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三章 你想不想做皇帝?
入夜时分,礼部尚书府。
这一阵子,韩玄昌每日早早就返回了府中,一回到府内,便坐在书房里发呆,除非韩夫人亲自去喊,否则连吃饭的时候都不见出来。
今夜夫妻二人相对而坐,只是简单几个小菜,
韩玄昌只喝了小半碗汤,便靠坐在椅上,
满腹心事从脸上十分明显的显露出来。
韩夫人柳眉微蹙,放下碗筷,令旁边伺候的
丫鬟退下去,莲步轻移,走到韩玄昌身后,轻轻捶着他的肩头,为他解乏,柔声道:“老爷,你有什么心事便和我说一说,这样闷下去,迟早会闷出病来。”
韩玄昌伸出一只手,到肩头握住韩夫人的手,轻叹道:“夫人,你自然之道我为何而愁……可是……唉……!”一声长叹,尽显
无奈。
韩夫人苦笑道:“他既然不许你回去,你便安下心来留在京中……有些事情愁也是没有用的,反倒伤了你身子!”
韩玄昌摇头叹道:“大伯辞世,如今只有老四一人在
东海,我又怎能不心烦意乱。大伯一生为我韩族殚尽竭虑,如今猝然
离去,我们这些做子孙的,却无一人在身边送孝……夫人,我心里好痛……这……这都是怎么了!”
韩夫人凤目扬起,愤愤道:“老爷,也就你是死脑筋,别人都要将刀架在你的脖子上,你还以为别人对你是好意,唉……你当别人是
兄弟,他人可曾将你当成兄弟?”
韩玄昌皱起眉头,松开了手,韩夫人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不爱听了?话糙理不糙,你要不爱听,就当没听见。”扭着腰肢回到坐中,气呼呼地道:“来人啊,不吃了,都收拾下去!”
当下便有下人过来收拾,更是有人泡了茶送上来。
韩玄昌见韩夫人生气,苦笑道:“夫人,你又何必如此?我……!”一时说不下去。
韩夫人柳眉竖起,道:“你是越老越糊涂,年轻时也不见你是这个样子啊。我瞧你年轻的时候,什么都看的明白,如今倒好,事儿都摆在你眼皮底下,你却视而不见。”她捏着手绢,擦了擦丰润的嘴角,白了韩玄昌一眼,道:“公公
进京,咱们事先儿一点也不知道
消息,到了京里,还被那边接过去,这一去便安顿在那边……
这天下间还有这个
道理?自己的儿子有府邸不能住,还要做侄子的去安顿,那边到底想做什么?是想将公公软禁在那边吗?”
韩玄昌眉头一紧,沉声道:“夫人,不要胡说!”
韩夫人出身武家,虽然嫁夫生子年到中年,那火爆的脾气却没有变,心里也是存不住话的人,韩玄昌这般说,反倒让韩夫人更是恼火,娇声道:“怎么?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不成?那好,你说说看,那边为何要让公公入住在那头?前几日与亲家母在一起说话,亲家母还说笑了一句,做公公的不在这里住,要到大侄子家,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媳妇的不孝顺,嫌弃他
老人家呢。”
韩玄昌叹道:“莫要将事儿想的太糟……父亲大人酷爱花草,大哥那边的院子里弄了不少奇花异草,父亲在那边养草逗雀,那也……那也未尝不可!”
“养草逗雀?”韩夫人横眉冷眼道:“我这边还弄不到那些玩意儿?大伯辞世,东海正需要人打理,可倒好,将公公接到了京里来。那也罢了,公公年纪大了,不方便主持,他是户部尚书,内阁首辅,日理万机,也回不得东海,可是咱们要回东海打理此事,却为何也不许我们回去?他担心什么?还担心咱们一去不回?”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要说起来,还是咱家儿子聪明,带着她们都去了
南洋,避开是非……!”说到此处,韩夫人眼中显出一丝轻松,幽幽道:“只盼漠儿他们不要急着
,就留在南洋那边也好……!”
韩玄昌听到提起韩漠,也是显出几分欣慰之色,微微颔首,自语道:“这样最好……!”
韩夫人正要再说,却从外面匆匆进来一名家仆,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老爷,有客来了!”
“这么晚了,是谁过来?”
“是范尚书和大理寺卿胡大人!”家仆低声道。
韩夫人听见,急道:“是大哥?”忙道:“我去迎他!”
家仆忙道:“夫人,两位大人不是从大门而来,而是……而是从侧院小门进来,而且……!”小心翼翼看了韩玄昌一眼,低声道:“两位大人交代,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过来,只请老爷到书房叙话!”
韩玄昌蹙起眉头,微一沉吟,轻声问道:“他们现在人在
何处?可有其他人瞧见?”
家仆忙低声道:“侧门那边只有小人在看守,两位大人嘱咐,小人不敢违背,将他们带到了老爷的书房外,如今正在书房外等候,并无其他人瞧见!”
韩玄昌起身来,吩咐道:“你随我现在便去书房,且不可让其他人接近书院。”顿了顿,低声道:“传我的吩咐,令府里八名
影子卫尽数出动,在府勰周探查,有任何异动,素来报我!”
家仆立刻称是。
韩玄昌这才走到韩夫人身边,伸手撩开韩夫人香腮旁的一绺秀发,柔声道:“夫人,你早些安歇……有些槛急也无用,咱们慢慢往前走就是。一切有我,
当年你嫁进我韩家之时,我就对你承诺过,此生便是拼了性命,也要护你周全,这
誓言为夫是绝不会违背的……!”
韩夫人立刻伸出捂住韩玄昌的嘴,幽幽道:“老爷,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若有事,我还能独活吗?”
韩玄昌展颜一笑,道:“什么死不死活不活,晦气!”也不多说,转身便走。
……
夜色幽静,今夜无月。
韩玄昌来到书院内,关上了书院的门,进到院子里,在书房之前,果然见到了范云傲和胡雪辛,这二人就如同两尊石像一样,静静站在书院前,若有所思。
古怪的是,这两人却都穿着一身灰布衣衫,戴着宽帽,若不是听下人禀报是范云傲二人,这一眼还真是看不出来。
大燕两大世家支柱,内阁两大成员,竟是用这样一种底下的打扮悄悄而来,这让韩玄昌吃惊之余,却也很快明白其中的缘由。
如今燕厩遍布韩玄道的爪牙,这两位自然也是被严密监视,若不化装打扮,只怕尚未接近礼部尚书府,消息就要传到韩玄道的耳朵里。
这两位今夜来访,显然是不想让韩玄道知道。
见到韩玄昌进来,二人都不言语,韩玄昌也没有客套,取过钥匙,上前打开了书房的门锁,推门而入,书房乃是重要之地,早先他倒不上锁,近些日子局势不好,却是加了把锁。
范云傲和胡雪辛对视一眼,也跟着进了屋内,胡雪辛最后进去,顺手便将书房的门关起来,又插上了门闩,而韩玄昌进了书房内室,点了油灯,这才转身来拱手道:“两位大人深夜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范云傲皱眉道:“亲家,我们都这个样子来了,你还文邹邹地来这些虚礼做什么?”过去径自在一张大椅子上坐下,脸色颇有些难看。
胡雪辛也是皱着眉头在旁边坐下。
韩玄昌微一沉吟,也终是坐下,屁股刚落在椅子上,胡雪辛就
问道:“妹夫,九门提督陆英季被罢免,这事儿你该知道吧?”
他以私情相称,不称官职,自然是大有用意。
韩玄昌又怎是愚笨之人,胡雪辛表现出的亲近他自然是心知肚明,至于胡雪辛所言,他当然也是一清二楚。
今日一大早,旨意就颁到了九门提督府,而且在大批御林军的监视下,硬是当天就让陆家人搬出了九门提督府,送出了厩,从头至尾,陆英季根本没有丝毫的说话机会。
至若陆家名下的流芳阁,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就被京都府尹刘清源亲自带着大批的衙差查封,收归户部名下。
对陆英季的处理,雷厉风行,事先其他内阁官员根本没有得到丝毫风声,等到陆英季全家被赶出燕厩,内个其他官员才陆续知道,心中也都是极其震惊。
陆英季自打曹鼎登基以来,一直身居九门提督要职,可是此番却是以最快的速度将之处理,行动之迅速,下手之果断,实在是
出人意料。
韩玄昌微微颔首,“此事我
知晓。”
“收拢风尘女子敛财,有伤风化……嘿嘿,这个罪名还真是荒谬的紧。”胡雪辛冷笑道:“照这样说,京中大半的官员都要被罢官免职滚回老家了。”
范云傲盯着韩玄昌的眼睛,平静道:“亲家,今日我和胡大人冒险前来,你也该知道我们想说什么。”他自嘲一笑,淡淡道:“我在京中住了几
十年,想不到如今想要出府,还要打扮成这样从自家府邸的侧门而出,甚至到了这边还要鬼鬼祟祟的从你的侧门而入……而亲家你,似乎也比我们好不了多少……!”
韩玄昌靠坐在椅子上,看了胡雪辛一眼,又看了范云傲一眼,终是皱眉问道:“两位深夜至此,必有大事……这里没有第四个人,两位有什么要说的,尽管直言!”
胡雪辛霍然起身,沉声道:“妹夫,你想不想做
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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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四章 范胡之心
韩玄昌的神sè本来还是十分镇定,可是骤然听到胡雪辛蹦出这么一句话来,脸sè大变,沉声道:“胡大人,你……你怎可出此无父无君之言?你
这是想害死我吗?”
范云傲淡淡道:“亲家以为胡大人是在胡言吗?”
韩玄昌霍然起身,抬手道:“两位若是只为这些胡言乱语而来,恕本官不能招待,两位先请回吧!”
“你要赶我们走?”胡雪辛也霍然起身,沉声道:“韩玄昌,你可知道,比起我们,你更是危在旦夕。你若不敢做
皇帝,只怕连阶下囚也做不了!”
韩玄昌眉头紧锁,看着胡雪辛一脸怒容样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缓缓坐下去。
范云傲淡然一笑,道:“亲家,你非愚者,我们既然甘冒风险前来,自然不是前来陪你说笑的。”他抚了抚青须,缓缓道:“事到如今,有邪咱们也不藏着掖着。”顿了顿,眼中泛过一丝异光,终是轻声道:“我和胡大人今日前来,乃是将身家xìng命全都带了来,无非是觉得亲家你为人宽厚,不会赶尽杀绝,所以有些事情,不管你知不知道,咱们还是要明明白白说出来!”
韩玄昌神情凝重,问道:“亲家到底要说什么?”
“亲家,我且问你,你可知道易空庭如今身在
何处?”范云傲靠在椅子上,声音很缓慢:“就是那位乾心殿的太监总管!”
韩玄昌皱起眉头,摇头道:“并不知道。只是我也十分
好奇,此人本来是圣上身边的亲信太监,打理后宫事务,只是后来宫里传出
消息,这易总管身患顽疾,向圣上乞求返回
故土,圣上感念他的忠诚,心生怜悯,便放了他去,此后便再也没有此人的消息……!”顿了顿,奇道:“亲家为何会提起此人?”
“什么身患顽疾,什么返回故土,那都是掩人耳目的鬼话而已。”范云傲淡淡道:“这位易总管的尸首
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便是死在紫藤谷!”
“紫藤谷?”韩玄昌一震,“那……那岂不是秀公主所在之处?”
胡雪辛冷不丁地道:“妹夫,我们今日过来,是要与你说形腑之言,你还是与我们坦诚相见,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这大半年来,发生诸多大事,先前还只是mí雾一团,如今事儿愈加地明显,你又不是瞎子傻子,当真看不明白想不明白?”
胡雪辛说话颇有绣,
韩玄昌素质他的脾气本就带着胡家的暴xìng子,而且他终究是自己的舅哥,也不好反驳,只是平静道:“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京试之后,本来早就该放榜,
中间出了太多的事儿,礼部不少官员被查出贪赃枉法徇sī舞弊,所以罢免了不少,礼部也是好一阵子混乱,难以阅卷放榜……我这边要整顿礼部,还要阅卷放榜,事务繁多,好不容易前阵子才放了榜去,还要面询生员……这知道的事情实在不多!”
韩玄道掌握大权之后,大张旗鼓清除异己,借着伪诏大肆废黜敌对官员,自然也bō及到了礼部。
胡雪辛还待再说,范云傲
抬起手,示意胡雪辛暂不要多言,胡雪辛这才有些气愤地坐了下去,神情十分难看。
“半年之前,易空庭在一天夜里
突然出宫……那阵子我的人一直都在盯着皇宫的动静,一群太监夜里送恭桶出宫,我的人也是盯着他们。”范云傲缓缓道:“后来才发现易空庭乔装打扮混在其中,连夜出皇城,他们
出城之时,却早
被一群人盯上,而且一路追击过去……!”
“你的人?”韩玄昌皱眉道。
范云傲摇摇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易空庭如果是蝉,这追赶他们的便是螳螂,而我的人……则是随后跟踪的黄雀了!”
韩玄昌越听越糊涂,不知道范云傲到底要说什么。
范云傲见韩玄昌眼中显出疑huò之sè,轻叹道:“亲家,我们不同你。你或许以为韩氏一族如日中天,你可得享安宁,可是我和胡大人这大半年来,没有一日不是谨慎小心,为家族的前程而忧心忡忡,稍有不慎,便有灭顶之灾。如此情况下,我们自然要多长一双眼睛,也要多一对耳朵…!”
韩玄昌闻言,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尽力显得十分淡定。
世家之争,贯穿大燕国百年的历史,虽说范胡两家和自己都是姻亲关系,
从大局来看,却终究是敌手。
韩玄昌心中其实十分清楚,一旦等到韩族
在燕国完全稳固下来,这两族日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只是范云傲此时将话直白的说出来,还真是让他感到有点
意外。
“我长话短说吧!”范云傲肃然道:“易空庭
出京,是要送出几分密函,而令兄玄道公则是暗中派人在半路截击……我的人适时赶到,救出了易空庭,更是一路上秘密护送易空庭抵达紫藤谷……!”见韩玄昌神情古怪,咳嗽一声,继续道:“只不过赶到那里的时候,却恰巧碰上一群
刺客刺杀秀公主,我的人协助易空庭一起
保护秀公主突出重围,
……包括易空庭在内,全军覆没,等到我第二批人赶到之时,幸有一名部下没有死透,这才得到了消息……!”
“刺客?”韩玄昌沉声道:“那又是谁派人行刺秀公主?”
“是风国人!”范云傲淡淡道:“秀公主的武道修为本就高明,其手下还有一群厉害的武者,一般人岂能行刺于他?”
“风国人?”韩玄昌张了张嘴,随即显出愤怒之sè:“好大的胆子,南风小国也敢如此猖狂吗?”
“你说的不错。”胡雪辛终于插言道:“南风小国三郡之地,国弱民穷,若无靠山,布速干怎会亲自出手
袭击我大燕公主!”
“布速干亲自出手?”韩玄昌显然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眉头锁起,
他却也听出胡雪辛话中的意思,问道:“胡大人,你所说的靠山,又是指的什么?”
胡雪辛淡淡道:“这还要我说出来吗?风国与我大燕
多少年相安无事,布速甘为何要对秀公主下杀手?”他瞥了韩玄昌一眼,缓缓道:“秀公主若真是死了,谁受益最大,你不会不知道吧?”
韩玄昌心中已明白几分,却没有说话。
“秀公主被刺,圣上大半年不曾上朝……!”范云傲缓缓道:“如今韩总督被害,吏部韩信策却在内阁提出由韩沧接任
西北大将军之职……我的女婿韩漠被调回京削了兵权,又被调去
东海远离厩……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再多言。”
韩玄昌听话听风,沉声道:“亲家此话何意?我二哥被害,难道另有
隐情?”
范云傲皱起眉头,盯着韩玄昌看了半晌,才叹道:“玄昌啊玄昌,我是该说你太过宽厚,还是该说你太过迂腐?韩总督何等人物,在那种时候,竟会被一个贪生怕死的魏国宠臣下毒害死……哈哈哈哈,荒天下之大谬,此事说与三岁孩童,只怕也会不相信吧!”
韩玄昌身体一震。
他一直以来,从未将韩玄龄的死往其他方面想,或许是不敢,或许是不愿,
范云傲这一句话说来,却如晴天霹雳,将他遮挡着心扉的那层布狠狠地劈开。
“如今玄道公父子手中的兵权,已无人可与抗衡。”范云傲平静道:“只是我却不知,令尊不在东海颐养天年,却突然来到厩做什么?是他
老人家自己要来,还是玄道公使了花样?”他眼中陡生寒意:“莫非是因为担心令尊身在东海,在贵族大
宗主死后,会掌控东海一方?”
“你不要说了!”韩玄昌厉声道:“你们今夜过来,原来是为了挑拨离间?我韩玄昌岂会上你们的当!”
“上当?”范云傲笑道:“韩玄昌,我和胡大人就在你面前,你只要叫一声,我二人恐怕就出不了这个院子……你若觉得上当,大可现在就将我们抓起来甚至杀死在这里!”
胡雪辛此时也是不怒反笑,指着韩玄昌道:“韩玄昌,我今夜来此,固然是为了我胡家的前程,也是为了我的妹妹,我可不希望看到她陪着你成为韩玄道的刀下亡hún。韩玄道
疯了,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他脸sè一沉,冷笑道:“你要想好好活下去,倒也不难,放弃手中一切权势,成为韩玄道随意摆布的一条走狗……你要做狗,我可不让我的妹妹和你一起成为一条狗!”
