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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权臣txt下载     权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六三章 南洋王

    侍者禀报明月王到来,本来热闹哄哄的宴席顿时沉寂下来,阿斯王却已经霍然起身,怒目扬眉,但是很快又冷哼一声,坐了下去。

    藤原王也皱起眉头来,却听得藤原王后已经淡淡道:“有请明月王!”

    侍者当下迅速下去通报。

    宴会上的人们顿时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显出怒色,关少河已经凑近韩漠,低声道:“五少爷,看来这明月王并不是很讨人喜欢!”

    韩漠微微一笑,轻声道:“我听说这南洋有三大国,除了菊桑国和图鲁斯国,还有一个忽月罗国也十分有实力。如果是小国君王,不会引起这样大得骚动,这明月王,恐怕就是忽月罗国的国君了!”

    关少河微微点头,道:“十有**是如此了!”

    见关少河和韩漠低语,藤原王后已经含笑道:“东海王,明月王是忽月罗国的大王!”

    韩漠和关少河相视一笑。

    片刻之后,就听得外面传来嚎啕大哭之声,随即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盔甲到了王庭之中,边哭口中边说着什么,只因是南洋话,韩漠一时听不懂。

    筱倩睁大了眼睛,与身边的韩沁互视一眼,都满是奇怪之色,而慧娘和云茜就安排在二人身后的位置上,正抱着小定儿,小定儿本来还手舞足蹈,此时听到这哭声,便静下来,小眼珠子转动,似乎在寻找这哭声从何而来。

    宴席上的人全都将目光投向那人身上,韩漠也是平静无比打量那人,瞧见那人一身盔甲,样子却似乎风尘仆仆模样。

    旁边为韩漠安排的南洋翻译已经低声道:“东海王,明月王在为战死的将士哭泣,他还说自己全速赶来,最后还是慢了一步……!”

    却见得阿斯王猛地站起来,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地上,随即指着明月王,须发皆张,咆哮起来。

    这阿斯王的脾气还真是火爆,声音如雷,那明月王本来一只手捂着脸哭哭啼啼,被阿斯王大声一吼,却是奇迹般地瞬间停止哭泣,亦是满面怒容对着阿斯王,瞧那神色,也是十分的恼火。

    阿斯王和明月王都是南洋大国之君,此二人争吵,虽然在场的不少小国君王和王子都是支持阿斯王对明月王的痛斥,但是毕竟也不敢直接招惹,都是静默不言。

    翻译似乎也被两位国君的争吵惊住,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急忙向韩漠解释道:“阿斯王斥责明月王见死不救,是……是懦夫,而明月王却说他聚集兵力,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只是错过了战事而已。阿斯旺说明月王的忽月罗国离菊桑国很近,要救早就该到达,明月王说阿斯王是在胡搅蛮缠……!”

    这翻译是藤原王特意为韩漠安排的南洋翻译,虽然通晓汉语,但是说起来却是生涩僵硬,韩漠听得头都有些大。

    此时自己妻儿都在,他也担心这两位国君激烈的争吵会惊吓自己的家人,站起身来,朗声笑道:“两位,事情已经过去,又何必为此伤了和气呢?咱们中原有句话,凡事以和为贵,两位都是尊贵之人,就不必太过纠结了!”

    阿斯王和明月王争吵,小国小君不敢插言,藤原王就希望这两个大国之君水火不容,乐的在旁坐山观虎斗,所以这两人争吵剧烈,却是无人吱声。

    韩漠突然起身劝说,众人先是一惊,随即不少人都送了口气,毕竟大国相争,小国遭殃,谁也不希望这两国国君真的在这王庭一直吵下去,而韩漠出面劝说,正是最为合适之人。

    阿斯王不买其他人的面子,但是韩漠的面子他却还是要给的,当下气呼呼地坐下,再不理会。

    那明月王见到韩漠,打量了一下,随即看他乃是处于贵客之位,立时知道了韩漠的身份,这位明月脸上顿时堆满笑容,显得异常激动,上前来,竟是一把抓住了韩漠的手臂,拼命地摇晃,一脸激动,用比较生硬的汉语道:“东海王,你拯救了我们,是我们南洋的大恩人……请务必前往我们忽月罗国,让我尽地主之谊……!”

    他话一出口,藤原王急了,高声道:“明月王,我菊桑为东海王设办的接风宴还没结束,你却要东海王前往你们忽月罗国,这是何意?还将我菊桑国放在眼里吗?”

    明月王道:“是我一时激动,藤原王不要介意。不过东海王拯救南洋的消息,我已经派人传回忽月罗国,我的子民一定会等待着大恩人的光临!”

    这明月王在诸王之中,可算是最为油滑之人。

    忽月罗国比起图鲁斯国,距离菊桑国的路途要近上许多,而菊桑国在得知倭匪侵攻南洋的消息之后,藤原王后立刻派出了数路使者,往忽月罗国的使者早已经抵达,恳请明月王带领周边数国前往救援,共拒倭匪。

    明月王得到消息之后,却是犹豫不决,手下的大臣也十分成两派,一派是力主集聚周边几国兵力,迅速前往菊桑国,合南洋诸国之力,与倭匪决一死战。另一派则是占少数,主张静观其变。

    主张静观其变的大臣,却是希望先看看战局,若是倭匪太强,就算忽月罗国上前,也不过是白白送死,那还不如等到菊桑和其他国家先行消耗倭匪实力,若是有机会便趁机而出一举消灭倭匪,若是倭匪元气未伤,那就与倭匪讲和,就算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总比忽月罗国被灭要强。

    两派争执不下,而主张出兵的占据大多数,其实明月王心中却是同意静观其变的策略,心中还想美美地想着,如果菊桑国和图鲁斯国与倭匪一战,这两国的实力必将急剧衰弱,而倭匪经过一战,想必也会虚弱许多,那时候正好观看其势,若是能打,则趁势将倭匪消灭,若是倭匪依然保有实力,那就与之和谈。

    但是因为国内支持出兵的官员众多,而且关乎道义,他也不好坐视不顾,倒是命人集结了兵力,征调大型渔船,更是命令周边小国也聚兵而来,凑齐了大小二十多艘战船近两千人往菊桑国而来。

    途中他却是让船队慢慢行进,在据离菊桑国数十海里之外却令全队停止不前,而是派出小舟向前打探消息。

    实际上他们比倭匪还要早到,却一直没有向前,直到两日后倭匪袭来,明月王得到消息之后,却依然不前,更是向手下人解释说要痛打落水狗,等到倭匪疲惫,再趁机而出。

    后来听说中原船队出现,倭匪溃败,明月王当即令全军出动,只可惜探船回到船队禀报之时,战事已经结束,而他们害怕发现,据离菊桑国本土甚远,后来想要捡些便宜,但是距离有段路程,等他们赶到时,战场都已经打扫完毕。

    明月王万般无奈,只能登岸进城,上演了这一处戏码。

    但是他脑袋灵活,见到韩漠之时,心中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巨大的靠山,一旦这样的靠山被菊桑国或者图鲁斯国争取过去,那么日后忽月罗国只怕没什么好日子过。

    他也清楚,自己姗姗来迟,这中原船队与另外两国可是联手作战过,自己在关系上已经占了后手,所以便想着将韩漠请到忽月罗国,好生招待,联络感情,让韩漠成为忽月罗国的后台。

    他与藤原王一般心思,藤原王自然是不可能让他得逞,已经大声道:“这次东海王出手相助,固然救下了南洋诸国,但是第一个受益的,却是我菊桑国,相比起其他各国,东海王对我菊桑国的恩惠是最大的。”

    他站起来,神情肃穆道:“本大王决定,为了感谢东海王对我菊桑国的恩惠,特赐予东海王国尊之位,举国上下,除了本王,国尊可管理一切事务!”

    他这番话乃是用南洋话所说,韩漠一时间却是没有听懂。

    不过他身边的藤原王后和一众南洋人听到藤原王此言,都是吃了一惊。

    他们可是清楚,这“国尊”可不是普通的封号,菊桑国建国以来,此前可是只有一人被封为“国尊”,那还是菊桑国立国之时,先王去世,幼王上位,一位名臣辅佐幼王十四年,忠心耿耿,后来幼王亲政,赐封名臣为“国尊”,可插手菊桑国一切事务。

    此时藤原王在这宴会之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道王令,还真是震惊四座。

    藤原王后先是蹙眉,她并不喜欢藤原王如此急功近利,甚至如此草率地就给予韩漠这样尊贵的封号,但是她终究是一国之母,却也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如果能拉拢住韩漠,无论是在政治还是在经济上,对菊桑国都有着巨大的利益。

    而且她心中却也明白,这样的封号在菊桑国甚至是整个南洋都是极其尊贵,但是这位东海王却未必放在眼里。

    他拥有如此强大的船队,在中原国的地位可想一般,自然不可能丢下中原国的权势留在菊桑国做什么国尊。

    但是只要韩漠接受这个封号,即使人不在菊桑,但是名义上却是菊桑国的国尊,与菊桑国捆绑在了一起。

    有此想法,藤原王后撇了韩漠一眼,只见那翻译正在向韩漠低声解释,而韩漠的眼睛却似乎正往这边看过来,不知为何,与韩漠那眼睛接触之后,藤原王后却感觉心儿一跳,急忙转过头去。

    韩漠听过解释,却也有些意外,正要说话,明月王瞧见,心中大急,这东海王若是真的接受菊桑国“国尊”封号,那可再无机会了,不等韩漠说出口,就已经大声道:“藤原王,给予东海王国尊之号,也亏你想出来?这岂不辱没了东海王。这‘国尊’之号,在你菊桑国固然风光,可是却还及不上你藤原王,难道你想让东海王成为你的臣子?“

    藤原王拿出“国尊”封号,已经是最大的王牌,听明月王这样一说,顿时拉下脸来。

    阿斯王这一次却出人意料地与明月王站在一方,起身大笑道:“藤原王,你就喝多了,你想让东海王做你的臣子,可是我图鲁斯国却想让东海王成为我们的王!”他举起双手,高声道:“东海王岂止有功你菊桑国?若不是东海王出手相助,我必然死在倭匪的手中,而且整个南洋也要沦落道倭匪之手……东海王乃是东海之王,更是……南洋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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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4章 东海南洋,皆在我手!

    <..> []    阿斯王说出“南洋王”三字,四下里顿时一片寂静,那些小国君主王子固然都是面面相觑,而明月王和藤原王也都是惊愕无比。最新最快的更新尽在..

    翻译低声解释,韩漠闻言,微蹙眉头,起身道:“我中原与南洋乃是兄弟之邦,倭匪猖獗,侵攻南洋,我们见到,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随即正色道:“我们来到这里,只是希望能够带来友谊与和平,也是希望你我两邦睦邻友好,互通商贸,互传文化,绝非是要前来插手南洋事务。”向藤原王拱了拱手:“大王的美意,韩漠不敢接受,至如南洋王,韩漠更是愧不敢当!”

    那翻译急忙用南洋话翻译出来,藤原王顿时显出失望之色,甚至于藤原王后那漂亮的眼眸子里也划过一丝失望的神色。

    倒是明月王听见,松了口气,但是立马想到,这东海王现在拒绝,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谁也不知道。如果日后菊桑国继续拉拢,也未必不会被菊桑国争取到。

    他现在就是担心韩漠成为其他任何一国的靠山,除非韩漠与忽月罗国走在一起,否则无论跟哪国亲近,都对忽月罗国不利,那不但是政治上的不利,更有经济甚至于军事上的不利。

    他眼珠子一转,立马用生硬的汉语道:“东海王,阿斯王所言不错,你是救下我南洋诸国的大恩人,我忽月罗国拥你为南洋之王!”

