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第一课
眼前的女装纸人在郝文的控制下终于是恢复了正常，穿着与现在的本体一致。
当自己成为超凡者后，对于纸人的控制范围也扩大了不少，之前使用墓志铭中存储的控灵术只能覆盖上城区，而现在的范围是整个提尔斯城。
控制范围的增大给了郝文更多的可能性，他站起身来，仔细观察着身前这和自己完全一致的纸人。
他摩挲着下颚，念头一动，身前纸人的暗红色卷发在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内完全脱落，随后，他走到一楼，从厨房中拿出了一把小刀，在纸人的脸上轻划。
最后，他回忆着第一次进入提尔斯城时下城区市民的着装，并将它显现在了纸人身上。
他端详着和自己已经有些不同的纸人，满意地点头。
郝文走到窗前，拉开厚重的窗帘，银月的微光从窗户照射进来。
站在窗前看了许久，他重新将窗帘拉上，抬手让纸人变成原来的样子，并将它收到风衣里兜，随后灭掉蜡烛，离开了家。
他打开一楼的门，环视四周，确保没有人窥视。
沿着国王北路向下走了一段，他扭头看向了那处小巷，从小巷穿过就是那一排联排别墅，但今晚郝文的目的地并不是那。
他扣紧了自己的帽子，将风衣领口向上提起，双手插到风衣两侧的兜里，缩着身子呼吸急促的向下城区走去。
……
两天后的清晨，郝文拿着《血字的研究2》的手稿，乘坐有轨马车来到了提尔斯报刊亭，他得来学习一些神秘学知识。
提尔斯报刊亭位于上城区的中心街道，克斯兰德街，这条街道直通市中心，那里是市政厅的位置。
踏入报刊亭，迎上来的是身着便装的工作人员，他们手中拿着最新的报刊向郝文介绍，希望他能购买一些。
果然……这报刊亭的日子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这是郝文踏入报刊亭那一刻的想法，坐落于整个提尔斯城的中心位置，却没有多少客人，目光环绕能看到的只有寥寥四五个客人，剩下的都是一些工作人员。
但不得不说服务还是十分优秀，迎上来的工作人员贴心的询问着郝文要咖啡还是红茶，甚至还可以提供冷萃的红茶。
“三磅六先令七便士，血字的研究。”郝文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他趁着那位男性工作人员询问他想喝什么的间隙，贴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
凯伦既然让他在这个时间来报刊亭找一些同事学习神秘学知识与技能，就一定会通知这里的工作人员。
自己只需要表明身份即可。
身着便装的男士面色不变，开口道：“先生，要投稿的话请跟我来。”
郝文点头，跟着身前的男士，来到了报刊亭的内部储物间。
便装男士转身用一把古朴的黄铜钥匙将来时的门锁上，带着郝文继续往里走了几步，随后示意他等待。
两分钟后，便装男士端着一杯红茶回到了郝文身边。
“郝文.因斯先生，你好，我是查理斯.沃森，9级骑士。”他将红茶递到郝文的身前，“欢迎你的加入。”
这居然是个T，查理斯的身材很纤细，甚至可以用消瘦来形容，真不知道星源到底是如何选择职业的，查理斯这样的应该去当刺客才对。
郝文的心情有些忐忑，又有些欣喜，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同事，他接过茶杯，开口道：“郝文.因斯，9级诡术师，刚刚晋升。”
话音刚落，储物间整理报刊的几位工作人员就围了上来，仔细打量着郝文。
郝文有些尴尬，毕竟谁都不喜欢被人围观，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同时环视着四周，打量着周围人群。
除开身前的查理斯，这里一共有三个人，一位中年女士，一位壮年男性，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这位男士，瓦尔达.科索，潜行者。
“这位女士是树精灵，艾尔.简。你知道，我们的工作充满着危险，有他在我们才有一些保障。
“而这位老人，我们叫他丹。和你一样，诡术师。”
身前的查理斯按顺序向郝文介绍着他的同事，郝文也上前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我是你这段时间的老师。”那男性老人佝偻着身子，他看了眼身旁的三人，继续说道：“我们都是9级，队长是7级，除开安娜副队长以外，还有一位8级科学家，他一直在第四层研究一些超凡物品，制式左轮的子弹也只有他能制作。
“而其他的正式成员，都是9级，包括我，但我的神秘学知识和资历已经足以教导新成员，不用担心我把你带入疯狂。”
丹的声音沙哑而又慈祥。
郝文点头道：“我明白。”
他从携带的包里拿出了《血字的研究2》的手稿，交给了身前的查理斯，笑着说道：“第二份手稿，算是见面礼。”
“给我们看看！”
郝文刚将手稿交到查理斯手中，艾尔和瓦尔达就聚了上去，他们的注意力完全被这接下来的故事吸引。
而丹却一直在打量着郝文，他对那份手稿像是不感兴趣。
储物间中堆放的都是一些油墨和劣质纸张，刺鼻的气味让郝文有些不适，他对丹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丹点了点头，引着他走到储物间的最深处，打开一扇门，螺旋状的石梯就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所以你们到底是多么喜欢地下室……
煤油灯的气味……
跟着丹走进地下室，石壁两侧挂着四盏煤油灯，身前的一处石桌上摆放着一只铁笼。
两人坐在石桌前，丹拿起石桌上的长柄熄灯器，在铁笼上敲击了三下。
“看到灵了吗？”丹开口问道。
这就开课了？
自己的这位老师似乎是一个严谨的人，这突然的开课让郝文回忆起了上学的时光，还好这里没有班主任的凝视。
石桌上的铁笼中凭空出现了三只老鼠，郝文将注意力投向它们，果然在它们身上看了一道道有些微弱的淡白色光芒。
他点头对丹示意。
丹放下手中的长柄熄灯器，站起身来走到铁笼旁，用手在笼子上不断滑动，
在郝文的视野中，三只老鼠的灵也随着丹手的不断移动而聚集在了一起，它们的意识也被丹所控制。
“控制它们的灵后，你可以将自己的力量注入，就像这样。”话音落下，其中一直瘦弱的老鼠突然发生变化，它身上的血管绷起，暗红色血液从它的眼中流出，他的尾巴开始涨大，很快就占据了大半个铁笼。
这只老鼠像猫一样拱起背，张开嘴，朝着另外两只依旧是正常大小的老鼠扑去。
有些腥臭的老鼠内脏混合着血液从笼子里溅射而出，在石桌上留下踪迹。
郝文面色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仔细体会着丹对灵的控制手法。
要是上辈子上学有这么认真，也不会沦落到只考了个普通本科的地步……
“你很冷静。”丹有些诧异地看着面色不变的郝文，“通常新成员在见到这种场面都会感到恶心，有些承受能力较差的还会直接呕吐。”
“嗯，这是培养心理承受能力的必要过程。”郝文抬头看了眼丹，“我们的工作不得不面对这些东西，以前的新成员可能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而我……”
说到这里，郝文故意停顿了几秒，接着说道：“早就经历过了。”
第三十二章 消失的灵
这地下室中只有郝文和丹两人，郝文的话让空间暂时陷入了沉寂，只有那只被丹强化过的老鼠的吱吱声时不时地发出。
刚穿越就碰到过那令人恶心的蠕虫，在我面前化成白骨的人，和这些相比，眼前的老鼠内脏确实也算不了什么，郝文心中暗自咂舌。
他长呼一口气，看向丹，开口问道：“超凡者如何晋升？”
丹停止了对老鼠的控制，将力量从其中抽出，那只狂暴的老鼠逐渐恢复了原样，但透支躯体所带来的的损伤也让它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
“一张晋升契约，最重要的是你体内的星源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晋升。”丹坐到郝文身旁，缓缓开口道。
郝文没做出反应，他在等丹的进一步解释。
“踏入超凡道路的契约教会会提供，但晋升等级所需要的契约教会只能提供一些帮助，比如制作晋升契约所需的一些材料。”丹揉着自己有些稀疏的白发，“你需要自己将契约拓印到羊皮卷上。
“至于星源的积累，在你使用超凡能力的过程中会有所体会。”
谜语人去死，这是郝文听到丹的解释后的第一反应。
丹瞥了一眼郝文，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但他没有再进一步解释，而是起身将桌上的铁笼打开，用手中的长柄熄灯器将死去的老鼠们擓（kuǎi）出，再将铁笼合上放回原处。
重复着之前的动作，铁笼中再次出现了三只老鼠。
诡术师去马戏团一定能赚钱！这不比从帽子里变兔子或者从手帕下放鸽子高明多了。
“来练习吧。”丹做完这些，就站到一旁靠着石墙，不再说话。
郝文点头，起身走到铁笼旁，模仿着丹之前的动作……
……
结束一天的课程，郝文拖着疲惫的身体乘坐有轨马车回到了家中，他去厨房蒸了一条鱼，配着黑麦面包缓慢的吃着。
咚咚咚——
这么晚，谁在敲门？
郝文皱起眉头，悄声走到门前，从门缝中打量着来人，看清楚后，他的眉头舒展，取下门锁，将门打开。
“郝文先生，晚上来访实在抱歉。”
“布尔斯先生，请进，享用过晚饭了吗？”郝文看着身前的男人，他正用手臂夹着一堆凌乱的纸站在郝文的家门前。
布尔斯笑着道：“还没有，我根据你的思路对版面进行了改进，这两天画了一些轮廓，想来找你探讨下。”
这效率也太快了吧，郝文有些惊讶。
他探出头去打量四周，随后进屋将门重新锁上，示意布尔斯坐在大厅里，他转身去厨房端出了那条还没吃到一半的鱼，拿了一副餐具，将它们放到了布尔斯身前。
“一起吃吧，布尔斯先生，你的手稿给我看看。”
布尔斯赶紧将夹着的手稿交到了郝文手中，他急切地拿起桌上的刀叉切下了一小块鱼肉开始品尝。
郝文瞥了眼布尔斯，摇了摇头。
工作狂，看样子是一天没吃饭。
他沉下心思，开始查看布尔斯递过来的手稿。
手稿上的画基本是按照郝文的想法制作，但加了一些布尔斯自己的想法，比如在郝尔摩斯和福生的脚下加了那血色的字母，在皱眉的执法人员身前加上了躺在地上睁开眼睛的中年女士。
“郝文先生，你去给那些贵族老爷们当厨师，一定，一定能赚大钱。”布尔斯一边吃着鱼，一边咕哝着，“我给他们画一幅肖像，能满足我半年的生活，当然前提是不去那些风俗场所。
“你知道的，郝文先生，那些地方都很贵，还容易让自己染上病。”
郝文轻笑着回答道：“我还是更喜欢写作，另外，我建议你下次给那些贵族画画的时候，送他们一条七鳃鳗，他们也许会给你更高的报酬。”
“七鳃鳗是什么？”正在吃鱼的布尔斯一愣。
“嗯……”郝文沉吟片刻，继续说道，“满足他们的某些癖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会很喜欢的。”
布尔斯若有所思，又切下一小块鱼肉放到嘴里：“是吗，我去问问洛莉能不能找到你说的七鳃鳗，她那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啊这，布尔斯先生，去问一位女士能否找到七鳃鳗是一件不够优雅绅士的行为。
如果洛莉小姐真的知道那是什么的话，你面对的可能是来自蒸汽会负责人的愤怒。
所以什么时候去问请务必告诉我，我想去看热闹。
郝文笑着进行着心理活动，他点头道：“问问洛莉应该是可行的。你的署名有些大了，布尔斯先生。”
对画作进行署名是一件很常规的操作，这个时代的画家们都会这么干，但郝文手中的画稿上布尔斯的署名几乎占据了整个版面。
布尔斯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开口道：“郝文先生，这是我自创的防盗署名，你看到的只是个轮廓，等我完成它，我的署名就会完全融入到画作中，只有特殊的角度和方法才能看见。”
原来是隐藏水印，布尔斯先生，你已经比这个时代的人先进太多了。
郝文点头，满意地放下了手中的画稿，沉默了片刻，还是问道：“那只黑猫的事情，你们调查的怎么样了？”
一边问着，郝文一边起身去厨房中倒了两杯红茶，递了一杯到布尔斯身前。
布尔斯接过茶杯，将手环绕在茶杯上感受着它的温度，摇着头说道：“洛莉派了其他人在这两天的不同时间去那边查探，但都没有再碰到那只黑猫。”
难道是我多疑了？
郝文继续问道：“那……伦斯家的灯有亮过吗？”
“没有。”布尔斯无奈地摊开手，“应该只有伦斯还住在那栋别墅里了，我们这两天都没看到有人从里面出来。
“伦斯是德科炼钢厂爆炸的负责人，市政厅的规矩很严格，在那边事件完全结束前，他是没法回家的，现在那栋别墅里大概是空的。”
郝文端起身前的茶杯，放到嘴边呼了两口气，再品了一小口，端着茶杯悬停在空中，继续问道：“你们去了多少人？”
