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活的变化
郝文左胸的深渊符文也由温热转为冰凉，单纯的感知还不足以让他放松警惕，但深渊符文是身体原主的东西，郝文只会相信它。
这一家木匠店其实是小队中一位成员的私人财产，这位成员也和郝文一样是在里普偷盗言灵书之后加入小队的。
而郝文的身份也就由这位同伴衍生，甚至他所见到的两位“父母”和“妹妹”，都是同伴的亲属。
到目前为止，知道郝文潜入市政厅对伦斯以及他消失的父母进行调查的人只有凯伦和安娜，即使是身份的借用者也不清楚具体的行动内容，只知道是进入市政厅调查一些事情。
行动的具体内容越少人知道越安全，现在真正的霍廉正每天和队长待在一起喝咖啡，几乎寸步不离。
郝文依旧在扮演着霍廉，他的父母和妹妹也十分配合，在晚餐后，便由郝文清理餐具，随后按照事前排练的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进入卧室，郝文环顾四周打量着，纯木质风格，墙上挂着一些风景油画，靠墙的柜台上还放着一枚精美的徽章，而一张整理好的木床正摆在房间内侧。
郝文踱步来到木床旁，脱下鞋子和有些紧身的市政厅制服，将深渊符文和制式左轮拿出，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也是到这个时候，郝文才有精力梳理线索：
窥视的人和炼钢厂里埋伏的人是一批，刚想到这，郝文就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对，按照之前的猜测，伦斯身后的人和炼钢厂埋伏的人是同一个组织的两批人，而与伦斯相关的事务也就是这个市政厅办事员的职位。
或许是里普……不，应该不是，伦斯大概不直属于他，所以……窥视我的人是伦斯背后的真正掌控者的下属。
他在担心我是卧底？
看来这个职位比我想象的还要重要一些，这也许是汉森和伦斯一起导致的。
如我所想，汉森就是那位风暴之子，那他在这个职位上也有可能是被人指派，是里普，还是幕后人？
“想什么呢？”一道身影从墙上的影子中析出，凑到了郝文身旁，看着他手中的深渊符文以及制式左轮。
郝文一惊，直接抬起左轮瞄准来人准备射击，但在看清楚后，他又放下了手中的左轮：“安娜副队长，你不是在我家里吗？”
安娜随意地坐在郝文的床上，捋着自己的卷发，开口道：“放心，在我过来前已经查探过你家附近了，没有特殊的人。
“我找你就是想说，这是我伪装成你的第一天，
“但是我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额……什么意思？”
安娜伸手从墙内扯出一份报刊，随后将双手都伸了进去，抱出来一大堆信件，有些蜡封已经被拆掉，还有一些完好无损。
郝文抬头有些疑惑，随手从那堆信件中扯出一份已经拆开的，拿到手中阅读：
“尊敬的郝文.因斯先生：
“我是提尔斯城的一位小说家，或许您可以叫我吟游诗人，我喜欢在世界各个国家旅行，我的梦想是在每一座城市留下自己的足迹，我要让我的文字传遍整个北大陆。
“但……在我购买了一份《都市杂谈》后，我丧失了信心，我终于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小说家，我发现我只是一只没见过世面的老鼠，
“说起来，在我听到别人吹捧您在刊物上所发表的《血字的研究1》这一故事时，我不以为然，因为事实上我是提尔斯周刊的忠实客户，
“在此之前，我不止一次在以前的刊物上看到过您的投稿，实话说，那时的您所创造的故事有些无趣，但也还算通俗，毕竟这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我这样的天赋。
“但在我真正去购买了一份后，我为您的进步所惊讶，或许您是故意先让别人轻视，然后再写出这样的故事以达到一种极致的快感？实不相瞒，我也是这样，我们是同道中人。
“嗯……我想在下周的周二前往您的家里进行拜访，与您探讨小说的创作以及后续的剧情，或许我们还可以有些合作。
“鲍斯特.拉斐1721年6月29日。”
郝文扯着嘴角将这封信放回原处，随后又拿了一封蜡封位置有些偏差的信，也没有用拆信工具，而是直接将信封扯开后，拿出纸进行阅读：
“作家郝文.因斯先生您好
“…………
“我会参加克劳德.汉密尔顿爵士在下周五的晚宴，您应该也会收到爵士的邀请，希望在宴会上与您详谈。
“作曲家阿瑟.道南1721年6月30日。”
郝文快速地翻阅着安娜带过来的这些信件，几乎都是一样的内容，对他夸赞一番后希望拜访或者进行邀请。
可是我现在还在执行任务啊！
没时间……而且说是讨论剧情，可我就是个二道贩子，可能会穿帮的。
安娜看郝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将手中一直拿着的那份报刊也扔到床上，开口道：“郝文，事实上今天已经有人找上门来了……我并不适合应付这种场面。
“他们甚至在客厅里问我是否有妻子……当我回答没有时，他们就开始不断地为我推荐提尔斯城的一些小贵族女士。
“这其实都还算轻松，潜行者必须适应这种生活。
“但他们和我讨论你故事的后续剧情，这我怎么处理？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随意地往下说，但你知道，我对编故事一窍不通，存在很多的逻辑问题。
“这样一来，下一刊开售后，他们就会拆穿我的谎言，这很严重。”
郝文笑了一声，开口道：“安娜副队长，不用担心被拆穿，事实上很多作者都是无大纲创作，剧情是在不断地变化中发展，灵感总会在生活的缝隙中悄然出现。
“他们能理解的。”
安娜撇了撇嘴，又从墙中扯出了两封邀请函，其中一封明显更为精致，深蓝的底层上鎏金的线条刻画着所属人的爵位，而另外一封则是简单的纸质包装。
“其中一份是布尔斯送来的附属邀请函，另外一封是克劳德.汉密尔顿爵士今天差人送到的，他表示对你很感兴趣，想在宴会上与你交谈。”
啊这……事情真多。
这就是成名的烦恼吗。
事实上郝文并没有料到刊物内容所造成的影响会这么大，按照他的想法，在刊物发售的两三天后，上城区的一些中上层人事会注意到，但要发酵到贵族层面，至少需要十多天，但现在来看，他低估了柯南.道尔老爷子的能量。
“你可以抽时间去将布尔斯的这封邀请函送回去，我会持爵士的邀请函去参加晚宴，嗯……可能需要一些衣服。
“趁着周末，副队长可以去一些奢侈店里逛逛，帮我买一套燕尾服，还有一块高档怀表，毕竟是上流宴会，还是得注意形象。”
安娜在一旁翻着白眼：“我可以暂时在这里伪装成霍廉，你自己去买，但我得提醒你，那些东西可不便宜。”
郝文摊手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缺钱了。”
随后，他表情开始变得严肃，盯着安娜的眼睛开口道：“事实上，今天我抓住了一些线索。”
“什么线索？”
郝文伸手摩挲自己的下颚，缓缓开口问道：“安娜副队长，你在德科炼钢厂击杀的那位风暴之子……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第四十七章 准备工作
“风暴之子……大概记得，但不一定精准。”安娜想了下回答道。
郝文露出惊喜的神色，急切地问道：“副队长，你仔细描述下他的大致长相，我明天去让布尔斯画出来，这很重要。”
安娜狐疑地看了眼郝文，摇了摇头：“郝文，你的思维逻辑还是不够贴近超凡世界，我是8级潜行者。”
安娜站起身来，用手在脸上揉搓片刻，随后放下双手，她的身型和衣物一起发生变化，片刻后，就变成了一名男人。
深蓝色头发，棕褐色眼珠，鼻梁有些偏高，且鼻子偏大，显得有些不协调。
这比照相机还厉害……以后谈恋爱一定要找个潜行者！
郝文也放下手中的左轮，站起身来绕着安娜走了两圈，拍手道：“副队长，你真是个天才，帮上大忙了。”
下一刻，安娜就变回了自己的样子，她将铺到胸前的长发顺道背部，盯着郝文的眼珠：“你所说的线索，和这位风暴之子有关？”
郝文点头，将今天在市政厅和监管房中所遇到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想法一起讲述给了身前的安娜。
他本就打算在夜深后前往教堂总部与凯伦商议后续对策，现在安娜在这里，让她进行转述是更好的选择。
拉尔依旧在冬眠，之前还能将它叫醒，但最近一段时间，这小家伙似乎真是进入了深眠，郝文甚至将它放入了墨水中，它也依旧没有反应。
如果不是能感知到它所蕴含的灵和一股纯净的能量，郝文甚至都要怀疑小拉尔已经死了。
“你是想让布尔斯画出这位风暴之子的肖像，然后在市政厅内暗中进行调查，以确认汉森和这位风暴之子的关系？”虽然安娜在大局上不如凯伦一般运筹帷幄，但她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如你所说，修斯与汉森一定有什么交易，那为什么不让我直接伪装成风暴之子与他见面？”
郝文摇头，重新坐回了床上，拿起那把制式左轮，打开弹膛再次检查子弹：“修斯是个精明的人，从他的行为基本能推出他知道汉森确实死了的消息。
“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求证方式，直接在他眼前以这位风暴之子的模样出现，如果他真是汉森，那就会让修斯提高警惕，后面的事情也就无从调查。”
安娜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郝文接着说道：“这事情需要暗中调查，我已经在行动了。副队长，得麻烦你以郝文.因斯的身份去一趟药铺了，让布尔斯照着风暴之子画出一幅肖像画，记得要快。”
“好，等天一亮，我就去找布尔斯。”安娜停顿了片刻，“明晚我会再过来，在周日扮演霍廉，你可以去为克劳德爵士的晚宴做准备了。融入上层社会对我们的工作也有很大的帮助。”
“明白。”郝文在脑海中对后续可能发生的事情做预案，“副队长，小队的制式左轮……一个人能领取几把？”
“没有明确限制，制式左轮这种武器对超凡者的帮助不算大，我们更倾向于使用自己的超凡能力，这有助于体内的星源累积。”
“我需要再申请一把左轮。”郝文直接说道。
安娜也不多问，她知道郝文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执行任务：“明晚的这个时候，我会将制式左轮送来，同时切换身份，作为郝文.因斯，你只有周日一天的自由时间。”
……
下城区，上一次见到黑猫的小巷。卡姆的家。
天空的银月总是吝啬于将它的光芒洒向这些地方。
一位穿着有些破烂的秃头男人正扶着墙壁向小巷深处走，借着微薄的月光，依稀能看到这邋遢男人的脸上有一道刀疤，应该是最近才受的伤。
被郝文控制的纸人摸索着走到了小巷深处，卡姆正用一件打满补丁的布衣遮住自己的头，郝文也是从轻微的呼噜声中判断出卡姆已经睡着了。
正常的控灵术是有维持时间的，作为一位初学者，郝文的控灵术维持时间大约是10分钟，而这纸人却能一直存在于下城区，且具有很微弱的智慧。
郝文蹲倒卡姆的身前，用手掀开了他的衣服，轻推熟睡的卡姆。
卡姆的呼噜声逐渐停止，他用布满泥污的右手揉搓着眼睛，当他看清来人时，昏暗的瞳孔中绽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先生，这次需要做什么？”卡姆扶着墙撑起自己的身子。
郝文想抬手整理自己暗红色的卷发，但他只触摸到了一个光头。
这还是我自己弄的！
郝文将弯曲的手臂搭在肩上，做出按摩的姿势，开口道：“前几天，你和你的同伴们在下水道里有见到穿戴整齐的男人吗？”
卡姆皱起眉头，沉吟片刻后回答道：“没有，我的同伴们住在下水道的很少……那里面太脏了，比下城区的街道还要脏乱三倍。”
修斯撒谎了？
郝文有些惊讶，他继续说道：“有没有稍微干净一些的？”
“嗯……不是太熟悉，先生，你着急吗？请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会帮你找到的。”
郝文点头，从破烂的衣服中拿出2先令，塞到了卡姆的手中，随后他趴在卡姆的耳旁，轻声说道：“在下水道里发现一些奇怪的物品，不要自己去处理，记住它的样子，来找我就好，你知道我住在哪。
“另外，卡姆小先生，我觉得你和戴珊小姐很合适。”
年级尚幼的卡姆没听懂郝文的调侃，只是点头道：“好的，先生。”
郝文也就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这条小巷。
……
周六晚，霍廉的木匠店。
郝文正平躺在床上，他有些疲倦，为了避免让人怀疑，在白天他是完全参与了木匠店的日常工作，帮助“父亲”来回搬运木材进行加工。
“给，你要的制式左轮。”安娜的声音传来，郝文也缓慢地从床上起身。