    他心中却是有打算,忽月罗国想要将韩漠争取过来,只怕难如上青天,若是让他成为南洋之王,也就是所有南洋国名义上的大王了,既然是诸国之王,也就不会特别偏向哪一国,而且有了南洋王的名头,这位东海王自然不会稀罕哪一国的封号了。

    其实他固然是这样打算,那些小国之君却比他更期盼韩漠能成为南洋王。

    在南洋三大国的夹缝中生存,绝非容易的事情,有时候因为国力的原因,对大国的要求只能忍气吞声接受,甚至于在海上捕鱼,小国的渔民偶尔都要受大国渔民的欺负。

    除此之外,虽然中原人在南洋十六国的大部分国家都设办了贸易行,但是大国与小国之间的商品价格却有着极大的不同,小国的货物价格往往更为昂贵。

    如果韩漠真的成了南洋王,凭借着这位南洋王背后强大的实力,在南洋定然有着极高的震慑力和威严,到时候若是有不公之事,却可多了一个申诉的对象。

    如果这位南洋王真的公平公正,为小国出头,无异是十几个南洋小国的福音。

    虽然这年头所谓的公平公正实在难求,但是有这样一个希望总比毫无希望要强,想通此点,早有几名小国君主起身来,大声叫道:“南洋王,我们的南洋王!”

    这几人一起身,其他小国的君主和王子也都纷纷起来,特别是被韩漠派灰胡子救出的那批人质,听说要让韩漠成为南洋王,于公对本国有极大益处,于私也是对韩漠心存感激,所以都大声叫唤起来,纷纷表示要让韩漠成为南洋之王。

    明月王和阿斯王都不想让韩漠被他国拉拢,带头拥立,唯一不甘心的却是藤原王,但是此时王庭之内几乎聚集了南洋十六国所有的王室中人,菊桑国虽是大国,却也无法与所有的南洋国家相抗,而且自己如果反对,恐怕还会让这位东海王心中不快,心中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勉强笑道:“不错,东海王南洋王,东南合一,这才是一家亲啊!”

    他心中却是在想:“杜姑娘是王后的王妹,又是东海王的人,有杜姑娘这层关系在,就算他成为南洋王,日后也必偏袒我南洋国的。”

    韩漠此时尴尬无比,本来好好饮酒,却被这群人生生地推举成为什么“南洋王”,他心思聪慧,自然知道这帮人心里的打算,连连拒绝。

    阿斯王见韩漠拒绝,猛地单膝跪下,道:“东海王,你若不答应,我们就长跪不起!”他这一跪下,身后哗啦啦一片人跪倒。

    韩漠大吃一惊,阿斯王六十多岁年纪,又是一国君王,怎能受他一拜,急忙上前要扶起。

    这老王虽然年纪大,但是性格却十分倔强,而且他十分清楚,如果韩漠不接受这南洋王的称号,菊桑国迟早会以各种手段拢住东海王,到时候对图鲁斯国可是不利。

    他这一拜,拜的是图鲁斯国的前程和利益,所以十分的坚决,韩漠竟是拉他不起。

    韩漠心中暗想:“看来今日不答应,这事儿还没完,回头说不定还要生出更多的麻烦来。”又想:“我若不接受,只怕会让这些人心中不安宁,罢了,就接了这称号,担上这个名字,却不插手他们南洋任何事务便是。而且有了这名号,日后在南洋的贸易自是更为顺利!”

    他脸上显出无奈之色,道:“阿斯王,这……唉,你起来就是,我答允大家!”

    阿斯王闻言,显出喜色,这才起身,回头用南洋语高声道:“诸位,东海王已经答应我们,从今以后,他便是咱们的东海王。东海王但有命令,我们必须听从,若是有任何一国敢对南洋王不敬,诸国共伐之!”

    听韩漠答应,那些小国国君率先欢呼起来,王庭内一时热闹无比,各国郡主一一上前行礼,拜见新的南洋王。

    杜冰月关少河等人见到韩漠竟突然被奉为南洋王,都极是吃惊,只觉得事情发展的实在是太过戏剧化。

    这登岸还没有一日,竟然成了南洋王,当真有些匪夷所思。

    杜冰月只觉得这是小五哥哥厉害,但是关少河却很快想到其中的关窍所在,心中明白,这实际上是南洋诸国为了维护各自利益,这才让韩漠机缘巧合地成为了南洋王。

    不过这样也好,有了这个名头,日后就算不插手南洋事务,但是在贸易方面,必然会带来极大的益处。

    只是筱倩碧姨娘等人却觉得如同梦幻,都以为自己已经喝醉,眼前出现的俱是幻觉。

    藤原王很是无奈,但还是与藤原王后一起上前行礼,见礼过后,藤原王后轻柔一笑,向韩漠道:“南洋王,王城之内,有一处住宅,虽然简陋,但是却也别有特色,而且颇为宽阔,若是南洋王允许,这处住宅便设为南洋王的府邸,不知南洋王认为可好?”

    她以汉语说出来,倒是不少人听得懂,都微微变色,而藤原王闻言,却是心中大喜,立刻道:“不错,南洋王,那处住宅十分漂亮,若是南洋王觉得狭窄,还可扩建……那里正是南洋王府邸最好的处所!”心中暗暗赞叹藤原王后智慧过人,这悄无声息中,却是将南洋王的府邸设在菊桑国,也就等于将南洋王拉在了菊桑国内,虽是整个南洋之王,但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身在菊桑国,菊桑国自然得利。

    明月王第一个反应过来,已经大声道:“南洋王,我忽月罗国亦有一处巨大的住宅,金碧辉煌,还请将南洋王府邸设在鄙国。若是南洋王对那处住宅不满意,我愿意为南洋王重新修造府邸,直到南洋王为止!”

    藤原王脸现怒色,正要说话,阿斯王却已经道:“南洋王既然是整个南洋之王,自然在每一个国家都拥有府邸。诸位回去之后,都要设立南洋王府邸,南洋王少不得会各国巡视一遍,到了哪国,自然是在南洋王府邸安歇!”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深表赞同,不少人更是打算,回去之后,必定要花费大量金钱修造奢华府邸,虽说这项开支不少,但是只要让南洋王高兴,在贸易商抬抬手,修造王府的银子自然很快就会回来。

    藤原王狠狠地看了明月王一眼,打得好算盘却又被这明月王破坏。

    倒是藤原王后依然带着平和的笑容,她心中比谁都清楚,这南洋王绝不可能在南洋停留多久,更不可能各国都去住一阵子,即使来南洋,有杜冰月这层关系,也必定会大多数时间驻留在菊桑国。

    她倒不是有心真的去讨好韩漠,更不会想着用尽心思拉拢韩漠,只希望借助韩漠的力量,保证南洋的太平便可。

    拜了南洋王,诸人归座,又为新来的明月王一干人设了座。

    接下来却是明月王拍马屁的时间,挨个地将韩漠一干人夸赞了一遍,等到酒宴结束之时,黎明的曙光却已经显现。

    当下各自散了,自有人将这些来客安排到国馆之中,只是这一次住过几乎都有王室中人前来,所以国馆自然是挤了一些。

    韩漠等人则是被安排到那处住宅,如同藤原王所说,果然是宽阔豪华,却也不知先前是作何用途,里面的陈设物件样样俱全,俱都充满了正统的南洋风味。

    一行人此时也极为疲惫,除了灰胡子和杜冰月返回,韩漠家眷俱都在这府里歇下,关少河却也在一处房间歇息。

    次日从王庭传出了命令,将生擒的四百多名倭匪俱都在海岸边斩首,当时从王城还有周边村落赶去无数的菊桑百姓,观看了这一大快人心的场面。

    韩漠自然不会让家人去见如此血腥的场面,留在了府中,藤原王后却是亲自过来嘘寒问暖,更是吩咐府内的仆役要好生伺候,缺少任何东西,俱可往王庭内索要。

    接下来三日,各国的人手才一拨拨离开,倭匪即灭,人质救出,东部七国自然也就从危难中解除出来,韩漠为了照顾遭受磨难的七国,却是让杜冰月将商队带来的三船货物先从那七国开始交易,而且采购也从那七国开始,帮助七国恢复元气。

    此举顿时得到了南洋诸国的敬重,虽然这少不得让其他各国受些损失,但是却让南洋人看到了韩漠的宽厚和仁义。

    等到各**队开走,韩漠这才与关少河一同前往王城内的贸易总行视察,虽说王城治安极佳,而且韩漠身边尚有十名御林卫便装保护,但是藤原王后还是派了十多名王庭护卫跟随,更是派了两名精通汉语的侍从相伴。

    这菊桑王城规模不小,乃是整个菊桑国最为繁华之地,甚至是南洋十六国最大最繁华之城,全城居民近十万人,几乎占了菊桑国人口的五分之一,大街上人来人往,有南洋各国之人,奇装异服,而且正值夏日,不少南洋女子身着异域风情的服饰,露出白嫩嫩的胳膊甚至是小腿,这让韩漠身边那十名御林卫一个个心惊肉跳,自觉艳福不浅,只觉得跟着指挥使大人出来,果然是时刻充满着惊喜,恨不得这辈子都跟在指挥使大人身边。

    城内店铺林立,鳞次栉比,充满异域风味的叫卖声让人感到无比的新鲜,而沿途所过之人看到韩漠这群中原人,又见韩漠贵气无比,俱都向这位年轻人行礼。

    实际上这几日里,城里的人们已经传开,此番击败倭寇拯救南洋的船队,乃是中原国东海王的船队,而且这位东海王更是被各国一致奉为南洋王。

    人们还风传,这位南洋王乃是一位十分俊美的少年郎。

    此时街道上的人们看到韩漠和关少河并行,虽然不知道哪个是南洋王,但却猜到其中必有一人是南洋王,所以俱都恭敬行礼。

    韩漠却也不摆架子,与关少河一左一右,两边有人行礼,他们也向着对方行礼,表达着善意,这一举动,更是得到了人们的喜爱。

    设在王城的贸易总行在一条极为繁华的大街上,铺面乃是整条街最大的一处,而且四门连座,宽阔大气,靠左两门是卖货之处,而靠右两门则是收货之处。

    关少河在东海那边招募了大批的人手,俱都往南洋来经营贸易行,这贸易总行便有近三十人,而贸易行的掌柜,则是最早一批前来南洋的寇正。

    第一次出海之时,韩漠就在东海花重金聘了四名账房先生,其中这寇正是其中最有能耐之人,所以如今掌管着贸易总行,而其他三名账房先生,如今也都是一国贸易行的掌柜。

    寇正自然早就知道韩漠亲临而来,更是知道中原船队大破倭匪,这几日心情都是十分的激动,而且也知道韩漠迟早要过来,一直翘首以盼。

    韩漠与关少河缓缓而来,早有人报之寇正,寇正急忙带着几个人一同出迎,韩漠已经含笑上前来,见寇正要拜,急忙扶住,笑道:“这是真正的家里人,难不成还要来这些虚礼?”

第一零六五章 非常老者

    寇正呵呵笑起来,又向关少河行礼,这寇正固然是韩漠自己高薪招募的能手,但是这贸易行中,自然也少不了关氏贸易行派来的伙计。

    当下将韩漠一行人迎了进去,贸易行内却是宾客如潮,人来人往,铺子内的货物琳琅满目,种类繁多,每一位伙计都是十分热情地向进入贸易行内的任何一名客户耐心讲解,一副热闹景象,比之沿途所过的任何一家铺子都要热闹数倍。

    韩漠此来,也不过是随意转一转,看一看贸易行,在后厅落座,品茶吃着瓜果,听着寇正对贸易行的各方面进行了细致的禀报,等到寇正说完,韩漠才笑道:“寇师傅,有你在南洋这边操持,我和关东家都是后顾无忧的。”顿了顿,询问道:“我听说南洋这边对咱们的丝绸很感兴趣?”