“洛莉办事很严谨，在派大批人去查探时，我们统计了不同时段那条街道的行人的大概数量。”布尔斯微笑着说着，“然后在洛莉的安排下，在不同时段插入合适的人去查探。我最近没有参与。
“这两天应该一共派出去了六个蒸汽会的人，就现在都还有一个在那附近。”
能当蒸汽会负责人的女士果然心思很细腻。
郝文点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面色有些憔悴的布尔斯：“回去可以让洛莉减少人数，我有其他办法进行查探，但还是得留人在那，我的查探方式并不一定能起到作用。
“很多时候，人力才是最有效的。”
布尔斯沉默了片刻，还是点头道：“好，我明天一早就去药铺与洛莉商量。”
一边说着，他一边脱掉了自己的外套：“抱歉，郝文先生，有些热。”
一枚黝黑的羽毛也随着布尔斯外套的不断抖动落到了地上，他刚想弯腰去捡起那枚用来屏蔽星源共振的羽毛，就被郝文喝住。
“等等——布尔斯先生。”
“怎么了？”
郝文皱起眉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布尔斯身旁，帮他捡起了那枚羽毛，放在手中，随后他仔细的打量着身前的布尔斯。
大概三十秒之后，他将羽毛交到了布尔斯手中，微笑着开口道：“没事，我只是想看看这枚羽毛和我们的有什么具体不同。
“明天下午的时候我没什么事，可能会去一趟药铺，到时候我们再见。”
布尔斯听懂了郝文话中逐客的意思，也不多说，微笑着与郝文道别后，走出了房门。
郝文沉默着坐在先前布尔斯的木椅上，看着刚刚带上的门，久久没有行动。
桌上还剩了一小半的鱼和两盏茶杯中的红茶都还在冒着热气，煤油灯的火光不断摇曳，将郝文的身影映射到了挂在墙壁上的阿里斯的肖像画上。
布尔斯的灵……
似乎消失了。
第三十三章 教堂会议
在诡术师的眼中，世界上的一切都应该有灵，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
而一个人的灵突然消失，只有可能是他已经死了，或者是变成了一具傀儡。但布尔斯的情况看上去却和这两种都不太一样。
他的行为符合逻辑。
郝文沉思许久，最终决定马上去教堂找凯伦和安娜汇报情况，然后去报刊亭询问同为诡术师的丹了解布尔斯灵丢失所存在的其他可能性。
“拉尔，拉尔醒醒。”郝文拿出许久未说话的拉尔，尝试着与它的灵沟通，他现在需要拉尔联系凯伦和安娜。
身前的羽毛终于是变成了渡鸦的样子，这只小渡鸦看上去还有些迷糊，它用翅膀揉搓着自己的眼睛，迷茫的盯着郝文：“怎么了？我冬眠呢。”
郝文：“……”
这还不到七月份，你冬眠？？？
没有和身前的小不点多纠结这些细节上的问题，郝文直接将自己的需求告诉了拉尔，这一次，他选择的是联通的方式与凯伦沟通。
拉尔站在木桌上，脚下不断移动，像是在构造什么符文，片刻后，整张桌子冒出散乱的白光。
这就是联通？
郝文感知到自己的意识被桌上的符文阵法吸引，与拉尔联通在了一起。
“联系上了，你能感知到。”拉尔的声音在郝文脑海中响起，他感知到了凯伦和安娜，但同时也感知到了一些属于拉尔的奇怪思维。
比如凯伦和安娜真丑之类的……
摇了摇头将这些不属于自己的奇怪思维驱逐出脑外，郝文赶紧将正事讲述给了凯伦和安娜。
“我会马上联系丹，让他来教堂，灵是诡术师的领域，他是这个领域的专家，你也立即过来，今晚可能会有行动，做好准备，小心。”凯伦稍微有些急躁的声音传到郝文的脑海中。
这急躁的语气让郝文稍微有些吃惊，在最近与凯伦的相处过程中，他始终很平淡，仿佛一切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但这次……
看来是真的超出这位队长掌控了。
“好。”
郝文应声答应后就断开了与拉尔的联通，脑海中那些奇怪的思绪也消失不见，身前的拉尔慵懒的飞到了他的怀里：“没事别叫我，我要冬眠。”
刚说完，郝文怀中的小渡鸦就重新变成了一枚黝黑的羽毛，他将羽毛装进风衣里兜，准备按照凯伦所说的立即出门去往教堂与他们会和。
出门之前，郝文抓紧时间将桌上还未吃完的鱼和两杯红茶清理干净，随后整理好自己的仪表，用控灵术控制了屋内的长柄熄灯器，走出了家门，并用被控制的长柄熄灯器从内部锁上了门。
现在已经快是深夜，最后一班的有轨马车也早已停止了运行，郝文只能快步走向教堂，这让他废了不少时间，当他到达蒸汽与机械教堂时，悬挂的银月已经快到天空正中处。
教堂房门紧锁，郝文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窥视后，走上前去有规律地敲击，片刻后，教堂门打开，来接他的不是那位神父，而是副队长安娜。
安娜伸出头看了眼四周，随后点头拉着郝文的手臂将他拖了进来，转身锁住教堂门。
两人并肩走过那条雕刻着神的通道，见到了那枚圣徽，安娜做着与神父一样的动作，随后圣徽下的石台打开，两人进入了地下室。
地下室中的桌子上燃着一根劣质蜡烛，一件略显巨大的沙盘安静地平躺在上面，两三瓶形状各异的药剂也摆放在旁边，凯伦和丹正坐在一起互相讨论着什么。
“队长。”郝文出声提醒道。
凯伦回过头，依旧是戴着那幅金丝眼镜拄着拐杖的样子，他语气平静：“坐。”
这……好像和刚才的语气有些不一样？
难道刚才队长也是受了他那只拉尔的思维影响吗。
郝文心中咂舌，他和安娜一起坐到了那胡桃木质的桌子旁。
丹揉搓着自己的头发，看向郝文：“按照你所描述的情况，那位布尔斯先生的灵，应该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掠夺存储了。”
“掠夺存储？”
“对。”丹点头，站起身来在桌子附近踱步，“如果他的灵完全消失，那他只会变成一具尸体或者傀儡，但按你所说他的行为一切正常，甚至可以与你交谈作画的细节。
“这也就说明他的灵还在，只是被人放到了其他的地方，灵的短时间离体不会导致死亡，但如果长时间……就很难说了。”
郝文有些急促地问道：“长时间……是多久？”
丹停止了踱步，重新坐回了桌前，拿起了一瓶药剂在手中不断旋转，随后缓缓开口道：“大概是，三到四天。”
“如果要救布尔斯，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思考片刻后，郝文开口打破了地下室的沉寂。
安娜在椅子上后仰，从阴影中扯出了一杯红茶，开口道：“什么意思？”
郝文与身旁的凯伦对视后，站起身来，拿起木桌边缘放着的长柄熄灯器，将它指到了沙盘中。
国王北路。
“两种可能：
“第一，那只猫有问题，按照布尔斯所说，当天晚上他是见到过那只猫的，当时我还没有成为诡术师，也就无从查探他的灵，更何况他还有拉尔的羽毛进行遮掩，我不主动查探很难发现端倪。
“他很有可能在那天晚上就丢失了灵。
“第二，他被盯上了，也许是他的敌人，也许是我们的敌人。
“我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但这存在一些问题，我的灵还在，而我才是已知的第一个见到那只猫的人。
“要确定这个可能性，我们还需要去查探蒸汽会派到联排别墅的其他六个人，按照布尔斯所说，他们并未见到那只黑猫，如果他们的灵还在，那也许可以辅证这种可能。”
凯伦没有接话，反倒是丹皱起眉头，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身上的拉尔是正式成员才能拥有的，也许是这个原因让你的灵没有被掠夺。”
“我去蒸汽会看看。”安娜放下手中的红茶，看向一旁的凯伦，见凯伦微微点头后，她便带着丹一起融入暗影离开了这处地下空间。
“安德森太太在哪？”郝文突然开口问道。
“聚集点，应该是。图书馆那边还在封锁，她只能待在聚集点。”凯伦回答道。
“行动前可以找她借用深渊符文。”郝文点头道，“她大概不会拒绝。”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他们都在等待着安娜查探蒸汽会的消息。
不到半个小时，地下空间的暗影开始扭动，安娜和丹一起从中析出，安娜走到凯伦身旁，轻声开口道：“其他六个人的灵，都还在。”
就在这一刻，郝文突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他从木椅上腾起，扶着桌子久久没有说话。
“怎么了？”凯伦深吸一口气。
郝文停顿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似乎，在下城区见到了那只黑猫。”
第三十四章 郝文的情报网
教堂地下的三人都有些吃惊，凯伦第一个反应过来，右手轻轻敲击着桌子，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郝文没有迟疑，面色沉重地回答道：“我控制了一只老鼠，它现在在下城区。
“我的本意是想让它监视伦斯，但……它在下城区碰到了那只黑猫。”
说完，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蒸汽会里市政厅的人在封锁界限内吗？”
“在，那天晚上之后他就过去了，正常人事调动，不会暴露。他负责监视伦斯的动向，这两天都没有什么异常。”凯伦停止了敲击，抬头看向郝文回答道。
丹却依旧保持着有些吃惊的表情，他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的控灵术范围能覆盖整个提尔斯城？”
郝文：“……”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只是挑了一个合理的借口，毕竟不能暴露出纸人的存在。
想到这里，郝文故意带上了些疑惑：“你的控灵术难道不行？”
“当然不行！”丹提升了他说话的音调，“即使是我，控灵术的范围最多也就是覆盖半个上城区，我还已经成为诡术师很多年了。
“你真不是信仰了一些外神获取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丹越说越激动，甚至是走到了郝文身旁凑近距离紧盯着他。
这个距离，不是要打架就是要接吻啊……
郝文伸手将近距离的丹推开，摊手说道：“如果我信仰了外神，晋升的第一步就不可能通过，很简单的道理。
“也许是我天赋异禀吧，毕竟我的晋升过程都很平静，这一点队长和副队长都可以作证。”
将话抛到凯伦和安娜处，丹也就转头看向了他们，见两人点头，也就半信半疑地点头，不再说些什么。
真是凶险……郝文暗自做了一次深呼吸，他是完全没有想到9级诡术师的控灵术范围会这么小，上午和丹只是学的控灵技巧，其他的都还没来得及了解。
这么来看，控灵术对纸人的控制范围更多是来自于纸人本身的力量，而不是控灵术。
以后得注意这一点，小心自己的秘密暴露。
“那么，怎么行动？我们得救布尔斯。”郝文问出了问题。
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喝着咖啡的队长凯伦。
凯伦沉吟片刻，放下咖啡杯，拿起拐杖敲击了两下，一把折刀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随后他将这把折刀扔到了郝文手上：“防身用。”
郝文没有多问，点头收下了这把古朴的折刀。
“蒸汽会的成员在小队的庇护范围中，我们当然得救他，我们是合作关系。
“安娜先去伦斯家里查探，调查清楚里面是否有人，你是8级潜行者，很难被发现，自己小心。
“至于安德森太太……”
“我去找她吧。”郝文接过凯伦的话。
“不。”凯伦抬头看了眼穹顶雕刻的圣徽，“我去，我在他们的聚集点是有身份的，会更方便，丹待在这里，这儿需要有人看守，记得不要去第四层，小心污染。
“同时联系查理斯，我们需要一位骑士。”
这么分配，不是就只有我一个人先去了吗……
“队长的意思是，我先过去？”郝文斟酌着询问道。
“安娜的速度很快，她会追上你。
“暂时不用提醒布尔斯，让他知道自己可能的死期并不是一件理智的行为。
“天还没亮，抓紧时间去查探吧。”
再确定了一次人员分配，除开留守的丹，其余三人便各自离开了教堂地下室。
……
如凯伦所说，安娜的速度比郝文所想象的还要快许多，他刚离开教堂不到十分钟，就见到自己的影子中析出了一只安娜。
郝文：“我艹！”
不得不说自己的影子突然发生变化是一件极其恐怖是的事情，特别是在超凡世界的深夜无人行走的小巷中。
“你刚才说什么？奇怪的语言，我没听懂。”安娜抖着身上的灰尘。
国骂之一，你听不懂很正常。
“没什么，安娜副队长，你的速度真快。”郝文的心跳还没有平静下来，他扯着嘴角看向身前的安娜，“但下次出现能否给我一些准备时间，你的出场方式可能会导致成员猝死。”
安娜瞥了一眼靠着墙的郝文，朝着他走了过来：“习惯就好，以前新加入的成员也总是这么说。”
安娜小姐，他们大概不是因为习惯了，而是因为你的职位所带来的压迫感。
急促跳动的心脏终于是稍缓，郝文开口问道：“伦斯家里有人吗？”
安娜摇头，用手捋了下发梢，轻声开口答道：“没人，并且那里应该很久都没住人了，放在桌子上的书都蒙上了灰尘，厨房里的存储的食物中有些面包都已经腐烂，我还注意到他们的穹顶上有一些蜘蛛网。”
