晞赶上来再说。
燕晞停在那儿,直至看到郁润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才调转马头,朝游城的方向去。
只是在他转身之时,他不笑了。
他又想到了方才见到的坐在田埂上哭泣的庄稼老汉,黝黑的皮肤,布满了沟壑的脸,浑浊的眼泪淌过那满是沟壑的红黑脸膛,让人看着便觉悲伤。
若非
悲伤。
若非太过悲痛的事情,又怎会使得这样一位可怜的老农如此哭泣,那黯哑的哭声,砸在人心上,让人心闷得很。
而这一路朝游城走来,所见的悲伤哭泣之人,又岂止这一位可怜老农而已。
所以他决定到游城去看一看。
他本可以像阿润一样只是从这儿经过而已,因为他们还有紧要之事要做,可他实在做不到就这么什么都不做便离开了。
若是他就这么什么都不做便离开的话,他的良心,会不安。
尽管只以一个他,应当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而若是不去,又怎知他是否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盛夏炎炎。
**的日头照在游城中,烤得可以。
城中行人寥寥,因为全都聚在酒肆里茶馆里,路上虽不见行人,却闻得从路旁酒肆茶馆里传出来的喧闹声,夹着只有粗壮大汉才有的震耳笑声,偶尔还有刀剑兵戈相碰的声音。
这样的喧闹声,明明该是热闹的街道,可现下,偏偏不是。
气氛怪极了。
就在这气氛怪极了的游城中,走来了一名披麻戴孝的年轻姑娘。
姑娘年纪约莫十五六,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佳人倾城,迷了人眼。
姑娘所经之处,本是喧闹不已的酒肆茶馆煞时安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全都定定盯着这姑娘看。
然姑娘却是低垂着眼睑,谁也不看,只是看着她怀里抱着的一块长木牌。
木牌上似乎刻着字,却不知刻着的是什么字,因为被姑娘宽长的衣袖遮挡住了。
姑娘的眼眶很红,显然是堪堪哭过。
见着这姑娘的人,有的人看直了双眼,有人惊得张开了嘴,有的狠狠咽了口唾沫,有的则是连涎水都流了下来。
姑娘走到了一家方才人声最为热闹的酒肆前停了下来,而后见着她将挡在身前木牌上的依旧拿开,与此同时,她竟是对着酒肆……跪了下来!
那木牌之上,赫赫然刻着四个大字。
卖身葬父!
本因姑娘的出现而静寂无声的周遭忽地就热闹得恍如炸开了锅!
“哎哟喂!这么漂亮的小娘们儿老子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垂涎夸赞。
“就是啊大哥,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若是大哥能把她收了的话……嘿嘿嘿……”有人**笑附和。
“哟,就凭你熊老二这厮又矮又矬满脸好似马蜂窝般的模样也想配这妞儿?你也配?”有人讥笑嘲讽。
“柳书生你别急着嘲笑熊老二,熊老二虽然的确又矮又矬,但他有银子,你有吗?这小姑娘可是写着明明白白的,她是卖身葬父,呵呵呵——”
“你们这些一个二个都五大三粗的臭汉子,有谁个能比本小爷会疼女人?本小爷还未说话呢,你们嚷嚷什么?”
“呸!陆斌你算哪根葱,老子们出来混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尿,居然敢到老子们面前来嚷嚷!?”
“哎呀呀,诸位都别着急别着急,咱们在这儿吵吵,不如先问问这小美人儿,这卖身葬父哪,是怎么个‘卖身’法?诸位说对不对?”
“对对对!这个必须问!”
“呸!问个屁!扛回去了直接往床上一扔,想怎样还不是男人说了算!?”