“你住口!”韩玄昌怒不可遏,抓起桌上的一本书,便往胡雪辛扔过来。
胡雪辛伸手打开,也抓起旁边的一只瓷瓶,毫不犹豫朝着韩玄昌砸过去,口中怒骂道:“当初要是知道你是如此庸碌之辈,我是打死也不回让我妹妹嫁给你。韩玄昌,你是连你的儿子也不如,他早就发现
端倪,带着妻儿躲到
南洋去,就你还自以为
兄弟情深,在这里任人宰割!”
他这瓷瓶子飞出去,范云傲却
欺身上前,探手抓住了瓷瓶子,随即看着韩玄昌,正sè道:“圣上只怕早
遭遇不测,曹家算是完了。玄昌,你是说我们为了自家的前程也好,是说我们无路可走也好,只要你应允,我范家和胡家联手拥你为帝,而且我二人现在便可向你立誓,只要你愿意称帝,我范胡两家可以交让属地,自今而后,世代忠于你韩家!”G@。
第一零九五章 棋高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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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玄昌张了张嘴,可是见到范云傲和胡雪辛都是紧紧盯着自己,终是叹了口气,坐了下去,神色凝重摆手道:“两位今夜所言,我就当没有听到,两位大人今夜也根本没有来过……你们……你们这就先回去吧!”
胡雪辛冷哼一声,低声道:“韩玄龄之死,是为兵权,你是否觉得韩玄道没有理由会对你下手,所以你甘愿听他摆布?”他握起拳头,上前两步,沉声道:“我可告诉你,你有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儿子,他是是你们韩家年少一代最强之人……文韬武略,如此人物,别人不忌惮,韩玄道会不忌惮?”冷然一笑,看了范云傲一眼,才缓缓道:“韩玄道得逞之后,就算权倾一时,总有一日还是会老、会死,他老谋深算,岂会不为将来的事情考虑?”
范云傲微微颔首,正色道:“父业子承,韩玄道之后,自然是要将基业传给他的儿子,那韩沧虽然也算有几分本事,在年青一代中算是佼佼者,可是比起韩漠,那还是差了一截子……韩漠担任过御林军指挥使,
西花厅又是他一手振兴起来,而且在
西北军中大有威望……如此人物,你觉得韩玄道会放心吗?韩玄道活着的时候,固然不会畏惧,但是如果他死了,韩沧会是韩漠的对手吗?”他将手中的瓷瓶子放下,缓缓转回坐下,淡淡道:“人无伤虎心,虎有伤人意。你们父子就算无心去争,但是韩玄道会安心?古往今来,
兄弟争权的事儿多如牛毛,韩漠当初锋芒毕露,对韩家有利,对韩玄道也有利,所以他会不遗余力地
帮助他,但是九大世家,九去其五,我们这些剩下的世家大族已经无力与你们韩家抗衡,韩玄道自然不会再忌惮我们,反倒会忌惮你那位越磨越锋利的儿子了!”
韩玄昌眼角抽搐,不得不说,范云傲这番话实在是极有
道理。
此一时彼一时,如果燕国平衡之局未破,韩家的有才之士自然是越多越好,像韩漠这样的年轻俊杰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是当韩族掌握大权,对于韩玄道来说,韩漠这类韩族嫡系精英子弟的存在,就必然威胁到他长房一系的地位。
当
一个人为了权势,弑君杀兄的事儿都做了,那便不会有任何顾忌,任何挡在前面路上的障碍,必然都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
韩玄昌闭上眼睛,半晌不语,他脑中寻思诸多事情,从一直以来发生的诸多怪事到各种事情的种种迹象,他隐隐感觉范云傲和胡雪辛所言未必是假。
但是他却不得不防备。
范云傲和胡雪辛终究是残存的世家的支柱,这两人都非泛泛之辈,韩玄昌即使心对韩玄道有所疑,却也绝不会在这两个人面前表现出犹疑之心。
……
见韩玄昌闭目不语,不置可否,范云傲和胡雪辛互视一眼,屋内安静一阵之后,胡雪辛终于叹道:“玄昌,今日我说话或许冲了一些,但是……我并无恶意。你的妻儿也是我的妹妹和外甥,我就算不为你想,也要为他们的前程想一想。你身为丈夫和父亲,更应该为他们想一想……!”他微一沉吟,才继续道:“韩玄道今日对陆英季下手,可见他已经是迫不及待了,纵观朝野,如今还让他不安心的,或许只有三股势力,我胡家,范家,还有渤州的赵夕樵……在对付赵夕樵之前,我范胡两家难免会成为他的眼中钉……一旦我两族有失,你韩玄昌日后就算后悔,也不会再有势力能够帮你了!”
范云傲微微颔首道:“玄昌,如今你们韩氏一族的势力遍布朝野,难有相抗者,而你亦是韩家的嫡系子弟,以你在韩家的地位和威望,一旦韩玄道有失,你完全可以凭借你的地位稳住朝局,我和胡大人可以在此发誓,若是如此,定会鼎力相助,决不相负。”他眼中
光芒闪过,缓缓道:“曹家已经败亡,难以为继,萧家如今
不堪一击,当朝之中,也唯有你韩家和我范家、胡家三氏留存,有我两族支持,你要当
皇帝,绝非
难事。”
韩玄昌淡然道:“皇帝之言,休要再说,否则休怪我翻脸!”
胡雪辛脸显恼色,欲言又止。
范云傲叹道:“我们选择你,不过是因为知道以你的性子,就算得了权势,恐怕也不会将我们赶尽杀绝。但是韩玄道不同,他心狠手辣,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剪除我们……!”说到此处,冷然一笑:“我范家虽然今不如昔,自问不是韩家的对手,但是韩玄道若真的逼人太甚,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想要轻松将我范家剪除,那是痴人说梦。”
“不错。”胡雪辛也是握着拳头道:“我胡家就算
实力孱弱,但是欺人太甚,那也是要拼个鱼死网破……!”
范云傲正色道:“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我大燕国内恐怕真要乱起来,便宜的只能是庆国人……大燕乃是我们九大世家当初协助燕武王打下来,我们不希望看到祖上打下的江山就此白白断送在我们这一代人的手中。”
“你们是要我与你们联手,对付我自己的亲兄弟?”韩玄昌神情怪异,皱眉道。
胡雪辛立刻道:“人不伤虎,虎便食人。你当他是兄弟,他却未必当你是兄弟。”他眼角抽搐,沉声道:“你到底敢不敢做?”
“敢不敢做?”韩玄昌眉头一挑:“做什么?”
“好,事到如今,我也不妨直言。”胡雪辛道:“趁韩玄道如今还没有对你动手,你编个理由将他骗到你府里来,无论是请他饮酒也好,还是你装病也好,只要他到了你的府中,接下来的事情你就该知道如何做。得手之后,你便可以韩族嫡系子弟的地位,顺利成章接手韩玄道的位置,我两家也会鼎力相助你应对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韩玄昌淡淡道:“你是准备让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兄长?”
范云傲立刻道:“至于如
何处置,由你做主。你若实在不想杀他,大可将他囚禁起来……只不过那终究有风险。”他眼中显出冷厉之色,缓缓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玄昌,我二人都是在为你父子的前程考虑,听是不听,都由你自己来决定。”见韩玄昌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却不说话,范云傲似乎又想到什么,淡然一笑,道:“你若是怀疑我们想利用你另有图谋,那也怪不得你,不过我二人现在就可以向你立下誓书,若是你觉得有必要,我二人甚至可以送上
人质交到你手中,我和胡大人的家人,你大可随意挑选人质,甚至……我范云傲便可做你的人质!”
胡雪辛也肃然道:“不错,你若真是要人质,我和范大人甘愿成为你的人质,只要你答应掌握大权之后,不会赶尽杀绝!”
韩玄昌此时
心乱如麻,他既不会答应这两位,合他们之力去对付自己的兄长,可是今夜范胡两人的一番话,确实在他的心中翻起了巨大的风浪。
韩玄昌固然不知道许多韩玄道的私密之事,但是韩玄道的野心他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心中也十分清楚,按照目前的形势发展下去,韩玄道必将成为大燕真正的执权者,一旦一个人拥有了权势,就绝不会放手,哪怕是死去,也会让自己的血脉继承自己的权势走下去,这便是人的私欲。
有子韩漠,是韩玄昌的欣慰,但却是韩玄道的
心腹大患。
韩玄道对韩玄昌或许不会忌惮,但是对韩漠却一定会十分忌惮,一代大
权臣,等到真正的手握掌控他人
生死大权之时,又怎能容得下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韩玄昌虽然不发一语,但是心里却隐隐发寒。
……
“今夜之语,我并没有听见!”良久之后,韩玄昌才平静道:“夜已深了,两位还是请回吧!”
胡雪辛骤然变色,便要开口大骂,却被范云傲一声咳嗽止住。
范云傲凝视韩玄昌半晌,终是长叹一声,拱手道:“韩大人多多保重,事到如今,我们也不强人所难,只盼他日还有把酒言欢之时!”再不言语,转身就走。
胡雪辛狠狠瞪了韩玄昌一眼,一跺脚,也跟着出去。
韩玄昌等到二人离开,这才起身来,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夜色下二人的身影自书院中离开,脸上终是显出忧心忡忡之色。
今夜无月,
书房内的灯火极是暗淡,火苗跳动,显得清冷而苍然。
“大哥,你真的要背弃祖先同室操戈?”韩玄昌背负双手,半晌才喃喃自语:“你当真要赶尽杀绝?”
范云傲二人自礼部尚书府侧门离开,悄无声息,无人察觉,在夜色中如同鬼魅般不着行迹地走了三条街,这才在一处拐角停下了脚步。
二人互视一眼,相顾无言,半晌过后,范云傲才轻声道:“夜深了,是该回去歇着了!”
“只怕回去也难以睡着。”胡雪辛自嘲一笑,“我这人本事不大,但是想的事情又太多……不过现在看来也没什么好想的,就这样散了吧!”他也不多说,向范云傲抱了抱拳,转入了另一条街道,快步离开。
范云傲看着胡雪辛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终是轻叹一声,加快步子往前行。
深更半夜,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冷清异常。
尚未走到街头,听得前面传来
马蹄声,又传来车轱辘的响动,范云傲闪到街道旁边,却瞧见一辆
马车正迅速往这边行过来,马车四周则是七八名黑装骑士。
那马车距离范云傲不到十步远便即停下,当先一名骑士翻身下马来,缓步上前来,距离范云傲三步远便停下,对着范云傲恭敬一礼:“小的见过范大人!”
“你是何人?”范云傲心中微微吃惊,他这般打扮,对方竟然似乎早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那人抬起头,含笑道:“小的户部尚书府总管韩隐,封老爷之命,来请范大人前去议事!”
“议事?”范云傲不动声色,淡淡笑道:“如此深夜,议的什么事?回去告诉你们韩大人,本官今夜有事,有什么事儿,明日在衙门里再说。”
“自然是
军国大事!”马车内忽然传来声音,车窗的帘子已经掀开,韩玄道的脸庞竟豁然显露出来,带着淡淡笑容:“韩某在这里等候多时,范大人也终于过来了。范大人既然能够抽时间与舍弟议事,韩某这里正有军国大事要与范大人商谈,范大人总不会弃之不顾吧?”
范云傲豁然变色,他今夜出来,可说是谨慎小心,自问没有半丝疏漏,为了保密性,就是连一个护卫也没带在身边,免得引起别人注意。
他实在想不到,自己如此小心,却还是被韩玄道掌握了行踪,此时却也自知终究还是小觑了韩玄道,这
老狐狸的眼睛和耳朵真的是遍布在京中的每一个角落。
值此之时,范云傲面上不惊反笑,淡淡道:“有劳韩大人就等,既然有军国大事相商,本官也不便推辞。且容本官回去换身衣裳,否则这身打扮,难登大雅之堂啊!”
韩玄道抚须笑道:“范大人客气了。寒舍已经准备好酒菜,胡雪辛胡大人也先一步被请去商谈国事,范大人也就不必拘礼了。至若贵府,范大人也不需记挂,本官已经令人过去通禀过,就说范大人这阵子要
谋划国事,有段时间无法
回府了!”
范云傲眼角跳动,终是抬起手,轻轻拍掌,笑道:“韩大人高明,范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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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六章 狐疑
接下来两日,韩玄昌心中烦躁,但还是坚持每日里往衙门公干,坐在礼部衙门尚内堂,两日都是在不知不觉中过去,有时候连下面的官员前来请示事务,他都是一副满腹心思模样,衙门内的官员们也都看出来尚大人心情不好,却都是不敢过来打扰,有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也就不过来骚扰尚大人。
第三日正午时分,韩玄昌枯坐无味,正要从内室出门检查一些衙门里的公务,这房门尚未打开,就听的门外传来阵阵私语。
韩玄昌皱起眉头,他所处的地方是礼部衙门的核心处所,尚内堂之外便是礼部理事堂,是礼部衙门中最终处理事务的重要地方,亦可说是整个衙门的头脑,最为忙碌之处,平日里至少会有一名侍郎领着礼部理事堂办差,有重大议题,便要呈进内堂请示,几乎难有私聊的时间,而且理事堂就在尚内堂旁侧,即使有时间,这帮官员自然也不敢在办差的时候就在尚大人眼皮底下聊天逗趣。
所以听到外面传来很少见的私语声,韩玄昌这几日本就紧绷的心顿时生疑,悄悄打开一条缝隙,只见外堂正有四五名官员脑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韩玄昌本就心烦意乱,看到这几名官员凑在一起私语,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子无名邪火,冷哼了一声。
这一声冷哼,就像丢入平静水面的一块石子,当即将这一群官员吓散,各自回到自己的位子办公。
韩玄昌背负双手走出内堂,脸色颇有些不好看,扫了众人一眼,淡淡道:“诸位当真很闲吗?若是这衙门小,屈尊诸位,大可另觅高就!”
此言一出,众官皆惊。
韩玄昌担任礼部尚两年多,给人的感觉一向是宽厚温和,便是下面的官员除了差错,韩玄昌也素来是十分宽容。
凭心而论,韩玄昌在礼部虽然两年,根基并不深,但是在礼部大小数百官吏的眼中,却是一个十分和善的好人,深得众官喜欢,也正是韩玄昌的性情使然,他虽然在衙门里根基不深,但是许多事儿办起来却还是十分的顺利,并无太多的阻碍。
可是韩玄昌今日脸色难看,更是说出这样的话来,那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众官吃惊之余,却也瞬间明白,尚大人今日发怒,恐怕不是针对他们,只不过是心情不好,发泄一下而已。
今日领职理事堂的乃是吏部左侍郎宋世清,此人当初与韩漠一同出使过庆国,在衙门里倒也是十分支持韩玄昌,与韩玄昌的关系却也十分融洽,见到韩玄昌发怒,急忙前来,拱了拱手,轻声道:“尚大人莫生气,只是听说了一些怪事儿,大伙儿有些奇怪,聚在一起说了两句,还请尚大人恕罪!”
众官齐齐起身来,躬身道:“请尚大人恕罪!”
韩玄昌皱了皱眉头,道:“宋大人进来一下!”进了内堂,宋世清跟着进来,韩玄昌这才问道:“这朝中每日里都有大事发生,也不曾见你们如此这般私语,今日聚在一起,又发生何等大事?”
宋世清忙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事儿从前天开始就存在了,只不过今天才被当个事儿说出来。”
“到底是何事?”
“大人,大理寺卿胡大人和兵部尚范大人从前日开始,便不再进衙门公干!”宋世清压低声音道:“据说两位大人身体欠安,都在府中养病,任何人也不见,这一阵子也不能入衙门办差……!”
韩玄昌吃了一惊,皱眉道:“那……前日和昨日内阁衙门应该是他二人先后当值,难道……这两日内各衙门都无人当值?”
“据说这几日一直都是吏部尚在当值。”宋世清忙道:“这两日大人一直没有去内阁衙门,想必是不知道!”
韩玄昌心中十分震惊,如果是前日开始的话,那恰好是范云傲二人夜入礼部尚府的次日,这中间难道有什么纠葛不成?
他微一沉吟,才吩咐道:“宋大人,你找几件公务与这两个衙门扯干系,派人去两个衙门里看一看,看看范大人和胡大人是否真的没有进衙门办差。”
宋世清急忙答应,退了下去。
韩玄昌只觉得事情透着诡异古怪,当夜拜访自己,次日便患病不进衙门,这本就十分耐人寻味,而两位内阁大员竟然在同一日患病,那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他收拾一番,出了礼部衙门,径自乘车到了内阁衙门。
内阁衙门在皇城正门外的东道十三所,居于正中,而大燕国的六部九司衙门,几乎都是处在东道十三所和西道八所,这一区域乃是整个大燕国的核心所在,非无关人等,那是连进入这两条街道也难。
韩玄昌乃是吏部尚,一旦成为六部尚,也就拥有了内阁官员的身份,韩玄昌在这内阁衙门中,自然是畅通无阻。
他从内阁大员专属的道路径自来到了内个核心所在的国事院,一处雅致幽静的四合小院,进了内室,便瞧见韩信策和刑部尚萧万长正在轮值。
二人见到韩玄昌匆匆而来,都立刻起身来,韩信策已经率先迎来,笑道:“今儿个也没到你轮值啊,怎地大中午的跑到这里来?”
萧万长却是拱了拱手,淡定道:“韩大人!”