    “正是。”寇正笑道:“我中原丝绸轻柔舒适,在南洋这边买的最是紧俏,而且利润也是最高昂。”

    韩漠想了想,又问道:“今日我在南洋城里走了一遭,倒也瞧见了不少人穿上了咱们丝绸制作的衣裳,只不过……!”

    “五少爷指教!”寇正见韩漠似乎有什么意见,急忙拱手道。

    韩漠笑道:“没什么大事。不过寇师傅也该知道,在我中原,丝绸之上偶尔添上些绣纹,便会增色不少,特别是妇人家的衣裙,勾上几针百合玫瑰,不但让衣裳更有色彩,便是穿衣人也会因之而增彩不少……!”

    关少河不愧是商业上的高手,立时反应过来,问道:“五少爷说的是绣花?”向寇正问道:“寇师傅,这南洋可有绣坊?”

    寇正摇头道:“回关东家话,南洋人倒也不发许多高明的画师和雕工,但是并无绣坊。五少爷的说的不错,这丝绸衣裳若是增些绣花,自然会好看许多,但是从国内送过来的货物,都是成匹丝绸,不好直接绣花在上面……!”

    韩漠微微颔首,沉吟片刻,终于笑道:“我这次来南洋,却是给你们带了一位高明的绣花师傅。”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才笑道:“寇师傅,我想让你帮个忙,就在你这贸易行旁边花重金盘下一个大一些的店面,然后开家绣坊,日后你可以对你的那型人们说,若是希望在丝绸衣服上增加绣花,可以往绣坊去捧场……!”

    寇正明白过来,立刻道:“五少爷,这事儿便交给我去办。盘家大一点的店面,只要多花些银子,想必不会困难。”

    “既然如此,此时便有劳你了。”韩漠起身来:“这事儿你抓紧去办,甚至今日便可去办此事……至于绣花师傅,等到你将绣坊布置妥当,她自然会过来的。”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过后,忽地展颜笑道:“寇师傅,日后绣坊的大小事儿,你就多去照顾……!”

    关少河在旁听见,眼角微微跳动,他可不见韩漠带了什么绣花师傅来,可是韩漠却要在南洋开家绣坊,而且如此郑重,几次三番寇正多加照顾,难道……!

    在贸易行并没有留多久,寇正也知道韩漠如今地位尊贵,也不敢留在贸易行用饭,陪着饮了几杯茶,韩漠便要离开,寇正急忙相送。

    走到前厅,韩漠低声嘱咐寇正一些事儿,尚未出门,却从门外忽地进来一个人,差点与韩漠撞在一起,旁边早有一名南洋卫兵一个步子上前去,伸手推了过去,口中大声呵斥着。

    藤原王后派了十多名南洋护卫跟随韩漠,那是嘱咐不可让韩漠受到一根头发的损伤,这肖卫自然谨记在心,如今却有人差点进来撞了南洋王,护卫自然是上前要推开。

    只是护卫这一推,那人却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恰恰往后退了一步,这一推之间,竟是轻描淡写地躲过了护卫这一推。

    那人已经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酒瘾犯了,多多见谅……!”说的却是地地道道的汉话。

    韩漠已是背负双手后退了一步,打量那人,却见那人穿着短衣短衫,戴着一顶斗笠,左手拿着一支酒葫芦,裤腿儿卷起来,露出有些瘦削的小腿来,活脱脱就是一个汉家膨的模样。

    此时寇正已经上前解释道:“不要动手,这是熟人。”已经笑道:“老无名,前儿个才打了一葫芦酒,今儿个就又没了?你种的那点瓜果卖出去,挣得的银钱都不够你这样喝酒啊!”

    那人已经掀起斗笠来,露出一张很平凡的脸庞来,看他露出的头发,甚是苍白,显然是为老者,但是他脸上的皮肤却并没有老人的那种褶子,虽不十分光滑,但却如同三十多岁人一般,而且红光满面,看起来精神十分的礁。

    这老者呵呵一笑,看了韩漠一眼,然后向寇正道:“酒先打上,欠的酒钱回头一准儿还上,绝不欠你一分银子。”

    寇正笑道:“老无名,这酒钱好说,你大笔一挥,给我一幅画,欠的酒钱都免了。”

    老者嘿嘿一笑,道:“咱老俗夫的画,不值当……!”竟也不顾韩漠一群人,晃晃悠悠走到屋内的酒庄前,将酒葫芦递给了打酒的伙计。

    关氏贸易行的店面十分巨大,而且格局甚巧,有近十处柜台,所销售的货物各不相同,而中原的烈酒却又专门设了一个柜台。

    从中原而来的酒,大都是燕国的烈酒,这种烈酒在南洋却并不十分紧俏,所以储存量不多,只设了一个极小的柜台。

    看那老者轻车熟路,显然是这里的熟客。

    那伙计也不急着接酒葫芦,向寇正看过来,见寇正点头,这才结果酒葫芦,进去为老者添上一葫芦酒。

    寇正见韩漠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瞧着那老者,忙凑近过去,低声道:“五少爷,这老头儿在我们船队前来南洋之前,便在南洋这边住下,也不知他是如何远涉重洋来到这里。咱们来到南洋之后,瞧他也是中原人,本想让他在店里找个轻松的活计,可是却被他拒绝,他自己种些瓜果,也时常出去打渔,孤身一人,悠闲得很。他自称已经年过七十,可是你瞧他那样子,哪里有七十岁!”

    韩漠凝视着那老者,轻声问道:“你说的画画是什么意思?”

    寇正忙笑道:“这老家伙种的瓜果一般,打渔的本事也算不得高明,但是却画得一手好画。据说他刚来南洋之时,举目无亲,是一名南洋渔夫帮了他,他后来给那人花了一幅画,亦是叮嘱过那渔夫不要向外传扬。但是后来那幅画却被一名官员看重,花了重金买下,更是问那渔夫是何人所画,那渔夫顶不住,说了真相,人们这才知道是这老家伙所画。只不过后来找到这老家伙,用十倍重金让他再画一幅,他却拿一副鬼画符交差,只说自己根本不会画画……唉,如今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那幅价值连城的画儿是不是这老家伙所画。”

    便在此时,那老者已经提着酒葫芦走过来,笑呵呵地道:“回头有了银子,我给你送过来……你也该对我客气一些,这种烈酒,南洋人可喝不惯,若不是我们这些人捧场,你这烈酒是卖不出去的……!”

    他也不再看众人,哼着小调,十分洒然地缓缓离去

    韩漠望着那老者远去的背影,眉头蹙起来,若有所思,半晌过后,他才豁然问道:“寇师傅,你称他为‘老无名’?”

    “是啊。”见韩漠神色不对,寇正急忙道:“他自称无名无姓,我们知道他是在糊弄人,但是不好多问,所以称他为‘老无名’!”

    “老无名……无名……!”韩漠眼眸子里显出震惊之色,肃然问道:“寇师傅,你可知道他住在何处?”

    寇正点头道:“这老头儿会下棋,我却也去他的瓜地拜访过两次,与他对弈下棋……五少爷,难道你认识他?”

    “你带我去!”韩漠立刻道,回头向关少河道:“关兄,你先回去,我去去就回!”也不多说,扯了寇正便往外追去。

    身后护卫见状,急忙跟上,韩漠却已经头也不回地道:“都不必跟来!”

    寇正见韩漠神情严肃,知道事关重大,他身体发福,但还是尽力向前追赶,只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根本不见那老者的影子

    二人拐了几条街,终于出了城,寇正行出一阵,已经气喘吁吁。

    行了大半个时辰,终是到了王城之外一处颇有些偏僻的小村子,稀稀落落几乎人家,寇正领着韩漠到了一处瓜地外,便见到瓜地中间有一间小屋,十分的简陋,在小屋旁边还有葡萄架子,紫色的葡萄生长的极是好看。

    只见那老者却已经站在葡萄架下,手里拿着一支小竹篓,正在采摘葡萄,韩漠瞧见,心中便十分的吃惊,他这一路上与寇正毫不停歇赶来,按理说速度不慢,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怎可能比他们先赶回家中?这个老者果然是不同寻常。

    寇正此时已经累得浑身发软,也顾不得其他,上前去在一张竹椅上一屁股坐下,大口喘着粗气,指着老者问道:“你这老东西,难道是飞回来的不成!”

    老者呵呵一笑,韩漠二人到来,他似乎毫不惊讶,摘了一竹篓紫葡萄过来,看着韩漠,微笑道:“南洋王,此处简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没有什么好招待,只能以这葡萄招待贵客了!”

第一零六六章 八部归一

    韩漠却是深深一礼,肃然道:“南洋王之称,实在愧不敢当,韩漠今日能得见前辈,当真是三生有幸!”

    这小屋之前,乃是放了三张很简陋的竹椅,恰好足够三人落座,老者示意韩漠坐下,微笑道:“南洋王客气了。三生有幸之言,实在让老俗夫汗颜,老俗夫此前似乎与南洋王并无交集,今日能得南洋王亲临鄙舍,很是惶恐啊!”

    他口中说“惶恐”,却无丝毫惶恐之色。

    韩漠笑道:“虽然素未谋面,却是对前辈敬慕许久。”

    “在下无名之辈,南洋王说笑了!”

    “无名是无名,无姓却是虚言。”韩漠平静道:“轩辕古姓,可非一般人能够拥有!”

    那老者眼中划过一道厉色,但是那厉色瞬间淹没,轻叹道:“南洋王只怕是认错人了。那位轩辕无名,老俗夫当年在中原之时,却也听过他的名姓,碌碌无为之辈而已!”

    “前辈若是无名之辈,便不会知道轩辕无名这个名字。”韩漠正色道:“只是前辈即说此处已无轩辕无名,那么晚辈不敢反驳,只当确是再无轩辕无名!”

    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边的寇正睁大眼睛,却是一点也听不明白,脸上一片茫然之色。

    老者打量韩漠一番,忽然笑着指向葡萄道:“南洋王既然来此,不如尝一尝这葡萄!”

    韩漠摘了两颗葡萄放入口中,确实颇为可口甘甜。

    只是当他吃完两颗葡萄之后,老者却陡然下了逐客令:“老俗夫如此待客,也不算失礼。只是听闻今日海中有大鱼,所以老俗夫想去打几尾鱼下来做下酒菜……所以今日却不能多陪了!”

    韩漠笑而不语,寇正见到以五少爷之尊前来你这个破地方,你不毕恭毕敬好生伺候,竟然还要下逐客令,顿时拉下脸来,“老无名,你要干什么?是要赶咱们走吗?那好,要咱们离开也可以,现在便将欠我们的酒钱还回来。”他心算一下,立刻道:“共是六两四钱银子,拿银子,我们走人,否则别说打渔下酒,、便是鱼刺也不让你得到一根……!”

    老者叹道:“咱们都老朋友了,说了欠你的酒钱……!”

    “指导师老朋友还赶我们走?”寇正不等他说完,气不打一处来:“我和南洋王从城里跑这来找你,你一篓葡萄就想把我们打发了?”

    韩漠抬起手,示意寇正不要多言,向老者拱手道:“前辈,韩漠不才,想向前辈表演一技,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赐教不敢当!”老者叹了口气。

    韩漠起身来左右看了看,恰好看到葡萄架子下有一根木棍,上前去拿起木棍,又是向老者深深一礼:“献丑了!”