“嘿嘿嘿……小美人儿,跟哥哥回家吧,哥哥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一时之间,本是行人寥寥的街上便拥满了人!全都围在这披麻戴孝卖身葬父的跪地姑娘周围,所有投向姑娘身上来的目光,都带着**邪之色。
因为姑娘不仅长得国色天香,便是身段,都玲珑有致得令人垂涎欲滴,即便是穿着宽大的孝衣,都掩不住她迷人的身段。
姑娘纤瘦,跪在那儿,娇柔得简直是令人恨不得将她即刻就扛回自家去。
有肮脏的手正向姑娘白净的脸颊伸去。
姑娘眼里满是雾蒙蒙的水气,楚楚可怜的模样,只见她微微张了嘴,似是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将眉心愈拧愈紧的燕晞忽然就掠到了那姑娘面前去,与此同时将那就要摸到姑娘脸颊上的手屏开了去!
------题外话------
哦呵呵~貌似有情况发生了!这是什么况!?( )
017、姑娘你莫哭啊【新文首推求收】
燕晞掠到姑娘面前去的同时将那眼见着就要摸到姑娘脸颊上的手给屏开了去。
他的动作看似很轻,可那被屏开了手的男子却一连往后退了三四步,可见他那看似轻的动作力道并不轻。
那被屏开了手的男子显然没有料到会有人竟敢将他这么屏开,往后倒退了数步还不算,还一个没站稳差点往后跌倒,只见他面色刷地一黑,怒道:“什么人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推老子!?”
这男子愤怒的话音才落,便听得有人笑了起来,冷嘲热讽道:“哟,什么人竟敢在游城这么推我们的萧爷呀?就不怕萧爷把你毛给剃干净了去?哎哟喂,原来是一个毛才刚长齐的小娃娃。”
“嘿呀!真是个毛才刚长齐的小娃娃!这小娃的模样,长得可真俊哪!”
“就是就是,这是个男娃娃长得就像个姑娘一样!”
“萧爷萧爷,这小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忒漂亮了!居然比娘们儿还漂亮!”
“啧啧,咱这游城今个儿是怎么了,一下就来了这么两个美人儿,小伙子居然还不比这小姑娘长得差。”
“小家伙,这小姑娘是来卖身葬父的,你是来卖什么的呀?哥哥我呀,就喜欢你这样白白净净的小家伙,跟哥哥回家去如何啊?”
“薛五你这什么意思!?这可是见者有份,你想自己先把这个小美人儿抱回家去享用!?”
“你们这些个糙汉子着什么急,看我们的两个小美人儿都吓着了。”
“快别在这儿说了,赶紧地看看这两个美人儿咱们该怎么分才是好!”
……
燕晞听着眼前这些个神色猥琐的众人不堪入耳的**言语,眉心深深拧成了一个“川”字。
就在周遭的人乱哄哄的笑闹时,只见燕晞倏地往后转身,二话不说便直接伸手将还跪在地上的姑娘拦腰抱了起来!
姑娘一惊,吓得本是抱在怀里的那块“卖身葬父”的木牌掉到了地上,只听着燕晞面色阴沉声音沉沉地对她道了一声“冒犯了”,还不待姑娘反应,他便一个轻点足,根本就不及一个眨眼的时间,燕晞便已带着那姑娘离开了人群聚集处!
只这么一瞬间,他们二人便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待那众人反应过来转头去望时,只见燕晞搂着那姑娘已经到了八丈之外!待他们想要追上去时,哪里还见着燕晞二人的身影!
唯听得有人既惊愕又佩服地叹道:“这,这是什么速度!?”
燕晞的身手或许不在燕昕与郁润之上,可他的轻功却远在他们之上,便是连冰刃都曾对其叹服过,道是他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轻功速度,若非身子原因的话,怕是他的身手也绝不在燕昕之下,甚至还可能在司季夏之上。
不过这也只是倘若而已,而这世上从来没有倘若。
燕晞带着那姑娘直掠往城外方向,速度快比鹰隼。
那姑娘被燕晞揽着腰,任迅疾的风刮过自己的脸颊,吹乱自己的头发,她都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出过一声。
姑娘似是被惊吓住了,惊得忘了说话忘了出声。
直至燕晞到了城外确定安全了将她放下之后,她还怔怔地反应不过来。
只见得燕晞将姑娘放下后连忙退开了姑娘身侧,前一刻还揽着其腰身的他此一刻就像人姑娘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他直直退开五六步才停下来,且还微垂着眼睑不敢多瞧人姑娘一眼,双颊绯红,便是连耳根都镀上了一层浓浓的绯色。
只听他很是磕巴道:“方才……冒犯了姑娘,实,实为抱歉!还望姑娘原谅在下的鲁莽之举!”