韩玄昌也向萧万长拱了拱手,左右看了看,皱起眉头,向韩信策问道:“这几日都是你在这里当值?”
韩信策似乎早就知道韩玄昌所指,笑道:“范大人和胡大人都呆在府里养病,这内阁衙门总不能空下来,所以我也就多担待点。”
萧万长眼中划过一道光,面无表情,行礼过后,又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韩玄昌脸色难看,喃喃自语:“果真不在!”转身便走,韩信策看着韩玄昌离去的身影,轻抚胡须,脸表情耐人寻味。
萧万长端起茶盏,看着韩信策的背脊,冷然一笑,但是这笑却是在瞬间便消失。
……
韩信策回到礼部衙门,没过多久,宋世清便过来禀道:“大人,胡大人和范大人确实是患病了,下官派人往大理寺和兵部打听过,两位大人都是前日开始便没有进衙门,与传言的一模一样。”
韩玄昌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再次出衙门,乘车往兵部尚府而去,车行辚辚,也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范府门前,只见范府大门紧闭,便是连一名看门的护卫也不见。
韩玄昌下了车子,顺着长街两头看了看,隐隐看到几处胡同内有脑袋探出来,正鬼鬼祟祟盯着自己。
他自然知道,这些人恐怕是韩玄道的耳目,在盯着范府的动静。
此时此刻,韩玄昌的心中终是生出一股愤怒,当这股愤怒被他尽力压制之后,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在他的心中,竟是不知不觉中对韩玄道生出了一阵反感,否则绝不可能会有这股怒意涌来。
权势使人改变,绝对的权力也就造成人性的巨大转变。
韩玄昌内心深处偶尔会自问,韩玄道使本就一直压抑着这样的性子,还是因为权势的一步步攀登让他的性子大大的改变?
这大半年来,韩玄昌并没有太参与韩玄道的诸多事务,而韩玄道也似乎忘记了有这样一位弟弟的存在,大批官员的罢免,事先韩玄道也是一无所知。
韩玄道下手十分狠,他手中有京都府这样的衙门在京中四处明查,另有东花厅暗中窥伺,大理寺卿胡雪辛忌惮于韩玄道的势力,忍气吞声,大理寺也成了韩玄道用来审查逼供的处所,大批的官员在这里经受残酷的刑罚,咬出一个有一个韩玄道希望他们咬出的官员,整个大理寺每日里都充斥着惨嚎之声,亦成了燕京城最血腥之处。
古往今来,权势之争的背后,都是充满了血腥和残酷,但是韩玄昌实在难以适应那个老成持重的韩玄道竟然是如此的心狠手辣,为了清除异己,韩玄道大开杀戒,手段之残酷,韩玄昌心知肚明。
他站在范府门前,犹豫了一下,终是前敲了敲门,半晌过后,里面才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家老爷病了,任何人都不见!”
韩玄昌沉声道:“我是韩玄昌,快快开门!”
屋内沉寂半日,许久之后,大门才缓缓打开,露出一个家仆的脑袋:“韩大人,老爷患病,不能待客,您请回……!”
他话声未落,韩玄昌已经一掌推开大门,他亦是韩家嫡系子孙,习练过《长生经》,力气极大,那家仆哪里挡得住,大门顿时被推开,韩玄昌看也不看他,已经抬步进了府内。
他与范云傲是亲家,这范府自然也是时常登门,对于府内的布局倒也清楚,快步来到了大厅之内,此时早已经有人去报,范夫人已经匆匆而来,韩玄昌见她容颜显得十分憔悴,皱起眉头,见了礼,才道:“夫人莫怪玄昌鲁莽,只是听闻范大人身体不适,特来看望,失礼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范夫人勉强笑道:“韩大人客气了。只是……老爷身体不适,已经睡去,此时却是不能见客!”
韩玄昌察言观色,感觉范夫人言语间似乎遮遮掩掩,往日落落大方的范夫人,今日却是不敢与自己对视,心中大是起疑。
第一零九七章 兄弟如手足
韩玄昌问道:“不知范大人身患何疾?这……这也太过突然了吧。”
范夫人虽然年近四十,但是依然美貌,高贵成熟,在京中也是颇有美名的贵妇,她不但相貌甚美,而且素来待人
热情,往日韩玄昌过来,范夫人出来相见也是笑容灿烂,但是今日这范夫人的笑容显得十分僵硬勉强,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听韩玄昌这样一问,支吾道:“那个……是……是旧病……!”
“旧病?”韩玄昌皱眉问道:“我也不曾听说亲家有何旧病啊!”顿了顿,见范夫人显得十分不自然,道:“这样吧,我去瞧瞧他,不惊动他便是!”
“不可!”范夫人失声道,但随即自知失态,忙道:“老爷……老爷确实已经歇下,韩……韩大人还是……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
韩玄昌心中大是狐疑,沉声道:“夫人,可是出了什么
变故?”
范夫人娇躯一震,随即摇头道:“并无……并无变故。”微微镇定了一番,道:“韩大人,老爷歇息,我一妇道人家,不好多留,你……是否饮茶?”她说的已经十分直白,那是要下逐客令了。
韩玄昌自然听出范夫人话中意思,想了想,终于道:“那就让他好好养病。”也不多言,拱手道:“我先告辞了!”转身便走。
他走出几步,范夫人忽地叫道:“韩大人……!”
韩玄昌停下脚步,回身道:“夫人还有何指教?”
范夫人轻叹一口气,犹豫一番,终是问道:“筱倩……可有
消息?他们还好吧?”
韩玄昌微微颔首,道:“夫人不必担心,他们一切都好。”
范夫人松了口气,欠身道:“妾身不能远送,韩大人慢走!”
韩玄昌又点了点头,这才快步
离去。
……
直到韩玄昌身影消失不见,范夫人才蹙起眉头来,此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急忙转身,只见两名小
丫鬟扶着老态龙钟的范
老太君从后堂出来。
范夫人急忙上前去扶住老太君,搀扶着她在大椅子上坐下,这才轻声道:“老太君,你说……这韩玄昌是故意来探我们的虚实吗?老爷的事儿,他当真不知?”
老太君虽然老态老钟,眼睛也深凹下去,但是眼眸子却还清明的很,摇头道:“韩玄昌不知道,他的语气不是虚伪的。”随即淡然道:“他若真的与傲儿被软禁有关,恐怕也不敢上咱们的府门,难道他就不担心咱们将他扣下来!”
范夫人脸上显出焦急之色,道:“老太君,咱们……咱们就这样帮着韩玄道瞒住实情?他派人过来通报,说老爷有阵子不能
回府,十有**人已经被他软禁起来,咱们为何还要替他遮掩?”
“不是帮他遮掩,而是要保住傲儿!”老太君声音平静,她
这一生见惯了大风大浪,处事不惊:“傲儿如今落在韩玄道的手中,我们绝不可轻举妄动。韩玄道如今
手掌大权,变成了
疯子,他既敢软禁傲儿,那就是有恃无恐,若是事情闹得太大,傲儿性命有忧。”
范夫人眼圈泛红,道:“老太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就这样什么都不动吗?”
老太君摇头道:“韩玄道暂时还不敢对傲儿动手……我范家也不是他韩玄道说除就除的。”她咳嗽一阵,才继续道:“韩玄道太着急了……他害怕生出其他变故,所以秉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连出大手笔,只可惜有时候做事太急,反而将自己的退路都封死了……!”
范夫人取出手帕,轻轻擦去眼角的一丝泪水,“这些年来,韩玄道一直表现得如同君子一般,想不到他竟是如此阴险
狡诈的人物……!”
“事急从缓!”老太君缓缓道:“有些事儿愈急,却反而要缓行之……先下手固然为强,但是有些时候,若是一味前进,反会将自己陷入
危局。”
范夫人道:“老太君,如今整个京城都在韩玄道的手中,听说……听说
西北军也在他儿子的手中,如今姥爷已经落在他的手中,咱们范家……只怕是大难临头了!”
老太君瞥了她一眼,肃然道:“遇事莫急。这京城在他手中,京城外难道也都是在他掌中?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按兵不动,能够忍耐下去……!”她的眼眸子里显出古怪的
光芒:“不到最后,谁又能确定谁胜谁负呢?他韩玄道……当真能够独霸大燕吗?”
范夫人不不解道:“可是如今韩家的官员遍布朝野,又有何人是他们的敌手?”
“韩玄昌今日登府,这便是破绽。”老太君冷笑道:“韩玄道做的事儿,韩玄昌却是不知晓,他
兄弟之间已有裂痕……事情总还会有转机的,而转机……就在韩家兄弟之间,老身倒要看看,韩玄道接下来该如何唱这场戏!”
老人家喃喃自语:“打蛇打三寸,不到时机,万不可出手……!”
……
黄昏时分,韩玄昌从衙门离开,刚刚到得自家府邸前,还没有下车,便有人迎上前来,恭敬道:“三老爷,大老爷那边有请!”
韩玄昌撩开帘子看了看,却是户部尚书府的管家韩隐。
韩玄昌微皱眉头,下了
马车,淡淡道:“你先回去吧,我这就过去!”也不等韩隐说话,径自回了府内。
韩夫人在厅里正拉着红袖的手说话儿,见到韩玄昌匆匆回来,脸色不好,问道:“一回来就拉长个脸,又出了什么事儿?”
韩玄昌自然不会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儿告诉韩夫人,免她担心,勉强笑道:“就是公务太多,有些疲惫,没什么事儿。我先梳洗一下,换身衣裳!”便要离开,忽地想到什么,回头道:“夫人,晚上我就不在家用饭了!”
韩夫人蹙眉道:“你去哪里?”
“大哥那边让我过去。”韩玄昌
满腹心事道,也不多说,径自去梳洗换衣裳。
等他换了一身轻便衣裳要出府,韩夫人却已经过来,脸上显出担心之色,问道:“那头可说找你去有什么事情?”
韩玄昌摇摇头,随即淡淡笑道:“他不唤我去,我自己也是要去看看父亲大人的!”
“你等一等,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韩玄昌立刻道:“你就留在府里吧……!”向旁边红袖道:“红袖,好好陪着你母亲!”
韩夫人拉着他手臂,柳眉蹙起:“你去看公公,为何我不能去?”
韩玄昌皱起眉头,道:“夫人,已经很晚了,改日有时间为夫再陪你过去……!”
“你有事瞒着我!”韩夫人急道:“老爷,那边为何突然要你过去?他……他想干什么?”
韩玄昌眉头缓缓展开,温柔一笑,道:“夫人,你太多虑了。如今大哥主持朝政,我身为礼部尚书,大哥想必有些公务要交代,又能有什么事情。”他握着韩夫人的手,柔声道:“你不要整日里疑神疑鬼,一切都很好,没有你想的那样复杂……!”向红袖道:“红袖,你扶你母亲先回去,我谈完公务,很快就会回来……!”
韩夫人却是抓着韩玄昌的手臂,不肯松手。
韩玄昌轻叹一声,此时却不顾忌红袖就在旁边,轻轻抱住韩夫人,柔声道:“你先吃晚饭,我会早早回来……不要担心。”顿了顿,轻声道:“我这一辈子,有两件引以为傲的事儿,
第一是娶了一个好妻子,第二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有此两桩,夫复何求?”轻轻松开韩夫人,再不多言,转身便走。
他走出几步,韩夫人忽地叫道:“老爷,我也有句话要说!”
韩玄昌背负双手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韩夫人看着韩玄昌的背影,眼圈儿泛红,道:“我此生也有两件极幸福的事儿,第一是能够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第二……是为你生了一个好儿子!”
韩玄昌闻言,哈哈笑起来,回过头来,深情看了韩夫人一眼,微微颔首,再不多言,大踏步出门而去。
……
户部尚书府。
韩玄道坐在一处院子的小亭子里,落叶飘零,亦是深秋,夜里时分,已经略略带了一丝寒气,他靠坐在椅子上,双手扣于胸前,闭上双眸,似乎已经睡着。
韩玄昌一身轻便华服来到院子中,径自在韩玄道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双眼睛凝视着韩玄道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亦不说话。
许久之后,韩玄道才微微睁开眼睛,淡淡道:“人说兄弟
如手足,手足之情不可废,玄昌,你觉得此言是否有
道理?”
韩玄昌神情淡定,缓缓道:“那大哥又觉得此言道理如何?”
韩玄道坐正身子,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品了一口,这才放下道:“兄弟如手足,此言自然不假,我韩族能有今天,正是靠了兄弟手足一起努力才有今日。”顿了顿,盯着韩玄昌的眼睛:“只不过手足可伤敌,但是一不小心,有时候却也能拿着刀子伤了自己,你说是不是?”
韩玄昌淡然一笑:“大哥说话不必拐弯抹角。玄昌自小到大,素来敬重大哥,大哥的吩咐,玄昌从来都是尽心去办。”顿了顿,直视韩玄道的眼睛,“今日大哥便是不唤我来,我自己也是要来向大哥请教几个问题!”
第一零九八章 亭中酒
残秋晓夜,枯叶飘零,院子里的高树已是枯枝渐现,枝头的枯叶在秋风中飘零而落,院落里虽然时常打扫,但是值此深秋,枯叶无穷,院落里的青石地上却还是时不时地落下枯叶,便是亭子的琉璃顶上,却也颇有一些枯黄叶子。
亭子左右两角各挂了一个灯笼,灯火昏暗,一阵风过,灯笼摇摇晃晃,青石地面上的秋叶被秋风卷起,打了个卷儿,便又落到他处。
韩氏兄弟在亭中相对而坐,气氛颇为冷清。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韩玄道微一沉吟,终于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
韩玄昌凝视韩玄道眼睛,问道:“胡雪辛和范云傲同时患病,大哥应该早就知道此事了?玄昌想问大哥,他们是真的患病,还是掩人耳目!”
韩玄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淡淡道:“今日你派人四处打听,自己更是亲自去了范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还没有想透?”
韩玄昌摇摇头:“我没有想透,也不敢去想透!”
“我来问你!”韩玄道脸sè显出yīn厉之sè:“那夜他二人是否去了你的府上?”
韩玄昌面不改sè,点头道:“不错!”
“我再问你,他二人深更半夜扮成那般mō样前去你的府邸,所为何事?”韩玄道冷冷道:“范胡两家包藏
祸心,你竟能与他二人密谈良久,他们想做什么?你……又是想做什么?”
韩玄昌镇定自若道:“原来大哥一直在派人盯着我府上的动静,或许我府中也布下了大哥的耳目吧?”他的声音之中,已经带了怒意。
韩玄道冷视韩玄昌,逼问道:“若不是如此,你与他二人缠在一起,我又怎能知晓?若不是如此,自家手足反戈相向,我却是毫无所知。韩玄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要
出卖我韩氏一族吗?你究竟与他们商议些什么?”
韩玄昌面无惧sè,反倒是淡然一笑,“原来你一直在怀疑我。”他脸sè也肃然起来:“我从未忘记自己是韩氏子孙,我倒想问一句,大哥自己可忘记了自己是谁?”
韩玄道一脸寒意,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玄昌淡淡问道:“范云傲和胡雪辛是否已经落在你的手中?”
“我一直说过,你不是笨人。”韩玄道冷然一笑:“我本不想这么早动手,但是这两人太不识好歹,再不出手,此二人必定要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韩玄昌轻叹一声,缓缓道:“大哥,你听我一句,凡事需要恩威并用,一味示以威,最后反而会适得其反……!”
“恩威并用?”韩玄道淡淡道:“如此说来,你倒知道如何治国了?”
韩玄昌正sè道:“我们三兄弟,论文才断事我不如大哥你,
论武功战功我不如二哥,我是三兄弟中最无才之人。但是玄昌却知道,凡是给他人留有三分余地,便是给自己留下大大的后路。如今我韩族尽占朝堂,其势所在,范胡两家也是心知肚明,只要能给他们留条活路,未必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和睦相处。范胡两家所惧者,无非是担心我韩家赶尽杀绝,我们示之以恩,可削其地贬其人,却让他两族延续下去,自可收为己用,若是一味用强,这两族俱都是百年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真是大下杀手,我大燕国本身却是要元气大伤。”顿了顿,道:“大哥难道没有见到,贺、西门、苏等世家虽然已经湮灭,但是其残部党羽依然在各地时起bō澜,若是始终敌对,这仇怨永远不得解开,亦让我大燕祸患无穷!”
“fù人之仁。”韩玄道冷哼一声:“范胡两家俱都有虎狼之心,若不能一网打尽,日后更将成为我韩家的
心腹大患。你这一套说辞,不过是懦弱之心,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必要狠得下心,fù人之仁是要反受其累。”
“所以你便将他二人抓了起来?”
韩玄道淡然道:“我若是不动手,只怕他二人要联合某人掀起风浪,陷我韩家于危境了!”
“某人?”韩玄昌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会与他们联手坏你之事?我会与他们联手来对付自己的兄弟?”
韩玄道瞥了韩玄昌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幽暗的院子角落,也不知是在看什么,只是淡淡道:“
人心难测,就如同夜里观景,什么也看不透。我一直以为你是韩家的好子孙,但
是你……哼,这三日来,我一直等着你过来,想要听你亲口向我禀报当夜之事,可是你却什么也没有做,却反而关心范胡二人的下落……韩玄昌啊韩玄昌,想不到你最终竟是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背叛了自己的兄长!”
“背叛家族?”韩玄昌霍然站起,神情也变得冷厉起来,盯着韩玄道的眼睛,许久之后,才森然问道:“我来问你,二哥是怎么死的?”