    韩漠长棍点地,猛地向上挑起,本来老者还是一片平静之色,但是韩漠这起手式一亮出来,老者的表情便严肃起来,眼眸子中甚至带着一丝惊讶。

    寇正实在闹不清楚,五少爷如此尊贵身份,为何会对这样一个糟老头子如此敬重,甚至还要表演棍法给他看?心中暗想:“难道五少爷是个喜欢书画之人,听说这老头子会画画,所以这才过来结交,以求一副好画?只是那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五少爷今日算是白忙活了。”他虽然并不懂棍法,但是此时却也只能看着,却也觉得韩漠的棍法凌厉无比,而且速度越来越快,那一根简简单单的木棍,到了五少爷的手中,便似乎拥有了雷霆之威。

    老者越看越惊讶,他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背负双手,只是这一瞬间,他的整个人便似乎改变,虽然依然是那副村夫打扮,但是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绝非一名普通老膨能比。

    韩漠的棍法一开始行云流水,但是到了后面,却在某些地方显得有些呆滞,难以完全流畅起来,寇正看不懂,但是那老者却是看的十分清晰,一开始在眼眸子里还显出几分赞赏之色,到得后来,却是抚须轻轻摇头,显得颇有些不满。

    他自然不知,韩漠施展的这套八部棍术,前面已经练的得心应手,至少前四部棍术已经悟出了其中的精妙处,能够融会贯通,所以能够施展的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但是到得第五部“犬部棍术”之后,后三部棍术却已经遗失,没有了后三部棍术,棍法自然就显得呆板生硬起来。

    等到犬部棍术终,韩漠收势,老者却显出疑惑之色,皱眉问道:“南洋王这一套棍法莫非已经演完?”

    “韩漠所学,仅至此处!”韩漠恭敬道。

    老者沉吟片刻,似乎在想着什么,寇正见他深沉,正要说话,却见韩漠微微摇头,便不敢多说。

    许久之后,老者才缓缓上前,伸出手,韩漠立刻将木棍双手奉上,老者接过木棍,淡淡道:“你能够得到这套棍术,你我冥冥之中自有一段缘分。今日是我此生最后一次使棍,你若能记住,便是真正的缘分,否则,此棍法便就此失传……!”

    他不等韩漠说完,整个人却已经轻灵地飘至瓜地,长棍前点,起手式与韩漠一模一样,韩漠肃然而立,睁大眼睛,知道这或许是此生最大的一次机遇,不敢眨一下眼睛。

    比起韩漠的凌厉带有杀意的棍法,老者的棍法却是祥和许多,但是祥和之中所蕴含的劲霸之气,绝不比韩漠少一分。

    寇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看着这位七十岁的老头儿游龙般在瓜地轻灵飘忽,甚至难以抓?的影子,只觉得宛若梦中。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子,怎会有如此高深的棍法?

    到得犬部棍法之时,韩漠更是屏住呼吸,不敢有丝毫错过,他到得此处棍法便会呆滞生硬,可是老者却依然十分流畅地演示了下去。

    前五部棍术,韩漠本就觉得精妙非凡,但是今日见到老者将后面的棍法一一演练出来,只觉得隐隐夹着气吞山河的风雷之势,那棍法已经远非用精妙来形容,当真是匪夷所思,令人震撼。

    寇正只见到瓜地里人棍合一,棍影闪闪,人影飘忽,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人影,哪里是棍影。

    等到老者收棍,却是脸不红心不跳,反倒是韩漠头上渗出冷汗来,不知是震惊于棍法的玄妙,还是因为太过集中精力而有所紧张。

    老者演完之后,立于瓜地,抬头望天,良久不语,许久之后,却听得“咔嚓”一声响,他手中的木棍竟然断成了两截。

    韩漠上前,便要跪倒,老者却已经淡淡道:“萍水相逢,还是不要太过牵扯的好。”

    韩漠一愣,随即明白,当年这老者轩辕无名收有两徒,最终却被两个徒弟伤害,他自然对授艺之人十分的冷淡。

    “你有五部,是为蛇、虎、蛙、蝠、犬!”老者平静道:“今日所演,乃是龙与象!”

    “龙?象?”韩漠此时才知道,这后面三部棍术,其中有两部是为“龙部棍术”和“象部棍术”。

    只是心中顿时又生疑惑,便算加上龙象两部,却也只是七部,那最后一部又是什么?

    老者自然看出韩漠疑虑,缓缓道:“八部棍术最后一部,乃是八部归一!”

    “八部归一?”

    “前七部在于势,最后一部在于意!”老者凝视韩漠:“七部可以势相授,而第八部,则无势可授。八部归一,乃是前七部化势为意,合意为一,便是八部归一!”

    韩漠只觉得这话大有奥妙,只能慢慢领悟,躬身行礼道:“晚辈记住了。”

    老者却不再看韩漠,径自回到小屋之中,等他出来之时,却已经带上了斗笠,腰间挂着酒葫芦,手中却是拿着一本册子,慢慢走到韩漠身边,将册子递给韩漠,平静道:“这是《化心功》,留在我身边已无益处,但是弃之可惜,你若喜欢,尽管习练……或许七十岁之时,也能与我这般种田打鱼……!”

    韩漠深知这《化心功》绝非普通之术,甚至要比自己所学的《气经》、《长圣经》甚至是萧怀玉所受的《清平咒》还要玄妙,当即恭恭敬敬拜领。

    寇正见到老者的本事,又见到韩漠对老者的态度,此时终于知道这老者乃是世外高人,顿时肃然起敬。

    老者将《化心功》交给韩漠,再不看他一眼,转向寇正笑道:“欠你的酒钱,定会还你,绝不食言。若是有空,你来下棋,我蒸鱼招待你!”再不言语,丢下两个人,慢悠悠地向东走去。

    他看似行走缓慢,但是片刻之间,竟是见不得他的踪迹。

    韩漠将《化心功》收入怀中,对着老者远去的方向,深深一礼,良久之后,才站直了身体,打量了四周一遍,这才带着寇正离开此处,返回了王城。

    对于今日所见所闻,韩漠自然是嘱咐寇正,绝不可泄露一个字,寇正哪里敢泄露出去,连声答应。

    轩辕无名既然选择了平静的生活,自己便不会再去打扰他。

第一零六七章 急火

    韩漠与轩辕无名在南洋巧遇,除了在场三人,自然再无其它人知道,而韩漠这一次巧遇,却也让他的八部棍术完整起来,更是得到了更为高深的妙法心诀《化心功》。

    接下来的一阵日子,藤原王日日设宴,有时候甚至将宴席设到赠予韩漠的南洋府邸中,极力拉拢与韩漠的关系,或许是为了利用藤原王后与杜冰月的关系,让韩漠与菊桑国更为亲近,每一次宴会,藤原王都是让藤原王后向韩漠频频敬酒。

    杜冰月固然留在了菊桑国,而灰胡子却率领了三艘商船前往南洋东部七国,按照韩漠所吩咐,将这一批货物率先往东部七国发货,而且为了抚慰东部七国,关少河作为南洋王的代表前往七国安抚,另外则是负责在东部七国采购当地的货物,让东部七国尽快走出战火之后的低谷。

    虽然倭匪海主力已经被一网打尽,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巨鲨号跟随前往护航,一来是为了保证几艘商船的安全,另外也是向南洋东部七国展示中原国的实力

    这一去,海来回再加在那边采购的时日,估计少则一个月才能返回。

    以前货物都是直接在菊桑国登陆,再有贸易总行负责向外发运,但是这一次则是商船亲自前往东部七国,所耽搁的时间自然是要长一些。

    关少河和灰胡子离开不过七日之后,韩漠却已经做好了率先返回燕国的准备。

    只因为他放不下。

    虽然知道魏都被攻下,但是他却十分清楚,接下来那边必将发生更多风云变幻之事,许多的人许多的事都会因为天下局势的改变而有所改变。

    虽然对于南洋这边悠闲地生活感到十分惬意,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好命继续留在这里享受异域风味。

    他虽然带出了一部分家人,但是他还有父母留在京中,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人和事在等着他。

    身处南洋,难通信息,不知中原境况,但是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这边每多呆一日,中原的形式就有可能变幻一分。

    乱世中原,注定是自己表演的一个大舞台,也是自己必须要演下去的一个舞台。

    因为要扶持东部七国,此番返航要以东部七国货物为先,所以贸易总行虽然库存了大量的货物,却不能全部搬运传,只是装满了两艘商船,其他货物暂时压存,也暂时在七国之外国度暂时少量采购。

    两艘商船早已经装满了货物,而韩漠也已经准备就此返航。

    韩漠交代寇正设办绣庄,自然是为碧姨娘所置,碧姨娘从东海出发之前,就猜知韩漠是要将家人暂时安顿在南洋,知晓此番韩漠返回,家人须得留在菊桑国。

    但是筱倩听说相公要返回东海,却要将自己和孩子留下来,顿时便十分不情愿,甚至一个劲地流泪,只说相公要丢下妻子。

    韩漠只能好一番安慰,而碧姨娘也是劝慰,那藤原王后知道韩漠要将家人暂时留在菊桑国一段时间,那是求之不得,竟是亲自出马劝说筱倩。

    筱倩在多方劝说下,又在韩漠的一再保证下,这才同意,却让韩漠尽早回来接她回去。

    这一日阳光明媚,藤原王率领文武大臣亲送韩漠到海边,离别之际,少不得又是一番中原最高贵的礼仪,韩漠与藤原王后相拥,再一次感受到了那又香又软的身子,也感受到了那丰硕坚挺。

    只是筱倩抱着孩子依依不舍,眼圈儿泛红,韩漠好好安慰一阵,心中却不知道经此一别,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相见,心中虽然黯然,但是脸却始终保持着温和笑容。

    他自然又私下与杜冰月一番蜜语,亦是嘱咐杜冰月好好照顾家人,更是保证,等到事定,必将娶杜冰月过门。

    杜冰月含羞带俏,只是这些人中,除了碧姨娘,却并无人知道韩漠此番返回那是凶险无比。

    碧姨娘脸色有孝白,直到韩漠在他身前告别,她的身体差点撑不住,甚至眼眶边有泪水滚动,但是却又怕被别人看出什么,只能轻声嘱咐韩漠,一定要好好地回到南洋,将大伙儿接回去。

    自从两人当日在虎突泉尴尬一幕发生之后,虽然因为禁忌伦常,不敢有丝毫越轨,但是各自心中却又何尝不偶尔翻起一阵涟漪。

    不可否认,二人都是血肉之躯,其心肉长,两人之间的互相照顾,却是让二人心中隐隐都感觉到一丝什么,却又都不敢让这隐隐感觉到的东西放大。

    夜深人静,韩漠脑中未尝没有想过虎突泉那一夜暧昧之景,而碧姨娘对那一夜又何曾忘记。

    这只是夜深人静孤自一人在心中偷偷流连的感觉,却不能为外人道也,两人也都是极力地压制着这种感觉继续扩大。

    看着碧姨娘俏脸虽然平静,但是那眼眸子里透出的伤感和不舍,韩漠心中感叹,柔声道:“姨娘,你放心,漠儿说过要好好照顾你,就不会抛下你们……漠儿一定会回来接你们回去,让你……幸福地生活……!”