这回答让郝文有些恍惚，按照他的想法，即使伦斯的父母已经不住在那里，那伦斯应该还在才对，没有理由让一处贵重的房产闲置。
但按安娜的描述，那栋别墅里的确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德科炼钢厂爆炸到现在也才一周左右，如果伦斯在爆炸之前一直住在国王北路，那里面的情况和现在应该大不相同才对。
难道是，他已经离开那栋别墅很久了？
他是一定接触过梦中的黑色柱状物的，那件物品是用来抽取星源的，他或许是刚执行了某人的任务从提尔斯城外回来，接着德科炼钢厂就发生了爆炸，随后便被派到了封锁区域执行其他任务。
或者，他在提尔斯城中还有其他住处。
那只黑猫现在在下城区，或许是指使他的人沉不下气派出来联系他的？
线索还是太少，郝文无法推出有用的信息，他将头脑中的念头暂时驱逐出去，看向一旁沉默的安娜：“安娜副队长，别忘记帮我屏蔽气息。”
安娜有些不耐烦的扫了眼郝文，还是回答道：“放心，我是安娜，不是巴登。”
走过酸奶店，两人便又一次来到了封锁线外，但这一次封锁线外却没有酣睡的市政厅工作人员，他们全都在封锁线内不断走动，有些工作人员还在拿着机械不断工作。
郝文悄然调动神眼，寻找着伦斯的踪迹。
成为超凡者后的他在调动超凡能力时已经不会造成星源外显，这也是他敢在封锁线外动用神眼的原因。
伦斯依旧戴着那标志性的帽子，穿着象征着地位的工作制服，站在一些市政厅工作人员后面不断地说着些什么。
空中的一些乌云遮挡住了银月的光芒，这是天然的保护色。
郝文看了一眼身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娜，对着她点头。
安娜便加大了屏蔽效果，两人悄无声息地从封锁线处绕过，走过了提尔斯城图书馆，跨过了那破碎的炼钢厂，来到了下城区。
他们……没有清理下城区。
郝文皱着眉头，他已经嗅到了工业废水的刺鼻气味，这需要市政厅的工作人员来清理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对下城区市民的影响。
他身旁的安娜看上去也有些不满，轻哼了一声便示意郝文带路去找那只黑猫。
郝文摇了摇头，开口道：“它一直在移动，我只能确定它在下城区的这几条街道，具体位置暂时不能确定。
“但……有办法。”
他带着安娜走到一处面包店，面包店的角落里蹲着一位衣衫褴褛面色有些邋遢的女孩，这正是郝文第一次进城时遇到的流浪儿童。
而这次，她是在这里等郝文的。
郝文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了两先令，塞到了她的怀里，然后向她仔细描述着黑猫的大概样子。
片刻后，在安娜有些惊讶的注视下，女孩飞快地奔跑着离开了两人的视线，去帮郝文寻找黑猫的踪迹。
郝文转头看向安娜，笑着道：“他们才是整个下城区消息最灵通的人。耐心等待吧，安娜副队长，很快就会有结果。”
第三十五章 忘记的时间线
离开的女孩没让郝文和安娜等待多久，半个小时不到她就带着与她一般大小的男孩回到了两人身前。
“它在卡姆的家里。”小女孩抬头看着郝文脆生生地说道。
“卡姆？”郝文蹲下身让自己和女孩平齐，“你们没有惊到它吧。”
女孩摇头，靠在面包店蹲坐在地上，看了眼依旧站着的安娜，小心开口道：“没有，那里就是卡姆的家，它是当着卡姆的面遛进去的，现在还蹲在里面，我的几个朋友在那里看着防止它跑掉。”
郝文伸手放到女孩的头上来回摩挲，随后看向旁边有些怯生的男孩：“你叫卡姆？”
男孩点点头，避过了郝文的手掌，朝着女孩身旁移动了几步，随后点头道：“嗯，我是卡姆，她是戴珊。”
“带我们过去。”站在一旁的安娜终于是找到了插话的时机，她和郝文一样蹲下了身体，从暗影中拿出了几块面包，分给了卡姆和戴珊。
两个小孩赶紧接过安娜手中的面包，揣倒了怀里。
卡姆和戴珊对视后，女孩轻声开口道：“跟我来。”
“我给他们加了隐匿，过去不会被发现，猫是一种极其敏锐的动物，小心为好。”安娜站起身，瞥了眼还蹲着的郝文，“另外，这种孩子，给他们面包比金钱更好。”
郝文翻了个白眼：“……”
我第一次来就是给他们买的面包！
你看一下你身旁的这家面包店还开着吗，真以为谁都是潜行者随身还有个暗影空间可以存储食物的。
两人小队紧跟着前方奔跑的卡姆戴珊，钻过一条下城区有些肮脏的小巷，又转头在大路上走了几步，最后钻到了另外一条小巷伸出，那里放着一些还未腐烂的食物，地上堆积着破碎的衣物，而那只黑猫正蹲在那堆衣物上一动不动。
“这是你的家？”郝文轻声询问着站在远处的卡姆。
卡姆缩着身子点头，指向那只黑猫蹲坐的地方：“我就睡在那上面。”
小巷中突然有些沉默。
安娜拍了下郝文的肩膀，眼神示意他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些，而是眼前的黑猫，她开口问道：“是这一只吗？
“似乎没什么特别。”
郝文调转神眼，再运用起诡术师的能力，将注意力集中到了蹲坐的黑猫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是这一只，它的后腿有白点，不会认错。”
“上去抓住它？我潜匿着过去它不可能跑掉。”安娜自信地开口说道。
郝文摇了摇头，关闭了神眼，眼中淡白的光芒也逐渐消散，他开口道：“很奇怪的情况，它的身上……也没有灵。”
话音落下，他又自顾自地摇了摇头，随后将视线投向了卡姆和戴珊，再看向了安娜。
“副队长，你能先解除你身上羽毛的效果吗。”
安娜没有犹豫，炼钢厂那晚她已经见识到了郝文的能力，她将自己的羽毛拿出，随后用潜行者的能力将羽毛给屏蔽。
安娜身上的灵也在。
也就是说不是我诡术师能力的问题，而是眼前的这只猫，真的没有灵。
“卡姆，你先过去，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放心。”郝文对着身后的小男孩开口道。
卡姆略微犹豫，但他看到了身旁戴珊鼓励的眼神，于是深吸一口气，点头朝前走去。
“正常过去就行，不用太慌张。”郝文出声提醒，“安娜副队长，如果它要逃跑的话，抓住它。”
卡姆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的“家”旁，那只黑猫依旧没有移动，甚至转过头来看了眼卡姆。
“喵~~”
不像是被人控制了……
倒像是一只胆子很大的野猫。
卡姆甚至伸出手去抚摸它的头，黑猫很享受似的站起来，在卡姆的手上不断拱动摩擦。
这也许是它的本性，按照丹所说，在灵短时间离体时，生物还会遵循自己的生存逻辑。
可是……谁会要一只猫的灵？
“是先离开，还是先抓住这只猫？”郝文开口向安娜问道。
这只猫身上灵的消失让他的思绪有些混乱，他隐约感觉自己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但一时间却是想不起来。
安娜靠着墙顺着自己的发梢，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先抓住它，带回教堂总部，在神的注视下可能会找到一些线索。”
我到底忘了什么？
郝文的耳边安娜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已经听不清安娜所说的是什么。
他不断地在心中重复着：我到底忘了什么。
不对……这是……心灵暗示。
有人在阻止我想起关键的信息……
郝文一把抓住即将融入暗影的安娜的手臂，面色有些狰狞地盯着她，开口道：“注意……屏……蔽气息，附近一定有人。”
他是怎么越过安娜的屏蔽对我施加心灵暗示的？
还是在我第一次见到这只猫时，就已经被施加了心灵暗示，只是一直没有生效？
凯伦对我施加的心灵暗示都被墓志铭给抵挡，但这暗中的人所施加的心灵暗示却没有触发墓志铭的护主。
难道是因为他所施加的心灵暗示并不会让自己直接面对危险……
又或者是凯伦所施加的心灵暗示触发了墓园的关键字……
一手拉着安娜的手臂，一只手扶着墙，郝文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他不断地思索自己到底忘了些什么，头部的阵痛也愈发强烈，他想被动触发墓志铭的护主。
猫……猫……别墅……诡术师……时间……布尔斯……
时间一点点过去，郝文沉入自己的意识空间，调动神眼的符文上升至最高处，墓志铭也出现在其中，帮它压制着心灵暗示的效果。
既然无法被动护主，那就主动调用，对于作用于意识的能力，对我几乎无效。
他扶着额头，抓着安娜的手已经松开，他从墙壁上滑坐在地上，汗水从郝文坚毅的脸庞下滴落，但他的眼神却格外的清明。
我想起来了。
是时间线……
在我第一次见到黑猫时，我并没有成为超凡者，那时也无法确定黑猫的灵是否存在，也许在那个时候，身前这只黑猫的灵就已经消失了。
但某人让我完全忘记了这一点，不过……他是怎么确定我会成为一位诡术师掌握查探灵的能力的？
眼前的黑猫依旧用头在卡姆的手上不断摩挲，甚至还露出了些微笑，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它的微笑显得有些渗人而恐怖。
这只猫，也许是个傀儡，非六大正神信徒的诡术师在控灵时会抽取被控者的灵吗？
我还没学到这一课啊。
“副队长，你带着戴珊去卡姆那边保护他，同时撤掉对我的气息屏蔽。”郝文思索着说道。
安娜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
郝文点头，回答道：“小心。”
安娜也不多说，便拉着戴珊一起融入了暗影，并撤掉郝文身上的气息屏蔽。
郝文笑着抬头，轻声自语道：“我上钩了。”
第三十六章 演员
这是一场赌局。
无论他是怎么做到悄无声息地对我施加这样的心灵暗示，但既然做了，就一定有他的目的。
当你没有思路时，就让敌人来当你的思路。
果然，郝文气息的出现让这在享受卡姆抚摸的猫突然停止了摩挲，它转过头用那双墨绿色的圆瞳死盯着郝文。
郝文笑着摇了摇头。
这不是对黑猫做的动作，而是对黑猫身后的安娜做的。
正准备出手抓住黑猫的安娜停止了动作，双手抱胸沉默着靠在墙上警惕地看着事情的发展。
那只黑猫挣脱了卡姆的手掌，朝着郝文一扭一扭地走了过来。
它用后腿将自己支撑起来，它面庞上的毛发逐渐掉落，随后一根根粗长的黑色触手从脸庞上生出，拖到了地上。
这也太恶心了……
黑猫口中发出一些奇怪的音调，诡异的呢喃声充斥了整条小巷，它缓慢地朝郝文前进，过程中发出的呢喃也愈发频繁。
但……你搁这儿演戏呢？
身为超凡者的郝文此刻完全没从身前的黑猫身上感知到任何的能量波动，换句话说，眼前的这只黑猫只是长得让人san值狂掉，发出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呢喃。
除此之外，就是个普通动物，它在虚张声势。
嗯……如果触手是从嘴里长出来，那看着就像噬元兽。
郝文面色惊恐，不断地后缩着。
而隐藏在暗影中的安娜完全目睹了郝文表情从嗤笑变成了惊恐，她心中的警惕也放松了些，脸上带上了一丝微笑。
郝文的面部已经开始变得苍白，他终于是无法忍受身前发生的一切，晕倒在了地上（雾）。
黑猫见郝文已经晕倒在地，便停止了发出呢喃声，它脸上的触须也从地上收回，毛发重新回归。
现在它和普通黑猫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他依旧是双脚站立的。
它凑上前去，紧盯着晕倒的郝文，随后伸出右爪，想用自己的指甲割破郝文的咽喉。
这就没了？
我就钓到这么一条鱼？
郝文骤然睁开眼睛，迅速地伸出右手抓住了黑猫的脖颈，再从风衣外兜里掏出了凯伦给予的折刀，将它架到了黑猫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他对暗影中的安娜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先不要出来。
郝文靠着墙站起身来，将黑猫置于月光下，开口道：“凯伦.劳恩向你问好。”
远处的安娜一个趔趄，险些失去了对潜行能力的控制。
本还在不断挣扎的黑猫听到郝文的话语后便停止了行动，它任由折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它的头部被一股莫名的黑雾笼罩，等黑雾散去，出现的是一张被头盔完全覆盖的脸，只能透过盔甲的缝隙依稀分辨出是人。
郝文尝试着想将头盔摘下，但却没有做到，夹杂着些回声的话语从头盔中发出：“你……不是凯伦，他的长相和你不同。”
郝文微笑着说道：“先生，你既然知道我的长相，就说明你很关注提尔斯小队，那你应该知道我们中有一位8级潜行者。
“她最擅长伪装，也可以帮其他人伪装。
“还是先不谈论这些无聊的话题，先生，说说吧，你想干什么。”
郝文也不和身前被自己提着的猫身人脸多做寒暄，而是直接询问他的目的。
他听到凯伦.劳恩的名字就直接出现，这就说明他一定是有意交流的。
“你打算顶着这陌生人的脸与我交流？”