见郝文已经坐到床边后，安娜将手中的左轮扔向了身前的男人。
郝文伸手接过新的左轮，打开弹膛检查，六枚特殊子弹全部装填。
他满意地点头，将左轮放到床头，抬头看向靠着床架的安娜，看口道：“副队长，布尔斯那边多久可以出画。”
“下周一就可以收到草图，不会太精致，但应该够用。”
两天就可以画好草图？
布尔斯先生，你不是说你的肖像画一两个月才能出成品吗？
像是看出来郝文的惊讶，安娜无奈地摊手：“我说是你要的，布尔斯他立马保证以最快的速度出画。”
郝文：“……”
这恐怕还是看到了《都市杂谈》的影响力之后才有这样的动力吧。
第四十八章 钟表店
“安娜副队长，德科炼钢厂爆炸那天，你在里面见到过修斯吗？”郝文转移话题问道。
安娜思索了片刻：“没有，修斯经常到报刊亭购买刊物，我和队长都对他的长相很熟悉，当天……他不在炼钢厂。”
郝文用手扶着下颚思索：“我得先回去，在夜晚回到国王北路是最好的选择。”
安娜点头后，走上前来，从阴影中取出一些奇形怪状的物品，在郝文的头顶和脸上不断摩擦，片刻后，霍廉就变成了郝文。
“好了。”
“还有个问题，我平时的风衣……”
“带来了，我没穿过，我都是用伪装能力进行的幻化。”
如果你要伪装成凯伦，你一定会穿他的衣服。
郝文腹诽道。
他换上那件风衣，用羊皮帽压住自己的暗红色头发，将左轮和克劳德爵士的邀请函装进包里，再卷起布尔斯所画的草图，就准备离开。
刚走出一步，他又转头看向安娜：“这里白天的工作会很累，一切如常就好，我今天没有被窥视，明天就不一定。”
安娜点头示意郝文放心。
走出木门，郝文握紧手中冰凉的深渊符文，朝着下城区走去，在离封锁线较远的地方，他用控灵术控制了一只老鼠，并将另外一把全新的制式左轮塞到了它的嘴里，随后控制着它朝下城区而去。
……
第二天的清晨，郝文准时醒来，他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习惯性地靠在窗户上，两分钟后，他将窗帘拉上，瞥了一眼工作台上堆积如山的信件，轻笑一声，拿起床头的左轮，并从锁好的柜子中拿出200磅纸币，走出了门。
太阳还是那么刺眼……郝文压下了帽子。
提尔斯城最繁华的街道是克斯兰德街，市政厅外不远，就是商业区，郝文今天的目的地，也就是这里。
他缴纳几便士后，上了有轨马车，随后从马车内侧拿出一份刊物。
《都市杂谈》，郝文饶有兴致地以作者的身份在马车上一边看着故事一边享受周围其他人对他的赞叹。
鲍斯特先生，我们果然是同道中人。
郝文在提尔斯报刊亭附近走下了马车，他向前走了几步，转身进入了提尔斯报刊亭。
“郝……”正在柜台处忙碌的瘦弱骑士查理斯刚喊出一个字母，就被郝文的眼神和头部动作制止住。
这里人太多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报刊亭内只有寥寥四五人，而这一次几乎是将整个报刊亭挤满，郝文挤到柜台前，看向查理斯：“我要一份《都市杂谈》。”
查理斯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从身后的置物架上取下一份刊物，接过郝文递过来的钱后，皱眉道：“先生，钱不够。”
郝文：“？？？”
我只是来意思下，你怎么还上纲上线呢……
“这是以前的价格。”郝文硬着头皮道。
“是的，先生。”查理斯一边应付着购买刊物的其他人，一边回答者郝文，“但你知道，郝文先生的故事最近在上城区很流行，但我们的产能有限，无法满足提尔斯城这么多人的需求，不得已，只能涨价了。
“价格是普通刊物的三倍。”
我艹！
本来以为我的纪念版策略已经够奸商的了，谁知道这些本地人才是最会赚钱的，在报刊亭后的储物间和生产间参观过的郝文是完全不相信产能不够的说法的。
这一定是凯伦想出来的赚钱方式……这样一来后面推出纪念版时再在这个基础上翻三倍。
很快就能达成一个小目标了。
想到这里，郝文也不再多说，笑着递过了双份的钱，将查理斯手中的刊物接过，对他悄然点头后，转身离开了报刊亭。
赚得越多，我越开心，反正我是按销售额分成的。
站在报刊亭门口，郝文朝右看了一眼，伸手到风衣内兜将卷好的布尔斯所画的汉森草图拿到手中，走向一家钟表店。
他抬头望去，黑色的木板上雕刻出“欧拉”的字样。
这是一家进口店，他们的进口税也属于对外贸易部门的管理范畴，这正合郝文心意。
他先走进报刊亭购买刊物再来到欧拉钟表店，就是要让自己表现得自然。
来到克斯兰德街，当然得前往提尔斯报刊亭购买一份最近热火朝天的《都市杂谈》。
郝文捂着自己的胸口，深渊符文依旧冰凉，他悄然调动神眼和诡术师的能力，顺着被行人撞到的力度，转了一圈，随后，他将自己的超凡能力压下，重新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走进了钟表店。
没人窥视。
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郝文就被一位服务人员带到了钟表店内侧，那里有几张胡桃木制的桌子，穹顶悬挂着风铃在不断响动。
“先生，喝点什么？”为他服务的女士在郝文坐到桌前后开口问道。
郝文转头仔细打量着身前的女士，新古典晚期的装饰，领口和两肩镶金，他又看向身旁几张桌子的服务人员，穿着一致。
“兰斯红茶，要热的。”郝文点头回答道。
站在他身旁的女士拿起桌上的小铃铛，有规律的摇晃了几下，两分钟后，便有另外一位服务人员送上来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红茶。
这杯子用的是银……偶尔用一下，应该不会中毒吧？
在郝文端起茶杯轻抿时，身旁的女士也优雅地开口问道：“先生，您需要什么样的钟表？怀表还是腕表，欧拉的工艺是整个北大陆最优秀的，一定能让您满意。”
郝文将手中的杯子悬停，拿起放在桌上左侧的两卷纸张中靠左的一份，那是《都市杂谈》，“怀表，价格……随意吧。”
身旁的女士露出喜色，迅速走到两侧的柜台前，向柜员交代了些什么，随后，几位柜员便拿出了形态各异的怀表，放到一张银盘中。
女士将银盘端到郝文身前，向他一一介绍怀表的制造工艺和特色。
“这一块的价格在150磅，银制外壳，黄铜内芯，……”
然而郝文的心思根本就没在这上面，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只是买一块怀表。
他抛除了价格在200磅以上的少数几块怀表，从银盘中剩下的几块中随意挑选了一块看上去更高档的，187磅。
等会儿买燕尾服得去报刊亭借点钱……
“先生，您真有眼光，这块表是……”身旁的女士见郝文的动作，立刻又开始了介绍。
真敬业……感觉和原来世界的超市推销员似的。
郝文听着女士的讲解，故意将手一颤，红茶洒到了放到一旁的另外一卷纸上，那是布尔斯所画的草图。
他眉头皱起，将怀表放到银盘中，配合着女士的动作将桌上的草图拿起，有些不悦地将它打开，接过女士手中递过来的毛巾，小心地擦拭。
他的余光扫向身旁的女士，她的表情明显有些慌张，但不是对洒出红茶后顾客流失的慌张，而是对这张草图。
郝文一直在观察着为他服务的女士，即使是红茶洒出她也只是转身去拿毛巾，并没有慌张，但当郝文打草图故意让她看到时，她的神色明显变得慌张。
这就够了。
第四十九章 卡姆的传信
郝文来这里的目的，就是确认汉森的身份。
他不能将这份草图拿到市政厅中询问乔伊克或者工作室的人，那样显得他太刻意。
但认识汉森的，不会只有他的同事。
作为对外贸易部门的成员，离市政厅较近的欧拉钟表店自然也是他的目标，而以修斯的表现从而推测出关于汉森的贪婪，在这些地方也一定会体现出来。
剥削是不会限于一人的。
身旁为他服务的女士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郝文皱着眉头将画卷收起，不悦地说道：“真是倒霉。”
说完，他保持着站立姿势，从银盘中重新拿出那块看重的怀表，对女士开口道：“就这块吧，187磅，我要最精美的包装。”
那女士也逐渐镇定了下来，她点头接过郝文递过来的怀表：“实在抱歉，先生，让您有了不悦的体验，按照本店的条款，我们将少收取10磅，并为您提供最高档的包装。”
说完，女士便走到左侧的柜台前，拿出一张镌刻着欧拉商标的稍显巨大的羊皮，将全新的怀表以及深蓝色的外壳放到中央，用独特的手法将它们包了起来，随后拿起包好的怀表走到钟表店后面的房间。
片刻后，她便拿着包装好的怀表走到了郝文身前。
那羊皮已经被特殊工艺雕花，在四周都镌刻着欧拉的商标，角落里还有兰斯王国的国徽。
这些商标就代表着高档。
郝文将177磅纸币递过，接过包好的怀表，将桌上的刊物和画卷收好，走出了钟表店。
随后，他又一次进入了提尔斯报刊亭，对柜台的查理斯使了个眼色，再费力的向内挪动，在靠近储物间时，不动声色地敲了几下门。
趁着混乱的人群没注意，他直接遛进了储物间。
“你今天来干什么？”有些白发的丹迎了上来，询问道。
“我来克斯兰德街有正事要办，顺便过来找你们说点事情。”郝文将手中的怀表放到桌上，一脸自然地说道。
丹有些不解：“什么事情？你遇到超凡者了？”
郝文摇了摇头，开口道：“我想借点钱。”
丹：“？？？”
看着丹因为惊讶而导致皱纹加重，让他显得更加苍老，郝文实在忍不下心，于是开口继续说道：“丹……事实上你算是我的老师，一般情况下作为老师是需要给徒弟礼物的，我就不找你要了，就想借点钱。
“我需要一件燕尾服。”
丹扯着嘴角道：“郝文，我们的工作可不需要燕尾服。”
郝文无奈地摊手：“丹，你知道的，我出名了。”
丹在一旁翻着白眼。
“我收到了克劳德爵士的宴会邀请，我是来这里买一些参加晚宴的必需品的，你知道，宴会上全是有名的人物。”郝文继续说道，“而且我只是借，《都市杂谈》的销售额按照我之前和队长的约定，一月一结算。
“这样，我到时候给你计算百分之十的利息。”
丹苍老的眼睛突然放出光亮，开口道：“需要多少？”
这提尔斯小队的工资是真的低啊……本以为丹应该积累了不少财富了，但现在看来还是挺缺钱的。
“100磅。”
“多少？”丹凑过前去，用左耳对着郝文。
郝文也配合的凑了过去：“100磅，别装了，丹，你听得到。”
“我当然听得到！”丹突然吼了一声，“你买一件燕尾服根本就用不上100磅，即使是最高档的也不需要。”
“总得留些后用嘛。我暂时还收不到报刊的钱呢，而且我的故事给小队创造了收益，队长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涨工资，这得有我的一份功劳。”郝文面不改色。
丹思索了片刻后，终于是忍受不住涨工资的诱惑，走到内侧从墙角挖出了一个小箱子，从里面数出了100磅纸币，面色沉痛的交到了郝文手中。
“记得还我110磅。”
“知道了知道了。”郝文顺手将那份草图扔给了丹，“先放在这，记得不要给任何人看，包括你自己，这是队长的命令。”
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郝文满意地将纸币揣到怀里，拿起放在桌上的包装好的怀表，离开了报刊亭。
……
夜晚，国王北路b112号。
郝文清晨出门，到正午时分才回家，而那时候，已经有四五个拜访者在门口等着他了。
戏剧演员莫森，小说家文兰，诗人哈奇……
郝文只能对着他们笑了两声后，打开了房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这一聊就聊到了现在。
这时候，那些拜访者才刚走没多久，郝文顺着螺旋楼梯走到二楼，换上上午购买的燕尾服，借着烛光从窗户的倒影中欣赏自己的姿态。
他看到自己的燕尾服后摆稍有些短，甚至刚到大腿弯，按他的想法，应该得拖到地上才够上流。
“别看了，换班。”窗户中的倒影突然变化，一道明显是女性的人影从中走出。
“安娜副队长，我以前说过了，麻烦您不要这么出场，真的很容易让别的成员猝死，你就跟贞子从电视机里爬出来一样……”郝文捂着胸口，坐到了床上。
“贞子和电视机是什么？”安娜随口问道，倒也不深究。
她喘着气继续说道：“以后的周末，我不会再扮演霍廉了，太累了，还不如在这里帮你应付那些无聊的信件和拜访者。”
郝文摊手：“我提醒过你了。”
随后，郝文将白天确认汉森就是那位风暴之子的过程讲述给了安娜，准确的说，他是希望安娜能够回去转述给凯伦。
安娜坐在郝文工作台的椅子上，捋着发梢：“只确定这一点，对调查伦斯似乎没什么帮助。”
郝文沉默了片刻后，回答道：“无数的线索才能交织出结果，汉森和伦斯都是其中的关键，我们需要……”
“怎么了？”见郝文骤然停止说话，安娜也起身走到他身边。
郝文绽放出了一抹笑容：“我们需要，绑架修斯。”
安娜皱眉：“他周五晚些时候就被放出了市政厅，而他所在的德科炼钢厂爆炸后，我们连他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郝文看向窗外：“你说得对，安娜副队长，但我知道他一定会去哪，我们去守着就好。”