    碧姨娘丰润的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韩漠深深地注视了碧姨娘一阵,这才回到筱倩身边,从他手中结果小定儿,端详片刻,终是将孩子交还给她,随即在她的额头柔柔地亲了一下,在不多言,转身登了那一叶孤舟。

    在海,两艘满载货物的商船已经在等待。

    众人净净地看着那夜小舟靠近商船,目视着韩漠登货船,片刻之后,两艘商船便开始启动起来,韩漠立在船舷边,望着岸边众人,许久不曾离去

    ……

    从南洋返回东海的路途,韩漠却是终日在船舱之内,船员们难得一见,吃喝饮食都是由身边的御林卫送进去。

    韩漠固然是要参详八部棍术的最后两部,更要将前面七部棍术融会贯通,从而悟透招式之中的精髓,化其为意,合意为一,八部归一

    除此之外,他也翻阅了《化心功》,在翻看之前,他本以为这门心法必然玄妙无比,也一定繁复异常,但是细细看过一遍,却觉得并不是如何困难。

    这化心功主要是一种劲气运行法门,十分的简单,只是说明劲气所经脉络的先后顺序,运行一个大圆满,起所经脉络的顺序,倒是与韩漠所修习的其他三大气功不同,而且运行一周天的时间,也比其他三大气功要短的多,不消小半个时辰,便能圆满地运行完一周天。

    韩漠虽然觉得平平无奇,但是却也深知,有写似神秘的事务本身其实十分平凡,而往往看似平凡的表面,却蕴含着大不平凡。

    就好像轩辕无名,若非自己灵光一现,陡然间猜到他的身份,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老头儿,竟然是两大名将的师傅。

    十方名将,在野五人且不去论,仅在朝五人,哪一个不是惊艳绝伦之辈,能够培养出两大名将,轩辕无名的本事也就不需赘言。

    这样的人物,在赐予《化心功》之时,看似随意,但是韩漠却能感觉到当时轩辕无名心中是十分郑重的,而且那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言简意赅,却是担心这门功夫失传。

    能够让轩辕无名如此人物担心失传,可见这《化心功》实在是非同小可。

    大智若愚,大妙若简,韩漠心中十分确信,这门《化心功》,定然是无心法,自己从今而后,却需好生习练。

    在海归途之中,韩漠一面习练棍术,而且每日都会按照《化心功》的方法运行一个大圆满,虽然一时之间根本感觉不到《化心功》的效果,但是韩漠相信,持之以恒,必有用途。

    如此这般,在海平静地行了二十多日,这日海船忽然放慢速度,韩漠刚刚运完一个大圆满,感觉到船速慢下来,终是第一次走出了船舱,来到了船首甲板之。

    此番韩漠率先返航,只有两艘船跟随,便是巨型战舰也都留在后面,韩漠所乘的珊瑚号商船,其指挥者乃是当初在珊瑚岛求生存的海人,其首领姓陈,因为少了一只耳朵,所以被称为陈独耳。

    见到韩漠来到船首,陈独耳急忙前来,恭敬道:“五少爷,进了咱们东海海域,那边有信鸽,所以船速放缓,派人去看看是否有传来的情报。”

    韩漠点头,望向海礁石,一艘小舟正向那边划过去。

    海风轻柔,阳光明媚,水天一色,海景如画。

    等到取回信函,陈独耳急忙将信函呈来,韩漠接过信函,捏破皮膜,取出里面的小纸条,打了开来,只扫了一眼,脸色顿时变的无比苍白,身体僵直,眼眸子里的神色直让人发毛。

    陈独耳和旁边几名船员都是面面相觑,他们多是见到韩漠平易近人之色,便是遇到再大的事情,五少爷也似乎都是胸有成竹,淡定自若。

    但是此时此刻,韩漠露出来的那种震惊和难看之色,实在是从未见过。

    猛听得“哇”的一声,韩漠竟然口中一口鲜血喷出来,一只手向前虚空抓了抓,随后整个人直往后栽倒。

    众人大吃一惊,好在陈独耳就在旁边,韩漠往后栽倒,他已经冲过去一把抱住,大声叫道:“快叫船的大夫……五少爷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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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八章 往前踏一步

    <..> []    韩漠从昏迷中醒过来,已经是一天之后的事情,在这一天之内,他竟然是昏迷不醒,陈独耳等人急的团团转转,倒是船上的大夫诊断,韩漠这是急火攻心,所以伤了身子,很快便能醒过来。最新最快的更新尽在..

    韩漠遇事冷静,便是再大的事情,他也能保持一颗淡定的心去应对,也正是如此,一旦被急火突攻,承受不住,所受的伤害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

    等他悠悠醒转过来,陈独耳和数名船员在旁,看他醒来,都甚是兴奋,陈独耳已经上前去,激动道:“五少爷,你可醒过来了……!”见韩漠要起来,急忙扶起他。

    韩漠虽然只是吐了一口血,可是精气大受伤损,坐起来,早有人端着一晚热乎乎的清蒸鱼汤上前,轻声道:“五少爷,这是做好的鱼汤,你……你喝几口,补补身子……!”

    船上并无大补之物,反倒是新鲜的鱼汤满是营养,所以船员们捕了鲜鱼,更是让船上的厨师熬汤,凉了便换上新的,时刻保持鱼汤是他热乎乎的,等着韩漠醒来。

    韩漠摇摇头,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竟是没有血色,与之前的神采飞扬英气勃发大不相同,沉默了一阵,终于问道:“我睡了多久?”

    陈独耳忙回道:“一整天了……五少爷,你好好歇着,咱们的船没有耽搁,还在前行,已经进了东海海域,最迟十日之内便能赶回岸上!”

    韩漠想了一想,终于道:“令两艘船都停下。”

    “什么?”陈独耳以为自己听错,急忙道:“五少爷,你是要让船都停下来?咱们……咱们不回去了?”

    韩漠从榻上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一阵清鲜的海风吹进来,韩漠闭上双目,感受着那海风的气息,似乎想要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耳中传来海浪声,还有那海鸥鸣叫之声,那海风吹起他的长发,陈独耳等人此时却隐隐感觉到韩漠的身影变的异常的落寞萧瑟。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漠才抬起手,并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向后挥了挥:“你们都下去吧,让我自己呆一会儿,没我吩咐,都不要进来了。陈独耳,让船先停下来!”

    陈独耳称是,带着众人出了舱,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心,带上舱门之后,却并没有离开,只是让人去通知两艘船停下来。

    他担心韩漠待会儿还有吩咐,所以自己留在舱外伺候,以便第一时间进去听候吩咐。

    许久之后,陈独耳只觉得有一阵古怪的声音从舱内传出来,不由屏住呼吸,想听听究竟是何声音,虽然知道这样做有些无礼,但是此时韩漠却处于非常之时,他知道韩漠心中现在定然是伤心不已,只怕韩漠出现什么状况。

    韩漠晕倒过去之后,陈独耳立刻与人将韩漠抬入了船舱中,更是让大夫诊断,紧张时刻,韩漠落在地上的纸条却被一名船员拾得,那船员不识字,只将纸条交给了陈独耳,这陈独耳的父亲当年在海上打劫,却是抓了一名识字的书生,礼遇有加,却是让他教了陈独耳几年书,这陈独耳却也成了海匪中少有的识字之人,将纸条上的字扫过一遍,却是记在了心里。

    字条之上的所能容纳的字数不多,但是内容却言简意赅,十分清晰,其中竟是在极少的字数之中,带来了三个极重大的消息。

    “总督遇害,大宗主过世,二宗主进京!”

    短短十个字,但是里面透漏出来的消息,却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劈在了韩漠的心里,这样的三道消息接踵而来,韩漠又怎能禁受得住。

    陈独耳看过这条消息,自然清楚里面的“总督”是指东海镇抚军总督韩玄龄,东海郡从上到下,都是以“总督”二字来代替韩玄龄。

    总督遇害,自然是指韩玄龄已经被人所害,这道消息已经石破天惊,而大宗主过世,无疑是第二道天雷劈下。

    陈独耳并不知道二宗主进京这条消息有什么惊人,但是按他的了解,如果大宗住真的过世,在这种时刻,二宗主定然是留在东海办理大宗主的后事,怎么也不可能在这种时候离开东海,西上燕京。

    他知道这道消息事关重大,不敢泄露一句,这满船上下,也仅仅只有韩漠与他知道这条消息。

    此时站在舱门外,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静耳细听,很快就听到,从那船舱之中,竟然隐隐传来一丝丝哭声。

    陈独耳有些吃惊,在他心中,五少爷如同神人,威震东海,更是被南洋诸国奉为南洋王,就等于是集东海王南洋王两重身份于一身。

    这是天神一般的人物,此时听到从舱内传出的隐隐哭泣声,陈独耳终于明白,五少爷也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遇到如此悲伤之事,伤痛抽泣,也是正常。

    他却不知,韩漠所哭者,并非只是因为自己所敬重的两位亲人离去,也不仅仅是因为二宗主西上燕京,让他悲痛的是,韩族此前蠢蠢欲动的内乱,似乎已经发生,而真正的骨肉相残,似乎近在眼前。

    虽然从一开始他就有这个意识和准备,但是当真要走向那一步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感觉的十分伤感,曾经那个在自己眼中上下齐心患难与共的家族,就因为权势二字,便要走上那条血肉相残的不归路吗?

    他的哭声只是延续了短短片刻,没过多久,陈独耳便听到韩漠的声音传出来:“陈独耳,你进来!”

    陈独耳一惊,自己在门外,看来五少爷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急忙推门进去,慌忙解释道:“五少爷,我不是……!”

    韩漠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沉声道:“你所知事情,能否保证一字不漏?”

    “能!”陈独耳急忙道,声音斩钉截铁。

    “你若是觉得自己说梦话会走漏这个消息,那么自己将舌头割掉。”韩漠声音陡然间冰冷起来:“否则有丝毫泄露,我保证你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陈独耳扑通跪在地上,颤声道:“五少爷,陈独耳向天发誓,若是有一字泄露,我陈独耳全家六口人,全都死在巨鲨口中。”

    韩漠站在窗边,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准备一艘船,派两名水手跟着我,准备我们三个人来回二十天的口粮!”

    陈独耳一怔,还没说话,听得韩漠继续道:“两艘商船留在此处,等到小舟二十日返回,带着他们两一同返回南洋。到了南洋之后,告诉关东家和杜姑娘,所有商船战船,一律不得回转,在我派船向那边通知之前,都给我留在南洋,谁敢违抗,杀无赦!”

    陈独耳心惊胆战,知道有大事发生,却不敢多说,只能道:“是,五少爷,你吩咐的事儿,我……我都照办……!”

    韩漠沉默片刻,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一年之内,如果我没有派船过去,你让杜姑娘以我南洋王的名义,令南洋腾出一个富饶之岛,从今而后,你们就生活在南洋,不要回来……南洋人若是奉送岛屿,你们就安生住着,若是不愿意,你们大可花银子买下一座岛屿,甚至不惜以武力占下一座,就在那边落地生根……!”

    陈独耳听到韩漠这样说,才感觉事情非比寻常,装着胆子道:“五少爷,是否……发生什么大事?小的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但是愿意跟着五少爷上岸赴汤蹈火,就算为五少爷而死,我陈独耳也不皱一下眉头……!”

    韩漠转过身,神情肃然,平静道:“我知道你们都是有胆识有义气的好汉子,所以我不希望你们跟我去涉险,而且我希望你们返回南洋,好好照顾我的家人……!”他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陈独耳看在眼里,大吃一惊,他可是认得,那正是韩家的“海王令”,百年之前,东海王韩天涯便是以此为约束海上人的信物。

    韩漠抚摸着海王令,沉吟片刻,终于将海王令递给陈独耳,声音缓慢而威严:“将他交给我的儿子,如果你们真的在南洋生根,等他长大之后,你告诉他,他的祖先曾经雄霸东海,他的父亲也曾与东海海上人同心协力,成为东海南洋之主……告诉他,不要忘记自己是东海人的子孙,东海……属于他!”

    陈独耳已经感觉到韩漠此次离开,必定是凶多吉少,心中悲伤,跪在地上,道:“东海王,我陈独耳可以对天发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海上人必定奉令公子为主,我们的子孙后代,也世代效忠东海王!”