“你不也顶着一具猫的身体吗？甚至还用头盔遮挡着面部。”郝文将猫放到了地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
一次简短的交锋，但郝文已经提取出了一点关键信息。
这猫身人脸和队长有可能是认识的！
“你还是那么聪明又谨慎。”被俯瞰的人猫也不恼怒，反倒是按照猫的习惯蹲坐在地上，轻笑着说道，“记得言灵书吗？”
言灵书是什么东西？
郝文维持着微笑，语气稍微带上一点震惊，尽量保证凯伦的人设：“原来是你。
“这黑猫，是你控制的傀儡？”
“答对了一半。
“它算是我的傀儡，但他也有自己的思维。”
关键信息，得记着等见到队长的时候询问。
郝文也靠在墙上蹲了下去，但还是比黑猫高了不少，他继续问道：“你想做什么交易。”
头盔里传来短暂的嗤笑声，随后逐渐沉寂，片刻后，带着些回声的嘶哑声从头盔中传出：“一个警告。”
“呵……”这一次，郝文是真的笑出声，凯伦如果是面对一个认识的人对自己的威胁，大概也是这个反应，“继续说下去。”
“几天前，黑猫传来信息，说有人可能在窥视它，于是我动用了言灵书制造了错误（bug）。”
这才是我受到心灵暗示的真正原因吧。
他们并没有预料到我会成为诡术师，也没能在一定范围内对我施加心灵暗示，而是使用了超凡物品，制造了一个错误。
这个错误会自行进化选择，让人遗忘重要的信息。
如果我没有记起这一点，那后续的发展就可能是放过这只黑猫或者以超凡者的身份抓住它送到小队总部，在圣徽下对它进行研究拷问，这样一来，它背后的人很可能不会出现。
这言灵书的能力有些恐怖，眼前出现的猫人并不知道我的长相，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但却可以用这件超凡物品对我施加心灵暗示。或许是黑猫向他描述了我的长相？
从黑猫见到我的反应来看，它是记得我的。
“停止调查伦斯，我会保证提尔斯城在今年内不会再发生任何超凡事件。”见郝文迟迟没有回应，猫人继续自顾自地讲述着交易内容，“这是我能插手的极限。”
“伦斯，是你的人？”郝文保持着平静，微笑着说道。
戴着头盔的猫人抬头看了眼微笑的郝文，接着开口说道：“不是，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情不会再涉及提尔斯城。
“在那两个蠢货送死之前，是有关系的，但在那之后，与提尔斯城就没什么关系了。
“拿着，这算是我的诚意，不要再让你们蒸汽会的人来监视。”
猫人的手中出现一根黑色管状物，扔到了郝文手中，郝文稍一感知，里面存放的是布尔斯的灵。
“凯伦，这是一场交易，记住我们的交易内容。”
“呵。”郝文轻笑一声，“这是一场博弈。”
“你可以这么理解。”充满回声的嘶哑声音逐渐消散，蹲在角落的猫人也重新变成了那只后腿有白点的黑猫。
看着黑猫逐渐走远，郝文握着手中装着布尔斯灵的黑色管状物，抬头望了眼即将落下的银月，再将目光投向了靠在远处墙壁双手抱胸的安娜，笑着开口道：“作为一名演员，我很合格。”
第三十七章 曾经的副队长
暗影中的安娜依旧维持着对两个流浪小孩的气息屏蔽，她踱步到郝文身旁，伸出手拍向了他的肩膀，瞥了他一眼，随后叫了一声：“队长。”
本还有些沉浸于自己精湛演技的郝文被安娜的这一声队长给唤回了神，他将右手的折刀重新放回风衣外兜，随后将右手扶到额头，摊开左手。
那发着淡淡红光的黑色螺旋管状物就呈现在了安娜眼前。
不得不说，挺像T病毒……
随后，他缓缓开口问道：“副队长，关于刚才出现的那个人，你有线索吗，他所说的言灵书……是什么？”
安娜双手抱胸，看了眼在一旁有些怯生的卡姆和戴珊，又缓缓走到两人身前，蹲下身体，微笑着从暗影中扯出了几块蛋糕。
这位副队长是属仓鼠的吗……这么能屯食物，这蛋糕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刚才在教堂地下室剩下的吧。
安娜附耳对两个小孩说了些什么，再伸手在两人头上来回摩挲了几下，又回到了郝文身旁，这时候，她才回答了郝文的问题：“里普.布克。
“先去见队长吧，他和查理斯带上了安德森太太，现在正在封锁线远处，没有我的潜行能力他们也不能无声无息地跨过那条封锁线。
“除非队长对那些普通人使用言灵能力，但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在这里所花费的时间比预想的要多得多，此时，天空中的半轮银月已经快要落下，看安娜没有多说的意思，郝文也不再深究，等见到队长，自然会搞清楚。
安娜走到郝文身前，回头透过自己蓬松的头发，开口道：“先走吧，郝文先生。”
……
“先走吧，郝文。”
在见到藏在封锁线远处的凯伦一行人时，月亮几乎要完全落下，天空中甚至能看到日月共存的景象。
郝文在征得凯伦同意的前提下，将在下城区发生的一切仔细地讲述给了凯伦。
凯伦的表情一直很沉静，直到听到郝文假扮他时，忍不住还是笑了出来：“你的胆子真的很大。”
郝文摊了摊手，没有接凯伦的话，继续诉说着后续黑猫的变化。
等他讲述完毕，凯伦已经摇着头示意他先跟着自己走回教堂地下室的总部，反倒是身旁的瘦削骑士查理斯有些欲言又止，甚至脸上都带有了些惊恐。
只有手上拿着深渊符文的安德森太太，始终维持着不解的表情。
在郝文看来，这就是：一脸懵逼.jpg
快速回到教堂，郝文将手中的黑色管状物交到了留守的丹手中，送回布尔斯灵的任务，被凯伦交给了丹。
而安德森太太则在半途中就被安娜送回了非官方超凡者的聚集点，值得一提的是，深渊符文被郝文借到了手中。
同时，郝文也询问了安德森他手中所持有的黑色管状物和她在符文回溯中所见到的是否一样。
可惜，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
这么看来，这东西大概只是用来存储灵，或者是安德森所见黑色管状物的迭代产品。
不得不说，提尔斯小队的科学研究落后敌人太多了……
至少在郝文穿越后的接触中，蒸汽与机械教会这隶属于六大正神之一的教会对于星源特性的研究极度匮乏。
他们更多的是不屑于研究。
落后容易挨打啊，各位上级。
郝文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想凯伦建议让蒸汽与机械教会加大关于星源特性与灵的科学研究。
教堂地下室的第一层，依旧是那张胡桃木桌，依旧摆放着两杯红茶，一杯咖啡，凯伦仰头看着穹顶的圣徽，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安娜从阴影中析出，坐到桌子上拿起属于她的那一杯红茶后，凯伦才将视线投向了正用双手撑着下颚的郝文。
“里普.布克。8级诡术师，哦不，现在是7级，我总是容易将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相混淆。”
7级诡术师，这超凡等级和队长一样，我刚才面对的居然是这样的敌人……
得知对方实力的郝文不由得渗出一些冷汗，如果在面对里普之前就已经知道他的实力，自己能否镇定地扮演凯伦还是个未知数。
没有等郝文回话的想法，凯伦拿起自己的拐杖放到了桌上，左手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小口，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他和我差不多是同一时间加入蒸汽与机械教会的，我们也是统一时间被派遣到提尔斯城。
“我是队长，他是副队长。”
副队长？！
听到这里的郝文终于是忍不住将视线悄然投向了正在品用红茶的安娜。
“这很正常，大部分城市中的官方小队负责人，就是一位7级和一位8级的配置，提尔斯城与兰斯接近，因此我们还比其他城市多了一位8级科学家。
“我们也一起面对了很多超凡事件，他是个值得信赖的伙伴，呵……挺好笑的是吧。”凯伦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那木制拐杖的头部拆下，将咖啡饮尽，随后将咖啡杯推到靠近拐杖的一侧。
再将拐杖头部倒过来，一些看上去有些渗人的灰白色灰尘从拐杖头部沉入了咖啡杯中。
做完这一切后，凯伦对着郝文轻笑了一声，从身侧接过了安娜递过来的一把小刀，在自己有些紧身的裤子左腿上一划。
流淌着白光的精密的齿轮机械就暴露在了郝文身前。
木材与金属的碰撞，科技与超凡的融合。
这一刻，郝文才知道，凯伦的拐杖并不只是伪装，他真的缺失了一条左腿。
“蒸汽科技配合树精灵的力量，让我能和常人一样行走。”凯伦没有在意郝文有些惊讶的表情，“他在晋升7级时，被古神的低语所腐蚀，陷入了疯狂。
“他是一个骄傲到自负的人，7级诡术师的特殊技能是【咒术】，这是一个很宽泛的能力，他可以广泛学习诡术师体系内破坏力巨大的咒术，能否学成，就看个人对诡术师能力的理解。
“这本应该是7级做的事情，但他在8级时，就开始接触这些了。”说到这里，凯伦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愿意多说，“说的太远了，他在晋升7级时陷入了疯狂，郝文，你得明白，陷入疯狂并不一定会体现在表象，他睁开眼时很镇定。
“甚至比你晋升超凡时更加镇定。
“在他晋升7级以后，副队长的职位就交给了刚刚晋升8级的安娜，而他，和我一起担任提尔斯城的队长职位。
“这还是第一个双7级的小队，之后的任务，他更多的坐镇总部，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而我更多的负责处理外部事件。
“直到……他偷窃了【言灵书】，他使用了一些奇怪的咒术，我甚至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外神所拥有的咒术，他骗过了第四层镇守的科学家。
“事实上，在他偷走言灵书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感知到了，我带着安娜和小队的那位骑士查理斯，在城门口截住了他。
“7级诡术师的能力完全不负于他的名称，他使用言灵书拖住了安娜和查理斯，而诡术师奇诡的能力让我也只能拖住他，而不能抓住它。
“但提尔斯小队的其他人那时已经做出了反应，我也只需要拖住他。
“但……他还有新的同伴。
“突然出现的一位8级潜行者和9级风暴之子打乱了我们的计划，那8级潜行者在我和里普对弈时悄然出手，但所幸，我还是即时发现了他，言灵的能力暂时限制住了潜行者。
“但这样一来，我对里普的限制就被动松懈了，他和那位风暴之子，燃烧掉了我的这条左腿。”
郝文安静地听完凯伦的讲述，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些忐忑，但下一刻，他却又想起了一件关键的事情，于是，他缓缓开口问道：“队长，里普窃取言灵书并叛出小队，是在什么时候。”
凯伦将咖啡杯中的灰重新倒回拐杖中，看了眼郝文，开口道：“两年前。”
第三十八章 复盘与后续
“又是两年前？”
郝文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疑惑地开口。
安德森一家发生的事情是在两年前，布尔斯给伦斯一家画肖像也是在两年前，而按照凯伦所说，里普偷窃言灵书叛出小队的时间也是两年前。
再结合在小巷中见到里普时的情形……他大概也已经和安德森所遇到的以及伦斯的组织搭上了关系。
但……里普说伦斯不是他的人，在他认为我是凯伦的前提下，这种事情没有必要欺骗我，不符合他的利益。
也就是说，里普和他们的组织更有可能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下属关系。
并且，里普拥有一定的话语权，他能够控制这个组织在年内不在提尔斯城再制造超凡事件。
现在的问题是，两年前的时间节点，是里普先搭上了幕后组织，还是先被古神的低语腐蚀盗窃言灵书后才与他们进行的联系。
一团乱麻。
郝文伸手扶着自己的额头，信息还是太过杂乱，没有一条完整的线将它们串联。
他有些好奇地问道：“队长，言灵书……是什么？”
此时的凯伦已经将拐杖放到了地上，他扭头将视线投向郝文：“记得之前说过的麦卡拉之眼吗，言灵书与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同级。
“超凡物品的等级划分从S-C级，作为一个普通的地方小队，通常拥有一件A级超凡物，提尔斯城的那一件A级，就是麦卡拉之眼。
“而言灵书，是一件B级超凡物，但值得一提的是，提尔斯城的言灵书是一件残次品。
“完整的言灵书是A级以上S级以下的超凡物品，使用者可以用它制造错误（bug），这个错误会跟随事件的发展而变化，更多的是以言灵相关能力体现。
“就像你忘记的重要事情，就是言灵书所产生的心灵暗示效果。”
郝文平静地点头，凯伦所说和他所推测的基本一致，但他还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即使是残缺的超凡物，也到达了B级，那么，使用它的代价是什么？”