就在刚才，正在下城区“闭目养神”的纸人收到了卡姆的传信，他们在靠近城门的一处下水道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那是一份羊皮契约，还有一根黑色管状物。
到现在，郝文终于知道了修斯通过交易所得到的东西是什么了。
第五十章 跟踪
“你们能查到黑市上的契约来源和流向吗？”郝文突然问道。
安娜回到工作台前的椅子上，后仰着思索片刻后回答道：“可以，如果你能在周一的时候将需要查探的契约交到我们手里，最快在周五就可以查到。”
郝文点点头，开口道：“一切顺利的话，明天上午就会有人来这里送契约，他会伪装成拜访者，特点是秃头以及左脸有一道刀疤。”
“用外人……可靠吗？”安娜没有询问郝文是哪里找到的契约和送信的人，这是郝文的秘密，只要他走的是正道，小队就不会干涉。
恐怕没有比他更可靠的“外人”了。
郝文平静地点头：“放心，一定可靠，接到契约后尽快调查，我总觉得里普的筹划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必须提前扼杀。
“队长有让你带什么话吗？”
安娜有些不悦地撇嘴：“队长说，让我在任务期间听你的，配合你的行动。”
郝文憋着笑，咬牙道：“还是我听副队长的才对。”
安娜对着郝文翻了个白眼，深吸一口气，变成了郝文日常的穿着，然后起身，走到他身前，用自己的超凡能力将郝文变成了霍廉。
“尽快过去，那边暂时没人窥视，但不代表一直不会。”
郝文点头，也就不再多说，道别后就朝着木匠店走去。
……
下城区。
“卡姆，你们在那里有留下人看着吗？”纸人郝文正跟在卡姆身后，在月色下行走。
卡姆也不像第一次见到郝文一样怯懦，他走在前面点头，稚嫩的声音传出：“戴珊在那边，那条下水道很神奇，先生。
“靠近城门的位置异常的干净，而另外一侧就和正常的下水道没什么区别。我们也是找了很久才在交界处的水中发现了沉在里面的东西。”
郝文点头，正准备回应。
那是……修斯？
他的目光投向另外一条街道，穿着华贵的男士正目视前方，迅速行走，郝文无法看清他的脸，但他左手手腕上的欧拉钟表实在是过于显眼。
郝文叫住了前方行走的卡姆，询问道：“戴珊藏的地方，会被发现吗？”
“嗯……一般人不会，但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可能能发现她。”
郝文点头，不再担心，修斯在提尔斯城是绝对的上层，他在下水道里只是藏了与汉森交易所得的东西，他绝对不会熟悉下城区肮脏而又腥臭的下水道。
他抬头看了眼银月，那光芒洒在修斯的身上，两人隐藏在阴影中，跟在修斯身后，卡姆双眼放光，似乎对这种事情很感兴趣。
看着前方男士的路线，郝文基本能够确定，他的目的地就是靠近城门的下水道。
如果不是他在下城区留下了纸人，在得到修斯的信息后第一时间联系这些流浪孩子进行调查，恐怕就会错失一个重要信息。
修斯这一次来一定会取走放着的东西离开提尔斯城，他在这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完全结束，按照他的想法，市政厅的那群蠢货是不会再对他进行额外调查的。
郝文从衣服中掏出一把制式左轮，将撞锤放下，提在手中，在他身侧的卡姆看到郝文的动作，身体不由得一缩。
“别担心，我会保证你的安全。”郝文温暖地安抚着卡姆。
这把左轮是真身前几天刚送来的，其中装填着六发子弹。
郝文目前对纸人的控制能力只限于基本活动，可以较低程度的运用本体诡术师的能力，比如用控灵术控制子弹的飞行。
这才是真的枪斗术。
但本体的神眼和墓志铭中存储的能力，以及在某些情况下进行真假身替换，郝文还暂时做不到。
而且，在本体进行激烈活动时，纸人也只能维持平静状态，反之也一样。
因此，现在的本体郝文，正躺在木匠店的床上闭目休息，他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位于下城区的纸人身上。
他跟在修斯身后，看到他转了个弯，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就来到了城门口，趁着没人注意，走到角落里打开了井盖，顺着铁梯滑了下去，还不忘将井盖盖上。
郝文轻笑了一声，右手将左轮提在手里转了一圈，左手拉住准备跟着修斯进去的卡姆：“先别急，戴珊在哪？”
卡姆有些不理解郝文拉住他的用意，但还是诚恳地说道：“她就在下水道里面，我们下去她会出现的。”
郝文点头，从衣服里拿出两先令：“你先回去，接下来的事情不够安全，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等一会儿戴珊告诉我里面的路径后，她也会回去的。”
郝文并不想两个孩子和自己一起冒险，他并不知道藏着重要东西的地方有什么危险。
他这具身体只是个纸人，随时可以跑路，但这两个孩子可没有第二条命。
“为什么？”卡姆愈发地不解，他的目光紧盯着郝文。
郝文面色沉静，开口道：“可能会有危险，你们不能跟我一起去，放心，还会有事情找你们的，等不那么危险的时候，我会带着你们的。”
卡姆依旧有些不满，郝文迅速地安抚着他，随后，在看着他摇晃着离开这里时，才快步走到修斯先前的位置，与他一样的滑了下去。
下水道里不像郝文想象的一般黑暗，有些不知从哪里遛入的光芒让这里维持着狭窄的可视范围，郝文刚进入就闻到了一股腐臭的气息。
不是排泄物和呕吐物的气息，而是……尸臭。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朝前走了两步。
“先生？”女孩的声音传来，郝文知道，戴珊看到自己了。
片刻后，那个熟悉的小女孩就跑到了他的身边，正想为他带路时，郝文摇了摇头，对戴珊说了和卡姆一致的话。
戴珊似乎没有那么强烈的探险热情，她在听到卡姆已经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频繁的点头了，她告诉了郝文向前的路径后，就顺着铁梯离开了下水道。
真是一对有趣的孩子，郝文低声自语。
咔~
郝文踩到了什么东西，他弯腰将手伸在地上摸索，也不顾地上粘稠的不明液体，片刻后，他拿起了踩到的东西。
一小截骨头，人骨。
郝文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将人骨放到一旁，继续朝前走去。
这人骨明显是孩子的，这些流浪儿童并不是都如卡姆和戴珊一般幸运能遇到郝文这样的人，在这个时代的人心中，下城区的人本身就算低等人，而下城区的这些流浪儿童，和家畜也没什么差别。
他们大部分都不会愿意对这些人进行帮助。
而死去的流浪儿童，更多的就会被负责下城区的市政厅人员直接扔到下水道，省事。
郝文一路不悦地前进，终于是在不知捡到多少人骨后，见到了卡姆所说的那道神奇景象，而在交界处的修斯，正在闭着眼睛将袖筒掀起，伸出手在里面摸索。
片刻后，他拿出了那份契约，无法使用神眼，郝文也不能看清契约上的内容与自己所用的是否一致。
又过了两分钟，修斯惊喜地睁开眼，他的右手从水中伸出，一支泛着淡绿光芒的螺旋状黑色管状物出现在了手中。
在他拿出那支管状物的一刻，两边的水流骤然交汇，融成了一体。
修斯环顾四周后，走到内侧一处较为干净的位置，拿出一支钢笔，准备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砰——
修斯的脸色从惊喜变成了惊恐与痛苦，他斜靠在墙上，用手捂着自己的膝盖，殷红的血液从手指缝隙中流出，片刻后就布满了那一小块地面。
一枚沾有血迹的子弹正安静的躺在潮湿粘稠的地面，它贯穿了修斯的膝盖。
第五十一章 审问
“啊——”
剧烈的疼痛总是延时性的，子弹穿过修斯的膝盖也只是前一秒的事情，刺耳的尖叫在这片逼仄而又肮脏的空间撞到墙壁，不断回响。
郝文提着左轮，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修斯，他凶狠的眼神配合上脸上的刀疤，给修斯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修斯皱着眉头，剧烈的疼痛让他来不及思考，但眼前逐渐逼近的人影让他下意识的继续后缩。
郝文走到他身前，将地上的契约和黑色管状物拿起，看了两眼便扔到一边，随后将左轮提起抵到修斯的太阳穴：“你好，修斯先生。”
“别……别杀我，我有钱，我可以和你做交易。”现在的修斯远不像在监管房见到的那样精明，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真正地生死危机，而不是什么市政厅里的愚蠢计谋。
郝文轻笑一声，脸色一沉，迅速将手中的左轮移下，对着修斯完好的左腿膝盖开了一枪：“嘘——别叫出声，否则下一枚子弹会射进你的嘴里。”
刚张大嘴的修斯被郝文的话震慑住，顾不得左腿突如其来地疼痛，伸出双手捂住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很好，修斯先生，现在我们可以来做交易了。”
郝文依旧在笑，他弯腰从地上捡起散落的两枚弹壳：“对你用了两枚，真是奢侈，可谁让我愿意呢？你说是吗，修斯先生？”
修斯发不出声音，他只感觉身前的刀疤脸男人是恐怖的恶魔，他只能不断地点头。
郝文也不顾地上的脏乱，就地坐到他身旁，开口问道：“你是打算过了今晚，就离开提尔斯城，从此就不再回来的是吗？”
见修斯依旧被疼痛压的出不了声，郝文伸出手在他的脸上使劲甩了一巴掌：“我们在做交易，先生，我问你答。”
修斯趴在地上，手腕上的欧拉表也已经被力道打散，他扶着墙壁做起来，惊恐地看着郝文：“是……是，我是打算今晚之后就不再回来。”
郝文笑着点头，继续问道：“那两个是什么东西？”
郝文并没有表明身份，而修斯也不敢询问。
“你真的很不配合啊，先生。”郝文无奈地摊手。
下一刻，他就将左轮抵到了修斯已经有些湿润的胯下。
“啧。”
正当他准备扣动扳机时，修斯突然大叫：“别——不要……我说，那东西是，是我发现的宝贝，就在炼钢厂里发现的，我把他藏在这里，有什么作用我也不知道，真的。”
呵……这么大的压力下居然还敢说谎话，郝文心中暗自咂舌。
郝文将左轮移开了修斯的裆部，提起撞锤打开弹膛，将里面的四枚子弹向身前的商人展示：“还有四枚，我可以打掉你的两条手臂，然后再打掉你的子孙，最后，还能穿过你的脑袋。
“不要说谎，修斯先生，你是在与我的耐心博弈吗？”郝文重新将左轮调整至可发射状态，“汉森是超凡者，我知道。”
郝文轻蔑地瞥了一眼已经被震在原地的修斯，现在，他会说实话了。
“别那么惊讶，说说吧，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修斯的脸色不断变化，他咬着牙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郝文，随后马上将头又低了下去：“你既然知道超凡者……也许你也懂一些神秘学知识。
“那羊皮契约，是用来晋升超凡的。像我这种普通人，只有契约是不够的，而那发绿光的黑色管状物就是另外一个晋升必需品。
“那里面是星源特性。”
星源特性？！
正愁没有合适的就送上门来了，这样一来墓志铭里又可以增加一种能力，还是自己随时能调用的符合等级的能力。
郝文面不改色地点头：“该怎么用？”
修斯犹豫了片刻，但看到郝文手中不断抖动的左轮时，还是回答道：“那东西上有一个机械装置，将它置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按下去，它会向你体内注入星源特性。”
郝文维持着平静，但内心已经激起了涟漪。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他们身后的组织……对于星源特性的研究已经超出官方组织太多了。
“在我体内的星源特性积累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在契约上签名，契约会引导那管状物里面的剩余物与我融合，达成晋升。”
所以这才是我观察到他灵比普通人强韧一些的原因吧，他通过特殊的方式向体内注入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但这种晋升方式……郝文回忆起当时自己晋升时所遇到的古神低语，如果不是神眼和墓志铭起作用，恐怕自己也已经迷失在呢喃中。
而修斯所说的这种晋升方式，看上去不怎么合理。
他应该是被汉森骗了。
郝文点头，他继续问道：“你和汉森做的什么交易？”
“汉森已经死了。”修斯带着些哭腔的继续回应，他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被击破，“我不知道你和汉森有什么仇怨，但我真的只是个和他做交易的普通人。