姑娘不说话,燕晞怕是自己方才的举动真的吓到了人姑娘,听不到姑娘说话,他心里很不安,这才缓缓抬起眼睑来看眼前的姑娘。
燕晞不抬眼睑还好,这一抬眼睑瞧了眼前的姑娘,他就更不安了。
因为姑娘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氤氲满了水雾,眼眶红得厉害,泪水在红红的眼眶里斛旋,贝齿紧紧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
只见姑娘微微眨了一眨眼,那本是在她眼眶里斛旋的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姑娘,你,你,你……”一见着姑娘的眼泪,燕晞便慌乱了,姑娘是楚楚可怜到了极点,燕晞则是慌乱到了极点,只见他抬起了手,却不知此刻要做什么才好,抬也不是放也不是,紧张不安又慌乱,甚至连自己该说什么才好都不知道了,“姑娘你别哭啊……”
这这这,他把人姑娘整哭了,这该如何是好!?
姑娘只是哭,还是没有说话。
“姑娘,你……我……可是在下方才的举动惊吓到姑娘了?在下……在下在此向姑娘赔不是了!”燕晞说完,连忙向姑娘深深躬下了身。
燕晞在心下懊恼他方才不该那般鲁莽,真真是把人姑娘吓到了,现下可该怎么办才是好。
就在燕晞深躬着身懊恼不已惭愧不已自责不已时,一直沉默的姑娘终于开口了。
只听姑娘轻声细语道:“家父还等着小女子买了棺材回去下葬……小女子现下该如何是好……小女子好不容易才进了城……”
姑娘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细细的,便是带着哭腔都让人觉得好听极了,也能让人听着都为之心疼。
燕晞在听到姑娘说话的一瞬间,心跳蓦地漏掉了一
间,心跳蓦地漏掉了一拍。
他有些失神,少顷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回过神的时候连连朝姑娘赔不是道:“对不住对不住!姑娘你莫哭,在下……在下身上有带了银钱的。”
燕晞说着话,连忙从以上对襟里取出了一只藏青布色的钱袋,想也不想就将其递到姑娘的面前,脸颊还是绯红的,依旧低垂着眼睑不敢看姑娘一眼,只有些着急又有些惭愧道:“在下身上银钱不多,还望能帮得到姑娘才是。”
姑娘看着燕晞搁在手心里的钱袋,愣住了,并未伸手去接,而是声音轻轻柔柔又细细声地问道:“公子……这是要买了小女子么?”
姑娘的话让燕晞猛地一愣,抬起头来定定盯着姑娘看,而后整张脸突地涨红,便是连脖子根都红透了,只见他慌忙摆手,急急忙忙道:“不不不,不是!在下不过是看着姑娘有难处,帮姑娘一把而已,怎能,怎能是……怎能是……”
怎能是买了姑娘呢?
这后半句话燕晞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可公子的钱袋掂着已足够给小女子给家父买一口棺材了。”姑娘说着话,非但不开心,眼里的水雾反是更重了,只听她颇为伤心道,“公子给了小女子银钱却又不是买下小女子,公子是嫌弃小女子不堪么……”
姑娘的话才说完,眼泪便如断线的珠子般直往下掉。
“不,不是的!”燕晞的心本就乱了,现下就更乱了,乱得根本就没了方寸,此时的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是好了,“在下,在下不是嫌弃姑娘不好,而是,而是……”
而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买下人姑娘啊!