凯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已经开始用超凡世界的方式进行思考了，这很好，郝文。
“言灵书的代价也是错误。”
也是错误？
郝文心中有些疑问。
“它制造了错误，使用者就要承担错误。”凯伦伸手接过安娜为他递过来的另一杯咖啡，放到嘴边抿了一口，“这个错误可能会涉及心灵，也可能会涉及肉体。”
所以他在猫身上出现戴着头盔，是因为言灵书反噬到他的心灵中，让他感到羞耻？？？
奇怪的代价。
凯伦继续说道：“其实，它也丢掉了一条腿。
“这是他当时逃出提尔斯城使用言灵书的代价。”
郝文心中一惊，这代价甚至可能比麦卡拉之眼的代价更大。
不确定的错误就是最令人胆寒的代价。
短暂的沉默后，安娜将话题放到了现在更需要关心的地方：“我们真的要……暂时停止对伦斯的调查？”
“当然不。”
郝文和凯伦同时开口，随后两人相视一笑，又同时看向了正在扯着嘴角的安娜。
“在封锁线内的蒸汽会成员可以先撤回来，那里已经受到了里普的注视。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
郝文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双手合十朝着安娜。
这些时间的接触，他已经大致了解清楚了这两位队长的分工。
凯伦队长运筹帷幄，掌控大局，而安娜更多的算是凯伦的“跟班”，主要负责的还是执行任务等。
凯伦笑着接下了郝文的话：“封锁线内继续进行监视的意义不大，正如你所说，这是一场博弈。
“我并不相信里普会信守承诺，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诡术师和潜行者。”
队长，你没注意到你这一句话内涵了身前坐着的两个人吗？
凯伦提起拐杖，想要支撑着从椅子上站起来，但他的右手却不小心将桌上的咖啡杯扫到了地上。
咔嚓。
小队的经费又要减少一些了。
郝文看着面色有些忧愁的凯伦，伸手敲击着自己的胸膛：“放心，凯伦先生，明天我的《血字的研究1》就可以正式开售。
“小队不会再差钱了，记得给我多分一些就好，否则会打消投稿者的积极性的。”
刚从椅子上支撑起来的凯伦险些一个趔趄又摔了上去，他用手撑了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报酬已经很多了，先生。”
谈钱就叫先生，谈任务就叫郝文。
呵……男人。
嗯……好像我也这样，那没事了。
郝文摊手将话题移到了正轨：“这是一场博弈，我们需要在里普不发现的前提下对伦斯进行调查，他主动出现向‘我’发出警告并提出交易，那就说明伦斯的价值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高。
“同时我认为我们需要加强小队超凡者在提尔斯城的布防，这是一个可怕的对手，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他信守承诺在年内不制造超凡事件。
“更何况……他不一定能管束好他的人。”
凯伦将椅子扯到安娜身旁，又坐了下去，他向前倾着身子：“你有想法了？”
“诡术师与潜行者最不值得信任。”郝文笑着说了一句，“但在我看来，言灵师也一样。
“这两年的时间，队长你一定又招募了不少新成员进入蒸汽会，而这些人，是里普所不了解的，
“他有办法透过拉尔查探到适能者吗？”
凯伦摇头回答：“大概不能，拉尔是神的使者，你是想用这些新招的人，给予他们拉尔的特殊羽毛作为屏蔽，去暗中进行调查？
“这有风险。”
郝文轻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想错了，不是他们去，而是我去。”
“你去？”安娜和凯伦同时发出了疑问。
郝文像是很满意队长惊讶的表情，他后仰在椅子上，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良久后，他才开口：“蒸汽会的成员们不能主动屏蔽星源共振，但我可以，再加上我身上有拉尔，里普发现我的可能性很低。
“唯一的问题是，我需要一个身份，同时，我需要改变长相。”
凯伦若有所思地点头，接着说道：“身份很好解决，长相安娜可以帮你做一些掩饰，但达不到潜行者伪装的效果。”
“就像队长你之前装作络腮胡编辑一样？”
还没等凯伦回答，身旁的安娜就已经出声了：“不是，那是队长自己做的伪装，我做的要精细的多。
“还有，为什么不让我去？”
“安娜小姐，你不合适。”凯伦扯着嘴角应付着身旁的安娜，随后又看向了郝文，“你打算，从哪里查起？”
郝文摩挲着下颚，仔细思考了一段时间：“就从，两年前伦斯的父母以及他不正常的晋升速度查起。”
接着，郝文似笑非笑地看向了安娜：“安娜副队长，我每天不在的时间里，你得麻烦一些了。”
安娜有些疑惑地问道：“麻烦什么？”
“伪装成我，待在国王北路b112号。”
第三十九章 洛莉的招待
“你想去市政厅进行调查。”凯伦用自己的拐杖在地面不断敲击。
这是一个陈述句。
他站起身来走到郝文身旁，单手撑着郝文的木椅让他停止后仰的动作：“可行，但需要时间。”
郝文摇了摇头，看着身前还有些冒热气的红茶，平静地回答道：“打探一些消息不算困难，我并不需要接触中上层的市政厅人员，接触两年前与伦斯同事的一群人即可，利用他们的嫉妒心理……很快就能找到线索。只是需要甄别它们。”
这些天郝文也基本调查清楚了市政厅的成员构成，中上层的调动相对会比较频繁，而下层的普通办事员更多的寻求稳定的生活和相对丰厚的报酬。
他们的调动频率很低。
郝文双肘抵近木桌边缘，略作思考，又抬手揉了揉自己暗红色的卷发，开口道：“伦斯两年前的同事，还在吗？”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幕后组织以及里普对伦斯的重视程度极高，那就有可能将两年前与他一起工作过的同事全部调离，甚至是杀掉。
凯伦摘下自己的金丝眼镜放到脸前，对着它吹了一小口气：“没来得及进行调查。你明天要去见布尔斯吗？”
郝文点头：“或许可以询问布尔斯，市政厅里蒸汽会的人有几个？”
“如果将还在伦斯身边的那一个算上，一共有四个，其中有一个是市政厅的中高层，你想要进去，需要通过他。”
郝文从椅子上起身，做了几次深呼吸，抬头望着穹顶的圣徽：“先让他们做准备吧，队长，我明天先去见一见布尔斯，啊不，是今天，自从加入了小队，我就经常分不清昼夜。
“你们总是喜欢在夜晚行动。”
话题到这里就已经终止，郝文与凯伦与安娜相继道别后，回到了自己的家。
……
蒸汽机械的轰鸣已经无法将昼夜颠倒的郝文吵醒，等他在自己的床上醒来时，已经是当天的下午时分。
他拉开厚重窗帘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大致判断出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
随意地从厨房中拿出一块抗饿的黑麦面包，对付几口后，便穿戴整齐带着些钱离开了房门。
回来的时候得买块怀表，看上去更有英伦绅士的感觉。
郝文脑海中想着一些事情，踱步走到了有轨公共马车的站点，几分钟后，有轨马车咯哒咯哒的声音传来，他的思绪也被这声音拉回，交了七便士后，按着自己的羊皮帽便上了马车。
趁着在马车上的时间，郝文斜靠在窗户旁，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等他到达药铺时，布尔斯已经到了。
这是通过药铺的门判断的。
郝文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四周，随后走到药铺紧锁的门前，曲起手臂用半握拳的右手在木门上轻轻敲击。
等到洛莉询问的声音传来后，他才贴近木门，轻声说道：“三磅六先令七便士。”
事实上到现在郝文都不明白这句暗号的具体含义。
难道是3+6-7=2？
所以需要支付两便士后才能确定是自己人。
没来得及在心中推断暗号的含义，药铺的门就已经打开，洛莉依旧穿着不是那么蓬松的长裙，简约的束腰让她优美的曲线呈现，高高盘起的黑发背对着郝文，示意他跟着进来。
“洛莉小姐，你真漂亮。”这是郝文出于心底的赞叹。
洛莉算是他穿越过来后见到的所有女性中最美的，搭上她不拘一格的装束，就更别有一番魅力。
洛莉从柜台后拖出一把摇摇欲坠的木椅，微笑着看了眼郝文：“坐，郝文先生。”
“郝文先生，今天你的《血字的研究1》就开售了。”坐在圆桌前的布尔斯等待郝文坐下后急切地开口，“反响怎么样？”
我刚睡醒我怎么知道……
“提尔斯报刊亭这些年的销量一直不好，等一些老客户将新刊物有优质内容的消息传出去，那时候才能收到市场反馈，嗯……两三天吧。”
郝文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布尔斯，没什么异常。
看样子丹并没有告诉布尔斯他的灵曾经短暂离体的事情，这也是好事，毕竟让蒸汽会的成员知道自己会面对危险和已经处于危险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新调配的红茶。”黑发盘起的洛莉女士将茶杯推到了郝文的身前。
刚被黑麦面包噎了的郝文赶紧拿起桌上的红茶，放到嘴边也不顾优雅地喝了一大口，随后露出了有些享受的表情：“冷萃红茶，洛莉小姐你真有天赋。”
“啊，还好，我平时就喜欢调配这些东西，你喝的这一杯是用兰斯那边的特产红茶配上一点蚯蚓油，再兑入一些紫杉树叶的汁水，我还没尝过呢。”
此时郝文已经放下了那杯冷萃红茶，一脸死气地看着正在自夸的洛莉小姐：“漂亮的洛莉女士，这红茶太过珍贵，或许需要留下一些用于你以后的调配对照。
“请给我一杯普通的恩苏红茶就好。”
洛莉歪头想了想，认为郝文所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说了一声抱歉后就拿着红茶去到了柜台后。
此时，郝文用手肘碰了下身旁的布尔斯：“你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喝下洛莉这的饮品？”
布尔斯回头瞥了眼正在柜台后忙碌的洛莉，咬着郝文的耳朵：“洛莉有一些怪癖，她很喜欢用稀奇古怪的东西调配饮品，并且她自己不喝，专门用来招待蒸汽会的成员。
“相信我，郝文先生，她并不是想要毒害我们，她是真的认为她所调配的饮品是整个恩苏最优秀的产物，只有招待贵重的朋友才能拿出来。
“你刚才的处理方式不好，她下一次还会给你这种饮品的，蒸汽会的其他成员曾经也和你一样出于礼貌对她的手艺进行了夸赞，结果……
“最好的方式是直接说：难喝，并且将她数落一顿，强硬地说下次不要拿这种东西。
“你看，我的这杯就是普通的红茶”
郝文有些愣住地点了点头，随后主动与附耳的布尔斯拉开了距离。
能开这种药铺的果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但这布尔斯也一定是个钢铁直男……面对这么漂亮又热心的洛莉女士，他是怎么做到一脸戾气地数落她的？
这或许只能归结于艺术家的怪癖。
还好我没有，毕竟我不算艺术家，我只是个搬运工。
这时候，洛莉已经端着正冒着热气的恩苏红茶坐到了郝文身旁，并将红茶推到了郝文身前。
郝文赶紧拿起红茶喝了一口。
“咳~~”他放下茶杯有些尴尬的看了眼身旁的洛莉，“有些烫，但不得不说，洛莉小姐，就算是普通的恩苏红茶经过你的调理也十分美味。
“这种味道让我流连忘返，以后请都给我这种红茶吧，这是一种温暖的享受。”
一边说着，郝文一边不动声色地对身旁的布尔斯挑眉。
随意地聊了些日常，洛莉将话题带到了正轨：
“郝文先生，我们要撤掉联排别墅那边的蒸汽会成员吗？”
郝文放下手中的茶杯，恢复了平淡的样子，摩挲了几秒钟下颚，开口道：
“不要全部撤回来，留下一到两个。”
第四十章 练习
在一开始的计划中，郝文就打算留下几个人继续对联排别墅进行监视，但那主要是针对黑猫的。
但在见到里普之后，他就打算留下一些人对伦斯进行调查。
完全相信敌人的话语是一件愚蠢的行为。
但在留下的人中，郝文还有其他的要求，他先岔开话题，向一旁的布尔斯发问：“布尔斯先生，你熟悉市政厅的人吗，特别是两年前和伦斯共事的那一批。”
布尔斯对郝文的突然发问有些不解，在思索片刻后，他回答道：“和伦斯共事的那一批……没有太多的人事调动，你知道的，郝文先生，市政厅的基层办事员更多的是寻求稳定和社会地位。
“但很可惜，我不太熟悉他们，只知道伦斯两年前所归属的是对外贸易部门，这个部门的基层已经很多年没有进行调动了。”
对外贸易部门……郝文摩挲着下颚仔细思考。
调动伦斯的人，似乎没有这么大的权利调动整个分支部门的基层成员。
到底是他疏忽了，还是这就是故意留下的破绽？
郝文摇了摇头，接着看向左侧的洛莉，开口道：“派到联排别墅那边的蒸汽会成员，必需是两年以内加入蒸汽会的，这个时间点越晚越好，只要能确定他对蒸汽会的忠诚，就算是一周前加入的，也可以派过去。
“嗯……选好人员之后你可以直接联系凯伦队长，或者安娜副队长。洛莉小姐，你一定有他们的联系方式的。然后就听他们两人的安排吧。”