“他给了我一种特殊的装置，可以识别出星源共振非常微弱的人……他让我用那东西对炼钢厂里被识别出的人做标记，对附近的居民也一样。
“然后他要求我在6月17日离开炼钢厂……他给我的报酬就是这两样东西，并且他说，只有在6月17日当天签订契约，我才能成为超凡者。
“他一定是骗我的，我不是傻子。”
郝文左手摩挲着下颚，低下头看着地上的血迹，仔细思索着修斯所说的信息。
修斯果然是精明的，按照郝文的猜测，如果修斯在6月17日当天签订了契约，说不定他会直接变成汉森的傀儡。
这也有可能是汉森为自己预留的第二方案，以防在制造爆炸后无法脱身，但要如何做到……还得研究。
郝文抬起头，看向已经逐渐冷静下来的修斯，继续问道：“在汉森之前，谁负责炼钢厂的税收？”
“伦斯，伦斯.沃特。”
郝文心中一喜，继续问道：“你和他很熟悉？”
修斯已经完全丧失了欺骗的欲望，很平静地回答：“很熟悉，他是个贪婪的人，但这世界谁不贪婪？无非是人的欲望。”
郝文并不想听修斯讲这些无聊的东西，于是他继续问道：“伦斯两年前升职的事情，你知道吗？”
身前的修斯突然抬起头，红着脸问道：“升职？”
郝文点头，开口道：“他现在在交通部，负责重要的位置。”
“先生，别拿我开心了，我的命都在你手里，你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不会撒谎的。”
“为什么这么说？”郝文对伦斯的事情十分在意。
修斯沉默了片刻，有些古怪地说道：“因为……伦斯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啊！”
第五十二章 新的力量
伦斯已经死了？！
修斯的回答与郝文的猜测完全不一致，他本以为能从修斯这里找到伦斯不正常晋升的线索，从而找到伦斯身后的人。
但这个回答……郝文一时间不敢相信，如果伦斯已经死了，那在封锁线外做梦的男人是谁？
那个人一定是活着的，死人即使被控灵术控制也不会做梦。
而且，市政厅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认为伦斯是升职离开了对外贸易部，甚至于蒸汽会的成员布尔斯都认为在封锁线里的人就是两年前的伦斯。
是……言灵书？
郝文撇过头，依旧凶狠地看着修斯：“先生，这可不是个好笑的玩笑，伦斯就在封锁线里待着呢，你没看到过？”
修斯摇了摇头：“从炼钢厂爆炸后，我就离开了上城区。
“为了不引人注目，我回到这里时都是走的另外一边上下城区交界处，而不是这边的提尔斯图书馆。我没见到过封锁线里的人。
“但我可以肯定，修斯死了，我没必要骗你，先生。”
郝文将左轮指向地面，看向被他扔在一边的契约和星源特性：“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他死了？”
修斯难得的扯出了笑容，只不过在剧痛的刺激下他的笑容和哭没什么区别：“他死在了去塞壬的路上，我杀的。”
事实证明，自己低估了商人的狠辣，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法制不够健全的社会。
郝文定了定神：“继续说。”
“两年前，他被市政厅派到塞壬执行公务，似乎是和那边的对外贸易部进行对接，你知道，塞壬是独立于两大王国的。
“两边为了查税，几乎每年都会进行面对面核对记录，两年前是去塞壬，去年就该他们来恩苏了。”
郝文皱眉，他并不相信这种对接的说法，提尔斯城在恩苏只是个小城，即使这些年因为与兰斯的贸易有些发展，但依旧算是个小城。
正常来说，即使要进行对接，也应该是层层上报后由恩苏市政厅总部去往塞壬进行申报。
修斯愈发地平静，他继续说道：“他是个贪婪的人，先生，我说过。
“事实上我除去每年的税收外，我会额外提供给他百分之五的总利润。这不是个小数目，但我猜他还需要给他的上级交一部分，这也是常态。
“可他真贪啊，他居然篡改我的缴税记录……他想从我缴纳的税款里再拿一部分，呵，我可不是任人操控的老鼠。”
额……在说这句话之前，麻烦修斯先生先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修斯说到这里，郝文突然起身，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伸手一抓，等他回到修斯的身前时，手中就多了一只被抓着尾巴的老鼠。
郝文抓着老鼠在修斯面前不断摇晃，也不说话。
修斯一颤，继续说道：“我买通了市政厅的人，提前了解了他的行程，然后雇了几个下城区不要命的工人，和我一起在离提尔斯城较远的地方等待。
“然后……”修斯摊了摊手，“我杀了他，那几个工人将他和他的随行人员控制住，而我将一把利刃刺入了他的心脏。
“他当时不断地恳求我不要杀他，但那怎么可能呢？说实话，我还挺喜欢他临死前的表情的，他甚至都尿出来了。”
郝文：“……”
这位商人还真是说话不考虑自己的处境，他现在和当时的伦斯也没什么差别。
“那几个工人呢？”郝文继续问道。
“炼钢厂里每天都有工人逃跑消失。”修斯笑着说道，“死一个市政厅一级办事员，不算什么大事，来调查我的人也只是收了写贿赂便草草了事，他们没有证据。”
郝文沉默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获取的线索越多，郝文越是能感受到里普以及与他合作的组织（可能）的可怕，修斯认为是市政厅的人是因为他的贿赂而放弃了调查，但在郝文看来，这一切都像是他们安排好的。
封锁线里的人如果真是修斯……那之前队长入梦时看到的梦境，大概就是他在塞壬所经历的事情，那组织的人用某种手法将他复活，用他抽取那些星源共振微弱的市民的星源。
但……为什么要让他死？
“他的父母呢？”郝文想起布尔斯所说的肖像画，“没和他一起去塞壬吗。”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先生。”修斯配合地回答道，“我找过他的父母，但没有结果，我甚至怀疑他的父母会和他一起去塞壬，但我在截杀时，并没有发现。”
郝文点头后，站起身来，扔掉老鼠，从地上捡起契约和星源特性，提着左轮走向回路。
“先生，你放过我？”修斯有些不可思议，“但……我现在已经废了，我的腿……”
“晚些时候，会有人来找你，但在此之前，你还是现在这里休息吧。”郝文头也不回，“睡个好觉，等你醒来，一切就结束了。”
直到走进阴影中，修斯才开始顺畅地呼吸，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死危机。
他靠在墙上，望向还在低着粘稠液体的弧状穹顶，一言不发。
砰——！
一声枪响，黑暗中一道火舌吐出，一枚古铜色子弹精准的从修斯的脸颊旁划过。刻进了他身后的墙壁。
他捂着流血的脸，惊恐地看向黑暗深处。
……
卡姆和戴珊又一次收到了郝文的任务，他拿出了两块蛋糕和十先令，让两人在下水道附近看着，除开拄着拐杖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其他人只要进去就立刻告诉他。
郝文还需要确定修斯所说的话的真实性，他做不到，但言灵师可以。
那枚擦过修斯脸颊的子弹本应冲入他的眉心。
修斯并不值得原谅，他相信在队长对修斯进行审问判断真伪后，一定也会将他处死。
而现在身在上城区的郝文已经睁开了眼，在纸人将这两样东西送去安娜那之前，他还需要进行一些处理。
他走到门前，调动神眼四处查探，胸口的深渊符文也依旧冰凉。
他控制着纸人来到木匠店，为它开门，接过它手中的那根黑色管状物。
刚一接触，那里面淡绿色的星源特性就分出一缕绕着郝文的右臂行走，逐渐布满全身，随后骤然消失，浸入了他的身体。
【树精灵：生命（9级）】：增强对危险的感知，技能持续期间使用者会不断受到治疗。
郝文轻笑一声，为纸人再次换装，将手中的星源特性递回到他手中，目送他离开。
他回到床上，穿上衣服，斜靠着闭上眼睛休息。
第五十三章 两件事情
清晨的微光还未照射进房，整座提尔斯城依旧沉寂，透过窗户，路上零散的行人象征着城市的复苏。
郝文睁开眼，走进木匠店的厨房，倒了两杯冷萃红茶，一杯咖啡，放到了卧室的桌子上。
随后，他走到门口等待，片刻后，敲门的声音传来，郝文透过门缝向外看了一眼，将木门的门锁上移，迎着来人进了卧室。
“修斯没有说谎。”拄着拐杖的男士坐到放着温热咖啡的木桌旁，“但……我过来时去查探了伦斯的情况，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他都应该还活着。”
凯伦拿起桌上的咖啡轻品，两秒后，安娜的身影也从墙壁上析出。
她拿着那张契约坐到桌旁，将契约交到了凯伦手中：“这张契约是假的。”
郝文眉头一挑：“假的？”
安娜点头，继续说道：“表面上看没什么不同，但通过小队的特殊方式检验后，发现它与晋升契约有很大不同，最重要的是能量波动频率差别很大。
“而且……”
她从墙壁里扯出一瓶魔药，从凯伦手中接过契约，将淡绿色的液体倒了上去。
那份羊皮契约瞬间被淡绿色液体包围，一道黑色光幕挡住了魔药的侵蚀，两分钟后，那黑色光幕终于是坚持不住，直接消散，而绿色液体则落到了契约之上。
安娜将桌上的契约拿起，放到蜡烛后面，烛光透过契约，反射到墙上，形成一道奇异的花纹。
“晋升契约是不会有那层黑色光幕的，而且，这道花纹并不属于六大正神教会，更像是黑市制造的防伪标签。”
郝文：“……”
这时代的科技树点的有些歪，这特殊的防伪标识倒是有一些紫外线照射辨真伪的味道。
他沉默了几秒，深吸一口气：“那黑色光幕……应该是汉森用来坑害修斯的。
“能查到契约来源吗？”
凯伦敲了敲桌子，将拐杖放到一旁：“正在查，基本锁定了是哪一家黑市，但是来源还得继续调查，这件事情，是汉森的私人行动，还是里普或者他们背后的人指使的？”
郝文摇了摇头：“不确定，但大概是汉森的私人行动，按照里普的谨慎程度，不太可能留下这样的破绽，除非……”
“除非他们又是在引我们上钩。”凯伦笑着接过郝文的话，“但没有必要付出三位超凡者的代价。”
凯伦的笑声逐渐消退：“伦斯的事，你怎么看？”
“言灵书。”郝文肯定的回答。
凯伦点了点头：“有这个可能，言灵书有这个能力对一些普通人的思维制造错误。事实上，我也能做到干扰记忆，但人数上限是二十人，且必须是普通人。”
郝文摩挲着自己的下颚，转头看了眼安娜，继续说道：“修斯为什么可以逃过错误？”
“别忘了，是他杀了伦斯。”
“有这个可能性。”郝文拿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从外表来看，伦斯还活着，但也许是那个组织背后的科技，不是我说，队长，我们小队乃至整个正神教会，对于星源特性的研究已经全面落后他们了。”
“我已经在着手改变了。”凯伦皱着眉头，他也早已意识到了这一点，“带回恶魔容器之后，我就向上层提过这一点，但一切都需要时间。”
“接下来，两件事。”郝文放下手中的红茶，“第一：希望安娜副队长能在我参加晚宴时前往市政厅，调查最初的档案，这两天我会给你一定的信息。
“第二：调查契约的来源，这一点很重要。”
凯伦似笑非笑地看着郝文。
啊这……
我不是故意的队长。
“按你说的做吧。”凯伦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眼撇嘴的安娜，“送信的人，是你的人？似乎只是个普通人。”
“下城区的人，放心，绝对忠诚。”郝文面不改色地说道，到了现在，纸人郝文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不如制造一个假身份来配合行动。
凯伦果然没有多问，只是说道：“让他使用制式左轮，可能对他的身体有些影响，那东西的威力对普通人来说有些大了。”
他也没深究，而是继续开口：“修斯，已经死了。”
郝文停顿了片刻，答道：“他应得的。”
……
之后的几天，郝文按照市政厅规定，正常的上下班，同时对伦斯的档案进行调查，只是都没什么结果，他只能猜测，在当初做入职档案的职员那里，可能会有一些线索。
“乔伊克，听说过两天克劳德爵士会举行一场晚宴。”市政厅宿舍，郝文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向对面的人开口，“你都看了十多遍了，乔伊克。”
乔伊克放下手中的刊物，开口道：“这样的故事，看多少遍都不会腻。你刚才说，克劳德爵士的晚宴？”
没等郝文回答，乔伊克便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克劳德爵士可是个大人物，他在市政厅里都有些关系，在城外还有一座庄园，那可是私人庄园，霍廉。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座私人庄园。