    韩漠扶起陈独耳,脸上露出一丝温和之色,微微颔首,随即转身重新回到窗边,道:“你去准备小舟吧,我今夜便会离开!”

    “可是五少爷的身体……!”

    “不碍事!”韩漠摇摇头。

    陈独耳转身便要退出船舱,走到舱门处,停了步子,犹豫了一下,终于一咬牙,转身道:“东海王,你为何不随着我们一同返回南洋,你若是去往南洋,我们自可开辟一番新的天地……!”

    韩漠并没有立刻说话,半晌过后,他才一字一句道:“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到了该为之时,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义无反顾地向前走过去。”他想到那个可敬的老人在花园子里告诫自己的话,望着大海上划过的海鸥,情不自禁地重复了老人那句话:“咱们当退之时,往后退几步就是,但是若退无可退,那就拼了命……也要往前踏出一步!”说到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冷厉无比,坚定异常。

第一零六九章 小屋内的呼吸

    黄昏落日,夕阳西下,那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大海之,就如同在海面之拉开了一条金黄色的长龙,海泛浪,金光闪闪,就如同金龙在大海之中嬉戏一般。

    金黄色的落日余晖下,一艘孤舟自商船离开,向北方行去。

    一艘船,三个人,在余晖之下,划破海面轻舟荡去,夕阳之下,可以入画,但却是充满了萧瑟之味的画意。

    陈独耳站在船首,身边站满了海人,另一艘商船,也是大批的船员站在船首,望着轻舟缓缓远去。

    虽然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大家都不是傻瓜,东海王独自而去,却留下了满满两船人,若是没有发生天大的变故,那是谁也不相信的。

    陡然见到陈独耳在船首单膝跪下,神色肃穆,他身后的船员们面面相觑,很快,第二个人便跪下,第三个,第四个……!

    只消片刻,两船人俱都跪倒在地,便是瞭望台的瞭望员也满面肃穆地跪了下来,还有那几十名被韩漠坚决留在船的御林卫,俱都目送着他们的东海王从自己的视线中缓缓消失。

    ……

    韩漠与两名船员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向东海岸赶过去,这两名船员不但身强体壮有着极强的体力,而且方向感极佳,处于小船之,依然能够清晰地辨明方向向前行进。

    便是韩漠,也没有只是看着,而是与两名水手轮流替换。

    船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清水,更是为了防止风雨,在小舟也是配备了蓑衣斗笠。

    行到第六日,便遇了一场极大的风暴,海浪翻滚,小舟在海中岌岌可危,好在最终还是躲过一劫,有惊无险。

    风暴过后,小舟距离东海岸实际已经不远,一路行来,韩漠几乎是一言不发,除了摇桨划船,两名水手便只看到东海王盘膝坐于舟中,稳若磐石,却又不动如山。

    此后三日,韩漠却是亲自指挥往前行进的海路,他对东海的海域倒也十分清楚,特别是靠近东海岸一带,更是知道渔民大致分布在何处

    他所指点的海路,恰恰是避过了渔民分布之处,两名水手心中终于明白,五少爷这次回来,悄无声息,恐怕是想秘密岸了。

    这艘小舟登岸之处,极是偏僻,人迹罕至,而且靠岸的时间,更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雨夜

    似乎注定了韩漠回归中原是一条艰难之道,这场滂沱大雨,率先便伴随着轰轰雷声迎候于他。

    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边,小舟靠了岸,韩漠一身蓑衣戴着斗笠,从小舟船头跳了岸,两名水手便要跟着岸,韩漠已经回身摆手,淡淡道:“回去,陈独耳还在等着你们……辛苦你们了!”

    两名水手吃了一惊,立时都道:“东海王,我们跟着你,你……你一人怎能行?”

    韩漠抬手微微掀起斗笠,那张清俊的脸庞却是说不出的严峻,“不要再让我重复了,回到南洋……你们若真是将我当成你们的东海王,那就要向我保证,在我的召唤没有抵达之前,你们不许任何人回到东海……!”在不多言,转身便走。

    两名水手见韩漠如此说,心中虽然担忧,但是却也不敢违抗,俱都单膝跪在小舟之中,望着韩漠的身影消失在电闪雷鸣的滂沱大雨之中。雨势没有减,反而有越下越大之势,那轰隆隆的雷声时而炸起,霹雳闪电更犹如火链一般闪过天地之间。

    韩漠在雨夜之中,就如同幽灵一样,与雨夜混成一体,一路疾行,终是到了东海城。

    东海城的南城门早已经关,韩漠却轻车熟路地转到一处城墙根,戴了铁指勾,整个人就如同壁虎一般爬了城墙。

    当初苏家叛乱,韩漠都是攀爬过燕厩那高大雄伟的城墙,这东海城自然比不得燕厩,有了从前的经验,要翻过东海城墙,自然不是困难的事情。

    东海城虽然有城守军守卫,但是地处东海,远离边界,所以城守军的警觉性总是要差一些,再加如此狂风暴雨之夜,城头也不过只有稀疏的守军穿着蓑衣躲在城垛背后,哪里能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翻过城墙。

    入了城,如幽魂一般穿行在熟悉的东海城大道之,如此雨夜,便是往日再繁华的大街也是人影难觅,但是韩漠却能够观察到,沿途所过,几乎家家户户的大门之都贴了白色的“丧”字。

    他的心中悲痛无比,在悄无声息之中,转过数条大街,拐到了东西两府所在的那条大街之。

    他靠着那一排大树,从树荫之下缓缓行过,经过了紧闭大门的西府,继续向前,片刻之后,便看到了灯火通明的东府。

    洞府门前,白幡招展,门头挂着一排白色的灯笼,大门是敞开的,门前的屋檐之下,站着四名一身白色丧服的家仆,从府内隐隐传来一些声音,却被雷雨声所淹没。

    韩漠悄无声息地立于大树之后,望着在风中摇晃的白色灯笼,只觉得心儿一阵揪紧。

    不管怎样说,大宗主韩正乾为韩家的崛起呕心沥血几十年,付出了所有的精力,这是一个家族的兴盛付出了毕生心血之人。

    仅作为韩家子孙来说,他不愧是东海王韩天涯最出色的子孙之一。

    韩漠从小到大,对这位老人都有一种深入骨子里的敬畏感,他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对韩正乾的真正感觉,但是所带有的敬畏感中,“敬”字远大于“畏”字。

    韩漠在树下站了良久,他多希望自己这个时候能够堂堂正正从大门进入,祭拜自己敬畏的这位老人,只是他更清楚,此时此刻,自己已经没有如此奢侈的机会。

    当他从大树下离开之时,却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

    ……

    韩漠回到西府,却是绕到了后花园,从后花园翻墙而入。

    在雨水中滋润的花花草草,弥散着一股清香味,与雨中的湿润那泥土气息混合在一起,却是让西府后花园充满了让人惬意的气息。

    但是韩漠现在当然不会很惬意。

    雷声轰隆,韩漠则是轻步走了小木桥,在大雨之中,来到了自己的小屋前,伸手正要开门,却陡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

    自打韩漠打小在这后花园开始居住起,这处小屋便成了他私人的禁地,除了西府管家韩严偶尔过来帮助收拾,便几乎无人靠近。

    而韩漠有一个习惯,这个习惯是个十分细小的细节,至今为止,似乎也就韩严一人察觉出来。

    韩漠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带门,而且门有一个挂栓,他都会将那挂栓半搭在门弦木环,并不将门关死,而是留下一条很细小的缝隙。

    这一点,韩严却是注意到的,每一次收拾过后,韩严都会按照韩漠的方式将门这样带,留下一条能够塞入一只手指的缝隙。

    但是韩漠现在要推门之时,却发现本来应该紧闭的房门此时却关的严严实实。

    他的眼中划过一丝厉色,推向房门的手停了一下,电闪雷鸣,他就如同石头般站在门前片刻,却终究没有收回手,而是手掌向前,轻轻推开了门。

    房门发出“嘎吱”一声响,缓缓打开。

    韩漠蓑衣斗笠,在房门推开的一瞬间,他就已经迅速将自己的斗笠按下去,屋内寂静一片,韩漠则是轻步走进了自己居住多年的小屋之内。

    他走的很平静,亦很淡定,但是斗笠下那一双眼睛却迅速地瞟过两侧,尔后回手将房门轻轻关,这才轻步走到了桌边,在桌边的椅子坐下。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一丝光亮,而韩漠似乎也没有点灯的打算,他只是如同石像般静静坐在椅子,连手指也没有动一下。

    屋外依然是风声依旧,雨点打在屋顶和窗沿的噼里啪啦声极是清晰,韩漠就似乎坐在椅子睡着了一样。

    他没有睡,实际他此时全身劲气都在动。

    《气经》!

    白夜郎所传授的气经,乃是修气聚劲的高深心法,除此之外,却可让人的五感变的敏锐,超出常人数倍。

    《气经》运行,韩漠便听到了呼吸声,那是一种经过压抑的变的极轻的呼吸声,每一次呼吸之间的间隔比较长,便是没有风雨也几不可闻,而风雨和雨滴声早已经将这呼吸声完全淹没。

    如果不是门外的细节暴漏了屋内有变,若不是韩漠拥有高深的《气经》心法,韩漠根本不可能知道这小小的屋内竟然埋伏着人手,更不可能顺着那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判断出对方所处的位置。

    虽然已经辨明了位置,但是他却依旧没有动弹,只不过一只匕首已经悄无声息地握在了他的左手之中。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惊天动地,也就在这惊雷响起的几乎同一时间,韩漠已经奇快无比地向后翻到,而他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却已经被他顺脚一踢,直往不远处的床底下砸过去。

第一零七零章 竹林再相逢

    这处雅致小屋,韩漠从少年之时便开始独居此处,对这里的摆设清清楚楚,便算此时屋内漆黑一片,目不能视,他却也依然能够对房里的各处了若指掌。

    他的左腿向后一踢,座下的椅子带着犀利的劲风打向了床底,整个人如同猎豹一样,径往床边扑过去。

    在椅子打过去之时,床底下也发出一阵响动,一只拳头已经带着狠厉的气势迎向椅子,“咔嚓”一声,已经将椅子打成粉碎,也就几乎在同一时间,一把长剑如同毒蛇般从那床底下钻出来,剑手就想从地上滑出来一样,在这漆黑之中,却依然十分准确地刺向韩漠。

    韩漠此时已经确定,在这床底之下,埋伏的竟不是一人,而是两个人,第一个人挡住了椅子,而另一名剑手则趁机出手刺杀

    但是他看似扑向床边的身形,却在这瞬息之间陡然一转,脚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却已经向左侧的布帘子扑过去。

    这道布帘子,还是当初柳如梦在这里隐蔽时,韩漠特意布上的布帘子,外面属于他的地盘,帘子后面的内室则是柳如梦的地方。

    此时的韩漠,快如闪电,左手成拳,竟是放下床底下的刺客不管,而是直往那帘子击打过去。

    只是他的人还未靠近帘子边上,从那帘子后面,陡然就有一支袖箭穿透了布帘子,从那后面直射出来,这一支袖箭出其不意,又快又急,韩漠此时近在咫尺,几乎没有任何闪躲的余地。

    但是韩漠并没有闪躲,他的身上穿有范老太君的护身之甲,刀枪不入,也正因如此,他才会放手一搏。

    这里面埋伏着三名刺客,韩漠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解决这三名刺客,而且绝不能让其中任何一人逃脱。

    “噗”的一声,从帘子后面打出来的袖箭正击在韩漠的胸口,虽然护身甲保护,无法穿透进去,但是那袖箭的劲道不小,打在胸口却是颇有些疼痛。

    而袖箭击中韩漠胸口的一刹那,韩漠的拳头也已经重重打了出去,正打在那帘子正中,却听得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响起,韩漠这一拳,已是击中了帘子后面的刺客。

    他习练《长生经》,力道之大,无与伦比,这一拳之力,可毙狮杀虎,那刺客便是在强大,但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禁受得住这样一记霸王之拳,被击中面门,面骨碎裂,整个人更是直飞出去。

    韩漠一拳击中,却不再进去,他自知这一拳击中,那人已经不可能起身逃离,而他在这漆黑的小屋之内,却已经感到一阵寒厉劲气从自己的背后袭来,知道是从床底窜出的那名剑手杀到。

    剑气阴冷,在这样的环境下,对方能够在瞬息间便能判断位置杀到,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只可惜剑手面对的却是韩漠,集三大奇功于一身,已经修成恐怖之体的韩漠。

    韩漠的反应速度,已经远超常人,等他回过身来之时,那剑手的长剑堪堪杀至,韩漠的咽喉甚至已经感到了剑尖的寒意。

    但是这剑尖到得韩漠的咽喉,却没能继续往前刺去。

    韩漠在回身之时,右手紧握的那枚匕首却已经顺势打出,就如同暗器一般,直射入了那剑手的咽喉,这匕首的速度太过迅猛,剑手感觉到凉意之时,那把匕首已经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只觉得咽喉处泛起一股热意,而他手中的力量在一瞬间完全消失,等他感觉到咽喉处传来一阵剧痛之时,韩漠的身形已经从他身前划开,直往最后一名刺客追过去。

    不错,是追过去!