韩玄道却显得十分淡定,与韩玄昌对视:“我早便知道你处处疑我,却一直隐忍不发,能大忍者,其志不在小!”
“我韩玄昌从无大志!”韩玄昌冷声道:“我若有大志,也不会这般不闻不问,像瞎子聋子一样后知后觉。”
韩玄道再次端起茶盏,淡然自若,品了一口,缓缓道:“后知后觉?韩玄昌,你也太自谦了。你若后知后觉,怎会让你的儿子带着妻儿远赴
南洋?你这般做,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免去后顾之忧想对我
发难,还是……你从来就怀疑我这位兄长会对你不利?”
韩玄昌脸上现出苦涩之意,摇头道:“在进入这座院子之前,我依然是将你当成我最敬重的兄长。虽然你做的许多事情让我很费解,但是……我愿意相信你那样做必有
道理。我今日前来,依然抱着相信你的
心思,只是想听你解我心中疑huò,可是……!”说到此处,韩玄昌长叹一声,一脸苦涩。
韩玄道盯着韩玄昌看了许久,也长叹一声,终于道:“玄昌,你我兄弟,本是同根生,便有天大的误会,也能解释开来!”他示意韩玄昌坐下,声音温和起来:“为兄今日言语或许重了些,但是……你也该明白为兄的心思,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我韩家。”他顿了顿,道:“你出了衙门便过来,想必还没用饭,我兄弟二人就小酌几杯吧!”高声道:“隐伯,上酒菜!”
片刻之后,韩隐便亲自端来酒菜,三四样小菜,两只玉杯,另有一壶酒。
摆放好酒菜,韩隐躬身退下,韩玄道却将玉杯放好,亲自在两只玉杯中斟上酒,道:“这两只玉杯是好几年前才得到,据说用这样的玉杯饮酒,能够让酒香更醇……为兄一直舍不得用,但是现在想来,物归其用,有用之物若是放在一旁当做摆设,那反倒是暴敛天物了。”
韩玄昌神情淡然,并不说话。
“韩家走到今天,并不容易!”韩玄道肃然道:“而韩家以后的道路,更不容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韩家,又有多少不轨之人心存祸心,坐等时机伺机而起……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就是希望看着我们韩家倒台。玄昌,我并非不相信你,而是因为你的xìng子太过温和,待人和善,容易轻信他人……罢了,不说这些了。你既然今日是专程来问我,我不瞒你,有人风言玄龄之死与我有关,但是你觉得为兄会是那样自断手足之人吗?玄龄是我的兄弟,亦是我韩家的栋梁,于公于sī,我怎可能伤害他?”说到此处,韩玄道苦笑着摇摇头,端起酒杯,向韩玄昌道:“你我兄弟先饮一杯!”
韩玄昌并没有立刻端杯,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韩玄道。
韩玄道皱起眉头,随即轻叹道:“看来你对为兄的误会已经很深了,难道你觉得这酒中还下了毒药不成?”
无奈地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给自己斟上,“若真有毒药,那先毒死我吧!”
韩玄昌端起酒杯,默默无语,一饮而尽。
韩玄道显出笑意,道:“你我兄弟,本就不该互相猜忌,那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你我兄弟联手,大展宏图,光耀我韩家荣耀,至若范家、胡家还有那个萧家,百年来都是我们的敌人,对他们……我们绝不可手软!”
“光耀门楣,玄昌自当尽力,但是出手太狠,引起我燕国内部震dàng,搅得人人自危,绝非上策。”韩玄昌放下酒杯道:“我不管大哥你所言是真是假,玄昌有三件事恳请你去做!”
“哪三件事?”
“放了范云傲和胡雪辛,与他们敞开了好好谈一谈。”韩玄昌正sè道:“他们如今已非我韩家对手,只要我们诚心与他们商谈,他们必然十分乐意。如今的形势,他们求的只是家族平安……!”
韩玄道面不改sè,问道:“第二件事?”
“圣上已经驾崩,立刻昭告天下,另立新君!”韩玄昌盯着韩玄道的眼睛:“此乃当务之急,不可不办!”
韩玄昌淡然一笑,“那第三件事情是?”
“我不想为官。”韩玄昌缓缓道:“让我带着父亲和家人回归
东海,从今而后,我韩玄昌绝不参与任何政事,在东海安安静静度日!”G@。
第一零九八章 亭中酒
残秋晓夜,枯叶飘零,院子里的高树已是枯枝渐现,枝头的枯叶在秋风中飘零而落,院落里虽然时常打扫,但是值此深秋,枯叶无穷,院落里的青石地上却还是时不时地落下枯叶,便是亭子的琉璃顶上,却也颇有一些枯黄叶子。
亭子左右两角各挂了一个灯笼,灯火昏暗,一阵风过,灯笼摇摇晃晃,青石地面上的秋叶被秋风卷起,打了个卷儿,便又落到他处。
韩氏兄弟在亭中相对而坐,气氛颇为冷清。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韩玄道微一沉吟,终于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来!”
韩玄昌凝视韩玄道眼睛,问道:“胡雪辛和范云傲同时患病,大哥应该早就知道此事了?玄昌想问大哥,他们是真的患病,还是掩人耳目!”
韩玄道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淡淡道:“今日你派人四处打听,自己更是亲自去了范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还没有想透?”
韩玄昌摇摇头:“我没有想透,也不敢去想透!”
“我来问你!”韩玄道脸sè显出yīn厉之sè:“那夜他二人是否去了你的府上?”
韩玄昌面不改sè,点头道:“不错!”
“我再问你,他二人深更半夜扮成那般mō样前去你的府邸,所为何事?”韩玄道冷冷道:“范胡两家包藏
祸心,你竟能与他二人密谈良久,他们想做什么?你……又是想做什么?”
韩玄昌镇定自若道:“原来大哥一直在派人盯着我府上的动静,或许我府中也布下了大哥的耳目吧?”他的声音之中,已经带了怒意。
韩玄道冷视韩玄昌,逼问道:“若不是如此,你与他二人缠在一起,我又怎能知晓?若不是如此,自家手足反戈相向,我却是毫无所知。韩玄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是要
出卖我韩氏一族吗?你究竟与他们商议些什么?”
韩玄昌面无惧sè,反倒是淡然一笑,“原来你一直在怀疑我。”他脸sè也肃然起来:“我从未忘记自己是韩氏子孙,我倒想问一句,大哥自己可忘记了自己是谁?”
韩玄道一脸寒意,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韩玄昌淡淡问道:“范云傲和胡雪辛是否已经落在你的手中?”
“我一直说过,你不是笨人。”韩玄道冷然一笑:“我本不想这么早动手,但是这两人太不识好歹,再不出手,此二人必定要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韩玄昌轻叹一声,缓缓道:“大哥,你听我一句,凡事需要恩威并用,一味示以威,最后反而会适得其反……!”
“恩威并用?”韩玄道淡淡道:“如此说来,你倒知道如何治国了?”
韩玄昌正sè道:“我们三兄弟,论文才断事我不如大哥你,
论武功战功我不如二哥,我是三兄弟中最无才之人。但是玄昌却知道,凡是给他人留有三分余地,便是给自己留下大大的后路。如今我韩族尽占朝堂,其势所在,范胡两家也是心知肚明,只要能给他们留条活路,未必不能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和睦相处。范胡两家所惧者,无非是担心我韩家赶尽杀绝,我们示之以恩,可削其地贬其人,却让他两族延续下去,自可收为己用,若是一味用强,这两族俱都是百年世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真是大下杀手,我大燕国本身却是要元气大伤。”顿了顿,道:“大哥难道没有见到,贺、西门、苏等世家虽然已经湮灭,但是其残部党羽依然在各地时起bō澜,若是始终敌对,这仇怨永远不得解开,亦让我大燕祸患无穷!”
“fù人之仁。”韩玄道冷哼一声:“范胡两家俱都有虎狼之心,若不能一网打尽,日后更将成为我韩家的
心腹大患。你这一套说辞,不过是懦弱之心,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必要狠得下心,fù人之仁是要反受其累。”
“所以你便将他二人抓了起来?”
韩玄道淡然道:“我若是不动手,只怕他二人要联合某人掀起风浪,陷我韩家于危境了!”
“某人?”韩玄昌大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会与他们联手坏你之事?我会与他们联手来对付自己的兄弟?”
韩玄道瞥了韩玄昌一眼,随即将目光投向幽暗的院子角落,也不知是在看什么,只是淡淡道:“
人心难测,就如同夜里观景,什么也看不透。我一直以为你是韩家的好子孙,但
是你……哼,这三日来,我一直等着你过来,想要听你亲口向我禀报当夜之事,可是你却什么也没有做,却反而关心范胡二人的下落……韩玄昌啊韩玄昌,想不到你最终竟是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背叛了自己的兄长!”
“背叛家族?”韩玄昌霍然站起,神情也变得冷厉起来,盯着韩玄道的眼睛,许久之后,才森然问道:“我来问你,二哥是怎么死的?”
韩玄道却显得十分淡定,与韩玄昌对视:“我早便知道你处处疑我,却一直隐忍不发,能大忍者,其志不在小!”
“我韩玄昌从无大志!”韩玄昌冷声道:“我若有大志,也不会这般不闻不问,像瞎子聋子一样后知后觉。”
韩玄道再次端起茶盏,淡然自若,品了一口,缓缓道:“后知后觉?韩玄昌,你也太自谦了。你若后知后觉,怎会让你的儿子带着妻儿远赴
南洋?你这般做,究竟是为什么?是为了免去后顾之忧想对我
发难,还是……你从来就怀疑我这位兄长会对你不利?”
韩玄昌脸上现出苦涩之意,摇头道:“在进入这座院子之前,我依然是将你当成我最敬重的兄长。虽然你做的许多事情让我很费解,但是……我愿意相信你那样做必有
道理。我今日前来,依然抱着相信你的
心思,只是想听你解我心中疑huò,可是……!”说到此处,韩玄昌长叹一声,一脸苦涩。
韩玄道盯着韩玄昌看了许久,也长叹一声,终于道:“玄昌,你我兄弟,本是同根生,便有天大的误会,也能解释开来!”他示意韩玄昌坐下,声音温和起来:“为兄今日言语或许重了些,但是……你也该明白为兄的心思,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我韩家。”他顿了顿,道:“你出了衙门便过来,想必还没用饭,我兄弟二人就小酌几杯吧!”高声道:“隐伯,上酒菜!”
片刻之后,韩隐便亲自端来酒菜,三四样小菜,两只玉杯,另有一壶酒。
摆放好酒菜,韩隐躬身退下,韩玄道却将玉杯放好,亲自在两只玉杯中斟上酒,道:“这两只玉杯是好几年前才得到,据说用这样的玉杯饮酒,能够让酒香更醇……为兄一直舍不得用,但是现在想来,物归其用,有用之物若是放在一旁当做摆设,那反倒是暴敛天物了。”
韩玄昌神情淡然,并不说话。
“韩家走到今天,并不容易!”韩玄道肃然道:“而韩家以后的道路,更不容易。多少双眼睛在看着我们韩家,又有多少不轨之人心存祸心,坐等时机伺机而起……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就是希望看着我们韩家倒台。玄昌,我并非不相信你,而是因为你的xìng子太过温和,待人和善,容易轻信他人……罢了,不说这些了。你既然今日是专程来问我,我不瞒你,有人风言玄龄之死与我有关,但是你觉得为兄会是那样自断手足之人吗?玄龄是我的兄弟,亦是我韩家的栋梁,于公于sī,我怎可能伤害他?”说到此处,韩玄道苦笑着摇摇头,端起酒杯,向韩玄昌道:“你我兄弟先饮一杯!”
韩玄昌并没有立刻端杯,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韩玄道。
韩玄道皱起眉头,随即轻叹道:“看来你对为兄的误会已经很深了,难道你觉得这酒中还下了毒药不成?”
无奈地摇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又给自己斟上,“若真有毒药,那先毒死我吧!”
韩玄昌端起酒杯,默默无语,一饮而尽。
韩玄道显出笑意,道:“你我兄弟,本就不该互相猜忌,那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你我兄弟联手,大展宏图,光耀我韩家荣耀,至若范家、胡家还有那个萧家,百年来都是我们的敌人,对他们……我们绝不可手软!”
“光耀门楣,玄昌自当尽力,但是出手太狠,引起我燕国内部震dàng,搅得人人自危,绝非上策。”韩玄昌放下酒杯道:“我不管大哥你所言是真是假,玄昌有三件事恳请你去做!”
“哪三件事?”
“放了范云傲和胡雪辛,与他们敞开了好好谈一谈。”韩玄昌正sè道:“他们如今已非我韩家对手,只要我们诚心与他们商谈,他们必然十分乐意。如今的形势,他们求的只是家族平安……!”
韩玄道面不改sè,问道:“第二件事?”
“圣上已经驾崩,立刻昭告天下,另立新君!”韩玄昌盯着韩玄道的眼睛:“此乃当务之急,不可不办!”
韩玄昌淡然一笑,“那第三件事情是?”
“我不想为官。”韩玄昌缓缓道:“让我带着父亲和家人回归
东海,从今而后,我韩玄昌绝不参与任何政事,在东海安安静静度日!”G@。
第一零九九章 情义三子
韩玄道盯着韩玄昌的脸,看了半晌,终于摇头道:“不行,大燕的每一件事情,如今只能由我做主,你……没有任何权利
要求我做任何事情!”
韩玄昌眼中显出厉色,道:“此时与父亲无关,你为何要将他牵连进来?他年事已高,你为何还要打扰他
老人家的清静?”
“年事已高,并不代表无用!”韩玄道脸那柔和之色在瞬间尽去,“你莫忘记,当初你的父亲在京中为官之时,韩家多少
危机都是被他与家父挡住,没有他,韩家也没有今天。”
“你既然知道他们为韩家付出了这么多,为何临到老了,还要饶他安宁?”韩玄昌霍然起身,脸显出极愤怒之色:“你做了多少
不为人知的事,我没有兴趣去管,但
是你不能伤害我的父亲。我现在就要带他离开,我要回
东海……你想怎样折腾大燕国,那都是你的事情……!”他转身便走,只是走出两步,就感觉头晕眼花,摇摇晃晃,一把扶住了亭子的石柱。
韩玄道起身来,淡淡道:“回东海?想要在东海蛰伏缓图吗?”
“有毒……!”韩玄昌握起拳头,扶着柱子慢慢转过身来,脸此时反倒没有了怒色,一脸平静,“他们说的不错,你……已经为权势迷失了心窍,你再也不是我的大哥……让父亲他们回去东海,如果你还承认自己是……天涯公的子孙……!”
韩玄道凝视着韩玄昌,面无表情道:“你不会死,但是……你既然不想管天下事,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从今以后,你就可以什么都不想……!”
韩玄昌还想说什么,但是却感觉头脑一片昏沉,脑子一时间变的极是凌乱,似乎在瞬间想起了
这一生所有的事情,但是所有的事情却又是那样的模糊不清,而且无数的事情在脑中交缠着,很快,他的眼睛就
开始涣散起来,身体缓缓软下去。
韩玄道冷漠地看着韩玄昌缓缓坐倒在地,这才一步一步走前,在韩玄昌的身边蹲了下去,此时韩玄昌的目光已经显得呆滞,而那双眼眸子黯淡无光,毫无神采。
韩玄道看着他那昏暗无光的眼睛,轻叹道:“你不要怪我……!”
酒中无毒,杯中有毒。
不以铜盏却以玉杯,只因铜质显毒而玉杯隐匿。
杯中的毒称作“醉生梦死”!
前有韩漠使用忘情水抹去了太子的一切
记忆,今有韩玄道的“醉生梦死”将韩玄昌的脑神经完全破坏,此时的韩玄昌宛若植物人,其脑神经在药物的作用下,已经完全被麻痹,如果不出现奇迹,这一生将永远没有知觉,是一个活死人。
便在此时,韩隐匆匆而来,见到亭中场景,瞳孔深处显出古怪神色,但还是前来,轻声道:“老爷,东
花厅穆信有紧急情况禀报!”
韩玄道皱起眉头来,看了看韩玄昌,吩咐道:“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我倒要瞧瞧,韩漠那小子是否会不顾父母死活,永远待在
南洋?”
韩隐答应一声,吹了一个口哨,立刻有一条黑影飞快过来,韩隐吩咐道:“将三老……将他带下去,严加看管……!”
韩玄道见那黑影背着韩玄昌离开,这才快步
离去,去见穆信。
……
那条黑影自然是韩隐手下的
影子卫,他自然明白主子的意思,知道要将韩玄昌带向哪里,夜色之中,背负着韩玄昌从侧面小门而出,顺着了无人迹的青石小道迅速前行,箭步如飞。
到得一处假山处,影子卫转身便要拐到另一条小道,冷不丁从那假山之后窜出
一个人影来,速度快极。
影子卫吃了一惊,自是想不到在府里还有人对自己出手,他此时背负韩玄昌,只能探出一只手,手中一把
匕首往那
突然而出的人影刺了过去,而且身形更是迅速后撤。
这批影子卫都是韩玄道手下极重要的
暗黑力量,在他们极幼小的时候便开始培养,一个个武技高明,能力极强。
假山后的身影似乎也想不到影子卫的反应竟是如此迅速,闪身躲过影子卫的匕首,立于一旁,
影子卫一击未中,后撤停手,依稀看到对方是一个锦衣公子,凝神细看,吃了一惊,道:“三
少爷!”在他面前出现的,豁然是韩家三少爷韩滨。
各大世家的影子卫,平日里其实就是府中下人的打扮,或许是马夫,或许是车夫,甚至有可能是看门的小厮,只要到了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们才化身成影子卫,所以身为府中的下人,他们自然十分熟悉韩滨的动作身形。
韩滨听影子卫角“三少爷”,这才问道:“这大半夜的,你是遇到鬼了啊?跑什么跑,惊了我一跳,还以为有贼呢!”