“然后养几个女人，看着有趣的故事，一直到死。”
郝文眉头一挑，由平躺变为侧躺：“爵士在市政厅还有关系？”
乔伊克随意地答道：“当然，那可是克劳德爵士，他年轻的时候为王国立下不少战功，可不是个只靠血脉的所谓贵族。恩苏国土比兰斯大四分之一，就有他的功劳。
“这种人在市政厅的人脉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
郝文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他的宴会，市政厅会有人参加吗？”
乔伊克轻笑一声，起身坐到了郝文床上：“当然会，而且是管后勤的上层领导，霍廉，到时候我们可以买几瓶酒，在市政厅里喝，那可真刺激。”
乔伊克先生，喝酒是违法的……
恩苏王国早在十二年前就下了禁酒令，至少在明面上，是不能饮酒的，也是因此，恩苏的主要饮品也从十多年的各种酒变成了红茶和咖啡。
现在想喝酒，得去一些地下场所，比如安德森太太所在的超凡者聚集地。
“那可不好，乔伊克。”郝文摇了摇头，“被执法队的人发现，我们是会上法庭的。”
“你真无趣啊，霍廉，市政厅里很多酒鬼，大家都只是不在意而已。说起克劳德爵士的晚宴，我真想参加，可惜，我们注定无法参与。”乔伊克有些失落地说道，
很多酒鬼……郝文眼珠一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五十四章 宴会
“周末要回家吗，霍廉。”乔伊克看向还在伏案工作的郝文，“错过今晚，可是要等很久才能喝上酒了。”
郝文抬起头望向窗外逐渐落下的夕阳，伸了个懒腰：“嗯……乔伊克，你们大概几点开始？”
乔伊克两眼放光，看了眼手上的腕表，开口道：“大约是，晚上九点，现在是下午四点钟。”
郝文点头，将手中的工作记录推到乔伊克的工作台：“今天的工作已经完成了，我先回家一趟，我得和父母说一下周末不回家，不能让他们担心，放心，九点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乔伊克接过郝文的工作记录，仔细看了一会儿：“你的工作效率太高了，霍廉，要学会拖，日子还长呢。”
郝文笑了一声，起身向乔伊克道别，朝着木匠店而去。
……
郝文从有轨公共马车上下来，打开房门，走到卧室打开那还未拆封的怀表，揭开一看，下午五点四十七分，除去等马车的时间，回来花费了一个半小时左右。
“让女士久等不是一个好习惯，郝文。”安娜突然出现在郝文卧室的桌旁。
郝文扶着额头，已经不想再提醒安娜不要突然出现了，或许如她所说，他已经习惯了。
他站起身来，开口道：“约定的时间是五点半，差不了多少，我本以为你得六点钟才会到。”
安娜疑惑地开口：“为什么会这么想？”
嗯……谁知道你不需要化妆换衣服呢。
“没什么，市政厅里的资料我已经交给你了，记住，我在市政厅最熟悉的人是乔伊克。”郝文脱掉外面的市政厅制服，换上了那件够到大腿弯的燕尾服，“档案可能在入职官员那里能看到，他们都是酒鬼，小队的魔药想伪装成酒我想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今晚市政厅的高层都不会在，剩余的办事员们会在九点钟开一场宴会，那是动手的时机。”
交代完后，郝文将怀表和冬眠的拉尔等放到燕尾服里兜，打开左轮，两枚特制子弹安静地躺在其中，他看了眼安娜。
安娜也就起身，为他恢复了原样：“我先送你回去。”
郝文停顿了片刻：“国王北路没人？”
“克劳德爵士的宴会。”安娜翻了个白眼，“有钱有名的人都知道你会被邀请，你恐怕得去晚宴上应付他们了。”
郝文点头，开口道：“从市政厅到这里需要花费一个半小时，算上中途浪费的时间，你过去的时间不能早于七点五十。”
安娜点头后，两人便一起回了国王北路b112号。
目送郝文走进两层的房屋，安娜环顾四周后消失在墙上的阴影。
郝文快步走上螺旋楼梯，来到了二楼的卧室，打开那紧锁的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了四枚子弹，装进了左轮中。
随后，他调动神眼，在室内看了一圈，确定没人后，转身离开了国王北路。
……
这一次，郝文没有乘坐公共马车，他寻找了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走了上去。
花的是丹的钱，不心疼。
克劳德爵士的宴会举办地并不在提尔斯城内，而是在他的庄园里，郝文乘坐者马车，靠在马车边缘欣赏着风景。
离开提尔斯城后，马车朝右行驶，连日的晴天让地面都有些干裂，这方向和墓园的方向相反。
等马车停下时，郝文拿出怀表，打开看了一眼。
七点三十二分，比预想的要早一些，本以为得八点半才能到达。
刚下马车，他就看到一座灰白色的庄园。
三层庄园矗立在一片平坦的土地之上，月光沿着庄园的三层主建筑上的纹路流淌，当它触到地面时，又攀上了两侧的两层小别墅。
庄园门口站着克劳德爵士的管家，他正在笑着迎接前来的宾客。
一眼望去，还在外面的宾客应该有六七个。
当郝文还在欣赏着恩苏真正贵族的住处时，一位熟人已经迎了上来。
“郝文先生。”布尔斯双手不断摩擦，快步走到郝文身旁，“你可是提尔斯城最近的大名人，我听他们说，等一会儿克劳德爵士还想亲自与你交谈。”
郝文笑着点头，侧身对布尔斯说道：“抓紧时间画纪念版的封面，到时候你的名声也会远扬，当然，最重要的是，会赚很多钱。”
布尔斯双眼放光，开口道：“放心，已经在收尾阶段了。”
他看了看四周，附耳对郝文说道：“今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吗？”
郝文摇头，开口道：“大概就是一场宴会，一切如常就好。”
两人交谈着走到了庄园门口，在布尔斯出示邀请函进去之后，郝文也拿出了克劳德爵士送来的邀请函，将它交到了管家手中。
管家拿出邀请函看了一眼，恭敬地将它递到郝文手中，开口道：“郝文.因斯先生，克劳德爵士在今晚的订婚仪式之后想邀请您谈话。”
郝文点头后，便进了庄园门，与布尔斯一起向庄园的特质草坪走去。
几张木桌上用银盘乘着各式甜点，奶酪上似乎都有些雕花，一些切好的蛋糕上隐约还能看到订婚的字样。
郝文走到桌旁，拿起一盏高脚杯，放到鼻边嗅了一下，红酒。
这禁酒令对爵士也没什么作用，他心中咂舌，将红酒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有些苦涩。
他抬头四处看了圈，如安娜所说，那些穿着华丽的贵族女士们都只是拿起桌上的甜品品了一小口，随后便扔到了身边仆人携带的垃圾袋中。
“请问是郝文先生吗？”一位穿戴整齐的男士挤开了郝文身旁的布尔斯，凑到前来，“我是阿瑟.道南先生的仆人，主人想邀请您与他同桌。”
阿瑟.道南，郝文单手摩挲着下颚思索这个名字。
哦，是那个作曲家，正好可以商量着进行合作。
于是，郝文点头对布尔斯示意后，便跟随着身前的男士去到了草坪的另一边。
阿瑟.道南看上去五十多岁，黑发中隐约藏着些白丝，在月光下格外明显，他邀请着郝文坐到一起。
“郝文先生，你真年轻。”阿瑟微笑着对郝文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时，还是个学生，和我的老师学习作曲。”
郝文笑着举起酒杯，与阿瑟手中的高脚杯轻碰：“先生太谦虚了。”
随意的聊了一会儿后，郝文缓慢地开口：“阿瑟先生，在《都市杂谈》这个项目上，我们可以合作。”
阿瑟的高脚杯在空中悬停了一秒，开口道：“我是作曲家，先生，和你们这种写故事的作家有很大不同。”
郝文摇了摇头：“歌曲的简洁让它拥有更广的传播范围，你可以为故事编写一首歌曲……甚至只是旋律，都会让人记住。”
阿瑟沉默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眼郝文，这个思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
作为这个时代的作曲家，他更多的是为贵族或者大商人作曲，大多数都是用于各种宴会，像这种为了传播范围而创造通俗曲目的事情，他还从来没有进行过。
“可以尝试。”阿瑟终于是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手腕上的腕表，“八点二十了，郝文先生，一起进去吧，提前半个小时进入宴会主场，是基本的礼貌。”
郝文起身，与阿瑟相伴着走进了庄园的那座三层主建筑。
第五十五章 占卜师
三层主建筑内整齐地排列着数十张镌刻着精美花纹的木桌，每张桌子上还贴心的放着一张羊皮卷，书写着不同宾客的名字。
阿瑟走在郝文身前，示意他一直跟随，而他本人则有目的的走向了位于前排的第二张圆桌。
他拿起那张桌上放着的羊皮卷，看了一眼，向郝文点头，随后将手中的羊皮卷递了过去。
郝文接过一看，上面整齐书写着：
“阿瑟.道南
“郝文.因斯
“艾森.克莱因
“……”
他将羊皮卷放回桌上，抬头看了眼已经落座的阿瑟，很显然，这位作曲家已经提前进来过这座灰白的三层主建筑。
两人在圆桌旁时不时地讨论，多是关于《血字的研究》在商业上的合作内容。
圆桌旁剩余的四个座位中，有三个都已经陆续落座，也参与了关于郝文所发表的文章的讨论。
郝文掏出怀表，看了一眼，八点四十一分。
“抱歉，各位先生。”一道清澈的男声传来。
郝文侧头便看到了一位棕黄色卷发的男士将一座罗盘摔倒了桌上。
那男士推了推鼻梁上即将滑下的眼镜：“艾森.克莱因。嗯……占卜师。”
郝文默不作声地回忆起这些天学习的神秘学知识。
占卜师并不是一个超凡职业……在郝文的印象中，占卜师这类生物总是和灾祸一起出现，通常还会伴随着魔女巫女什么的。
嗯……前世的小说动漫都是这么设定的！
艾森将罗盘向前推了点，将古朴的木椅向后拉扯，随后坐了上去。
他对着除开郝文之外的四人点头后，侧头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郝文：“先生，初次见面，你是？”
看样子这位艾森先生是认识这桌上的其他四人的，郝文心中暗道。
参与宴会的都属于提尔斯城的上层，大部分都互相认识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郝文.因斯。”郝文伸出右手，而艾森也是将罗盘移到了一旁，伸出右手与郝文握在了一起。
“你就是郝文先生？！”艾森有些激动，他将右手缩回，拿起桌上的罗盘放到郝文眼前，“要占卜吗，先生，免费。”
郝文深知免费的就是最贵的道理，就和某些看广告免费看小说听音乐之类的一样，先引你上钩，然后再降低产品的质量，最后降低你的品味。
当然，这和占卜应该没太大关系。
但郝文出于谨慎，还是摇头道：“不用了，艾森先生。”
出乎意料地是，坐在郝文对面的作曲家阿瑟突然开口：“或许可以试试，郝文先生，艾森的占卜术在提尔斯城很出名。
“这张桌子上，就你没有体会过了。”
难道是一种隐藏的超凡职业？
“很准确吗？”
“郝文先生，你这是在质疑我的能力。”艾森有些无奈地摇头，“你对面的阿瑟先生，在三年前我为他占卜出了他第四个儿子的出生日期，精确到分钟。
“而你身测的那位女士，我甚至占卜到了她一年所能赚取的金钱，精确到了便士。
“怎么样，要试试吗？”
郝文有些吃惊，如果艾森没说谎……他这样的能力已经接近超凡了啊。
不，这种能力就已经属于超凡范畴了。
而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郝文也不敢调动神眼或者诡术师的能力对艾森进行查探，这有暴露的风险。
于是，他好奇地问道：“能占卜些什么？”
艾森见郝文被勾起了好奇心，缓慢地说道：“婚姻，事业，甚至是寿命。当然，这寿命是不能随便测的……”
“有什么限制？”
“只能大概的推测一年之内是否会死亡，如果要占卜更远的范畴，可能会导致命运更改，寿命减少。”
这听上去也太邪乎了。
郝文眨着眼，问道：“你给克劳德爵士占卜过吗？他可是个大人物。”
“当然！”艾森昂起了头，“克劳德爵士的儿子的痊愈时间，也是我占卜出来的，也是这样，他才确定了自己儿子和另外一位贵族女士的订婚日期。”
“痊愈？”郝文摩挲着下颚，拿起桌上的高脚杯抿了一口，“爵士的儿子之前受伤了吗？”
艾森狐疑地盯着郝文，随后将桌上的罗盘拖到自己身前，用手不断地挑拨着罗盘上的指针，让它不断旋转：“其实有很久了，提尔斯城的上层社会基本都知道。
“你是最近刚接触到，不知道也正常，十多年前恩苏进行了一场对外殖民战争，作为爵士的儿子，他理所应当地上了战场。
“先生，我们可不崇拜那些世袭贵族，为恩苏做了贡献的人才配得到恩苏人民的拥戴。
“那次对殖民战争最终失败了，恩苏的历史书籍上也有提到。
“在他随军队乘船回恩苏的路上遭遇了伏击，整艘船都沉到了海里，据说火光在海面上奔涌，甚至触及到了塞壬的边界。