在从教堂总部出来之前，郝文就已经和凯伦商议决定留下一些人在联排别墅处进行监视，但对象不再是黑猫，而是观察伦斯或者伦斯的父母是否回来。
为了避免被里普发现，所用的蒸汽会成员自然是越新越好，洛莉确定好名单后，安娜会给他们送去拉尔的特殊羽毛，用来掩饰他们身上的星源共振。
这是一场博弈，这是一场赌局。
药铺外似乎吹起了狂风，木门哐当哐当的发出响声，风从门缝中遛入，敲打在三人的后背，洛莉曲起手臂把用来盘发的胡桃木质发簪取下，一头黑发顺流而下的，发梢随着风荡起了舞姿。
做完这一切，洛莉点头后，就不再说话。
作为蒸汽会的负责人，她深刻明白多做少问的道理。
“今天是周二，下周五有个宴会，是克劳德.汉密尔顿爵士举办的，似乎是庆祝他的儿子与一位贵族女士订婚，邀请了我，并给了我几个亲属名额。
“郝文先生，我想邀请你一起去，那里有你感兴趣的人。
“一些作曲家、画家、作家都会去，这是上流社会。”
上流……郝文每次听到这个词脑海中就不由得出现一位身材略显肥胖的男士，手中拿着巨大的高脚杯，摇晃着红酒。
郝文抑制着嘴角即将绽放的笑容，思考了片刻后回答道：“我很感兴趣，感谢你的邀请，布尔斯先生。”
按照时间算，下周五我应该已经拥有了一个新身份，在市政厅中调查伦斯相关的事情。
参加这个宴会，刚好可以把新身份与郝文.因斯这个人切割开，做一个不在场证明。
嗯……到时候让安娜副队长去参加宴会。
或者让她在市政厅里伪装成我顶替一夜也可以。
“我会在这周五之前将入场券送到你的家。”布尔斯听到郝文肯定的回答后，笑着点头。
郝文放下了手中的红茶，分别向两人道别后，就准备离开药铺。
“请等一下，郝文先生。”洛莉叫住了转身的郝文，她从柜台后拿出来了一个看上去还算正常的药瓶，递到了郝文手中，“治疗脱发的药物，睡前涂抹一些在头发上，效果很好。”
郝文：“……”
洛莉小姐，我戴帽子是因为阳光很刺眼，不是因为我脱发。
“赞美你的慷慨，洛莉小姐，或许以后我能用到。”郝文接过那有些冰凉的药瓶，再次与布尔斯和洛莉道别后，离开了药铺。
风衣里兜中的拉尔还没有结束它的“冬眠”，现在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郝文便踱步走向教堂总部。
“下午好，凯伦队长，还有安娜副队长。”在神父的接引下，郝文顺利到达了教堂总部，凯伦依旧支撑着那根拐杖，安娜则有些乖巧地站在他的身旁。
简单寒暄后，郝文便将与布尔斯和洛莉的谈话内容复述给了凯伦两人。
当听到郝文接受了爵士宴会邀请时，一声不吭的安娜终于是无奈地开口：“郝文，在某些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才是副队长。
“你总是安排我的行程。”
郝文心里一惊，安娜这话明显有些不满……但没事，我是队长罩着的人，你最多是个罩队长的人。
于是，郝文摊开手，带着些笑意：“安娜副队长，这是好事，爵士的宴会肯定会有很多美味的食物，你可以去那边看看。”
“我去市政厅。”与郝文想象的不同，安娜直接拒绝了参与爵士的宴会，“这种宴会，女性并不能吃太多食物，更多的只是轻尝一小口，还不如不去。”
郝文意识到了什么，接着说道：“可是……尊敬的副队长女士，你伪装成我去参加宴会，那不应该是男性吗？”
安娜扶着凯伦的手，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嗯……有道理，但我还是去市政厅吧，贵族宴会没什么意思，即使我伪装成男性，但看到那些想吃却不能吃的贵族女士们还是感到难受。”
郝文嘴角一撇，回答道：“如你所愿。”
……
接下来的两三天，暂时不用执行任务的郝文终于是恢复了正常生活，甚至连早上被那些冒着黑烟的工厂中蒸汽机械的轰鸣给吵醒的无奈也恢复了。
要说有哪儿不正常，那应该是每天都还是会去提尔斯报刊亭和丹学习神秘学知识。
啪——
“拿稳一点，注意感受子弹飞出去时的灵。”
郝文听着身旁丹的教导，点头，仔细感知着手中左轮子弹发射时的灵。
虚无而又缥缈。
啪——
“七环，比几天前来练习时有很大进步，但还是不够，作为一名诡术师，要学会调用万物的灵，你可以控制左轮的后坐力，可以控制子弹的飞行。”丹的声音沙哑而又温暖，他的耐心很好，这些年新入队的成员几乎都是这位头发发白的老人进行教导，“使用制式左轮时的后坐力会比普通左轮大的多，自己小心。”
他了解大部分的职业，而郝文刚好和他一样也是个诡术师。
这属于是专业对口。
郝文点头，打开手中左轮的弹膛，重新装入六枚子弹，合上弹膛放下撞锤，瞄准几十米外的靶心，准备射击。
哒哒哒——
瘦弱的骑士查理斯捂着耳朵跑到了两人练习的地下室，看着将撞锤重新拉上去的郝文，开口道：“队长说，你的身份已经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可以去教堂总部让副队长帮你做一些伪装，明天开始执行任务。”
第四十一章 市政厅新人
第二天的清晨，郝文就用上了他的新身份：霍廉.乔。
这个身份是刚通过市政厅举办的招聘考试后选入的进入对外贸易部基层成员，提尔斯上城区工匠家庭，23岁。
关于这个身份的背景资料凯伦都已经安排妥当，蒸汽会中的市政厅中高层官员配合做了背景调查。
安全，不侧漏。
只要郝文不制造什么足以登上报刊的大新闻，那么也没人会关注一位通过“正常流程”入职的市政厅基层成员。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将霍廉.乔与郝文.因斯这两个身份完全切割开。
伦斯身后的操控者未必知道郝文的姓名以及长相，但里普是已经见过自己面孔的人，如果他够严谨，就会动用他的一切能力调查当时“凯伦”所伪装人的身份。
因此，安娜在给郝文进行了一番伪装之后，就当着郝文的面变成了与他完全一致的样子，这让郝文目瞪口呆。
见到那一幕的郝文心中蹦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
真的完全一样吗？我不信。
而此刻的郝文，已经来到了提尔斯城上城区克斯兰德街的末位，他身前便是提尔斯城市政厅。
罗马式建筑，数根灰白的巨大圆柱将圆弧状穹顶撑起，穹顶向外的部分上，骑士长剑与骑士长枪交火，旁边趴倒在地的人们一丝不挂，纷纷伸出有些残缺的手指向两把武器，这是恩苏王国的标志。
在郝文的身后，是一座巨大的雕塑，以郝文这些时日里恶补的历史知识来看，应该是恩苏的第一人君主，他魁梧地矗立于稍显巨大的喷泉中，旁边熙熙攘攘，忙碌的男女压着遮阳帽从他身旁走过，远处哒哒的响声昭示着有轨公共马车即将到站。
郝文习惯性的想提起衣领，但手刚放到肩膀处，他就停止了动作。
今天穿的终于不是那件标志性的风衣，而是市政厅下发的制服，上下装分离，蓝黑底色，再加上一点明黄丝线，没有其他多余的点缀。
这是最基层员工的制服。
郝文握紧手中有些泛黄的纸质入职证明，表现得稍微有些慌张，提着皮质行李箱走到市政厅的门口，向工作人员出示了手中的证明。
随后，工作人员便在前领着郝文，去做入职登记。
嗯……很正规，不愧是一个国家的地方管理机构。
“姓名。”
为郝文做入职登记的是明显有些秃顶的肥胖中年男士，他抬头瞥了眼有些慌张的郝文，不耐烦地低下头拿出一份档案，找到尾页，开始询问郝文的基本信息。
“霍廉.乔。”郝文双手垂下，时不时地在裤子上搓动。
“年龄。”
“23岁。”
“家庭职业。”
“父母是开店的。”郝文故意绕了个弯。
那秃顶肥胖男士又问了一次：“具体职业。”
这一次他的语气明显更加不耐烦。
但郝文心中却有些欣喜，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他已经调查过大多数市政厅新人入职时的表现，唯唯诺诺，答非所问。
和当时刚毕业参加工作的自己一样。
“木，木匠。”郝文继续说道。
“分配职位是对外贸易部C科室，三组。”正在做登记的男士从那堆杂乱的文件中翻出一份文件拆开对照，“好差事，比我做登记的好得多。”
他抬起头看向还站在郝文身旁的工作人员，有些疑惑地问道：“他所在的组最近有人员变更？”
那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是工作变更，但确实有一个职位空缺，这个人的初试和面试都很不错，上面认为他很合适。”
秃顶男士点头，伸手拿起桌边的咖啡杯，或许是用的力度太大，温热的咖啡溅出来了一些洒在工作桌的文件上。
他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点了点头，继续询问道：“我这里没有做离职登记，职位是怎么空缺的？”
“汉森十多天前在下城区收税，你知道，那些工厂有时候会直接对接兰斯商人，这笔税我们得注意。”
郝文在一旁咂舌，心中表示同意，偷税漏税在任何时候都是违法行为，像这种工厂赚的很多了，就更需要监管。
“然后呢。”
“他在德科炼钢厂。”
身边工作人员的话音落下，那秃顶男士手中的咖啡杯似乎都颤动了下，他将咖啡杯平稳的放在工作台上，双手交叉支撑着下颚：“悲惨的故事，先生。
“带他去宿舍吧，先与同事们熟悉下。”说完，秃顶男士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郝文，“霍廉先生，市政厅为你提供住宿，但每个月会从你的薪水中扣除1磅6先令，你的月薪按照基层办事员计算是7磅16先令。”
这比队长的薪水还高……小队干最危险的事，领最微薄的工资。
郝文点头，跟着身边的工作人员继续下一个流程。
但这个过程中，他的思绪更多的放到了那位意外去世的“前辈”身上，人事调动是蒸汽会的成员负责，凯伦并不会事无巨细的审查。
放在往常，郝文会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
但现在的他，是见到过里普也了解过言灵书能力的人。
难道“前辈”的意外去世也是言灵书制造的错误？
思索片刻，郝文还是摇了摇头排除了这个猜测，他见到黑猫是大概一周以前，在那之后里普才使用了言灵书，作为勉强够到A的超凡物品，它的使用一定是有时间限制的，就像还封存在第四层的麦卡拉之眼一样。
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已经走完流程回到市政厅宿舍的郝文闭上眼，调动体内的神眼和墓志铭，扫了一遍意识空间，确定没有被心灵暗示影响。
他睁开眼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自语道：“墓园……炼钢厂……塞壬……提尔斯城，真是一场奇妙的表演。”
他将携带的皮箱打开，从杂乱的衣物底层掏出了那把制式左轮，检查了下弹仓后，将他揣到了制服里，随后走到宿舍的一面镜子前，确定它不会暴露。
顺便欣赏下自己变装后的样子。
头发是最好改变的，本来暗红的头发被安娜伪装成了棕黑色，坚毅的脸庞也变得稍微圆润了一些，总的来说还是很符合这个时代帅气绅士的气质。
“啊……前几天忘了买怀表。”心中刚回味电视剧中的英伦范，郝文就想起来几天前说着要买却又忘记了的怀表。
咔哒——
扭动门锁的声音传来，随后郝文便看到了与自己同住的一位同事，这宿舍是个双人间，但没有上床下桌，很普通的两张平板床加上一张劣质木桌。
黑色卷发的男士走到郝文身旁，他的头顶刚好碰到郝文的鼻梁位置，他伸出手与身前的人握在了一起：“乔伊克.莫雷。”
“霍廉.乔。”
市政厅上午的工作时间较晚，走完入职流程后也还离工作有大约半个小时。
乔伊克与郝文稍加寒暄后，便拿着一份新刊物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床上，借着窗口偷过来的晨光，饶有兴致地阅读着刊物。
郝文好奇地问道：“乔伊克，这刊物很有趣吗？”
乔伊克抬头看了眼郝文，随后拿起手中的刊物在空中摇晃了几下：“霍廉，这是我见过最吸引人的刊物，这故事比那些无聊的公主王子之类的有趣多了，
“啊，作者是……”他将手中的刊物向后翻了几页，“郝文.因斯，你听说过吗？”
第四十二章 人事记录
郝文尽量控制着自己不笑出声。
三天前第一批新刊物就已经发售，提尔斯报刊亭征求了郝文的意见，将新刊物命名成了《都市杂谈》，一开始郝文给报刊亭的提议是《故事会》，但转念一想不太符合这个世界的基调。
按照推测，三天的时间足以将《都市杂谈》中故事的质量宣传出去。
郝文假装思索的样子，随后坐到乔伊克的床上，帮他顺了下有些褶皱发黄的床单，饶有兴趣地说道：“似乎是《提尔斯周刊》的常客，不过故事总是很无趣。”
“是么。”乔伊克缓慢的翻着手中的《都市杂谈》，有些狐疑地看了眼郝文，随后将手中的刊物递到了郝文手中，“是同一个人吗？这似乎是个长篇连载故事，这里标注了第二刊的发售时间。”
郝文接过乔伊克递过来的刊物，假装认真地看着，时不时还露出惊讶的表情。
事实上，这份刊物在提尔斯报刊亭的储藏间里郝文就已经看完了，三分之二的篇幅都是《血字的研究》，剩下的三分之一留给了其它的投稿者。
他快速翻阅完这份刊物，有些依依不舍地将他重新递给了乔伊克：“嗯……不像是同一个人。”