影子卫忙道:“是小的冒失了!”不敢多说,便要从旁过去。
韩滨忽问道:“大半夜的,你背着谁呢?”说话间,已经靠近过去,那影子卫急忙闪躲,韩滨厉声道:“不要动!”
韩滨终归是少爷,这影子卫被这声音一喝,立时不敢动,孰知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韩滨的右手却已经握着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望着影子卫的小腹扎过去。
这一下
袭击十分突然,影子卫想不到韩滨会对他下死手,好在他自幼训练,时刻保持者警惕,韩滨虽然出其不意,但是影子卫还是迅速反应过来,一手探出匕首去抵挡韩滨,两腿却已经使力,想要逃开。
“蹭”的一声响,两把匕首相击,溅出火星来,那影子卫尚没有闪身躲开,却不防韩滨左手却冷不丁陡然探出,其速甚快,已是一把就掐住了影子卫的脖子。
影子卫来不及哼一声,韩滨全力一捏,硬是将影子卫的脖子生生捏断,那影子卫双眼暴突出来,脑袋耷拉下去,整个人便一头栽到。
韩滨解决影子卫,立时前抱起韩玄昌,低声道:“三叔,三叔……!”只见韩玄昌双目一直睁开,但却毫无光泽,呆滞无比。
韩滨咬着牙,将韩玄昌抱在怀中,声音发颤:“三叔,不要怕,滨儿在这里,我现在就带你走!”左右看了看,除了那一具尸首,再无他人,将韩玄昌背起,往另一条小道插了过去。
户部尚府面积巨大,大小道路交错,一般人初入府邸甚至都有迷路的可能,但是韩滨闭着眼睛也能知道道路所在,更知道此时哪条道路最是安全,不被人发现。
他顺着小道行了片刻,便拐进一处小林子里,那是要穿过小林子翻墙而出。
林中阴暗无比,毫无光亮,韩滨负着韩玄昌迅速前行,眼见便要穿过林子,却陡然瞧见前面显出一条人影来,竟似乎是早就等在那里。
韩滨心里一沉,匕首在手,停下了脚步,隐隐瞧见
那人正看着自己,凝神细看,惊道:“隐……隐伯,是你!”
挡住他去路之人,竟豁然是韩隐。
韩滨眉头皱起,却见韩隐一步步走过来,他立刻抬起手,匕首横于胸前,“隐伯,你不要过来……我不想伤你!”
韩隐距离韩滨三四步远停下,凝视着韩滨,轻叹一声,道:“三少爷,你自问以你的武艺,是我的对手吗?”
“打不赢也要打!”韩滨坚定道:“隐伯,你让我离开,难道你想看着三叔这样?父亲已经疯了,他……他竟然下得了手……!”说到这里,一股无助的感觉涌心头,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
韩隐盯着韩滨的眼睛,问道:“你这样做,不怕老爷知道后迁怒于你?”
韩滨淡然道:“他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杀,那就尽管动手……我既然敢这样做,就不怕承担所有的后果!”
“三少爷,我没看错你!”韩隐叹道:“韩家数子,你是最有情义之人。”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你翻过这道墙,绝不能往左走,那边有我韩家的暗哨,往右行三十步远,对面有一条小胡同,里面平日里都准备了一辆
马车,你带着三老爷穿过那条胡同往左拐……!”说到这里,轻叹道:“现在绝不能
出城,此事老爷很快就能发现,你还没有出城,老爷的人就会满城搜寻,你们必不能走脱……!”
韩滨听韩隐这样说,惊喜道:“隐伯,你……你是放我走?”
“快走!”韩隐闪身让开,闭眼睛。
韩滨看着韩隐,终于道:“谢谢!”再不耽搁,迅速前行,走出几步,韩隐突然道:“三少爷等一等!”
韩滨心中一沉,立刻回头,“你反悔了?”
“记住,最迟两个时辰之内,你就要找到一处隐秘的地方将三老爷安置下来,而且绝不能让那辆马车显露你们的行迹。”韩隐迅速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明白了!”韩滨点点头:“隐伯,你保重!”再不多说,迅速离开。
韩隐看着韩滨的背影自林中消失,半晌无语,许久之后,才摇头轻叹道:“老爷,你所做一切……是对是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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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零章 荒童子
韩玄道回到书房,东花厅穆信已经在这里等候,行过礼后,穆信立刻禀道:“禀报大人,渤州郡有变!”
韩玄道神情淡定,在椅子上坐下,这才问道:“是否赵夕樵有所动作?看来他已经按捺不住了……。我等的就是他先动,地方起兵,那便是谋反叛乱,自有名义剿除!”
穆信道:“大人,赵夕樵已经集结了近两万大军,物资充足,随时便可起兵来京……最紧要的是,据探子们得到的消息,秀公主如今确实身处渤州郡!”
韩玄道眉头皱起,冷笑道:“这个女人果然还活着。本官早就猜知他定会藏匿在渤州郡……只不过她若活着,可是个大麻烦……!”微一沉思,随即问道:“可探过她的虚实?她是否受了重伤?”
“回大人,探子们按照事先部署,亦曾刺探过,秀公主表面看起来并无大碍……!”穆信恭敬道:“但是她脚步轻虚,若是猜的没错,她确实受了内伤。”
韩玄道微微颔首,挥手道:“此事我已经知道,辛苦你了,你先下去吧!”心中却已经盘算起来,绝不能让秀公主活下去。
其实韩玄道如今最为忌惮的便是秀公主。
朝堂虽然已尽在韩玄道的掌握之中,甚至于整个燕京城也已经完全被韩玄道所掌控,所以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对大燕各地发出指令,实际上如今大批的韩系官员外派,担任地方要职,说韩氏一族已经掌控大燕大半江山也不是虚言。
但是毕竟时间极短,韩玄道固然掌控了京城,但是他手下外派的官员却还没有稳固根基,燕国地方郡县还没有完全控制在手中。
韩玄道心中十分清楚,自己借以皇帝的名义打压政敌,这手段终不能持久,长此以往,心存怀疑的人会越来越多。
曹家终究是大燕国百年皇族,除了世家之外,朝野还是有不少官员尊崇正统,对皇族十分的忠诚,一旦出现猜忌,必将形成有一股十分危险的势力,随时威胁着自己的地位和权势,所以他不能等待,只能用雷厉风行的手段尽快铲除政敌,在朝野遍植自己的党羽。
他当然也明白,如此迅速的连连出手,固然存在很多隐患,但是他却相信,一旦自己犹犹豫豫,出手缓慢,反而会出现更大的威胁。
到今日为止,他以风雷手段,剪除大量政敌,抓住了大燕权柄,可说是意气风发如日中天,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忘记过隐忧的存在。
韩家的强势,固然剪除大量的政敌,但是却同时也树起了更多的敌人,那些政敌残党如今势力衰弱,忌惮韩家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可是韩玄道明白,如果出现一位旗帜人物与韩家对抗,那潜伏在平静下的政敌残党就会立刻跳出来,到时候燕国固然陷入混乱,而韩家也必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这当然不是韩玄道愿意看到的。
而所谓的旗帜人物,在经过自己大肆打压之后,如今仅剩下的或许就只有那位秀公主。
秀公主失踪许久,韩玄道派人遍访下落,一直难觅其踪,他自然早就猜到秀公主很有可能会在渤州郡出现,如今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
如果秀公主亮出旗号,引着渤州军前来,自然是十分麻烦的事情。
所以韩玄道现在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绝不能让秀公主继续活下去,而他之前派人遍寻秀公主的目的,就是要将之除去,以免留下后患。
……
韩玄道吩咐穆信退下,穆信却并没有立刻退下,躬着身子十分谦恭道:“大人,卑职还有一事要向大人禀报!”
韩玄道皱眉道:“何事?”
穆信犹豫了一下,终于压低声音问道:“卑职斗胆问一句,大人是否……是否要对秀公主下手?”
韩玄道脸上显出冷厉之色,瞥了穆信一眼,穆信却已经跪倒下去,惶恐道:“大人恕罪,只是卑职想要禀报,大人若是想派人行刺秀公主,只怕……只怕千难万难!”
韩玄道脸一沉,问道:“何出此言?”
“大人有所不知,秀公主固然受了伤,可是……可是秀公主身边,有一位绝顶高手……!”穆信硬着头皮道:“卑职派出刺探消息的八名精锐吏员,最后……最后只有一人生还而归,而且……而且回到京中,将消息禀报过后,便因伤势过重而死……!“
韩玄道豁然变色,厉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穆信正色道:“卑职不敢隐瞒。“
“绝顶高手?”韩玄道从椅子上起身来,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望着深邃的黑夜,许久之后才道:“可知那人身份?”
“那人似乎叫荒童子!”穆信道:“秀公主称他为……大师兄!”
“大师兄?”韩玄道眉头紧锁:“荒童子……!”沉吟许久,喃喃自语:“难道是曹秀从大荒山找来的帮手?”
很多年前,就有一个传说私下流传,据说萧怀玉很年幼之时便离家出走,为了达成自己守护一方的愿望,寻访名师,而那时候的秀公主更为年幼,却时常私下出宫,在某一年,这两人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公主失踪虽然让宫中大急,但是此事却不敢传开,只派人四处寻访。
几年之后,萧怀玉和秀公主又突然回来,人们并不知道这几年他们有何经历,但是萧怀玉的武技却在这消失的几年中,陡然间变得出神入化,而且回京之后,很快就前往西北参军。
秀公主则是从此以后处于深宫中,很少出现,再不似幼年时那般乔装打扮出现在京中各处。
但是据传闻,两人消失的这几年,乃是在一处称为“大荒山”的地方修行武技,谁也不知道大荒山处于何方,就如同一个虚无缥缈之地,世人闻所未闻。
但是人们愿意相信,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否则就不可能早就萧怀玉这样的绝世名将。
韩玄道自然也听说过“大荒山”之名,亦知道曹秀和萧怀玉还有着一层师兄妹的关系,今日陡然听到又出来一个所谓的“大师兄”,韩玄道第一个就想到了大荒山。
“卑职以为,能够活着一个人回京报讯,未必是此人真的有本事逃脱荒童子之手。”穆信轻声道:“只怕是对方故意留下了这活口,让他回来报讯,以警告我们断了刺杀之心,想要给我们一个震慑!”
韩玄道冷然一笑,袖中的手缓缓握拳,淡淡道:“荒童子……他既然出山,也就不能活着回去了……!”
等到穆信告退离去,韩玄道立刻召来韩隐,吩咐道:“联络布速甘,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如今就在渤州郡,他没有完成的事情,尽速完成。”顿了顿,又道:“不过要告诉他,这一回不比上次,曹秀身边多了一位绝顶高手,不可轻敌。你速速调集一批暗杀好手,协助布速甘前往渤州刺杀曹秀……告诉布速甘,如果这一次再失手……我和风国的协议,就需要再谈一谈了!“
韩隐恭敬道:“是!”
便在此时,书房之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听得有声音禀道:“老爷,府中有变!”
韩玄道皱起眉头,韩隐却已经迅速出去,片刻之后便即返回,脸上神色古怪,韩玄道问道:“又出了什么篓子?”
“老爷……!”韩隐低下头,目光闪绰:“三老爷……三老爷被人救走了,影子卫被杀死在院子里……!”
韩玄道神色大变,霍然起身来:“什么?”他先是一脸惊怒,但迅速镇定下去,沉声道:“派人满城搜寻,令穆信的东花厅全部出动,京都府的人也都给我调动起来,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韩玄昌给我找出来!”
韩隐急忙道:“是!”转身便要下去,韩玄道却忽然道:“等一等!”
韩隐停住脚步。
韩玄道沉吟片刻,摇头道:“不必惊动东花厅和京都府,只让我们心腹影子卫暗中搜寻……记住,此事绝不可张扬出去!”
韩隐恭顺道:“是!”心里也很快明白过来,韩玄道这样做,恐怕是担心有人知道韩玄道已经不在他手中,也就难以胁持某些人了。
“就说最近刺客猖獗,派人前往礼部尚书府,将胡雪莺盯住。”韩玄道冷声道:“决不能让她离开府邸半步……多派高手盯住,告诉他们,胡雪莺要是走脱了,都提头来见!”
胡雪莺便是韩夫人的闺名。
……
京中陡起阴云,韩家影子卫迅速出动,在京城暗中搜寻韩玄昌的下落,而此时的韩玄昌却已经身处一处密室之中。
韩玄昌躺在床榻上,双眼一直都是睁开,但是面无表情,瞳孔涣散,韩滨坐在一旁,脸上显出痛苦之色。
这处密室之内很简陋,里面摆设也很简单,忽听得一声响,密室的小门被推开,一名丰满美妇却从门外进来,手中端着玉盘,上面都是酒菜,放在桌子上,转身将小门关紧,这才走到韩滨边上,伸手握着韩滨的手,柔声道:“事已至此,你别伤心,免得伤了身子。你放心,在这里十分安全,谁也想不到韩大人会藏在这里!”
这美妇风姿绰约,相貌十分美艳,竟豁然是宣徳王的遗孀花庆夫人!
第一一零一章 情在密室内
韩滨看着花庆夫人美丽容颜,轻声道:“谢谢你……整个京城,我现在只有你能够相信……!”
花庆夫人嫣然一笑,将韩滨拉起来,到得桌边,将韩滨按着坐下,道:“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先凑合着吃一些……!”
韩滨摇头苦笑道:“我……我现在实在吃不下东西……!”
花庆夫人在韩滨身边坐下,握着他的手,温言道:“我最苦恼最无助的时候,
是你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那时候我……我对你很不好,可是你……你却一直默默忍受,你……唉,你真是一个大傻子……!”
韩滨亦是紧握着花庆夫人的手,脸上那痛苦之sè渐渐舒缓下来,柔声道:“我这样的傻子,能够与你在一起,便是死了也值。我
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已经实现,能在你身边陪着你,便别无所求……!”
花庆夫人脸上满是感动之sè,眼眸子里深情无限,螓首微微向前,靠在韩滨怀中,呓语般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觉得自己再无活下去的意思,可是……因为你,我便发现这天还是那样的蓝,这水还是那样的清澈……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我们一起好好活下去……!”
韩滨抱着花庆夫人香香软软的jiāo躯,轻声道:“本来我已经准备好,我们带着小燕子一起乘船去
南洋,远离这边的是是非非,在那边无忧无虑的生活……!”
花庆夫人脸上显出幸福之sè,道:“我愿意和你走!”
“可是……!”韩滨闭上眼睛,一脸痛苦之sè:“可是我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样的形势。我的父亲……我从没有想到他竟会对三叔下手……我又有何面目去见小五……!”
花庆夫人起身来,双手温柔地捧着韩滨的脸,柔声道:“这些怪不得你。你之前对我说过,
一个人无论出于何等困难境地,都不要失去希望之心,
这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tǐng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这都是你对我说的话,你自己难道忘记了?”
韩滨沉默片刻,终于道:“我的心很疼……这都是怎么了?大爷爷去了,二叔去了,三叔……三叔如今又变成这个样子?我韩家……到底是怎么了?”
花庆夫人拿起小碗,盛了汤,用勺子舀了一小勺,“都要凉了,听我的话,先喝口汤……韩大人虽然没了知觉,但是却还留下了xìng命。他变成这个样子,是中了毒,等到风头一过,咱们想办法送韩大人
出城,寻找名医医治,未必不能康复……!”
韩滨微微点头,喝了汤,猛地想起什么,起身道:“不好,三叔被救出来,他府里只怕有危险……我得去看看……!”
“你现在不能去!”花庆夫人忙道:“如今满城必定都在找寻你们,你现在过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韩滨摇头道:“父亲未必知道此事是我所为。”
“你父亲的智慧,不是你能够想象的。”花庆夫人幽幽叹道:“他只要稍加查探,就会知道此事与你有关,你……你现在绝不能去!”
“我是他的儿子,就算知道此事是我所为,他还能杀了我?”韩滨身体颤抖,眼圈儿有些发红:“我不能让他继续错下去……我要劝他收手……!”看着花庆夫人,眼中显出柔情:“我能与你在一起这么久,心中十分满足,这也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如果我真的出了
意外,你帮我好好照顾三叔,等到那天小五回来,你将三叔交给小五……我这辈子如果报答不了你的恩情,下辈子一定会报答……!”顿了顿,脸上浮起温柔笑意:“还有小燕子,若是我出了意外,就要靠你一人照顾了……!”对着花庆夫人深深一礼,转身便走。
他尚未走到小门处,花庆夫人已经快步上前来,从后面抱住他,声音颤抖:“我不许你走……你可知道,是你的出现,让我能够继续活下去……你若是出现意外,我绝不会活下去。你答应过,要带着我和小燕子去南洋……你是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食言……!”她滑.nèn的脸颊泪珠儿滚落:“你可知道,我已经经受不起再一次伤痛,我失去的太多太多,再也不能失去你……韩玄道心狠手辣,他很早就
开始计划这一切,绝不会因为你是他儿子就会放弃自己的计划……他若知道是你背着他救走韩大人,一定会杀了你的……!”