    那名抵挡过椅子的刺客,显然在一瞬间就判断出了形势,感到了韩漠的恐怖,所以在韩漠匕首插入剑手咽喉之时,他整个人就已经如同一阵风般飘然而走。

    他没有冲向房门,因为韩漠进门之时,已经将房门带上,此时冲向房门,无疑是无路可走,所以他选择的方向是那扇紧闭的窗户。

    此人的随机应变能力看来十分强大,他或许也意识到,相比于破门而出,穿窗而出而把握性会大的多。

    而他的选择似乎也没有错,韩漠追向他之时,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破船而出,虽然这一撞之下,他的身上被窗棂划破几处伤痕,但是相比于死在韩漠的手中,这点皮肉之伤自然是太值得不过的。

    外面风雨雷电交加,他破窗之声在雷雨声中隐于无形,而他破窗之后,整个人撒开腿便往西边跑,其速度之快,却是非同小可。

    他速度快,韩漠的速度绝不比他慢,一个漂亮的豹子前扑跃出了被破开的窗户,抬起右臂,在迅速的追击之时,已经做好以袖箭射杀对方。

    三名刺客,屋内一死一伤,他倒不在乎这人死活,毕竟屋内还有那名伤者可以审问

    韩家西府后花园十分庞大,花草树木环绕其中,一般人还真不容易绕出去,韩漠却是闭着眼睛都能够走遍花园的没一个地方。

    此时风雨交加,四下里依然是漆黑一片,韩漠却不担心这家伙真的能够跑出去。

    那人果然对这花园十分不熟悉,在风雨中跌跌撞撞,一头撞进了一片竹林之中,惊恐地回头,却见到韩漠正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不远处。

    他心中惊骇无比,往前奔出一阵,猛地却见到前方立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却也是戴着斗笠,亦穿着蓑衣,打扮与韩漠十分相仿,若不是知道韩某还在后面追赶,这刺客都以为韩漠会鬼魅之术到了自己的前方。

    那人就如同一块石头,虽然四下里很是漆黑,但这刺客能够前来执行这样的任务,还是有几分本是,在这昏暗无比的雨夜之中,却也依旧能够依稀看到四周的情景。

    韩漠此时也已经一步步走过来,走的很慢,但是越是走的慢,带给这名刺客的死亡感就越是浓郁。

    刺客握住了拳头,对面那人纹丝不动,雨水打在他的斗笠上,又顺着斗笠的边缘向下滚落,一声惊雷过后,刺客陡然想到什么,惊声道:“你……是你……原来……原来你在这里?”

    对面那人终于动了,他抬起手,将斗笠微微掀起,声音冷淡无比:“你们潜伏在这里六日,我也在这里看着你们六日,你们竟然对我的存在一无所知……他派出这样的刺客,实在是太小瞧了五少爷……!”

    韩漠此时也已经走上来,距离刺客不过四五步之遥,方才刺客停步,韩漠自然也瞧见了那名突然出现在竹林中得斗笠人,本以为又是一名刺客钻出来,但是瞧那人的动静,却似乎并不是刺客们一伙。

    对面那名斗笠人见到韩漠走过来,这才摘下了斗笠,露出了面庞来,韩漠打量一眼,瞬间辨认出来,眼中显出吃惊之色:“小朱!”

    在这竹林突然出现的,却是朱小言

    韩漠可以猜到许多可能,但是实在想不到朱小言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西府的后花园。

    朱小言微微躬了躬身子,是在向韩漠行礼,随即用一种冰冷带有杀意的声音向那刺客道:“将你知道的……都告诉五少爷……如果你不想立刻就死在这里的话!”

    前面是朱小言,后面是韩漠,刺客自然知道这两个人的恐怖,便算有十个自己,也不可能是这两个人的对手。

    此刻的脸部已经满是雨水,他身上的衣裳也已经湿透,那湿漉漉的衣裳贴着他的身体,冰冷的雨水和心中的恐惧结合在一起,让他的脸部肌肉扭曲,似乎在犹豫什么,又似乎在衡量什么,终于,只见这名刺客的身体晃了晃,随即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他的身体在地上抽搐几下,便再不动弹。

    韩漠缓步走上前,看着那张已经发紫的脸庞和那双凸起的如同死鱼一般的眼珠子,淡淡道:“他嘴中含有毒药,自尽了!”

    朱小言道:“恐怕他的主子手腕高明,握有他的把柄,让他不得不自尽而死!”

    “把柄比不上性命。”韩漠慢悠悠地与朱小言分析起此人的情况:“能够让他自尽,只能说明他自以为这条命送出去,能救下其他人的命!”

    “只能是家人!”朱小言点头赞同。

    韩漠这才凝视着朱小言的眼睛,沉默片刻,终于问道:“我想不到今夜会在这里见到你!”

    朱小言缓缓道:“恐怕天下间也没有人知道,五少爷已经回到了东海!”

    韩漠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子,上前去,打开瓶子,将里面的药剂倒在了此刻的脸上,一阵烟雾冒起,很快,这具尸体迅速融化,不消片刻,一具尸体连带衣物都已经一丝不剩,那一滩血水很快也被雨水打散开去。

    做完这些,韩漠才抬起头,神情冷峻,盯着朱小言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我的二伯……被何人所害?”

    朱小言脸上显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半晌过后,他才平静道:“或许天下人都会觉得,韩总督是我朱小言所杀!”

第一零七一章 宠臣之乱

    朱小言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让并不知那边具体情况的韩漠皱起眉头来,他眼中的神色很是冷厉,风雨交加中,韩漠并没有继续询问,只是道:“你随我来!”转身便往自己的小屋走去,朱小言也迅速跟上,两人回到小屋之内,韩漠依然是以药物将那名剑手的尸首化去,这才进了内屋,里面悄无声息,韩漠过去推开一扇窗户,在窗边站住,转过身来,却见到那地上黑乎乎一团,却是方才那名放出袖箭的刺客霸王之拳打晕了过去,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朱小言也跟着进了屋内,在角落处的一张椅子上坐下,而韩漠已经拿过一支水壶,走到那刺客身边,将水壶中的凉水全都倒在了那刺客已经被韩漠拳头打的变形的脸上。

    这刺客被韩漠铁拳击中之后,剧痛之下,当即晕厥,此时却又被冰冷的水一惊,顿时“啊”地长吐一口气,醒了过来,但是他的鼻骨已经完全碎裂,那处就如同陷下去了一个坑洼,血水在脸上四处流动,很是恐怖。

    韩漠也是在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下,双手扣着放在胸前,望着地上的黑影,开门见山问道:“你们躲在这里,目的是为了杀我?告诉我,究竟是谁这么想取我的性命?”

    刺客脸上的痛疼感依然让他浑身无力,他张了张已经有些变形的嘴巴:“你……你杀了我……!”

    “想死其实真的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韩漠淡淡道:“你既然想杀我,就该知道我的身份,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一直都是西花厅的厅长。我在西花厅没有学会其他的东西,但是却绝对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所以有邪你还是痛快告诉我!”

    刺客轻轻哼着,身体在轻轻抽搐,显然脸部那种剧痛感让他实在难以忍受。

    “告诉我名字!”韩漠淡淡道:“是谁?”

    刺客没有说话。

    “我韩漠从来不会连累无辜。”韩漠缓缓道:“我只想知道一个名字。如果你能够老实告诉我一个名字,如果你是担心你的家人性命,我或许还能够救出你的家人,你应该相信……我有这个本事!”

    刺客的手指头动了动,外面又是一声惊雷,这名刺客显然在衡量什么,终于,他用一种既痛苦的声音道:“五……五少爷,我……我是奉了……奉了大少爷之命……!”

    虽然韩漠已经隐隐感知到一些什么,但是当这名刺客哆哆嗦嗦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韩漠的心还是紧揪了一下,他全身上下迅速涌起一阵凉意,并非是恐惧,而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虽然他与韩沧性情难合,几乎达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但是凭心而论,韩漠虽然想过对付韩沧,却并未有真正地想过杀死他的念头。

    必将是同恩兄弟,韩沧虽然不仁,但是韩漠却一直尽力压抑,并不想对韩沧不义。

    但是今天,他陡然明白,自己不生杀意,可是对方却已经派人出了杀手,在韩沧的心中,却已经完全没有了所谓的兄弟之情。

    他的拳头握起,一股浓重的杀意在他的身体周围弥漫开来,他一步步走到那刺客身边,一只脚踩在那刺客的咽喉处,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碾压着,那刺客全身抽搐,很快,便再无声息。

    杀了刺客,却没有让韩漠身上的杀意有丝毫的减弱,他走到窗边,背负双手,夹着雨水的冷风吹打在他的脸庞上,他却似乎没有感觉。

    朱小言坐在角落处,一言不发。

    许久之后,韩漠才淡淡问道:“魏都城陷落,与你有关?”

    “我只是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可以利用一些人的弱点。”朱小言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十分平淡:“汪敬卫是狗皇帝的宠臣,狗皇帝对他的信任,甚至超过了对司马擎天的信任……此人虽然只是魏国太常寺卿,但是他在魏国的权势,并不比国相要弱!”

    韩漠问道:“此人难道很有本事?”

    朱小言的声音里充满了戏虐:“不错,很有本事,他伺候男人的本事,不比女人弱……!”

    韩漠先是一怔,但是瞬间就明白过来,感觉到一阵恶心。

    此前他知道昌德侯曹殷也酷爱男风,虽然也感到一阵阵发毛,但是昌德候的气度和人品,还是为他在韩漠心中的印象挽回了不少分数。

    毕竟昌德候属于小攻,而不属于小受!

    想到一个大男人为了得宠,而成为魏帝的男宠,韩漠心中就一阵阵的恶心。

    “此人长相之美,在魏国人尽皆知,装扮起女人来,魏宫三千佳丽皆无颜色。”朱小言缓缓道:“此人深得魏帝之宠信,在朝中很有权势,只不过他贪财怕死,我知此人弱点,所以暗中找到了他……!”