“霍廉，人是会进步的。”乔伊克瞥了眼窗外的阳光，“到工作时间了，一起过去，途中为你介绍一下我们的工作内容。”
……
乔伊克领着郝文走进了工作室，关上门后对着室内的其他六个人点头，开口道：“新同事，霍廉.乔，负责之前汉森的岗位。”
工作室的空间较为拥挤，几扇木窗让阳光得以前进，大部分人身前都是杂乱堆高的文件，地上还有一些没有清理干净的黑墨。
郝文点头对其余几人示意后，跟着他的室友乔伊克坐到了自己的工位，而乔伊克则坐在了他身侧的位置。
“汉森主要负责的是查税和收税。”乔伊克的工作台与其他人相比稍显整洁，他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打开瞥了一眼后推到了郝文的工作台，“主要查那些对外贸易的个体商人，你知道，这些人的人脉很广，有时候我们会得罪不少人。”
郝文点头表示理解，他打开桌上的文件，第一页是登记册，从通用历1687年开始，每一任负责这个岗位的市政厅人员都需要在上面进行登记。
他仔细地看着已经进行过登记的人员名单和对应时间：
1687-1701年，斯尔顿.霍顿，1687年1月9日入职，1701年3月12日离职。
离职去向：调岗至教育部B科室，二组，一级办事员。
1701-1709年，……，……
离职去向：调岗至教育部B科室，一组，一级办事员。
……
都是同级调动，郝文心中暗道，直到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伦斯.沃特。
1716年-1719年，伦斯.沃特，……
离职去向：升至交通部D科室，任负责人。
郝文紧蹙着眉头，伦斯的在职时间与之前的几位相比短了不少，而且他还是升职。
他暂时压下念头，继续向下看去。
1719年-1721年，汉森.查克，1719年6月3日入职，1721年6月17日离职。
离职原因：执行任务时不幸罹难，死于德科炼钢厂爆炸，抚恤金为185磅，已于1721年6月24日发放。
他提起桌旁还未盖上的钢笔，在接下来的一行填上了自己的入职时间与姓名。
随后，他一边翻阅着前任的工作记录，一边貌似不在意地询问身旁的乔伊克：“这文件只有一份吗？”
乔伊克正在拿着钢笔在工作档案上书写，他头也不抬地回复郝文：“不是，在每一任职员离职后，原件都会进行封存，你没发现上面的字迹都是一样的吗？”
对不起，乔伊克先生，我真的看不出字母的字体差别……在我看来，这世界会写字的人写出来的通用语都是一个样。
郝文点点头，心中却有些其他想法。
这份不是原件……也就是说伦斯身后的操控者是有操作空间的，但他为什么还要留下这么明显的不正常升职记录？
乔伊克像是猜到了郝文的疑惑，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从靠近门口的位置端了一杯热咖啡，放到了郝文身旁。
郝文接过，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黑咖啡，不喜欢，还是红茶更合胃口。
“你是不相信伦斯的升职记录？”
郝文真诚地点头。
“嗯……对这件事情三组的同事们也有些推测，伦斯的父母本身就是商人，主要做的也是对兰斯王国的贸易。
“我们怀疑是上面的一些人收了他们家的贿赂，他才能晋升的这么快。
“霍廉，在这里工作的大部分都是上城区的穷人，我也是。”
郝文点头，没有继续谈论与伦斯相关的事情，他才刚到这个岗位，获取信任是第一要务。
至少现在有了个初步线索：岗位的人事登记原件。
不知道刚才进来时为我进行登记的中年秃顶男士那会不会有。
下周五克劳德.汉密尔顿爵士的宴会一定会邀请市政厅的人员，到时候或许是个查探的机会，在这几天，我得再和工作室的其他几位同事多交流。
乔伊克对伦斯的不正常升职只是有些微词，但却没有过多的不满。
但郝文相信，这间工作室中一定会有对伦斯不满的人，那会是他的第一目标。
一上午的时间悄然过去，正午的烈阳透过窗户洒在郝文和乔伊克的背上，温暖的阳光总是能催生困意，乔伊克停止了工作，看了眼窗外，随后站起身拍了拍依旧伏案的郝文：“休息时间到了，霍廉，先去食堂吃饭吧，然后我们可以回宿舍休息一个小时左右，再开始下午的工作。”
咚咚咚——
郝文刚想起身，就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工位靠近房门的女士放下手中的红色钢笔，站起身拉开了门。
年轻的男士，身材并不魁梧，他有些战战兢兢地开口：“组长说，找到修斯了，让新来的人去继续执行任务。”
他停顿了下，继续开口道：“修斯目前在执法队的监管房里，他们不熟悉税收的业务。”
郝文起身，将手伸向脖颈，弯下头使劲揉了揉，随后他才问道：“修斯是谁？”
乔伊克歪头看了一眼目光正聚焦在地面的郝文：“德科炼钢厂的老板。”
郝文假装平静地答应，随后将手放下抬起了头，拍了拍自己的新衣服，开口道：“我过去看看。”
刚踏出一步，郝文就被身上传来的力量制止住脚步，乔伊克从他的身后走出，与他并肩：“我和你一起去，你还不太熟悉我们的日常工作。德科炼钢厂虽然没了，但修斯赚的钱还在，这笔钱依旧是要交税的。”
郝文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上，他的心中也有些波澜，本以为修斯已经在炼钢厂的爆炸中死了，但现在居然没死……
这样的话，他就又多了一个调查点，修斯也许知道一些与超凡世界相关的事情。
但乔伊克这么热心……这一次过去多半也只能进行普通的询问与催收。
乔伊克走在前面领着郝文，两人擦过了门口传信的男士，朝着执法队监管房而去。
第四十三章 六条通道与修斯
漫长的走廊尽头，郝文看见了一串石制螺旋楼梯，从路口算起，每六阶的墙壁上就悬挂着一盏煤油灯，旁边还用一些铁链拴住鸟兽的头骨。
郝文打了个冷颤，跟随着乔伊克走下了楼梯。
本以为楼梯下只是个普通地下室的郝文在脚底触碰到泥土的一刻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完全不能叫地下室，而是一座地下迷宫。
映入眼帘的有六条通道，每一条通道前都斜靠着一张潮湿的小木桌，劣质的蜡烛在木桌上燃烧，奇异的是，蜡烛的影子形成了文字，而从左至右的第二条通道的小木桌上，阴影组成了“监管房”的字样。
“市政厅有三层，这一层主要是监管犯人的，不算太严重的在监管房，犯下如杀人等罪行的，神会审判他们进入第四条通道，那里是刑场。”乔伊克耐心地向郝文介绍，“你知道，我们不会在市民眼前对犯人进行处决，即使他犯下了死刑。
“这并不会起到震慑作用，只会激起那些极端分子的扭曲心理，让他们加速堕化成欲望的傀儡。
“第六条通道的终点，是市政厅门口，对于罪大恶极且不能单以死刑为惩罚的犯人，我们会将他带到市政厅门口，以纯净之身面对神明与君主的注视，在七天之后，我们才会将他带到第五条通道，以凌迟的手段再让他存活三天，我们有最好的执法官，最后由豢养的老鼠钻入他的喉咙，从内至外的将他吞噬。”
郝文在一旁听的心惊胆战，作为一名三好青年，他是连拘留所都没有进去过，像乔伊克所说的刑罚只在电视剧中看到过。
而且……他们认为面对神明与君主的注视是一件惩罚？
郝文看了眼身侧饶有兴致地乔伊克，不由得轻咬了下下唇，开口道：“你信神吗，乔伊克。”
乔伊克点头，开口道：“我信仰战神，祂是人类进步的庇佑者。”
郝文扯了扯嘴角，感觉乔伊克的观点有些无法反驳，他摊了摊手：“我信仰蒸汽与机械之神。”
“六大正神庇佑着这个纪元，我们都是祂们的子民。”乔伊克迅速开口道，“第三条，忏悔室，神明与君主并不在意一时的错误，诚心忏悔的犯人都值得一定程度的宽恕。”
随后，他转头看向第一条通道：“这一条，是通向生命本源的。”
郝文：“……”
又不是超凡机构，搞的还神神叨叨的。
乔伊克拿起第二条通道外部小木桌上的蜡烛，走在前面，借着微光避让着通道中的小水坑，时不时还得给游行的老鼠们让路，以郝文魁梧的身型，还得注意头顶。
有可能会触碰到正在睡眠的蝙蝠。
郝文弓着腰，身体前倾，跟着乔伊克在这条昏暗的通道中前行。
郝文跟在后面，突然发问道：“修斯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伊克肯定地回答道：“商人。奸诈又和蔼，和他打交道，得多动些脑子。”
在第二条通道中弯腰前行了快两分钟，郝文终于是重新看到了人影，数位挺拔的男士站立在一面直达顶部的黑色墙壁前，他们的身后是一扇几乎与墙壁合为一体的石门，这就是监管房。
石壁之外摆放着十多盏煤油灯，为监管房这片空间提供光芒，一把长梯矗在墙边，郝文顺着梯子向上望去，上面是一道紧闭的小窗，一块石砖挡住了窗户让光芒不能偷遛进去。
侧目看去，有些看不到尽头的墙壁上每隔一小段就会出现一道被挡住的窗户。
“证件。”石壁前执勤的人抬起右臂，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乔伊克将手揣进外兜，从中掏出了一张纸质证明，交到了执勤人员的手中，同时侧头对郝文说道：“你的证明可以在下周一领取，负责档案的那批人总是一周只工作一两天，今天已经是周五，他们不可能还在岗位上了。”
真轻松啊，郝文暗自咂舌。
执勤人员仔细检查着乔伊克的证件，片刻后，将它重新交还到乔伊克手中，与另一边的男士对视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插入石门中轻转。
随后抽出钥匙，两位执勤的男士同时站在门前，双手撑着石门，用力向前推。
这真的是门吗……
目瞪口呆.jpg
厚重的石门传来苍老的轰鸣，郝文和乔伊克用手遮挡着面部以避免扬起的灰尘冲到鼻孔，两人拿着一位执勤人员递过来的煤油灯，走了进去。
借着煤油灯的微光，郝文环顾四周，狭窄至极的空间，一张石床，一张石桌，靠近墙壁的那一侧放着一张木椅，而面朝门口的一侧放着两章。
除了那道被从外封住的窗户外，关押修斯的监管房内就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让光线进入的地方。
穿戴整齐，头发上落着一点灰尘，身材有些肥胖，手腕上的表是兰斯王国制表商欧拉造，近些年在提尔斯城的商人贵族阶级很流行。
修斯安静地坐在石桌前，闭着眼说道：“我说了，我已经将税款交上了，你们不能再对我判刑。
“恩苏法典第六章第127条中明确表述：从第一笔漏税算起，漏税人在两年内缴纳所漏税双倍到三倍罚款并补交税款，可免于刑罚，只需拘留三天。
“而你们分明是想将我判刑。”
说这些话时，修斯表现得很沉静，他甚至一直没有睁开眼。
郝文看了下身旁的乔伊克，乔伊克点头示意，随后，郝文敲击着桌子，说道：“汉森的继任者，霍廉.乔。”
听到郝文的话，修斯才终于是睁开了眼睛，平淡地看着身前的两位对外贸易部成员。
嗯……老狐狸。
这时候不先开口是最好的选择，但这关我什么事，我只是来卧底的……一切按照流程来就行。
于是，郝文以严肃的办公口吻说道：“修斯先生，按照我们的记录，在1720年一年你的总收入是10230磅，需要缴纳的税款是4203磅，但你只缴纳了2100磅。
“按照恩苏法律，你需要补交6309磅，但至今你只缴纳了3200磅。”
还好刚才路上和乔伊克恶补了关于修斯的记录……否则现在都不知道说什么。
原本平静的修斯突然用力敲击石桌，随后撑着自己起身，将手腕上的欧拉造表摘下，扔到了两人身前，随后撑着桌子，吼道：“去问汉森！在今年的6月15日我就已经交给他了，你们这群疯子，分明是想将我判刑，然后去侵吞我的家产！
“你们就是群贪婪的饿狼！”
修斯越说越激动，在这个过程中他不断握拳敲击着石桌，郝文甚至看到他的手背上渗出了些血迹。
郝文露出慌张的神色，假装无助地看向身旁的乔伊克，但他眼角的余光却一直在仔细观察着歇斯底里的修斯。
修斯的反应……有些不对劲。
第四十四章 基本推理
修斯的反应过于激烈，现在的他与刚才闭目平静地样子相对比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乔伊克说修斯是个奸诈的人，现在的样子，不值得相信。
密闭的黑暗空间容易让人精神失常，但修斯这类商人大概是不在其列，更何况他其实才在这里待了不到一天而已。
“请冷静些，修斯先生，否则我会让外面的执法队成员来跟你讲道理。”乔伊克也同样撑着桌子起身，与歇斯底里的修斯相对视。
郝文在一旁看着，对乔伊克的形象做了个初步定位：
执行公务时和私下（暂时看到的）就像是两个不同的人格。
他摇了摇头，悄然伸手摸向兜里从安德森处借来的深渊符文，冰凉的触感。
郝文轻微调动了自身诡术师的能力，同时趁着修斯与乔伊克对视的时机调动了神眼，随后朝着还在怒吼着的修斯投去感知与目光。
没有特别的伪装，不像是潜行者，只是个普通人。
但当郝文用诡术师的能力去查探修斯的灵时，他发现了异常。
修斯的灵，比普通人的要强韧一些，而这并不合理。
通常情况下，只有超凡者和适能者的灵比普通人的强，但眼前的情况是，郝文并没有从修斯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星源共振。