韩滨闭上眼睛,但是很快却豁然睁开眼睛,眼中闪着奇怪的眼神,用手松开花庆夫人的手,缓缓转身,问道:“你说他很早就计划一切?计划什么?你……怎知他很早就计划一切?”他双手扶着花庆夫人圆润双肩,急问道:“你到底知道一些什么?”
花庆夫人贝齿咬着红润嘴chún,看着韩滨的眼睛,那晶莹的泪珠儿滑过她的脸颊,闭上双眸,转过身去,jiāo躯颤抖,声音哽咽道:“对不起……很多事情我瞒了你……!”
韩滨快步上前,转到花庆夫人面前,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花庆夫人泪眼婆娑,抬起螓首看了看韩滨,yù言又止,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韩滨心中焦急,可是看到花庆夫人神sè凄苦,心中却又十分难受,从怀中取出手帕,上前温柔地为花庆夫人擦拭眼泪,柔声道:“你心中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我……!”
“我害怕你瞧不起我……!”花庆夫人悲楚道。
韩滨苦笑道:“我敬你爱你,便是天塌下来,我也不会改变心意。无论你经受何样的事情,我都只会怜你惜你,又怎能瞧不起你?你当我是什么样的人?”
花庆夫人咬着红chún,微一沉吟,终于道:“你可知道萧怀玉是怎样死的?”
韩滨一愣,奇道:“萧……萧大将军死了吗?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死?”他却是毫不知晓萧怀玉已经逝去。
其实又何止是他,这天下间知道萧怀玉逝世之人能有几个?便是连大部分
西北军将士,也只觉得萧怀玉是另有所去,根本不会想到萧怀玉已经死在了天涯峰。
韩滨很是意外,但是却很快纳闷道:“你又怎知萧大将军已死?”
“傻子……!”花庆夫人幽幽叹了口气:“萧怀玉如果没有死,萧家怎可能变成今日这个样子?你们韩家又怎能有今日风光?萧怀玉不死,你的父亲又怎可能有今日权势,只
手掌燕国半边天?”
花庆夫人连续数问,韩滨呆了一呆,终于相信,萧怀玉确实已经死去。
即使萧家与韩家关系不睦,但是陡闻萧怀玉已死,就是韩斌也显出几分黯然之sè,但是很快问道:“萧大将军之死,与你……又有何干系?”
花庆夫人幽幽叹道:“他的死,与我有干系,更与你的父亲有关……甚至可以说,萧怀玉之死,乃是你父亲精心策划的一场大yīn谋。这场大yīn谋,不但让萧怀玉身死,而且庆国商钟离,魏国司马擎俱都死于这场yīn谋之下……!”
商钟离、司马擎天这二人的名号,那都是名贯天下,市井俗fù只怕也都有所耳闻,更别说身为堂堂世家子弟的韩滨了。
萧怀玉的死就已经让韩滨感到十分震惊,此时花庆夫人却说脸商钟离和司马擎天俱都死去,更是让韩滨神sè大变,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花庆夫人显然早就料到韩滨会是这般的反应,苦笑道:“你是否不相信我的话?”
韩滨终是缓过神来,在花庆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十分坚决道:“我方才已经说过,如今我唯一相信的人,就只有你……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花庆夫人眼眸子中显出极复杂的表情,微一沉吟,才轻叹道:“你……你就是个傻子,我并不值得你对我这样好……!”
“值不值得,我心里自有一杆秤。”韩滨道:“在我心中,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花庆夫人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凝视着韩滨道:“我以前喜欢过一个人……!”
韩滨颔首道:“爱恨情仇,人之常情,你这样的
女人,若是无人喜欢,那反倒是怪事。”随即自
嘲笑道:“我无才无德,却能伴在你身边,实在是……实在是上天垂怜!”
花庆夫人想了想,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喜欢过谁?”
“难道不是……不是宣徳王爷?”
花庆夫人脸上顿时现出不屑之sè,淡然道:“他无才无能,贪sè奢靡,我虽自庆国远嫁燕国,许配于他,可是心中却从未喜欢过他……!”
韩滨不好说话,只是十分体谅地微微颔首。
“我
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在他死后才出现……!”花庆夫人神情黯然:“本来此事我以为永远都不会向第三个人提及,可是……我却不想瞒你。”
韩滨微皱眉头。
他虽然生xìng散漫,不专心正事,但脑子却十分灵活,花庆夫人此言一出,他立刻就明白其中意思,换句话说,花庆夫人第一个喜欢的人,乃是在宣徳王死后的孀居其间。G@。
第一一零二章 王妃秘史
韩滨微一沉吟,看到花庆夫人脸上那黯然之色,轻声道:“你若……不想提及,我们便不要说。我不想让你不开心,以前那些不快乐的事情,你都……忘记吧!”
花庆夫人眼中显出一丝感激之色,但还是摇头道:“我说过,我不想瞒你。而且有些事情埋在心里,反而永远不能忘记……!”
韩滨伸手握住花庆夫人的手,柔声道:“好,你说,我听!”
花庆夫人微微点头,想了想,终于道:“王爷去世之时,王府非但没有任何积蓄,而且……而且欠下了许多的债务,他去世不过几个月,那些债主便纷纷上门来讨债……!”凄苦一笑,道:“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他生前穷极奢靡,进项又少,入不敷出,名下的那些铺子产业也早就被他挥霍一空……!”
韩滨在京中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一些行情。
在大燕国内,
皇族看似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但所能控制的地方实在不多,地方世家格局,皇族的重要收益,便是各郡税赋中抽取的皇税进入内库。
皇族人丁不旺,但是
燕京城自然不乏一些皇室宗亲,大部分都是腐化不堪,成日里歌舞升平花天酒地,像昌德候曹殷那样能够独当一面的皇室宗亲寥寥可数。
皇室成员每年都能从内库领到一定份额的银子,但是如果仅靠内库发放的供银,皇室宗亲们只怕都要和
西北风去,所以在京城之中,每一位皇室宗亲都会在
幕后经营几处店铺产业,这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宣徳王
当年争夺帝位,亦曾光彩一时,但是最后争位失败,便即
开始堕落腐化,成日里醉生梦死,陷入酒色迷香之中,其产业很快就被挥霍一空,更是借下了大笔的银子用于挥霍,等到身子垮掉一命呜呼,便丢下了大大的烂摊子交给花庆夫人来收拾。
花庆夫人神情悲苦:“王爷离世,债主登门,诺大王府,却再无
一个人来帮我,我只能派人暗地里典当府里的物件……其实能典当的已经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就连我当年随嫁而来的嫁妆,也早就被他……被他挥霍,堂堂王府,却每天要应对各路债主,那时候我连死的心都有了……!”
韩滨亦是黯然。
其实这事儿他倒并非不清楚,他在京中混迹,京里的那些怪事儿他自然有门道知道,当初也是听说过宣徳王死后,有大批债主去往王府要债。
正如花庆夫人所言,落地凤凰不如鸡,宣徳王争帝失败之后,当初依附于他的朝野势力大部分都是一哄而散,仅有一小部分亲信官员还准备随他东山再起。
只可惜这位王爷一败之后,却再无斗志,就此沉迷酒色之中,部下苦谏无效,也就一个个
无奈离去,最后就成了孤家寡人,门庭
冷落鞍马稀。
这样一位王爷,非但朝堂官员们瞧不起,那些债主手头有了借据,却也不害怕他的王爷身份,而且他既然死去,只留下一个寡居王妃,债主们各有势力,自然更不会有所顾虑,纷纷上门要债。
这事儿曾经亦曾在京里传的沸沸扬扬,更是成为京中纨绔子弟喝酒逗趣时的笑谈,笑谈之中充斥着淫.秽之语,直接涉及到花庆夫人的身上,而那时候韩滨并不认识花庆夫人,亦曾
嘲笑过几回,此时想到,韩滨心中却是一阵酸痛,心知那个时候花庆夫人必定受了常人难以忍受的苦楚。
便是普通百姓被债主上门逼债,那也是极其
尴尬屈辱之事,更何况堂堂的庆国公主大燕王妃。
想到这样一位高贵的妇人面临一群债主的咄咄逼人,韩滨紧握花庆夫人小手,脸上尽是怜爱之色。
“该当的也都当了,欠下的巨额债款根本堵不住。”花庆夫人道:“正当我无可奈何之时,
突然有人送来一笔银子,那笔银子不但可以偿还债款,而且还绰绰有余……那银子送来之后,我向
那人追问究竟是谁送来,他却并没有明说,只说是从
宫中送出来,以解我燃眉之急。那银子来历不清不楚,我一开始并不想用,可是……可是那些债主逼迫太凶,我万般无奈,只能先将那笔银子用来填补窟窿……!”
韩滨皱眉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样一笔庞大数目的银子毫无
道理就算过来,对方只怕是另有所图了!”
他倒是吃一堑长一智,当初
金钱坊给他分了花红,让他洋洋得意,最后才知道是另有图谋,也幸好当时韩漠帮自己解决了那摊子烂事,否则还真是掉进了金钱坊的陷阱。
也正是经过那次事情,韩滨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天下绝对没有免费的午餐,看似是巨大的馅饼,往往在馅饼的下面就蕴藏着一个巨大的深坑。
此时听花庆夫人说起有人无缘无故送来一大批银子,立刻就感觉到其中事非寻常。
花庆夫人听他这样一说,娇躯一震,随即苦笑道:“只是那时候我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多想……知道几个月之后,突然有一天有人登门,我才知道那笔银子的来历!”
“是谁?”韩滨急忙问道,他此时还真是想知道究竟是谁会拿出那样一大笔银子
帮助花庆夫人渡过难关。
花庆夫人咬着红唇,微一犹豫,终是花容惨淡道:“是太子!”
……
“太子?”韩滨闻言,吃了一惊。
花庆夫人螓首微点:“不错,
那日他登门过后,他才亲口承认,那笔银子是他派人送来,就是看到那些债主成日里骚扰王府,实在看不下去,这才出手相助……!”
韩滨眉头紧锁,沉吟片刻,终于问道:“你……你喜欢的
那个人……是他?”
花庆夫人眼中神色复杂,并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从那以后,王府的吃喝用度都由他出银子负责,为了维持王府的体面,他暗中送来了不少银子。我最困苦的时候,是他帮着我度过,而且……而且他时常将心里的苦楚向我诉说……!”说到此处,看到韩滨的脸色有些苍白,心知这事儿说出来对韩滨的内心颇有些打击,她不忍多说,只是道:“或许是出于感激,又或许是因为他心中许多的无奈与我一般,我渐渐对他生了好感……此后他更是将手底下的金钱坊交到我的手中,让我在暗中打理,其中收益划出一部分直接用于王府的开支,我本不愿意,但是……但是他却恳请我能帮忙,他对我有恩,我最后也不好拒绝,只能依从……!”
韩滨此时才明白,那被一场大
火烧得干干净净的金钱坊真正的幕后人却是燕太子,而花庆夫人却是因为太子的原因才成为了金钱坊的幕后人之一。
当初他在金钱坊惊艳看到花庆夫人,自此一颗心就被花庆夫人牢牢系住,也一直以为金钱坊是宣徳王遗留下来的产业,实在想不到真正的东家乃是燕太子。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觉得我自甘轻贱?”花庆夫人惨然笑道:“按照族谱来说,太子本该叫我叔母,他是我的侄子,可是……我却不知不觉喜欢上了自己的侄子……!”她那俏脸上已经有些苍白,显然这些事情如今提起来,她的内心还是十分的伤痛。
她不想对韩滨有所隐瞒,哪怕是如此有违人伦的畸恋,她还是将之向韩滨坦白。
其实每朝每代,不但皇室之内,便是达官贵人普通乡绅也免不了那些肮脏的有违伦常之事,无非都是掩盖在华彩光鲜之下而已。
韩滨却是没有丝毫轻贱之色,依然紧握着花庆夫人的手,柔声道:“我们都是有血有肉之人,在那种时候,他出来帮你,你对他……对他生出感情,也并非难以理解之事……!”顿了顿,皱眉道:“只不过据我所知,他自从去了西北之后,便下落不明,突然失踪,直到今日也没有他丝毫
消息,他……!”他本想说“凶多吉少”,但是却没有说出口来。
花庆夫人幽幽叹道:“一开始我只以为他是真心助我,他开始待我极好,我本以为他一切都是真心,可是……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正如你所说,他费尽
心思接近于我,乃是……乃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韩滨紧张起来:“他是否伤害了你?”
韩滨时时刻刻由内心透漏出来的关切之意,却是让花庆夫
人心中十分感动,本来娇躯一直在微微发抖,此时却终于缓和不少,“他接近我,真正的目的便是要利用我。”顿了顿,才轻声道:“我一开始不知
真相,帮他打理金钱坊,但是很快就知道,金钱坊不但是他用来敛财之处,而且还是他用来搜取把柄控制官员的巢穴,许多官员在那里丑态毕露,留下了许多的把柄,都被他攥在手中……他利用金钱坊,不但挣了许多黑心银子,而且还控制了许多的官员……我那时候……那时候一心念着他对我好,就算知道所作所为十分肮脏,却还是无怨无悔帮他去打理……!”
第一一零三章 阴谋背后,另有阴谋!
密室的灯火十分昏暗,
花庆夫人的神色也是十分的黯淡,她瞧着韩滨的眼睛,继续道:“一
开始我也只以为他是想在朝中发展势力,奠定他日登基大宝的根基,但是……但是没过多久,他却告诉我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他自称他的母亲是被萧贵妃所害,而他为了报母亲之仇,苦练武技,找寻了速成的邪功,一经修炼,却走火入魔,伤了五脏六腑,其命已不长远。”花庆夫人缓缓道:“而他在离世之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报得杀母之仇,除掉萧氏一族!”
韩滨听到此处,明白了一些什么,问道:“难道……难道萧大将军的死与太子有关?”顿了顿,不解道:“可
是你刚才又说萧大将军之死,是我父亲一手布下的
阴谋……我是越听越糊涂了!”
“你听我慢慢说来。”花庆夫人说道:“太子要除掉萧氏一族最大的障碍,自然就是萧怀玉,可是凭他的
实力,根本不可能杀死萧怀玉……萧怀玉乃天下名将,武技出神入化,
手掌十万雄兵,
这天下间几乎无人能够杀得了他!”
韩滨微微点头:“不错,想要杀死萧大将军,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所以太子必须要找一个
合作的伙伴,联手除掉萧怀玉。”花庆夫人道:“而他接近我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找寻那位合作伙伴!”
“是谁?”韩滨皱眉道:“他利用你,能找到谁?”忽地明白什么,吃惊道:“他该不会暗地里与你们庆国人联络吧?”
花庆夫人微微点头,幽幽叹道:“正是如此。他为了杀死萧怀玉,便想通过我与庆国搭上线,因为他明白,如果普天下还能有人可能杀死萧怀玉,就只有两个人了!”
“是……商钟离?”韩滨脸上显出震惊之色。
他自然非愚笨之人,萧怀玉天下名将,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杀死他,那就只能是名将,而纵观天下名将,有能力与萧怀玉一较长短的,只能是商钟离和司马擎天。
花庆夫人道:“不错,一位是
圣将商钟离,另一位就是魏国的司马擎天。他想通过我与庆国联络上,联手除掉萧怀玉!”
“那……你答应他了?”
花庆夫人惨然道:“那时候我已经鬼迷心窍,无论他说什么,我……我都替他去做……,我……我是否是一个十分下贱的
女人?”
“不许你胡说!”韩滨立刻道:“
这是重情重义,我不许你再自损自己……!”
花庆夫人闻言,终是显出一丝笑容,沉吟了一下,才继续道:“其实我府里在许多年前就有庆国派来的奸细,将燕国的
消息一直往庆国那边输送。太子逼着我要和庆国取得联系,我……我最终拗不过他,帮他与庆国接上了头,而庆国那边也迅速做出了反应,乐意与他合作……!”说到这里,苦笑道:“太子主动去找庆国人联手,庆国人怎可能不乐意,太子固然想杀萧怀玉,而庆国人便更想取萧怀玉的性命了……!”
韩滨握拳道:“他是燕国的太子,却
出卖我整个大燕,与庆国人合谋杀害萧大将军,这……这真是自私无比!”问道:“他可是与商钟离联络上?”
“不是商钟离,是庆国的皇后……如今的庆国太后!”花庆夫人平静道:“这些年,庆国最大一党便是后党,朝政几乎都有后党把持,便是这边的奸细,也是后党的人,所以……他一开始是准备与商钟离取得联系,但是最后却是与庆后联手在一起……!”
“萧大将军被杀,难道是他们联手所致?”韩滨皱眉道:“可是商钟离与司马擎天又如何卷入其中?”
“萧怀玉并非普通人,想要杀死他,谈何容易。”花庆夫人叹道:“他们互相往来商议,
谋划了一年多,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萧大将军手掌十万雄兵,就算商钟离武功再高,也不可能有机会杀死萧大将军!”韩滨显然对萧怀玉也是有几分敬畏。
“正是如此!”花庆夫人颔首道:“所以他们清楚,要想取萧怀玉的性命,首先便要将萧怀玉引诱出军营,让萧怀玉孤身一人,如此一来,才可能有机会下手。”顿了顿,道:“但是萧怀玉乃
西北大将军,智慧过人,他自然清楚自己实非一人之身,而是担负着一国的兴衰,所以就算他武道修为达到巅峰境界,却也不会轻易涉险,更不可能轻易孤身……所以想要找到机会,实在是十分困难!”