“公子就是嫌弃小女子不堪。”姑娘似是被燕晞这磕磕巴巴怎么说都说不完整的话给伤到了心,竟是嘤嘤地哭了起来。
“不是的不是的,姑娘是个好姑娘,在下又怎会嫌弃姑娘。”燕晞完全乱了,“姑娘你,你莫哭啊……”
从小到大,他只见过弯弯妹妹哭,还从未见过其他姑娘哭过,弯弯妹妹哭了的话他带弯弯妹妹去玩好玩儿的,弯弯妹妹便不哭了,可,可这其他的姑娘,该怎么哄啊……?
“公子又不识得小女子,又怎知小女子是个好姑娘呢?”姑娘哭得更伤心了,“公子嫌弃小女子直说便是了,小女子不会厚颜无耻的跟着公子的,公子放心便好。”
“姑娘,你,我,这……在下真的不是嫌弃姑娘啊……”燕晞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在下不过是觉着游城里太过杂乱,而姑娘一个姑娘家的,不该到那样的地方去,对姑娘不好,才想着要带姑娘离开而已,在下,在下并无其他的意思,姑娘你莫哭啊……”
“可公子与小女子非亲非故的,为何要帮小女子呢……?”姑娘微微抬了眼,两眼泪汪汪地看着紧张不安到整张脸都红透了的燕晞。
本是慌乱得身心都紧绷的燕晞在听到姑娘的话后却是轻轻笑了起来,笑得依然有些惭愧,却也有些赧道:“总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姑娘被人欺负了去不是?”
不知是燕晞的话太过温暖,还是他的笑太过温柔,姑娘怔住了。
她愣愣怔怔地看着赧笑的燕晞。
看着他笑,看着他的话音才落便忽然倒地。
只见燕晞双目闭起,竟是昏迷了过去。
姑娘还是定定看着已然昏迷倒地了的燕晞,就像在看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似的。
姑娘的面上不再有前一刻的楚楚可怜,她的眉心微拧,眸子里满是不解。
就在姑娘抬手用手背抹掉眼眶里及脸上的泪水时,有一名身着翠色衣裳的小姑娘由游城的方向朝她这儿跑来,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喊道:“少,少主——”
------题外话------
哦呵呵~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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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呆瓜
“少,少主——”翠色衣裳的小姑娘由游城的方向朝姑娘及燕晞所在的方向跑来,跑到姑娘面前时立刻半躬着身,双手撑在膝盖上,气喘吁吁的,一边抱怨道,“这,这什么速度啊,跑,跑死我了。”
姑娘看了气喘吁吁的小姑娘一眼,有些嫌弃道:“平日里让你少吃点了,偏生总是喜好吃那么多,现下跑不动了吧?”
“少主……”翠色衣裳的姑娘听到姑娘这么一说,眼角跳了跳,一脸拧巴道,“那是少主你都把小蛮当潲水桶老把自己吃不完的东西塞给小蛮,小蛮敢不吃吗……”
“嗯?小蛮你说什么?”姑娘看着唤为小蛮的姑娘,微微挑了挑眉,小蛮立刻眉开眼笑道,“小蛮什么都没有说,小蛮是说小蛮跟着少主有福气,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吃的。”
姑娘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瞧姑娘的神情,哪里还有一点“卖身葬父”的悲痛。
小蛮朝姑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后转头看向了倒在姑娘面前的燕晞,眨了眨眼睛,忽地就凑到了姑娘身边,问道:“少主啊,你这是又给人下毒了啊?”
“谁让这个呆瓜坏了我的好事,不给他下毒……”姑娘本也是看着燕晞,话说到一半忽然就转过头来看凑在她身边的小蛮,又微微挑了挑眉,“那给你下?”