并且修斯的灵也只是比普通人强韧了一些，远达不到蒸汽会适能者和超凡者小队的程度。
郝文正在一旁思索，而身旁的乔伊克已经准备转身去到石门门口请外边执勤的执法队成员来进行交涉。
他赶紧伸手拉住乔伊克，与他一起走到门前，附耳说了些什么。
乔伊克摇了摇头，面色沉重地按了按郝文的肩膀——即使他比郝文矮一些。
随后，两人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乔伊克开口说道：“修斯先生，汉森已经死了。”
“汉……汉森死了？”原本歇斯底里的修斯突然就楞在了原地，随后像是身体发软一般滑落到自己的木椅上，他表情悲恸，大声的喘息，甚至舌头都伸了出来在进行干呕。
修斯先生，你是在cos余则成吗？
两人坐在木椅上安静地等待修斯缓过情绪，等他稍微平静了些后，一旁的乔伊克才严肃地继续着话题：“德科炼钢厂爆炸那天，汉森就在那，他是去与你对接执行公务的，你应该见过他。”
修斯双手捂着头，趴在石桌上，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呜咽的声音：“我没有见到他……那天我并不在炼钢厂，否则……否则那样强烈的爆炸，我早就变成了一堆破碎的尸骨。”
“按照汉森的工作档案记录，你并未在6月15日缴纳税款，而现在汉森已经死了。”乔伊克在一旁接话，“我们的工作有具体的流程。”
这时候，郝文在一旁无奈地摊手：“所以，很抱歉，修斯先生，如果你能出示汉森交给你的纳税证明，那还可以补救。
“否则你只能选择缴纳税款以及罚款，或者面对七年的刑罚。”
修斯终于是从石桌上抬起头，他的眼角有些发红，脸上还有些泪痕，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证明？”
“当你缴纳税款时，与你对接的市政厅工作人员会交给你一张纸质证明，上面有对接人的签名。”
修斯显得有些呆滞，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我没收到证明。”
乔伊克凑近到郝文耳边，轻声说道：“可能是汉森自己贪污了，这事情很常见。”
郝文呆滞的点了点头。
随后，乔伊克敲击着木桌，继续说道：“修斯先生，如果无法出示证明，那就得请你做出选择了。”
密闭的监管房中只有一盏煤油灯的火光摇曳，墙壁上三人的影子正在进行博弈。
终于，修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红着眼咬牙道：“我交，但请你们一定要仔细调查汉森，他一定贪污了我缴纳的税款，按照法律，他死亡的抚恤金都不应该发放。”
乔伊克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身旁一脸迷茫（雾）的郝文，郝文则是耸肩摊手以示回应。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门外执勤的执法队成员的工作。
他们会带着修斯进行登记，随后带着他到郝文所在的工作室，再由郝文跟随他去收取税款后进行登记并给予证明。
走出门外，背对着两位执勤的男士，乔伊克看向身旁的郝文：“居然误打误撞的成了。”
郝文对他说的是：可以试着告诉修斯，汉森已经死了的事情，让他感到走投无路，这样他就会配合的交上税款。
别说乔伊克，就是郝文对这个想法都是嗤之以鼻。
身为一个精明的商人，再结合乔伊克所说的修斯以前的作风，他怎么可能会被这样理由打倒而服软？
正确的流程应该是在乔伊克告诉他汉森已死后依旧强硬的表示自己依旧缴纳税款，甚至会请专业律师和侦探对这件事情进行调查。
但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正常。
这只是郝文对修斯的一个尝试，果不其然，修斯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了已经死亡的汉森身上，他越是这么做，就越会加重郝文对他的怀疑。
在这个时代，市政厅里面是存在各个派系的，对外贸易部身为油水最多的部门，不可能不被上层的人盯上，而这些人恰巧是市政厅的办事员们所不敢也不能调查的。
修斯的收入已经完全够得上提尔斯城乃至整个恩苏的上层阶级，他不可能不清楚这其中的门道。
他的目的就是让市政厅的人放弃调查汉森与他的想法。
如果郝文不是超凡者，又或者他与德科炼钢厂的联系不深，说不定也会被这商人的心思给欺骗。
但，现实总是如此戏剧化。
在郝文看来，修斯与汉森一定做了交易，同时，汉森贪污的事情大概也是真的，他们的交易并不会建立在一个欠税者与收税人的关系之上。
为了交易的进行，修斯至少是完全缴纳了税款，至于是否对汉森行贿，郝文并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这两人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恩苏的法律对于行贿者的处罚并不严重，甚至是缴纳罚款就可免除刑期，而对受贿者的处罚十分严苛，数额巨大甚至可能会判处死刑。
按照修斯的精明，如果是普通的利益输送他一定会留下证据，现在只需要出示这些证据，就能辅他的说法。
根据档案记录，汉森与修斯的接触只在近一个月，所输送的利益不太可能大于他所需要缴纳的罚款与税收，出示证明将行贿的事情揭开，他有机会可以免除一大笔钱，但他没有。
他想让一切归零。
这就说明，他们的交易很有可能不止涉及普通的利益输送，他在害怕。
再根据他身上灵的异常，郝文基本得出了结论：
修斯与汉森的交易，大概是涉及超凡。
更有可能的是，汉森就是一位超凡者，甚至就是在炼钢厂爆炸当天被安娜所击杀的那位风暴之子。
第四十五章 做戏做全套
迷雾正在散去。
乔伊克正站在通道口准备离开，而郝文则是面朝着两位执法队成员，他从口袋中掏出两磅纸币，朝其中一位手中塞去。
石门左侧的男士面不改色，悄然伸出左手接过。
郝文一笑，开口问道：“你们是在哪里找到修斯的？”
“下城区的一条下水道。”
“从找到他到现在，他都没换过衣服？”郝文好奇地问道。
身前的男士摇头作为回应。
郝文眼珠一转，随后轻微点头，用手拍了下身前男士的肩膀：“生活愉快，先生。”
随后，他再次抬头望向紧闭的那道窗户，转身朝着正在通道口等待的乔伊克走去。
“怎么了？”乔伊克有些不解地问道。
“以前在外面听说的，第一次见到执法队的人需要有礼物。”郝文信口胡诌。
乔伊克笑了一声，一边继续走在通道前面，一边说道：“那是对其他部门的人，我们不需要，很多时候，他们才是需要交礼物的一方。”
郝文跟在后面，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
……
在监管房的时间并不长，等郝文和乔伊克吃完午饭，一起回到宿舍时，离下午的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
乔伊克一回到宿舍，就拿起放在床铺内侧边缘的《都市杂谈》，一脸兴奋地继续阅读。
“霍廉，你说，这死者在墙上留下来的血字，为什么是复仇？”
“也许是杀人者的名字。”郝文凑到一旁，与乔伊克一起翻阅着刊物，“被害人在临死前大多会有不甘与愤怒，他们会为警方留下线索。
“或许是郝尔摩斯嫌那几个愚蠢的警察贪功碍事，怕他们大肆调查会惊动杀人者，故意引导他们向错误的方向思考。”
嗯……现在让你知道后续剧情，看你现在兴奋的样子，还不得去到处宣传，那我的第二刊怎么卖啊……
乔伊克点头：“确实有可能，霍廉，我有预感，提尔斯城的推理俱乐部的数量会增加不少。”
“就因为这份刊物？”
“是的，不瞒你说，早些年在我刚加入市政厅时，对这些奇闻异事特别感兴趣，于是我就加入了提尔斯城最大的推理俱乐部。
“他们还收了我大额的入会费……但并不值得，表面上说是推理俱乐部，其实就是一群所谓的侦探在探索那些贵族老爷们的家务事。
“比如某位爵士六十岁时他二十岁的小老婆怀上了孩子，他们就会去调查推理这孩子是谁的。”
郝文：“……”
我是该说恩苏的治安太好了吗？以至于这些所谓的侦探都这么闲。
但他转念一想，好像也不是，毕竟在原来的世界也有很多丈夫或者妻子雇人调查自己的另一半。
“你周末要回家吗？”乔伊克话锋一转，将手中的刊物平稳地放到床上，“明天是周六，说起来你其实可以下周一来报道，这样就可以少上一天班。”
果然，不管在任何世界，都没人喜欢上班。
郝文点头，起身回到自己的床位，用手捋了捋床单上的褶皱，坐了上去：“要回去，家里周末时会比较忙，处理加工一些货物，我得回去帮忙。”
乔伊克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
……
摸鱼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当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际，工作室中忙碌的市政厅办事员们也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工作。
这个时间，有轨公共马车还有两趟，需要回家的办事员通常就会在这个时候去到市政厅门口的巨大雕塑前等待马车的到来。
郝文与乔伊克等人道别后，也随同一些下班的同事们，来到了雕塑前。
他坐在水池旁，单手扶着下颚，闭上眼睛准备休息。
等一会儿还得去教堂总部向凯伦他们汇报一些新情况，让他们也参与调查，更加高效。
但没过多久，郝文就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附近……有人在窥视。
而且不止一个。
四面八方的注视感传来，郝文险些忍不住调动超凡能力进行查探。
但左胸处传来的热量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那里面放着深渊。
这是个新身份……会是谁在窥视？
郝文重新闭上眼，面色平静，这种时候，保持冷静是最重要的事情，而不动声色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作为郝文.因斯被盯上还情有可原，可是作为霍廉.乔仍旧被盯上就有些不对。
深渊有反应，那就应该是安德森太太和在炼钢厂碰到的那些人是同一批。
哒哒哒——
富有特色的声音传来，郝文终于是睁开了眼，他站起身来，走到队伍最前方，当一辆有轨马车摇晃着停下来后，他交出了8便士，随后便直接上了马车。
窥视感依旧没消退，他们还在盯着我。
郝文嘴角扯出一抹笑容，他斜靠在马车上，又一次闭上了眼。
在经过教堂总部和国王北路时，郝文甚至都没有睁开眼，他就像睡着了一般。
但事实上，他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将手移到了放着左轮的兜里。
又过了十多分钟，郝文才扶着把手下了马车。
这里依旧是上城区，但却没有上城区该有的整洁有序，地上随处可见扔掉的瓶罐和破碎的衣物。
“先生，要进来吗，我们会为你提供最好的服务。”一位打扮的十分妖艳的年轻女士走到郝文身旁，与他并肩向前行走，“价格也只是比下城区的那些贵了一点，但你知道，这个位置所提供的实质上是上城区的那一批，她们值得这个价。”
郝文有些惊慌地看了眼身旁的女士，有些怯懦地回答道：“不……不用，女士。”
但与他并肩的女人明显不死心，依旧在不断地向郝文介绍她们的服务，郝文只能是一遍又一遍的拒绝。
女人终于是丧失了耐心，瞥了眼仍旧在向前行走的郝文，转身回到了公共马车站的位置。
郝文也终于是到达了他的目的地，这里是一家木匠店，透过窗户依稀能看到两三个人影在里面不断走动。
琼斯街是上城区与下城区交界的另外一边，而这家木匠店，则是郝文现在的“家”。
郝文解开市政厅制服的纽扣，从里兜中掏出一把钥匙，面色沉静地开门。
“我回来了。”
“工作怎么样，霍廉，市政厅的办事员可是个好差事。”门还没来得及关上，一位脸上皱纹偏多的棕褐色卷发男士便走到了门口，面色关切地询问郝文。
郝文点头，转身将门关上：“工作很好，父亲，周一的时候会再过去，市政厅提供住宿。
“我还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其中有一个叫乔伊克，他可真敬业。”
一边说着，郝文一边和身旁聚集过来的两人打招呼，随后，几人一起走到了木匠店的另一间房，坐到了一张餐桌上。
“梅森，在学校里有遇到成熟男性吗？”郝文朝着坐在身边年龄稍微偏小的女士伸出手，他想要摩挲梅森的头发。
“霍廉，你只比我大三岁，不要把我当孩子，我已经长大了。”梅森不耐烦地扫开郝文的手，拿起木勺舀出鱼汤乘到碗里，自顾自地喝起来便不再说话。
郝文随意地与几人扯着家常。
那股窥视感在郝文身上继续停留了一段时间后，终于是悄然褪去。
郝文轻笑一声，继续与“家人”们谈论市政厅发生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