“你既说萧大将军已死,那定然是他们找到了机会。”韩滨道:“那是如何找到机会的?”
花庆夫人道:“其实具体如何,是太子与庆后两人谋划,中间许多事情我并不清楚。不过去年太子
突然要北巡,我便知道事情有异常,我找到机会,趁他有
一夜酒醉之时,翻看了他的书信,这才知道,他是要以自己作为
诱饵,引诱萧怀玉上钩!”
“自己作饵?”韩滨不解。
“按照书信中布下的计划,太子前往西北,会故意失踪,秘密前往庆军大营与商钟离会合,尔后假装被商钟离擒住,前往天涯峰,以书信通知萧怀玉……他们知道萧怀玉为人忠义,如果知道太子被擒,必定会前去营救,而他们就布下
圈套等着萧怀玉上钩……!”
韩滨想了想,道:“这天涯峰我好像听说过,据说那是天下
第一高峰,无路可登,险峻无比,普通人望而生怯,便是一般的武者,据说也不可能登得上天涯峰。我还听人说,能够登上天涯峰,就必定是武道修为达到巅峰之人……!”
花庆夫人微微颔首道:“你说的不错,天涯峰只有武道巅峰
强者才能到达峰顶,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将将萧怀玉置于孤身一人之境,也只有如此,他们才能得到杀死萧怀玉的机会!”
韩滨沉吟片刻,才道:“如此说来,是太子与庆后谋划好,而庆后在那边又与商钟离秘密商议,这才布下此局……只不过我也曾听说一些消息,庆国的后党与商钟离所代表的庆**方水火不容,庆后与商钟离的关系也极为恶劣,他们……也能联手在一起?”
“他二人虽然在庆国交恶,但是能够有机会杀死萧怀玉,他们自然会联手在一起。”花庆夫人叹道:“即使商钟离明知庆后是在利用他冒险一拼,但是他却还是答应了。庆国能支撑到今日,与商钟离休戚相关,如果没有商钟离,庆国……庆国只怕早就不存在了。商钟离年岁大了,他一生征战,据说年轻的时候经受过几次重伤,都是大难不死,年岁大了之后,当初的老伤很有可能开始发作……不管如何,他都会担心在自己死后庆国将如何生存下去。西有司马擎天,南有萧怀玉……如果这两个人不死,等到商钟离死后,这两人无论谁出手,庆国都不会有人能够抵挡得住,所以这二人不死,商钟离也不会死的心安……!”
“可是就算他杀死萧大将军,留有司马擎天,庆国不照样要遭受西魏的威胁?”韩滨虽然不笨,但是论及政治问题,也就开始迷糊起来。
“傻子,你怎不想想,如果萧大将军被杀,你们燕国也将陷入
危机中,如此一来,你们势必要与庆国联手,这样才有可能抵挡得住司马擎天的
进攻。”花庆夫人叹道:“萧怀玉若不死,庆国不是被西魏所灭,就是要被你们东燕所灭,可是一旦萧怀玉被杀,即使司马擎天还活着,那么燕国必将与庆国联手御魏,所以只要能杀死萧怀玉,对庆国只会有大益处,而无一丝伤害。商钟离明白此点,他又怎可能不孤注一掷试一试……!”眼眸子一转,道:“而且……他们既然布下圈套,自然有极高的把握,就算商钟离不能胜,他们还有最后的杀手……!”
“我明白了,你是说太子!”韩滨这次倒是明白过来:“萧大将军就算战胜商钟离,最后也定然是两败俱伤,而萧大将军绝不会提防太子,太子就有机会突下杀手……!”说到这里,韩滨显出冷峻之色:“他们的
手段还真是阴狠……!”
“我先前知道的也就是这些了。”花庆夫人苦笑道:“我自知太子前往西北
事关重大,所以也派了人在那边打探消息,后来京中苏家叛乱,我就猜知这定然是太子的计划,他前往西北,很有可能在杀死萧怀玉之后,趁机夺了兵权,尔后与苏家联手大开杀戒,一举铲除各大世家的势力……但是后来却是你的
兄弟韩漠领兵回京,而且率领的却是西北军,我就感觉
西北事有
变故……!”
“你是说,小五参与到计划之中?”韩滨皱眉道。
“他未必参与进去,但是一定识破了其中的计划,否则西北军权不可能落在他的手中。”花庆夫人道:“而且从那之后,萧怀玉、商钟离和太子全都没了消息,那定然是凶多吉少了。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司马擎天也卷入了其中,但是后来听闻前方的消息,在南阳平原大战之时,魏军的指挥者却是薛破夜,司马擎天没了踪迹……!”凝视着韩滨的眼睛道:“你要知道,司马擎天乃是天下名将,韩漠虽然年少英杰,但是如果司马擎天没有死,他未必能够夺回南阳关,更不可能将魏军击溃……!”
韩滨道:“司马擎天又是如何卷进去的?”
花庆夫人摇头道:“我不知道,在太子的计划之中,我从没有发现计划之中会有司马擎天出现……这也是一直以来我想不通的地方。直到几个月前,忽然出现了一件事情,我才忽然明白过来,先前所发生的一切,竟然都是……!”说到这里,花庆夫人俏脸微微泛白,美丽的眼眸子盯着韩滨:“竟然都是你的父亲所布下的大局!”
第一一零四章 局后有局
第九卷男儿颂]第一一零四章
局后有局——
韩滨心中最关心的便是这个问题了,急忙问道:“萧……萧大将军之死与父亲究竟有何干系?你说几个月前发生一件事儿,究竟……究竟是什么事情?”
huā庆夫人道:“我府里有庆国派来的jiān细,早先我也告诉过你,他一直与庆国那边保持着联络。
当年我初嫁过来,本就担有向庆国传送情报之责,随嫁过来的奴仆之中有不少探子……其中更有秘密与外联络之人,其实我并无那等闲心参与这些事儿,只是作为那些探子的掩护,让他们在王府之中栖身,其他的事儿,由他们自己去折腾……!”见韩滨还是一脸茫然,继续道:“外人不知,但是我却可告诉你,我这王府,本就是庆国在燕国最大的情报密.处,我府里如今的总管,实际上就是庆国在
燕京城的密探总管,京城的庆国探子,都是由他控制,而在这边搜取的情报,也都是由他秘密向外传送……!”
“可是这些与我父亲有何干系?”韩滨奇道。
“我虽然并不过问他们的事情,但是……对他的行踪却是十分的戒备,所以暗地里也派人盯着他的踪迹。”huā庆夫人蹙眉道:“几个月前,我密派探子过来报我,那位密探总管最近一段时间经常暗地里去往户部尚书府……而且每次前往,都是jīng心乔装打扮,似乎担心别人认出来……!”
“你是说……你府里的那位总管经常去我户部尚书府?”韩滨吃惊道。
huā庆夫人道:“虽然他负责
燕京城的情报,但是以他的身份,却极少亲自参与搜罗情报工作,更不会轻易现身去与任何人接触。但是……他却亲自数次前往户部尚书府,而且都是选在夜深人静之时,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韩滨目光闪绰,若有所思,片刻之后才道:“你的意思是说……父亲与你们庆国也有联系?”
huā庆夫人轻叹道:“我本不想参与此事,但是……但是我却一直想知道……想知道他是否已经死了……!”说到这里,看了韩滨一眼,神s-很有些不自然。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太子,毕竟有一段旧情,太子
突然消失的杳无音讯,她自然还是想知道太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下场。
只是此时说到太子,她自然还是很在乎韩滨的心情。
瞧见韩滨脸上并无异s-,huā庆夫人才微微松了些心,继续道:“我知道此事之后,便即找来那位总管,询问了此事。虽然我一直以来很少过问他们的事情,但是……我终究还是他们的主子,在我bī问之下,他虽然并没有完全jiāo代,但还是告诉了我一些
消息。”凝视韩滨眼睛道:“按照总管的jiāo代,其实在太子与庆后联手之前,你的父亲……也就是大燕国的户部尚书,早就在暗中与庆后有过联络……!”
“怎么可能?”韩滨大惊失s-,霍然起身:“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huā庆夫人叹道:“我说这些,只是不想瞒你。你对我一片真情,我也只能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你信是不信,并不重要!”
韩滨颓然坐下去,瞳孔收缩,无力道:“如此说来,父亲……父亲早就暗中通敌?这……这可是大罪……!”
“你父亲之心智,实非常人可比。”huā庆夫人道:“他在太子之前就与庆后暗中勾结,那么太子的计划,他很有可能在事先早就知道……我想了许久,甚至觉得,太子主动找寻庆后联手,只怕正中他们的下怀……太子自以为一切都是他与庆后一手策划,但是……恐怕事实并非如他所想。”
韩滨的此时明白其中的缘由,脸s-也显得很是惨白。
“太子所布之局,不过是局中之局。”huā庆夫人身体微微轻颤:“他被庆后和韩玄道所利用,真正布下这场大局之人,恐怕
是你的父亲和庆后……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情,太子的计划之中本没有司马擎天在内,可是根据后来的形势来看,司马擎天十有**被卷进计划之中,甚至也已经凶多吉少……我思来想去,现在终于明白,太子和庆后所谋的计划之中没有司马擎天,但是令尊与庆后的计划之中,却将司马擎天也卷了进去……!”
……
……
魏国京都城。
韩漠单枪匹马废了韩沧,在旦夕之间便将
西北军权重新掌握在手中,这固然是因为他在西北军中根基颇深,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韩沧根本提防不到韩漠会突然回来,被韩漠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韩漠夺回军权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以
风雷之势将韩沧的党羽尽数控制起来,他知道这帮人若是不能控制,定会生变。
韩沧前来西北,本就是事先有过周密计划,在他率领的援军之中,自然
安排了他不少的
心腹党羽。这些心腹党羽是韩沧准备用来渗透西北军的心腹力量,只可惜他的雄心壮志还没有展开,还来不及对西北军进行清洗控制,所有的一切都被韩漠扼杀在萌芽之中。
韩漠借着杀伐之威,连续发下了军令,声称韩沧意图谋反作lu-n,其心腹党羽自然是毫不留情地予以逮捕,这个时候韩漠可不管谁才是真正的韩沧心腹,只要此前和韩沧走得近的,统统予以逮捕,特别是那些掌有军权的武将,无论官职高低,一网打尽。
到了这个份上,韩漠可就是存了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
心思,他已经不允许西北军中还有韩玄道父子的势力存在。
若真想去调查一些事情,以韩漠现在的
实力,却也并不困难,连续数日,韩漠在后铁奎在前,将西北军中残留的韩玄道父子力量一个一个挖掘出来,然后都已谋反罪名打入了大牢之中。
当仁则仁,当狠则狠,韩漠自知已是非常时期,在燕国国内必将出现一场大动d-ng之前,西北军这边的稳定就显得十分重要。
西北军要想得到真正的稳定,自己便需痛下杀手,将西北军中的
隐患尽可能地消除,好在铁奎等一干将领倒是忠诚无比,而且西北军中的大部分将领一来敬畏于韩漠的威望,二来也是因为韩漠凶狠的
手段给了众将士极大的震慑,这场发生在魏都城的清洗以一种最快速的效率在进行着。
除了示之以威大肆清洗,韩漠自然也懂得恩威并用的
道理,就在魏都之中提拔了一大批战功卓越者,无论出身贵贱,但凡在这场战争中立下战功的,韩漠按照功劳的大小,一一予以擢升,填补那些遭清洗将领的空缺。
虽然西北大将军确实有权力对西北军的将领予以任免,但是如此大动干戈,而且直接以谋反的罪名大肆清洗将领,这还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西北军中因为此番清洗,也确实等若惊起了一次动d-ng,甚至让一些武将有惊弓之鸟之心,想要奋起搏一搏。
只可惜在这次进行大清洗之前,韩漠就与西北军中的嫡系武将做好了周密的安排,第一时间便对全军传下了命令,想要调动三百人以上的兵力,没有大将军的手令,那是谁也不能调动。
韩漠知道,想要在短时间内将西北军各派系全部打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在这种时候,也确实是用人之时,燕军经不起太大的损耗,所以除了一些必须予以清除的将领,大部分的将领还是得到了韩漠的重用。
内紧外松,虽然韩漠对西北军内部进行连续数日的整顿,昼夜不歇,但是对魏国的政策却并没有改变,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韩玄龄在世时定下的规矩去办,韩玄龄的约法三章任用魏吏依然有效,甚至于在清洗西北军内部敌对势力之外,韩漠还chōu出了时间
邀请魏都的官员豪族代表,把酒畅谈,示之以恩。
经过连续数日的整顿,燕军内部的紧张局势也渐渐缓和下来,而韩漠趁lu-n提拔起来的大批将领也已经分布在燕军各营。
燕军的变动,其消息也迅速向外传去,庆国的
上京城,燕国的燕京城也都
开始得到了韩漠重掌西北军的消息。
远在上京城
庆宫之内的庆后听说这道消息,美y-n的脸上竟然显出愉快的笑容。
而这个时候,这位庆国第一权后正在与他的心腹臣子们商议进兵安西郡的军务。
庆国东北部依然纷lu-n不堪,占有天时地利的平蛮军与尚未站稳脚跟的
北蛮人在东北三郡大地上打着游击战,让北蛮人不堪其扰,却又找不到平蛮军的主力,消耗巨大,一时间却也无力再往庆国西部继续sāo扰。而平蛮军的几次胜利,让庆国东北部的百姓们愈加支持平蛮军,那里的庆国百姓为了不遭受北蛮人的通知,大批的青壮纷纷加入了平蛮军,让平蛮军的实力愈加壮大。
如果只是正面jiāo锋,平蛮军只怕早就被凶悍强大的北蛮铁骑所剿平,但是平蛮军却采取了化整为零的战法,分成一股股兵力,除非找到绝佳机会才会集结在一起给予北蛮军重重一击,否则就会依靠对东北三郡地形的熟悉,与北蛮人打着游击战,让虽然勇武却并不智慧的北蛮人无力可发。
平蛮军的sāo扰,也让庆国东北
军团残部有足够的时间得到休整,更有时间建立新的防线。
庆国虽然失去了东北三郡,但是因为北蛮军的存在,却也没有让北蛮人真正占领,东北也就陷入h-nlu-n胶着状态。
北蛮军无法继续西进,也让庆后有jīng力腾出手来对魏国战略进行考虑。
魏国是以庆国
人事先没有想到的方式陨落,这也导致庆国在魏国战略处于燕国人的下风,而庆后事先的许多战略计划就得不到实施。
庆后战略中的设想是要先占据魏国北部,最重要的就是安西郡,所以在她的设想中,在京都保卫战进行之时,袁慕的西北军团必须全力
进攻,在京都城陷落之前一路西进,最后拿下安西郡。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
朱小言的行动,如果不是因为汪敬卫的变节导致京都城比预想中要提前许多陷落,庆后的战略目标或许能够得以实现。
袁慕的兵团刚刚拿下山北郡,正待稍作休整等待后勤补充充足继续西进之时,京都城却陡然陷落,而且疲惫不看的林诚飞军团被迫北上与袁慕会合,让本就缺乏粮草的袁慕兵团只能拔出许多粮草用于接济更加不堪的林诚飞军团,由此也导致了庆军西进计划的一再延误。
而韩玄龄在拿下京都城后,却迅速孔非率军前往黑林沼拦截,挡住了庆军西进之路,这就让庆军更是雪上加霜了。
庆后十分清楚如果以这种格局僵持下去,对庆国将十分不利,而庆国在接下来的双雄
对决中要取得上风,其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必须拿下安西郡,拥有充足的军事资源。
也正因如此,她听到前方传来的战报之后,便即着手准备西进计划,那是铁了心也要拿下安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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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五章 上京喜,燕京怒!