“别别别!少主你可别!少主还是给他下吧,下越多越好,可千万千万别给小蛮下啊!”小蛮立刻又是一脸拧巴的苦相,故作一副可怜状道,“少主你上个月下个小蛮的毒你还没炼出解药啊,小蛮还想留着这条命来伺候少主哪。”
“好啦好啦,别又趁机拿你的解药来说事。”姑娘嫌弃地看了小蛮一眼,然后笑着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笑道,“不急不急啊,小蛮的解药我不是一直在炼着呢吗,放心啊,我一定让小蛮留着命伺候我的。”
“……”小蛮的脸更拧巴了,“少主……”
然,小蛮这可怜巴巴的话还未来得及说,便被姑娘打断,只见姑娘盯着小蛮,两眼亮晶晶的,似有些激动道:“要不这样吧小蛮,我把我今晨炼好的毒药给你试一试,来个以毒攻毒,指不定你体内的毒就解了呢!?”
“来吧来吧!”姑娘愈说愈激动,伸手就要去抓小蛮,吓得小蛮一把就先抱住了姑娘,抱着她的双臂不让她动,一边求饶道,“我的少主啊,你就饶了小蛮吧啊,小蛮可经不起少主这么折腾啊,城里那么多人,你别专逮着小蛮来折腾啊!”
“要不这样吧——”小蛮本是抱着姑娘嚎叫,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伸出手就指向躺在地上的燕晞,激动道,“少主,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吗,就他了!况且他已经受过少主的一回毒了,少主再下其他的毒就是,谁让他坏了少主的好事了!”
姑娘沉吟一小会儿,而后白了小蛮一眼,道:“他?你没瞧着他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要再下其他的毒,怕还没来得及让我看看毒发的效果他就已经咽气见阎王去了,岂不是浪费了我的毒?”
“少主你的毒哪天不是在浪费了……?”小蛮小小声嘀咕。
“嗯?”姑娘又挑了挑眉。
小蛮立刻又笑了,笑着转移了话题,又指着燕晞道:“少主说他病怏怏的?小蛮看着不像啊,他要是病怏怏的,还能抱着少主跑那么快?让城里那些所谓的高手追都追不上。”
小蛮边说话边松开了姑娘,转而在燕晞面前蹲下身,盯着他的脸看,忽然间像发现了什么让她惊奇的事情般惊喜道:“少主少主,他长得很漂亮哎,像少主一样漂亮!”
“哦?”小蛮的话引得姑娘心中有些好奇,便也在小蛮身边蹲了下来,也盯着燕晞的脸看,而后微微点了点头,道,“好像是挺好看的。”
“啊!”就在姑娘的话音才落时,小蛮忽然惊叫了一声,吓了姑娘一跳,是以瞪着这莫名其妙就嚷叫一声的小蛮,道,“小蛮你没事瞎喊什么?”
“少主少主少主,小蛮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小蛮很激动。
姑娘被小蛮这激动的喊叫声逼得捂了耳朵的同时将身子使劲往旁仰去,以免自己的耳朵被这一惊一乍的小蛮给嚎聋了去,无奈道:“我的小蛮姐姐,你只管说就是,别喊,别喊。”
激动中的小蛮哪里还控制得了自己的嗓门,只两眼定定地看着姑娘,激动地问道:“方才这个公子的抱了少主是不是?”
“我……”姑娘张嘴,欲答小蛮的话,可小蛮根本就不需要她的回答,只听得小蛮像捡到了天大的宝贝般激动不已道,“城主说了,谁个男子能抱到少主的,就可以考虑着将其招回城主府当姑爷了!”
姑娘愣住。
小蛮还在兴奋地自言自语,“小蛮瞧着这公子身手好模样好,还什么都不问的就把少主给‘救’了出来,应该配得上少主的才是,我我我——我要赶紧回去禀告城主去!”
小蛮激动兴奋地说着自己的话,根本就不管姑娘什么反应,说完话后就着急着离开。
“小蛮你回来!”姑娘回过神,伸出手一把就把正要离开的小蛮给揪了回来,有些赧有些急又有些恼地斥道,“胡说什么!?你要是敢回去告诉我爹,信不信我天天给你下毒!?”