“恩苏联合港口城市塞壬对军队进行搜救，最终也只救回了四五个人，幸运的是，他也在其中，但却丧失了意识。
“一直到十多天前，他才醒了过来，也是那个时候，爵士帮他确定了订婚日期。”
郝文进行了一番思索后点头，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婚姻自由是完全不存在的，更多的是政治或者商业上的联姻。
而被订婚的男女在结婚后也不一定会遵守普通市民的婚姻礼仪，所谓的贵族婚姻也只是一种表面。
郝文没有深究爵士之子是怎么在沉睡十多年后醒过来的，他现在对艾森的占卜术更感兴趣，于是，他开口问道：“占卜术需要用到我的什么东西吗？”
艾森笑着回答道：“放心，郝文先生，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你问，我答就好。这是初次见面的礼物，之前我为阿瑟先生占卜也是免费的。”
“嗯……可以试试。”见阿瑟点头后，郝文也就不再犹豫。
话音落下，艾森赶紧将身前不断旋转的指针拨停，将手放到罗盘上方，开口道：“你可以开始问了，先生。”
这时，郝文对面的阿瑟也来了兴趣，手中的红酒杯已经放下，聚精会神地看着郝文和艾森。
郝文斟酌着问道：“请问，我什么时候能结婚？”
人生大事很重要，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做占卜的，肯定得仔细问问。
“很抱歉，先生。”艾森没做什么多余动作，他立刻回答道，“恐怕你得进行十年的孤独创作了，但这也是一件好事，孤独能带给作者灵感。”
郝文听到艾森的话有些失落，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你的意思是……十年后我能结婚？”
艾森摇了摇头：“是因为我目前的能力只能占卜十年。”
郝文：“……”
沉默了片刻后，他继续问道：“我会缺钱吗？”
“不会。”依旧没有任何停顿。
“那……在最近……我会遇到什么涉及生命的事件吗？”郝文斟酌了几秒，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艾森有些不解地看了眼郝文，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这涉及寿命话题了，先生，你确定要知道吗？”
怎么搞的跟真的似的……我其实只是试试罢了。
至于涉及生命，在超凡小队工作，处理的事件就没几件不涉及生命的。
郝文还是坚定地点头，回答道：“确定。”
艾森也没有多说，而是用食指波动罗盘，让它自由地旋转，在初始动力逐渐消耗完毕后，指针停在了三点钟的方向。
艾森有些惊愕的看了眼罗盘，又抬头与郝文对视，终于是吞吐地说道：“郝文先生……最近，最好少出门。”
“什么意思？”被艾森的话一惊，郝文的心也立刻提了上来。
“按照罗盘占卜结果……三天内，你有可能会碰到涉及生命的事件。”艾森停顿了片刻，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而且，你有可能是其中的主角。”
第五十六章 克劳德爵士
郝文认真地与艾森对视，而艾森也是一脸郑重。
看样子……艾森没说谎话。
郝文对着艾森点头，随后转过身子拿起桌上的一块切好的烟熏鱼，眼神呆滞地缓慢吃着。
阿瑟看着郝文的样子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说什么话。
他转身叫来了自己的管家，附耳嘱咐着。
事实上，郝文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呆滞迟钝。
他只是在扮演一个正常人听到艾森关于自己即将遇到生命危险的占卜结果后应有的反应。
艾森所说的，是三天内，这三天里，郝文一天是在这里参加晚宴，另外两天会在木匠店以霍廉.乔的身份帮忙。
而后者的身份与郝文本人是完全切割开的，他不认为有人会对这个身份下手。
也就是说，艾森所谓的三天之内，其实……就是今晚。
郝文突然感到一阵恶寒，险些将口中有些干涩的烟熏鱼吐了出去，他赶紧拿起身前的高脚杯，大口的喝下。
这不正常……他感到恶寒根本不是因为可能会触及死亡，穿越过来遇到的危险事件已经很多了，郝文的心态也逐渐从畏惧转变为坦然。
所以这恶寒的感觉不是出自心理，而是这片庄园本身自带的环境。
郝文对着身旁的人笑着点头致歉，开口道：“我会小心的，艾森先生，感谢你的占卜。
“各位先生女士，我得先去一趟盥洗室。”
说完，郝文便起身拉住了身旁一位路过的仆人，向他阐述自己的需求，由这位仆人带着去到了位于主建筑靠近房门处的盥洗室中。
他对着仆人点头致谢后，拉开了盥洗室的木门，走进去后立即将门反锁。
他解开了燕尾服靠近领口的纽扣，伸手将左胸处放着的深渊符文拿到手中，触感冰凉。
郝文一咬牙，握紧手中的符文，开始使用超凡能力，他隔着一扇门对靠近盥洗室的宾客们使用了控灵术，但只是查探，并未控制。
他试探性地将感知向前延伸，触及到更多的人，但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和窥视，而他所查探的这些人中也并没有人存在问题，他们都是普通人。
郝文有些疑惑地将感知收回，坐在盥洗室的马桶上，望向了脚下。
就在这一刻，那股恶寒感又一次袭来，比在圆桌上更加猛烈，郝文压制着体内的翻涌，将感知投向地面。
盥洗室的地面……全是散落的灵。
这些灵已经分不出主次，他们被碾碎，再糅合，最后浸入了这片土地。
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的谋杀，或者正常死亡后应该留下的痕迹。
这是人为的。
郝文对盥洗室地面上散落的灵下了定义，他也不敢直接去控制这些灵，只能将感知覆盖在上面，没有任何动作。
片刻后，郝文关闭了自己的控灵术，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从兜里掏出了冬眠的拉尔。
他必须联系凯伦。
郝文将手伸到盥洗室的木门上，确认它已经锁住后，站起身，用自己身体的力量再度为木门上了一道锁。
他不断地摇晃着手中的拉尔，想要将他唤醒，但拉尔依旧没有反应。
郝文有些焦急，他眼珠一转，转身用脚将木门抵住，将马桶盖子掀开，闭着眼睛耸着肩膀，伸长手臂将拉尔缓慢地放入了马桶中。
刚放下去时，那枚羽毛还很安静，但只是过了不到十秒，郝文就感觉到手中的羽毛开始不断扭动，他迅速将羽毛捞出，也顾不得脏乱，用手堵住了拉尔平常化形后嘴所在的位置。
也就在这一刻，沉睡已久的拉尔终于是醒来，羽毛也在郝文的手中变化成了渡鸦的形态，小拉尔朦胧地睁开眼，就看到郝文嫌弃的眼神正在盯着它。
刚想说话，就发现自己的嘴已经被郝文堵住，而他也在不断地向自己摇头示意不要用嘴说话。
拉尔对着郝文点头后，他才将捂着拉尔嘴的手撤下，使劲地甩了甩。
“怎么了？我冬眠还没结束……很困，干嘛吵醒我？”拉尔的声音在郝文的脑海中响起，有些不满又有些焦急。
郝文将马桶盖重新盖上，坐了上去，轻声说道：“帮我联系凯伦，有重要的事情。”
拉尔见郝文的表情严肃，也就不多说话，飞离郝文的手，用爪子在他的大腿上画着圣徽。
咚咚咚——
郝文一把将拉尔抓起，塞到了燕尾服中，调整着语气说道：“请问是谁？”
“郝文先生，晚宴马上开始了，克劳德爵士让我来提醒您一声，请您尽快。”熟悉的声音传来，是当时在门口迎宾的管家。
他一边扣着燕尾服的扣子，一边用手隔着布料抚摸着正在自己脑海中骂街的拉尔：“知道了，马上。”
“好的。”
听到管家的脚步逐渐走远后，郝文低声说道：“保持清醒，拉尔，凯伦和安娜可能会联系我，我也会再找机会联系他们，你一定不要睡着，那样会浪费不少的时间。”
“丑人！你刚才到底是怎样把我唤醒的？！我是神的使者，神你懂不？为什么我身上有一股特别难闻的气味？你怎么能这么对待神的使者！”拉尔的声音在郝文的脑海中不停出现。
郝文一脸平静，做了三次深呼吸后，打开盥洗室的门，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
“抱歉，各位，烟熏鱼让我有些不适。”郝文笑着说道，“宴会快开始了吗？”
身边的几人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显然是艾森刚才对郝文的占卜让他们也有些担心。
这时艾森才转头说道：“郝文先生，不用太担心，占卜显示，你只要一直待在狭窄的空间里，就不会有危险，这是可以化解的。”
郝文轻笑一声，看向身边的艾森：“化解要钱吗？”
艾森有些惊讶，不知道郝文在说些什么，只能抬起右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说了，占卜是免费的，先生。”
郝文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
桌上的高脚杯已经重新被斟满了红酒，他拿起酒杯，时不时地抿上一口。
舞台上的乐队已经准备就绪，他们开始拉动手中的乐器。
高昂的曲子从舞台上传出，悠然飘散，很快便布满了整座建筑，这音乐并不符合郝文对这个时代订婚的刻板印象。
它没那么柔和，或者说，它根本就是军乐。
高昂，自信，威严，令人胆寒。
艾森凑到郝文耳旁，说道：“这是……阿……作曲的！”
郝文揉了揉耳朵，转头大声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艾森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大声吼道：“这是阿瑟先生作曲的！”
“听见了！阿瑟先生真厉害！”郝文同样回应。
在这高昂的音乐中，一位身着恩苏军装的挺拔男士沿着预留的道路走上舞台，转身，用双手压住躁动的人群，音乐也到了尾声。
他环顾四周，庄严地开口：“欢迎各位，我是克劳德爵士。”
第五十七章 凯伦的消息
“我是克劳德爵士，欢迎各位来参加我儿子辛德与索菲亚女士的订婚晚宴。”
郝文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大脑中却是在不断思索盥洗室中散乱的灵。
过了三分钟，爵士也停止了他的讲话，他缓步走下舞台，挺直腰背走到郝文的桌前，先对着他对面的阿瑟打了个招呼，随后转过身，踱步到底\b郝文身旁。
郝文咽了下口水，拿着桌上的高脚杯起身，站到一旁对着爵士微微躬身，开口道：“您好，克劳德爵士。我是郝文.因斯。”
克劳德没有立刻回话，而是颇具深意地打量了郝文片刻，才拿着手中的酒杯与郝文碰在了一起。
“我很喜欢你的故事，郝文先生。”克劳德抿了一口红酒，“刺激的解谜过程让我想起了还在战场上的日子。”
此刻的郝文在斟酌着自己的话语，一开始他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晚宴，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
“您为恩苏开疆扩土的事迹在整个北大陆流传，我很崇拜您的事迹。”郝文信口胡诌，“其实我很想以您的事迹写一些故事，同样发表在《都市杂谈》上。”
面对大人物，先拍马屁一定是不会错的。
“是吗，希望能早些看到你的新作品。”
郝文眼神迷茫，四处观望了片刻。
“怎么了，先生？”克劳德看出了郝文的异常，开口问道。
“没看到您的儿子辛德先生，还有与他订婚的艾文女士。”郝文回过神来，疑惑地问道“他们今天不出场吗？”
克劳德摇头道：“只是个订婚仪式，他们不会出来，辛德刚醒没多久，身上有些伤还没有痊愈，需要休息。艾文女士还在提尔斯城内呢，与她的父母在一起。”
没来……郝文盯着圆桌上不断摇曳的烛光，心中思索着。
按照这个时代的礼仪，订婚双方是都需要到场的，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
“没能见到辛德先生，有些遗憾。”郝文有些失落地开口，“不过等到他们正式结婚的时候，还希望爵士您能再邀请我。”
“一定。”克劳德对着郝文举了下杯，便转身离开了这张桌子，朝着远处的宾客而去。
郝文目送克劳德离开后，才缓慢地坐到椅子上，对着身边的占卜师艾森问道：“你能占卜出辛德先生痊愈的日期吗？到时候我来庄园送一件礼物。”
说完，郝文用一种微妙的表情盯着艾森。
艾森本有些不解郝文的用意，但当他看到郝文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后，便笑着开口道：“郝文先生，你比我们精明多了。
“只是……你的想法恐怕实施不了。”
“怎么了？”郝文疑惑地问道。
艾森环视四周后，凑到郝文的耳旁，轻声说道：“辛德先生在醒过来的第二天就痊愈了。
“他身上的战伤在他沉睡的几年里就已经治好了，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一直醒不来。”