庆后要拿下安西郡,但是因为孔非兵团的阻拦,又加上魏都城近十万燕军,经过休整补充,战斗力强悍,这让她必须要小心制定战略计划才成。
而且庆后十分明白一个道理,如果庆军真的
开始西进,那么就等若是对燕国宣战,刚刚经过对魏战争的盟军也就化友为敌,一场新的全面战争在所难免。
庆国相比燕国虽然国土面积大出一倍,其物产资源比燕国也更为丰富,但是当前的战力,庆军显然不如燕军,而且庆国的物资储备也是赶不上燕国。
轻易开战,自然是要冒着极大的危险。
但是如果被燕国人在安西郡稳住阵脚,甚至开始利用安西郡的军事资源,那么对庆国将是巨大的威胁,所以便是冒着全面开战的危险,庆后也是下定决心要夺得安西郡。
只不过庆后形势素来不会轻举妄动,如今她
手掌庆国大全,庆国的利益也就等于是她的利益,关乎庆国根本利益的
军国大事,她倒不敢草率,一面命令前线的袁慕与林诚飞两支
军团进行休整和重新整编,派出数名后党高官前去监督,另一方面则是连续召集
心腹大臣商议对策。
虽说庆国官员之中多是腐化不堪之辈,但庆后却还是提拔了不少才干出众的官员,这些人在危难时刻,倒也能够出
谋划策。
要与燕国发动战争,首先要解决的,自然就是粮草物资方面的问题,如果后勤不能准备充足,这场仗根本不能开战。
只有先解决了后勤,才能进行军事部署。
而庆后这些心腹官员所探讨的,便是如何解决后勤方面的问题。
钱、粮、运输、人力、武器、铠甲……这些都涵盖在后勤之内,真要与燕国开战,这些都必须要准备充分,但是如今以庆国的
实力,想要准备大量的后勤物资,定是十分困难的事情。
庆国朝廷多年来横征暴敛,朝廷从上到下的官员固然贪墨成风,搜刮民脂民膏,便是军方三大军团每年所需要的军费也是天文数字,这些银子都要从百姓的身上挤出来,除了人为盘剥,这些年庆国也是连遇天灾,百姓已经是怨声载道,国内也时起民变。
为了应对魏国的东犯,庆国朝廷已经大肆征收赋税,进行军备,已经让百姓们遭受了沉重的压力,如今若是为了与东燕开战继续向百姓加征赋税,已是处于水深火热的庆国百姓必然是雪上加霜,到时候没有活路可走的百姓必然铤而走险,民变会迅速蔓延。
庆后在几名头脑十分清醒的官员分析下,却也明白如果连续加收赋税,那么自己屁股下还没坐稳的这座江山只怕很快就会陷入巨大的动荡之中,那当然不是庆后想看到的局面。
她更为担心的,却是燕国休整站稳之后,会率先对庆国发起攻击,而且这种可能性时刻存在着,占据京都城的燕军随时都有可能会军北上,甚至于镇守燕国北部边疆的留守
西北军也会北
进攻打,而庆
后手中却没有足够的后勤物资给予前线将士予以保证,如果一支军队失去后方的支援,失败的结果那也就是显而易见了。
正当这位庆国权后与她的大臣们商议如何争取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后勤问题之时,韩漠重夺燕军军权的
消息传了过来,这让庆后欣喜万分。
韩漠是从韩沧的手中夺权,这已经表明韩家内部开始出现严重的分裂。
庆后对燕国当前的形势却是十分了解,韩氏一族已经掌握了燕国的军政之权,如果这个家族团结一致,那是令人感到恐惧的事情,可是如今掌握政权的韩玄道和掌握军权的韩漠出现了严重的分裂,这就预示着燕国内部即将出现一场极大的风暴。
庆后能够感觉到这场风暴给燕国必将带去巨大的震荡,而且这次震荡过后,燕国的国力必将出现严重的削弱,陷入动荡中的燕国必将无力对庆国用兵,甚至于燕军的士气将遭受极其沉重的打击,这对庆国来说将士天大的好消息,庆国不但有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而且在燕国国内动荡士气不振的情况下,大有机会击破燕军多的安西郡。
虽说因为后勤的原因不能对燕国进行全面的战争,但是同样在燕国无力对庆国发动全面战争之际,夺下安西郡对庆国的战略实施将起到至关重大的作用。
两国终有一战,在燕国动荡恢复之前,庆国便要趁着燕国动乱之际尽可能地进行大规模的战略准备,换句话说,庆国当前在与燕国的实力对比中处于下风,但是因为燕国风暴将至,却很有可能就此扭转这样的形势。
庆后正是看到这一点,心中自然是欢喜无比。
……
庆后欢喜,但是
燕京城的韩玄道得知韩漠夺得西北军权之后,充满了无比的震惊,若不是确信消息来源肯定不会有错,韩玄道一定会认为
这是荒谬之言。
他虽然
心思慎密,而且对韩漠一直十分的提防,但是最后还是没有想到韩漠竟然比他想象中的更为狡猾,在毫无风声的情况下,这个狡如狐狸般的年轻人却是悄无声息地到了魏国京都城,更是在旦夕之间便夺回了军权。
韩玄道震惊之余,却又对韩沧的无能感到愤怒。
他固然想不到韩漠会偷偷摸摸去了魏都城,更想不到自己寄以厚望的儿子竟然是如此的
不堪一击,在韩漠的面前竟然没有经住一个回合就被夺走了兵权。
夺得西北兵权,这是韩玄道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这一环节关系到他整个计划的成败,当韩沧成为西北大将军的一刹那,韩玄道的心本来是松了几分,他多年苦心积虑布下的局,他这么多年的忍耐,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节。
可是韩漠夺权,却让他在愤怒之余意识到了问题的极大严重性,自古以来,军政二权虽然都极为重要,但是真要比拼最后的实力,军权的恐怖性会更大。
他本以为燕国的军政二权都已经掌握在手中,若是那样,他自然可以权倾大燕,无可匹敌,但是如今的形势却让他只有政权而无军权,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变的十分严重。
韩玄道虽然知道韩沧已经败在韩漠的手中,但是与大多数人一样,他并不知道韩沧已经被韩漠废去了四肢成了残废,仅以为韩沧不过是被韩漠软禁起来而已。
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韩玄道短暂的震惊过后,立刻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官员作为钦差,挑选了一批日行
千里的一流良驹,带着韩玄道精心而作的伪诏昼夜兼晨赶往魏都城。
他虽然知道这一行人未必能够起到作用,但是当前的情况下,他却只能将自己所想到的招式一招一招地亮出来。
……
韩漠连续数日处理军务,等到稍微稳定一些之后,他已经是疲惫不堪。
京都城自有
安排韩漠歇息之地,为了
保护韩漠的安全,韩漠居所四周,由韩必图等三名
风骑队长亲自率领着风骑勇士时刻守护。
残秋凋零,花径生寒。
秋夜里的微风已是带着数分寒意,韩漠手中端着酒杯,靠坐在铺着毛皮的软绵绵大椅子上,感受着艳
雪姬纤纤玉指在他的太阳穴上轻轻推拿。
他从
东海秘密来到魏都城,昼夜兼程,几乎一直在马上,来到魏都,夺权立威,大肆清除西北军中的异己分子,劳力伤神,虽然他体质奇佳精力旺盛,但是经过这连续的折腾,却也是精力匮乏,疲惫不堪。
终于有时间停下来歇息,艳雪姬这妖狐般的女子便适时出现,深夜潜入到他身边,见到韩漠疲惫摸样,这位“
夜花”的花后却是亲自动手为韩漠按摩起来。
艳雪姬武技高深,这按摩穴道的手法却也是十分厉害,在韩漠的颈脖和太阳穴上按摩过后,韩漠却感觉全身上下轻松了许多,叹道:“雪姬,看来你还有许多的本事我并不知道……早知道你有这样的好
手艺,早就应该让你好好这样服侍了……!”
艳雪姬吃吃笑道:“你还真当自己是老爷了吗?
这天下间,能让我这般服侍的男人可只有你一人……只不过就连
是你,也无法使唤的动我,我若是不愿意,你也没这般的福气。只不过是瞧见你疲惫的样子,姑奶奶心生怜悯,这才让你享受一番罢了……!”
若是往日遇到艳雪姬,少不得说些香艳**话儿,但是这一阵子韩漠的情绪一直十分的低迷,也没有那**逗趣的心思,听艳雪姬这般说,一直低沉的心却也舒缓不少,脑袋靠在艳雪姬丰满的胸口,感受着那处惊人的弹性丰润,闭着眼睛享受艳雪姬手指的推拿,轻声问道:“
那日你说有事情要告诉我,又是何等大事?”
艳雪姬道:“
云沧澜已从你军中离开,此时你可知晓?”
韩漠点头道:“知道。我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曾见他,据说他是
突然失踪……是了,难道你知道他的下落不成?”
“他去了庆国东北。”艳雪姬道:“庆国平蛮军你自然听说过?”
“是!”韩漠道:“听说平蛮军如今在正与
北蛮人打得热火朝天……怎么,你该不会告诉我,云沧澜去投奔平蛮军了吧?”
“他如今可是平蛮军的副帅!”艳雪姬俏脸上悠然一笑,千娇百媚——
PS:在考虑是不是要将《
二十四式》的最后一式用上考虑中
第一一零六章 贴身护卫
“平蛮军副帅?”韩漠皱眉道:“云沧澜不是被庆国朝廷打成了谋反逆贼吗?这平蛮军难不成还敢收留云沧澜?”
“朝廷都已经将平蛮军打成了乱党,平蛮军收留云沧澜,又有何不敢?”艳
雪姬玉指轻柔,很有技巧地在韩漠的头部个各个穴位游走推拿:“如今的平蛮军早已经不服朝廷的管束,正与
北蛮人争夺东北三郡之地……北庆朝廷的精力如今在魏国这边,也顾不得东北那边的战况……而且这种时候,他们也恰好利用平蛮军拖住北蛮人。”
韩漠若有所思,沉吟片刻才道:“云沧澜是个人才,有他助阵,平蛮军
实力大增,北蛮人只怕过的很不舒服。”
“那你可知北蛮军的主帅是谁?”
“是谁?”
“北庆的那位大皇子……
墨十二郎!”艳雪姬幽幽道:“这些年来,他其实一直在庆国东北部发展势力,那里有他不少根基,北蛮人入侵,王延平
军团被击退,他恰好找到机会伺机而起……那平蛮军便是他举旗而起……!”
“是他?”韩漠颇有些吃惊,想了一想,终于道:“当初他要找我
合作,共谋对付庆后。那时候他自称随时可以拉起两万人的队伍,如今看来,这两万人的队伍,便是起自东北了……!”随即淡淡笑道:“如此看来,庆国东北那边,无论是平蛮军胜还是北蛮人胜,对庆后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如今庆国北部混乱得很,据我所知,庆国各郡的百姓都是怨声载道,对北庆朝廷十分不满,如果庆后处理不当,这北蛮军的势力以后可不仅仅局限在东北部,庆国各郡只怕都会有平蛮军的势力出现……!”
艳雪姬轻叹道:“那你日后是否还会对庆用兵?”
韩漠想了一想,才反问道:“如果
是你,是愿意看到中原分裂,两国长期僵持对立互拼国力,导致国衰民苦,还是愿意看到天下重合,百姓安居乐业?”
“这等
军国大事,我并不懂!”艳雪姬摇头道:“只不过大战若起,天下黎民必将苦不堪言,亦必将多出无数的孤儿寡母……!”
“长痛不如短痛。”韩漠平静道:“只不过目前我还没有
心思考虑到那些事情……我准备返回
燕京城,先解决我自己的事情!”
艳雪姬道:“救出你的家人?”
“我夺回兵权之事,只怕已经传到了
燕京城。”韩漠缓缓道:“他对我一直有防备之心,在我远去
南洋之时,便已经将我的爷爷带去了京城。如今我的家人十有**都被他软禁在手中……!”说到这里,他的嘴角泛起冷酷的笑意:“他在等我……他在等我回去!”
“燕京城如今尽在韩玄道的掌控之中,他既然要以你的家人要挟你,必会将他们严密掌控在手中,严加防范!”艳雪姬停住了手,双手搭在他的肩头:“你准备如何救援?你担任过
西花厅的厅长,他一定会对你暗中救援加以防范……韩玄道能有今天的地位,必是狡猾无比,我担心暗处着手根本不可能成功……若是真的激怒了他,你的家人……反而会有危险!”
韩漠冷淡一笑,道:“我从南洋回来之后,径直往魏都而来,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我此前也准备联络我在燕京的
暗黑力量实施救援,但是……风险太多,没有绝对的成功率。我不能将父母置于陷阱之中,没有绝对的把握,我也不能轻易动手。”顿了一顿,才继续道:“韩沧在这边立足未稳,我夺其兵权,有兵权在手,韩玄道若是知晓,反而不会对我的家人敢轻易动手……!”
“难道……你准备领兵回京?”艳雪姬问道。
韩漠摇摇头:“我的父母在他手中,便是将十万大军尽数领回去,那也未必有用。”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凝重起来,缓缓道:“我要回京和他做笔交易……!”
“你准备用你手里的韩沧交换出你的家人?”艳雪姬立刻猜出韩漠的计划。
韩漠苦笑道:“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法子?韩玄道不顾骨肉之情,已经是为权势迷失了心性……不过我却想知道,他是不是连自己的儿子也顾不得了……!”
艳雪姬微一沉吟,终是重新
开始为韩漠按摩头部,轻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与韩玄道
针锋相对,可莫忘记在你燕国还有一只黄雀在盯着你们!”
“你是说曹秀?”韩漠淡淡笑道:“渤州郡据说已经集结了两万大军,确实不能不防……不过
朱小言已经拿着我的信物去了宜春郡,宜春郡守司徒静在我掌握之中,而且宜春范氏一族在这种时候一定会相助于我……渤州一旦起兵,朱小言也会协助司徒静在宜春起兵拦截……在我处理完京城事务之前,曹秀的人马不会轻易突破宜春郡!”
艳雪姬凑近过来,香唇凑近韩漠耳边,唇齿生香,低声道:“那你可知道,曹秀身边如今多了一位顶尖高手!”
“顶尖高手?”韩漠一怔,旋即问道:“你见过曹秀?”
艳雪姬幽幽叹道:“燕国动荡,直接关系到你的前程,我能不关心吗?这燕国如今能够掀起风浪之人,除了韩玄道,就是渤州赵夕樵,我自然要多注意一些的!”
韩漠闻言,心中感动,回手握着艳雪姬的皓腕,将她拉到了自己的腿上坐下,那圆滚滚紧绷绷的翘臀坐上双腿,韩漠立时感到了那丰润的弹性,心中一荡,但却还是问道:“你说的那位顶尖高手究竟是怎么回事?”
艳雪姬娇艳如花,妩媚一笑,道:“当时只不过是想看看赵夕樵有何动作,但是在那边却发现了曹秀的踪迹……只不过曹秀似乎受了内伤!”
韩漠微微颔首:“我知道,是被布速甘所伤!”
“布速甘?”艳雪姬秀眉微蹙:“原来他也卷了进来……!”想了一想,才道:“如此看来,你那位大伯父恐怕与布速甘早就勾结上了!”
韩漠暗赞艳雪姬聪慧,只这一条
消息,她就能判断出韩玄道与布速甘有牵扯。
“那夜我夜探曹秀居所,不过是想出手确定她是否真的受伤……!”艳雪姬娇媚一笑:“你当知道,我若想探她的虚实,并不困难。”
“那是自然。”韩漠不得不承认:“你的武功,应当比她高出一些!”
“但是我没有想到在他身边却多了一位高手。”艳雪姬轻叹道:“我尚未接近曹秀,就被
那人发现了行迹,与他过了几招,确实是顶尖高手……若真要比拼下去,恐怕连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什么?”韩漠有些吃惊:“你是说……他的武功比你还要高?”
艳雪姬微点螓首:“虽然交手不过十招左右,但是他的武道修为确实已经进入巅峰境界,百回合之内或许能够打个平手,但是超过一百回合,我只怕便不是他的敌手了!”
韩漠眼角跳了跳,半晌才道:“怎……怎么可能?曹秀受伤,难道为了防备有人
刺杀她,所以……请了帮手回来?”
“自然有这个更可能。”艳雪姬道:“布速甘已经出手,曹秀自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即以受伤,如果身边没有顶尖高手护卫,难保布速甘知道她的下落会再次行刺……我与布速甘没有打过交道,但是据闻布速甘的武道修为也是极强,恐怕也只有那位荒童子才能护住秀公主!”
“荒童子?你说的那位高手叫做荒童子?”韩漠眉头锁起。
艳雪姬点头道:“不错。”顿了顿,轻叹道:“你们韩家与
皇族已经撕破脸皮,我担心曹秀对韩玄道的怨恨会嫁移到你的身上,如果她派出荒童子前来行刺于你,你难免……唉,我可不想看到你死在别人的手中,想来想去,只能赶到你身边,做你的
贴身护卫了……!”
韩漠这才明白艳雪姬
突然现身的真正原因,原来这个
女人感到自己身边,却是担心自己被荒童子行刺。
他心中感动,揽着艳雪姬的小蛮腰,香肌玉骨,柔腻滑.,轻声道:“雪姬,你如此关护我,我……我心中好生感激。”
艳雪姬吃吃一笑,伸手捏着韩漠的鼻子,道:“我还没嫁过人,可不想未嫁之前就变成
寡妇……!”随即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京?”
“我在等人!”韩漠道:“这个时候丢下
西北军贸然
离去,实在不妥。等我等得人到来之后,我就能够安心回去与韩玄道谈谈交易了!”
艳雪姬微微颔首,并不问他在等谁,随即妩媚一笑,道:“好了,该告诉你的事儿也告诉你了,你早些歇着吧!”
韩漠却是抱紧她的小蛮腰,瞧她娇媚容颜,轻声道:“你不是说要做我的贴身护卫吗?怎地现在便要离开?”
“我就在你隔壁住下。”艳雪姬感觉到韩漠眼中显出异色,意识到什么,俏脸儿微微一热,扭动身子,想要推开:“你疲劳的紧,这个时候……可不许瞎想……先放了我……!”
韩漠凑近过去,嘴唇凑近艳雪姬雪白晶莹的耳朵,一只手却已经塞进了艳雪姬的衣襟之中,不客气地抓住了那香软丰硕之处,轻声道:“你专程前来护我安危,我自然要好好犒赏你……正是太过疲劳,你才要帮我消减疲劳……!”
艳雪姬被韩漠两根手指捻着粉红乳.,顿时感到身上燥热,扭动身子,咬着红唇,眉眼含春:“你……你折腾坏了,可不要怪我勾引你……!”
韩漠伸出舌头舔了舔艳雪姬的耳廓,轻声道:“你那里许久不曾打扫,我来为你收拾一下……!”忽觉自己腰间一疼,却是艳雪姬在他的腰间狠狠地拧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