“再说了,你哪只眼睛看到这只呆瓜是救了我的?”姑娘边说边指着地
?”姑娘边说边指着地上的燕晞,忽地就来了火气,“他明明就是坏了我的好事,若不是他出来捣乱,现在那些个丑恶的男人就已经跪下来给本姑奶奶喊娘了,本姑奶奶也可以好好地逮着他们来看看毒效了。”
姑娘说着话,愈说愈恼,伸出脚在燕晞的腿上踢了一脚,怒道:“都是因为你这个呆瓜坏事!”
就在姑娘对着还昏迷着的燕晞撒气时,小蛮忽然着急道:“少主少主,方才城里的那些人追出来了!”
“追出来了?速度可还真慢,居然连我们小蛮都比不上,还一个二个的称什么江湖高手,丢人。”姑娘看向游城的方向,面色沉沉的,眼里满是嫌恶与鄙夷,“来得正好,爹近年来无暇整治这些杂碎,尽让他们祸害了城里的百姓了,本小姐今日出来了,就绝不能放过他们。”
姑娘愈说,眸中的光就愈沉,可见她对方才那些个对她心怀不轨的男人们有多嫌恶鄙夷。
远处有薄薄的尘雾在卷起。
是有人过来了。
惩办恶人本是好事,可是——
小蛮却拦在了姑娘面前,不仅如此,还将她往后推,边推边紧张道:“少主你不能去,若是他们有防备,以你我这点小身手是打不过的。”
“怕什么,我有毒。”姑娘蹙起了眉心。
“哎呀我的少主,就你那点毒,毒毒我和城主府里的人就算了,你看看我现在不还是活蹦乱跳的吗?”小蛮一着急,实话就说出口了,就差没说出“少主你这趟出来,大半个城主府的人都跟着出来,一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护着你呢”的话了。
“小蛮你说什么?”姑娘的眉心拧得更紧了。
小蛮心底暗叫一声糟糕,可现下不是让她解释的机会,她只拽了姑娘就要跑,怕是再不跑的话城主府的人就要跳出来了,届时可该怎么和少主解释啊……
“小蛮什么也没说,小蛮说少主快些走。”小蛮说得着急,拽着姑娘的手已经跑出了几步。
然姑娘却忽然甩开了小蛮的手,跑回到燕晞身边,蹲下身伸出手,竟是将他抱起伏到了自己背上!
小蛮见着这般,忙跺脚道:“哎呀少主,你不是说他是呆瓜吗,你还管他做什么啊?”
“他方才在城中得罪了那些人,若把他扔在这儿,岂不是看着他受死吗?”姑娘的眉心拧得紧紧的,背上燕晞的重量也将她纤瘦的身子压得低低的,显然姑娘背得很是吃力。
小蛮立刻跑过来帮她,有了小蛮的帮忙,姑娘的动作显得轻松了不少。
只听小蛮着急道:“少主,小蛮来帮你背吧。”
谁知姑娘却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要。”
“……”小蛮不懂了,这是为哪般啊?少主不是还嫌这人是呆瓜的吗?
“这人虽然是个呆瓜,却像城里那些恶人一般,似是个好人,且方才是为了我才得罪那些人的,于情于理,我不该把他扔在这儿。”姑娘在小蛮的帮扶下跑得很快,在她身后,那些一直隐藏在暗处的护着她的人,手早已握上了剑柄,就等着她离开而已。
姑娘没有发现她身后暗处里藏着人。
她只是紧紧抓着燕晞的手腕,贝齿轻轻地咬着下唇,眼睛却有光在亮。
只听她有些愠恼又有些兴奋道:“这可是一碰着我的毒就见效倒地了的人,可不能让这个呆瓜被别人便宜了捡去。”
小蛮听着姑娘的话,忽然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原来少主将这呆瓜扛走,这才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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