早就痊愈了。
郝文在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也就是说，之前克劳德所说的是假话。
他眼珠一转，对着艾森点头后，拿起桌上的酒杯走到阿瑟身前，与他攀谈起来。
今晚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他只能先顺其自然，尽量不让其他人看出问题。
即使现在想去盥洗室也做不到，他才刚从盥洗室出来不到十分钟，而且是克劳德的管家亲自将他叫出来的。
只要身上的深渊符文没有反应，那就说明附近没有属于那个组织的人，而自己所需要防备的，暂时也只有他们。
他从阿瑟的身旁走过，又对着这张桌子上剩余的几人举杯，随后，低着头踱步到其他桌子上，与他们交谈起来。
等他带着些酒气，脸上攀上一些红晕后，才摇晃着跌倒在自己的座位上，他伸手拿出自己的怀表，打开后先在远处看了一眼，随后皱眉，站起身往前趴，凑到蜡烛前才看清了时间。
晚上十点二十分。
身旁的艾森看见郝文微醺的模样，赶紧起身扶着他坐到木椅上，开口道：“郝文先生，少喝一些。”
郝文转头看了一眼艾森，伸出双手抚在他的脸上，目光与他对视。
“呕~~”郝文突然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不断地对身前的艾森使着眼神。
“艾森先生，扶郝文先生去盥洗室吧，他喝的太多了。”对面的阿瑟有些担忧。
艾森也不犹豫，点头后直接扶着郝文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口的盥洗室，帮他推开了门。
郝文推开了身旁的艾森，失去支撑的他跪倒在马桶前，不断地干呕着，片刻后，他喘息着说道：“感谢你，艾森先生。麻烦你关上门，我需要……”
“注意安全，郝文先生。”
砰——！
关门的声音传来，郝文依旧趴在马桶前不断呕吐，但却是干呕。
他有意将自己弄的微醺，寻找一个回到盥洗室的机会。
他一边假装呕吐，一边拿出身上的拉尔，对它使着眼神。
拉尔则直接跳到郝文的背部，用小巧的爪子画着圣徽，片刻后，郝文感觉到背部的圣徽已经完成，一股柔和而又庄严的力量将他的思维牵引住，直到连接到另外一股意识。
这是联通。
“队长，宴会这里，有些问题。”郝文用思维传递着信息。
“你先说。”
思维传递是不会有声音的，但郝文却像是能听到凯伦那有些温暖的声音。
他依旧在干呕，但思维却很活跃：“克劳德爵士有些问题，还有一个占卜师也……”
联通的交流方式比郝文预想的要快得多，从他开始讲述到现在，也只过了不到一分钟。
“这事情……确实有些诡异。”凯伦回应道，“那个占卜师……我怀疑是他罗盘的作用，在宴会结束后可以找机会探索。
“安娜很快就会过去，她会伪装成仆人，你等她主动接触你，今晚可能会有些问题。”
郝文停顿了片刻后，问道：“你们在市政厅查到什么了？”
“安娜在市政厅里找到了初版的文件，那上面记录，伦斯.沃特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他们用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顶替了本该伦斯在档案上的位置。”
郝文一惊，大脑快速运转。
伦斯不存在……也就是说，有可能是里普用言灵书遮蔽或者更改了市政厅普通人的思维，让他们认为存在一个名叫伦斯的同事。
但这样的目的是什么？
而且修斯也承认见到过伦斯，甚至是他亲手将伦斯抹杀的，如果伦斯本身不存在，那他杀掉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等郝文仔细思索，凯伦的思维继续传递过来，“之前在炼钢厂拿到的那具恶魔容器，第四层的科学家初步研究出来了一些结果。”
“什么结果？”
“在我们见到凯弗时……他已经死了。”
郝文皱眉，刚想开口，又感知到了凯伦所传递的思维。
“另外，那张契约的来源……是克劳德爵士的管家。”
第五十八章 酒窖的工人
凯伦的思维逐渐远去，这一次联通也就此结束，本在郝文背上的小拉尔此刻也飞到了他的眼前，一言不发。
联通的过程中，拉尔是可以听到两边所传递的信息的，它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在盥洗室已经耽搁了几分钟的时间，郝文让拉尔重新变成羽毛，并将它收进燕尾服中，他坐在马桶上，打开怀表看了一眼。
晚上十点二十八分。
在恩苏的习俗中，订婚宴举行的时间是两个小时到两个半小时。
他扶着额头，开始沟通体内的墓志铭，开始调动来这里之前才刚刚存储的树精灵能力，这种能力能提升他的灵视，不会像除开潜行者之外的超凡能力一样容易被其他超凡者发现。
一道淡绿色光芒出现在他的眼中，随后从眼角流出，在他的身躯上爬行，他的四肢开始发痒，那淡绿色光芒组成了一道道树状花纹，镌刻在了他的身上。
一分钟后，他身上萦绕的绿光逐渐消散，树精灵的能力已经调动，能维持……一个小时。
刚一施展超凡能力，那股熟悉的恶寒感就再度袭来，如海浪般奔涌，让他险些又一次呕吐出去。
没有使用诡术师的能力时，他并不能看到盥洗室地面散乱杂糅的灵。
但现在的他能感知到潮湿和阴冷，不是在盥洗室，而是在地下。
他定了定心神，长舒一口气，走出了盥洗室，刚踏出去，那股潮湿阴冷的感觉就褪去了一大半，只有一股轻微的心悸感始终存在。
他转头瞥了眼盥洗室的地面，摇头回到桌上，看向身旁的艾森，低声说道：“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抱歉。
“不过，克劳德爵士家的酒可真好，以前还小的时候喝过一些红酒，但自从恩苏下了禁酒令之后，在外面都是喝红茶和咖啡了，值得一提的是，艾森先生，我更喜欢喝红茶，咖啡总是让我有些不适。”
艾森举起桌上的酒杯，转头说道：“我也一样，郝文先生，克劳德爵士的酒都有些年头了，大部分都是那一次对外殖民战争之前的。”
说完，他四处望了一眼，将杯子放下，凑到郝文耳边：“都藏在酒窖里……酒窖下面还有个卧室，辛德先生就在那里面。”
郝文面色惊讶，问道：“你这也知道？”
“当然，当时为了给辛德先生占卜下去过。嗯……其实不少人都去过。”艾森脸上浮现出红晕。
郝文点头，默不作声的吃着桌上的甜点。
有酒窖那就一定有地下室，而且如果没猜错，应该就在盥洗室的正下方。
他拿起桌上的勺子，乘了一晚酸奶羹到自己身前的银质小碗中，端起来遮住自己的眼神，喝了一小口。
安娜还没到……这里面工作的仆人郝文大多都已经记住了他们的长相，安娜自然不可能伪装成已经在这里的人。
“郝文先生，请跟我来。”
郝文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心中一惊，站在他身边的就是那位管家，经过凯伦的提醒，他才认真的打量起身前的男人。
头发全白，铜制的眼镜架在他挺拔的鼻梁上，仔细看去还有些铜绿存在，很标准的仆人制服，颜色收敛，几枚纽扣整齐，身上没有一丝褶皱。
这……看上去是一场阴谋，他用余光扫了眼其他桌子，发现也有一些高级仆人在邀请别的宾客。
他沉默了几秒，还是开口问道：“克劳德爵士找我吗？”
“嗯，克劳德爵士想与您和其他的一些宾客商谈一些事情。”管家和蔼的开口，同时转身看向对面的阿瑟，“还有，阿瑟先生以及您身旁的艾森先生。”
阿瑟和艾森对于这样的邀请却不意外，他们很平静。
于是，郝文也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银碗，弯曲双手伸到颈部，提了下燕尾服的衣领，笑着开口道：“管家先生，帮我看下，是否得体。”
“很合适，先生。”管家对着三人点头后，便领着他们前行。
郝文悄然地凑到阿瑟的身旁，有些疑惑：“克劳德爵士经常在宴会时邀请宾客去其他地方吗？”
阿瑟点头，用手拂了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手上的白灰：“是的，是去酒窖……那里是他的宝库，里面很多东西，他只邀请重要的人过去。”
郝文没再说话，只是集中注意力，将树精灵全部的灵视调动，以防止出现危险，同时时不时地用手拂过胸前藏着的左轮。
但深渊一直冰冷。
管家领着的三人走在最前面，而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些其他仆人带领的宾客，几人踩过有些泥泞的土地，在庄园内绕了几圈后，站到了一处由石砖堆砌的房屋前。
郝文回头看了眼一行人的脚印，不动声色地跟着管家走了下去。
刚一下楼梯，他就嗅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红酒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些其它花的气息。
酒窖中不时有穿着整齐的工人端着需要转移的酒瓶就几人身边擦过，郝文眉头一挑，不动声色地伸脚挡住了艾森的去路。
哗——
站在外侧的艾森被绊到，跌在了身边的工人身上，而那位工人提着的酒瓶也跌落在艾森身上，冰冷的红酒浸入了艾森的衣服。
郝文快步走到两人身旁，扶着艾森：“艾森先生，你怎么了？”
艾森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按着工人的手臂：“没事，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郝文伸手压到工人的手臂上，将他往后一推，拂过他的手背接过了艾森：“你的衣服……”
听到郝文的话，艾森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已经湿透的衣服上，他有些懊恼地看着前方转过身的管家，开口道：“抱歉，或许我需要去换件衣服，我的仆人在庄园外面等候，我带了两件。”
管家犹豫了几秒后，还是说道：“说抱歉的该是我，艾森先生，这些愚蠢的工人弄脏了您的衣服，您可以先去换一件，爵士不会在意您的迟到，这是我们的问题。”
“赞美爵士的宽容，先生。”艾森扶着额头，跌跌撞撞地扶着墙朝外走去，刚走没几步，又一次倒在了地上。
郝文快步走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我送你过去，艾森先生。”
艾森犹豫着点头，随后郝文也转身对管家点头示意，便扶着艾森擦过后面的一些宾客，朝着酒窖外走去。
他并不想在这里多呆。
事实上，艾森的第二次摔倒也是郝文做的，树精灵的灵视的另外用途，绕路障。
不过除了他应该也没人将超凡能力用来做这些，他记住了那些小石块的位置，并将它们踢到了艾森的脚下，迷糊地艾森自然不会注意脚下的东西。
郝文扶着艾森走出了石屋，他回头看了眼深不见底的酒窖，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心中一阵胆寒。
那些工人……都已经死了。
第五十九章 阴翳
将艾森送到庄园外的马车上后，郝文靠在庄园门口，抬头望天。
夏日晚间的风拂打在面庞上，给他带来些许疼痛感。
地窖里的工人，大概是全死了。
他在地窖中故意触碰那端着红酒瓶工人的手，触感冰凉。
即使是在温度比较低的酒窖中，人类的手温度也不会低到那种程度，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人已经死了。
这也是郝文在与凯伦联通后才做出的猜测，凯伦所提供的三个信息极其关键：
第一，在市政厅最初的档案记录中，不存在伦斯这个人。
第二，修斯手中的契约来源是克劳德爵士的管家。
第三，形成恶魔容器的凯弗，在小队见到他之前就已经死了。
而当时在提尔斯城炼钢厂，郝文亲眼所见，凯弗与正常活着的人没什么不同，而凯伦甚至通过超凡能力从他的大脑中掠出了一小部分的记忆片段。
如果只是知道凯弗之前已经死了，郝文也不会怀疑酒窖中的工人全部身亡。
但……伦斯的问题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早已死亡的凯弗，再结合之前修斯的说法，他亲手“杀”死了伦斯，虽然目前的信息还无法推断出他当时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却已经可以让郝文猜测，里普以及与他合作的组织，掌握了一种可以让死人依旧“活着”的技术，或者是超凡能力。
他本想的是直接接触管家，但领着他们三人以及后方宾客前行的管家步子一直很快，并且很微妙的与他们保持着距离，这让郝文的疑心变得更重。
他只能制造机会接触酒窖中的其他工人，而接触后所得到的结论，让他毛骨悚然。
猜测变成了现实。
他沉默着解开燕尾服的纽扣，将完整装填着六枚特质子弹的制式左轮放到裤子右侧的兜里，用衣服的尾摆进行遮挡，而他的右手则按了上去，左手又从衣服中拿出了依旧冰凉的深渊符文。
深渊躺在他的掌心，他凝视着那只由诡异线条勾勒出的单眼，随后握紧了拳头。
深渊依旧冰冷。但它的冰冷也给郝文提供了思路，现在的种种线索都表明，这座庄园与里普以及隐秘组织有关，然而深渊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或许是因为，那些人真的不在庄园中。
现在，他甚至怀疑整座庄园除去那位克劳德爵士，还有没有活人，又或者……连克劳德爵士都已经变成了活着的“死人”。
掏出怀表，用余光扫了眼时间，郝文深深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依旧有些吵闹的庄园。
晚上十点四十二分。
以安娜在阴影中行走的速度，早该到了。
“郝文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将郝文的思绪拉回到月色下，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侧身看了眼，严肃地开口道：“布尔斯，除了你……今晚还有蒸汽会的人来参加宴会吗？”
布尔斯端着高脚杯的手一颤，望向天空弯曲的银月，随后踮起脚尖凑近郝文的耳朵：“有一个，市政厅的人，中高层。”
郝文撇开布尔斯依旧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中高层……应该就是为他安排霍廉这个身份的人。
想到这里，心悸的感觉传来，他赶紧转头朝布尔斯问道：“他还在宴会上吗？”
“在。”布尔斯被郝文忽如其来的情绪打的有些迷糊，“他一直和我在一张桌子上喝酒，怎么了，郝文先生，需要我做什么？”
不是针对蒸汽会……而且被选取酒窖的人也没什么规律。
难道是在针对我？
“联系不上。”拉尔清脆的声音在郝文的脑海中响起。
郝文对着布尔斯长叹一口气。
在艾森走上马车的那一刻，郝文就已经将要说的话告诉了拉尔，让他不断联系凯伦和安娜，但……没有结果。
郝文在有些干裂的土地上踱步，随后瞥了眼远处还在扭动的车轮：“你带着市政厅的人去找洛莉，让她联系队长或者副队长，就说三个词，容器，修斯，庄园。你可能没有马车，但市政厅的人一定有。”
布尔斯重重地点头，身为蒸汽会的成员，他并不愚蠢，郝文现在的表现已经足以让他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他立马转身回到宴会上，不久后，他便拉着一位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士走出了庄园，朝着市政厅的方向跑去。
远处马车的车轮已经停止了扭动，艾森即将出来。
郝文眼珠一转，在维持着树精灵生命技能的同时，调动了属于自己的诡术师能力，他转头走进靠近庄园门口的一片草丛，通过感知捕获了一只老鼠，控制着它朝着酒窖的方向爬去。
“郝文先生，你在那儿干什么？”艾森走到郝文身边，轻声说道。
“七月了，艾森先生，看这百合花。”郝文扭头看了眼艾森，用手指着身前绽放的几朵百合，“它象征着纯洁的爱。占卜不是说我十年内都找不到爱人吗，我觉得这绽放的百合在暗示我，我的爱情很快就会到来。”
艾森边笑边拉着郝文的小臂：“相信我，郝文先生，我的占卜一向很准，百合开花的时间是每年的5到7月份，更多的是在七月，这只是自然现象。”
郝文有些遗憾地摇头：“我们走吧，先生。”
……
酒窖。
被郝文控制的老鼠已经跟在了管家所带领的队伍身后，它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在本就有些昏暗的酒窖中想要发现它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行几人已经站在了一扇古朴的木门前，管家转身看着他们，扶了下鼻梁上的铜制眼镜，笑着说道：“先等等郝文先生和艾森先生吧，克劳德爵士有些话想和各位说，先生女士们可以直接在酒窖中尝到最醇美的红酒。”
阿瑟转身看了眼队伍，走到管家身边，轻声问道：“和上次一样？”
管家偏头，默不作声地微微颔首。
这一切，都被郝文所控制的老鼠看在眼里。
眼见队伍已经散开，无法从管家口中得出什么重要信息，老鼠也就在酒窖中游荡，查探其它的信息。
走到石房之外的郝文眉头一皱，抬起脚看了眼，鞋上沾上了些湿润的泥土。
他走到楼梯上，借着楼梯的边缘剐蹭鞋底，而艾森也与他一起不断重复着动作。
那只老鼠有些新发现，酒窖中也有老鼠，被郝文控制的老鼠成功打入了酒窖中的老鼠窝，而那些本地老鼠的食物，不是偷来的奶酪，也不是过期的面包，而是人血，殷红的人血。
第六十章 容器
通过老鼠得来的情况，让郝文更加笃定这座庄园里已经没有了活物。
他背对着艾森咬牙，轻声开口道：“走吧，艾森先生。”
郝文没有继续拖时间，他和艾森并肩，快步走过之前的路，来到了管家身边。
管家见郝文和艾森已经到来，便走到酒窖中央，月光被顶部细小的孔洞分割，撒在了管家的一头白发上。
“各位先生，女士，请跟我来。”
本已四散的队伍在听到管家的呼喊后又聚集起来，他环视一圈，确定没有缺少人后，走在前面，来到了那扇古朴潮湿的木门前。
他右手握拳轻轻敲击木门，低声道：“主人，我带他们来了。”
隔着房门，郝文似乎听到了克劳德有些干哑的咳嗽声。
“进来。”
得到克劳德肯定的回复，管家从腰间掏出黄铜钥匙，打开房门，随后转过身向上推动滑落的眼镜：“请进，我得在外面为主人看门。”
郝文瞥头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阿瑟，见他没有任何意外，于是他将手压在揣着左轮的包上，与阿瑟，艾森一起走进了那扇木门。
煤油灯的气味……刚一踏进去，郝文就嗅到了那让他有些想要呕吐的气体，但树精灵的能力即时将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
要是原来的世界也有树精灵这样的超凡能力，那还要什么藿香正气液啊。
地底的房屋没有郝文想象的那么宽阔，脚下的泥土有些湿润，不知是散落的红酒还是新鲜的血液，他望向房屋深处，克劳德依旧穿着那身军装，坐在一张大床上，两侧摆放着两张足以容纳八人的方桌，看上去应该是樱桃木。
“坐，各位。”克劳德站起身来，他的背部依旧挺拔，“来这里是想和大家商量一些事情。”
而此刻的郝文并没有仔细听克劳德说了些什么，在控制那只老鼠之后，他就一直维持着诡术师的能力，他不能再伪装成一个普通人，这庄园里的人，动物，甚至是植物，都有可能有危险。
如果他的推测没错，这座庄园里都是死物，那他们大概是不能感知到自己的超凡能力。
但他没有调用神眼，现阶段的神眼在这昏暗的酒窖中格外显眼，根本不需要特殊感知，就算是一个普通人看到自己眼睛上忽然蒙上一层灰白的光芒也能明白有问题。
现在的郝文正在用控灵术查探在场的所有人，他最关心的不是克劳德，而是正坐在他身侧的阿瑟。
普通人……郝文不可查觉地摇头，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将感知四散开来，逐渐覆盖整个房屋，所有人的灵都和普通人没有差别。
等等……门口的管家去哪儿了？
他的感知刚探到门口，正在犹豫是否要覆盖酒窖接近房屋的部分，可他却完全感知不到本该站在房门口的管家的灵。
即使是死人，也是有灵的，除非灵被人抽走。
他心中疑惑，也顾不得危险，将感知延伸到酒窖中的工人身上。
与普通人一致。
“恩苏腐朽太久了，先生们。”克劳德沉稳的声音让郝文不得不将注意力拉回，“上一次战争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本该属于我们的土地被兰斯所占有。
“现在的市政厅也已经变成了某些人敛财的场所，就连军队也一样。
“他们已经忘记了恩苏是如何建立起来的，不是靠市政厅那些愚蠢的政客，也不是靠军队里那些肥头大耳的油腻蠢货，而是靠血战。我们需要一场战争来激发国民的斗志，让恩苏重新焕发活力。
“各位都是各个领域的上层，所以，我想请你们在暗中宣扬恩苏立国的本质，同时渲染兰斯对我们的威胁，最终目的，是激发国民的战争欲望。”
郝文举着桌上的高脚杯，有些惊愕的看了眼正在激情演讲的克劳德。
这家伙一定也是战神的信徒。
他将高脚杯放到嘴边，正准备轻抿一口，但忽然的心悸感让他立刻放弃了这样的想法。
这是示警。
克劳德煽动性极强的演讲已经到了尾声，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向正坐在木桌前的宾客示意，随后昂首将红酒一饮而尽。
围坐的宾客面面相觑，他们只是听完了克劳德的演讲，却没有直接答应他的事情，但碍于情面，都纷纷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到了嘴边。
郝文皱眉，但他没有出声提醒，现在的境况对他也很不利，他的优势只是知道红酒里有些东西，以及庄园存在诡异。
他重新举起酒杯，假意将它放到嘴边，心中却还在思索。
克劳德的表现初一看确实符合他恩苏功臣，退伍军人的形象。
但他有些太急了。
这不像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军人能做出的事情，再想到莫名消失的管家……或许他是在拖延时间。
于是，郝文也不动声色地含了一小口红酒到嘴中，刚一入口，他就感觉有一股生命气息浓郁的能量从心脏位置窜到口腔中，绕着还未咽下的红酒流动，最终融入进去。
而因为示警传来的心悸感也在这一刻消失，郝文瞥了眼依旧站在正中的克劳德，将口中的红酒咽了下去。
似乎……没什么反应。
郝文深知自己喝下的只是普通红酒，他用余光扫视着身边其他的宾客，但他们显得很正常，有些甚至还在和周边的人讨论克劳德刚才关于战争的演讲。
“阿瑟先生。”郝文碰了下身边的阿瑟，“你以前来这里，爵士也是说这些的吗？”
阿瑟笑了一声，凑到郝文耳边：“是的，爵士已经筹划很久了，事实上，现在提尔斯城的上层有三分之一都已经是爵士的人，他们大都是认为恩苏需要一场战争的人。”
这不就是民.粹吗，郝文腹诽道。
他一边和身旁的阿瑟聊天，一边控制着老鼠寻找着管家的踪迹。
老鼠在酒窖中绕了几圈后，终于是爬上了楼梯，在石屋外发现了那戴着铜制眼镜的管家。
他走到庄园门口，那一堆长满百合的草丛中，弯腰，摘下了一朵还未完全绽放的百合。
也就是这一刻，酒窖的小屋中变故陡生——
正在与郝文交谈的阿瑟突然晕倒在地，而身侧的艾森以及其他宾客也逐渐晕倒。
郝文意识到了不对，便一个趔趄向后倒去，甚至在泥泞的土地上砸出了响声。
三分二十七秒……倒在地上的郝文心中默念。
从他们倒地，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分多钟。
此时，木屋外有脚步传来，管家的声音传到了郝文的耳中。
“这一批六个人。”
晕倒在郝文身旁的阿瑟忽然以一种极其不科学的姿势起身，他用脚尖勾住了地面，直挺挺地站了起来：“大部分都是上层贵族。
“只是我没想到，你们居然会要一个小说作家。”
克劳德走到郝文身旁，用脚踹了他两下。
郝文咬牙切齿。
“他已经出名了，他的笔会比这些贵族起到更大的作用。
“你把艾森带回去，他很奇怪。”
管家也走到两人身旁：“你们……没有招惹到蒸汽会的人吧？”
阿瑟笑着说道：“放心，蒸汽会的人在上面呢，这些都是一些普通人。”
说完，阿瑟闭上眼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啪——
倒在地上的人纷纷以诡异的姿势起身。
郝文：“……”
早知道就不用这个姿势倒地，这怎么起来。
他手肘用力，趁着交谈的几人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人身上时，迅速地起身，与其他宾客保持一样的姿势，低着头一言不发。
“之前派到市政厅的汉森死了，提尔斯小队那群蠢货可能会去调查。”克劳德开口道，“他身上有份契约是从我这里出去的。”
“从你这里？！”阿瑟提高音量朝着克劳德吼道。
克劳德摊手看了眼身旁的管家：“汉森去黑市买了张契约，你知道，我们钱的主要来源就是黑市……”
克劳德没有继续说话，他相信阿瑟已经理解现在的情况。
“那……要撤出去吗？”管家斟酌着问道。
阿瑟沉默了几秒，还是说道：“不用……提尔斯小队的人知道这些黑市交易，单纯的一张契约说明不了什么，只要不是你亲手交给汉森的就行。而且你的契约，应该是假的吧。”
克劳德笑了一声，回答道：“是的，我们可不会拿真契约去卖。
“溶解期三天，这一批完成之后，暂时不要制作容器了，避免被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