    韩漠走回椅边,缓缓坐下。

    “大军围城,汪敬卫日夜不安,唯恐大军破城。”朱小言道:“那种时候,我找上他,不但给了他一条活路的方法,而且还让他走上一条大享荣华富贵之路,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我……而魏都之中,这一类人绝不在少数!”

    “你出身魏国豪门之家,自然对那里不少大臣的性情十分了解。”韩漠微微颔首:“当初你进城,我就知道你不会鲁莽行事,必定心中有了计较。”

    朱小言点头道:“但是我并无十足把握,所以不能对你说大话!”

    韩漠叹道:“你做事速来谨慎,我知道你定能脱身,所以我并未阻止你入城!”

    “大军围城,城内从上到下日夜惶恐,大多数人都只是担心魏都何时被破,自然没有人会在这种时刻去注意别人。”朱小言缓缓道:“虽然魏人将燕国议和使臣强行留在城中,而且派人监视,但是他们的眼睛都是留在姜思源的身上,对我这个小小的护卫,自然无暇照顾……所以我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在城中做一些事情。”

    “兵荒马乱,人心不安,却是是趁乱而为的大好机会。”韩漠道。

    “城中的文武大臣,想着拼死抵抗的实在不多,大多数的大臣只是想着城破之后如何求生。”朱小言冷笑道:“我的出现,正中他们的下怀,也等于是溺水者抓到了救命稻草。汪敬卫虽然只是太常寺卿,但是大军围城之后,魏帝却将魏宫禁卫的指挥权交给了他最信任的这位宠臣……而我给他的承诺很简单,一登破,魏国投降,我不但可以保?的性命,而且……可以为他求封,封他为魏王……!”

    韩漠摸着下巴,轻声问道:“战前开出这么大的价码,难道他会轻信你的话?”

    “我的话他未必相信。”朱小言淡淡笑道:“但是姜思源这位燕国使臣的话,他还是相信的。姜思源虽然拘泥不化,但是却也不是一个一根筋的人,知道事关重大,若是魏都城内内乱,从里面打开城门,那么双方必将少死许多人,所以他最后还是接受了我的劝说,亲自与汪敬卫密探,承诺事成之后,让汪敬卫当上魏王!”

    说到这里,朱小言顿了一顿,这才继续道:“虽然姜思源也给予了承诺,但是这家伙虽然贪财怕死,却并非一个愚蠢之人,他为了谋求退路,更是向魏帝请求,声称燕使长留城中,也需派魏使出城回复。自打大军围城之后,狗皇帝躲在内宫之中,终日不出,大小事情俱都交给了汪敬卫,汪敬卫的奏请,他自然不会拒绝,所以汪敬卫堂而皇之地派了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作为使者,出城与韩总督商谈。”

    提到韩玄龄,韩漠心中又是一酸,韩玄龄的音容笑貌已经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汪敬卫派出使者,只为一件事,便是要韩总督这位燕军主帅亲自应允册封魏王一事。”朱小言道:“在汪敬卫看来,韩总督手掌十万雄兵,他的话才是真正的作数。”

    韩漠道:“二伯洞若观火,自然明白其中关窍,一定会配合你们完成这项计划!”

    朱小言点头道:“正是。虽然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商谈,但是韩总督最后确实应允了此事,而汪敬卫得到了韩总督的保证,这才放下心来,彻底地与我们合作,而且还帮助我们一起,在城中联络了不少文武大臣……!”说到此处,朱小言的脸上显出嘲讽之色:“狗皇帝大权独揽,识人不明,朝中佞臣如毛,大难之时,却没有几个大臣为国谋事,只求自保……!”

    韩漠能够了解朱小言的心情。

    朱小言终究是魏国人,看到魏国大难之时,魏国那群大臣以求自保不谋国事的丑态,心中也定然有几分难过和愤怒。

    “那一夜,汪敬卫聚拢了一批大臣,大开宫门,领兵入宫,逼迫魏帝下旨投降。”朱小言的脸色十分冷峻:“狗皇帝面对刀兵,只能颁旨薛破夜,令魏军投降,更是打开魏都南城门,让燕军入城……汪敬卫担心燕军入城之后,魏帝不死,自己难以成为魏王,所以当众历数狗皇帝十大罪状,逼迫狗皇帝自尽以谢天下!”

    “养了几年的狗,也会在危难之时不弃主人。”韩漠冷笑道:“这世上不如忠狗之人,多如牛毛……魏帝只怕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最终会死在一个曾经伏于他胯下的宠臣手中吧?”——

    PS:好想成为小受,轻一点真**,可惜我一直都是大攻砸票票啊!

第一零七二章 争锋京都城

    <..> []    朱小言沉默许久,才平静道:“国分则必争,争则.民苦……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这天下还是合于一统才好。最新最快的更新尽在..我的祖父在世之时,为国谋事,最终也不过是希望魏国能够振兴强大,北吞庆东灭燕南平风,将中原归于一统,让天下百姓远离战乱,修养生息!”

    韩漠肃然道:“凡英雄者,皆有此念!”

    “魏国民苦,官宦奢靡,只知穷兵黩武却不知与民休息,早已没有一统天下之像。”朱小言缓缓道:“狗皇帝最后自缢于麒麟阁,倒是便宜了他!”

    韩漠自然知道魏帝最终是自缢麒麟阁,不过今日才知道那魏帝却是被自己最信任的宠臣逼死。

    “魏国开城,我军入城,那庆国人又作何反应?”韩漠皱眉问道。

    朱小言道:“魏帝圣旨即下,全城投降,连自己的皇帝都已经无心抵抗,魏国官兵自然更不愿意死战,毕竟每个人都有家人……薛破夜接到圣旨之后,犹豫再三,最后却是孤身一人前往燕军大营,与韩总督交涉,提出了三个条件,否则便是抗旨,他也决不投降!”

    韩漠叹道:“薛破夜统兵之才一般,但是这骨气却还有几分。”随即问道:“他提出了哪三个条件?”

    “不杀一兵一卒,不掠百姓,善待魏帝!”朱小言淡淡道:“只是他却不知,当他谈判之时,他的皇帝已经自已在麒麟阁!”

    “二伯是否答应?”韩漠问道。

    朱小言道:“韩总督对前两条并无异议,只要魏军缴械甘愿降服,不伤一兵一卒,至于百姓,更是不会伤害一人。只是那第三条,韩总督却并没有承诺,只是说在燕帝作出裁决之前,他会保证魏帝的安全和尊严!”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韩漠道。

    朱小言道:“其实薛破夜自然也明白,韩总督虽然手握雄兵,但是事关魏帝,也是不能轻易做主,韩总督能够答应前两条,不伤兵卒不掠百姓,已经很为宽仁了。”

    “那薛破夜自然是答应了率军投降?”

    “是。”朱小言点头道:“薛破夜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率军向燕军弃械投降……也正因如此,率先打开的魏都南门,而北边防线却并没有对庆人投降。”

    韩漠眯起眼睛,道:“林诚飞有何反应?”

    “他自然是不甘心的。”朱小言道:“围城之时,庆军在北面发起的攻势的次数,远远超过燕军的进攻次数,他们的伤亡和损耗也绝非你们燕军能够比。死伤无数,最终却眼睁睁地看着魏军向燕军投降,庆军上下自然不甘!”

    韩漠微微颔首,这自然是意料中事,庆军就是因为消耗不起,后勤困难,才无奈发起进攻,死伤无数,最终却不能入城,换做是谁,谁也不甘心。

    “只不过燕庆两国事先有约,谁先打下魏都,那么另一国的军队便不得入城,所以按照道理,魏军既然向燕国投降,那么庆国人只能收兵,坐看燕军入城。”朱小言嘴角泛起戏虐的笑意:“不过林诚飞却亲自找到了韩总督,坚持庆军也要入城,而且魏都必须一分为二,其南城归燕军占领,北城却必须由庆军接管!”

    韩漠冷笑道:“二伯自然不会答应。林诚飞还想率先撕毁盟约吗?”

    朱小言道:“按照林诚飞的说法,双方盟约规定,谁先打进城,谁就有资格入城,但是燕军并非打入城中,而是魏军主动投降,那就不是盟约所规定的打入城中了。而且他还说,魏军投降,不过是因为庆军的连续攻击给魏国人造成了压力,所以他们才迫于无奈,开城投降而已……庆军疲惫不堪,伤亡惨重,必须要进入城中休整补充……!”

    “想不到林诚飞还有几分口才。”韩漠道:“既然是庆军造成的压力,那么魏人怎地不向庆人投降,却要向我大燕归降?”

    “韩总督倒也如此问过,而且还将姜思源找过去,证明魏军投降,是姜思源说服成功。只不过林诚飞却声称,魏军向燕军投降,不过是因为燕庆世仇,担心向庆投降,庆军将士会血腥报复……!”朱小言缓缓道:“他坚持要率军入城……只不过韩总督却当场翻脸,拔出了剑,训斥林诚飞是强词夺理,想要撕毁盟约,而且警告林诚飞,如果庆军想要撕毁盟约强行进城,那么就是率先不仁,而燕军不义在后,可对得住天下人!”

    韩漠想象着韩玄龄盛怒之下掷地有声的模样,眼圈一红,一只拳头已经握起。

    “当时燕军诸多将领也都拔出剑来,俱都叫嚷,林诚飞见势不妙,知道无法再争,便要离开,只是临去之时,韩总督对他下了限时令,告诉林诚飞,三日之内,庆军必须尽数向北撤退,否则便是违背盟约,那么燕军只能刀兵相见。当日韩总督便让燕军驻守了魏都各门,封锁城门,更是在北门布下重兵,只待时限一到,便要出城进攻庆军。”

    “庆军困倦之师,强弩之末,自然不可能是我大燕之敌!”韩漠淡然道:“林诚飞如果聪明,就该立刻撤兵!”

    “一开始,庆军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全军整备,在北门外列阵,似乎真的想与燕军一较高下。”朱小言脸上显出嘲讽之色:“次日甚至还有一员将领上前叫嚣,辱骂燕军不仁不义,违背盟约,当时韩总督站在城头,射了一箭,正中那将盔缨,吓退了庆人,三日之后,林诚飞显然还是有些分寸,知道在那种情况下,绝非燕军敌手,所以领兵欲往东退,返回南阳关……!”

    “自然不能让他们返回南阳关。”韩漠立时道:“南阳关乃是重要关隘,已是我燕军后勤补给的必经之路,他们若是退往南阳关,就等于切断了我燕军后勤补给线,而且堵住了我燕军回撤的后路!”

    “正是如此。”朱小言微微点头:“所以他们尚未行出多远,燕军骑兵倾巢而出,尾随在庆军后面,韩总督派人告知林诚飞,庆军只能北上,不能东退,若是东退,那么燕军只能攻击……庆军数万疲惫不堪之师面对燕军近万铁骑,不敢轻易动弹,林诚飞派人向韩总督交涉,双方经过一番争吵,韩总督并没有退让,而林诚飞固执地令庆军东退,韩总督下令骑兵攻击,杀伤了庆军后队数百人,林诚飞这才知道韩总督不是开玩笑,想必他心中定是气恼无比,但是却还没有丧失理智,最后还是无奈北上……!”

    “袁慕的军队在山北郡进展如何?”

    “山北郡已经落入庆军之手。”朱小言道:“但是庆国西北军团在山北苦战,受到重创,拿下山北郡之后,却没有继续前进,而是留在山北郡第一城凤凰城休整,林诚飞的军队只能北上山北郡,与袁慕的军队会合。”

    韩漠沉吟片刻,若有所思,终于道:“这两支军队合在一起,兵力不少,而且在山北郡得到休整之后,恐怕用不了几个月就能够恢复元气。”他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身子斜侧着:“接下来,庆人只有三条路,第一是固守山北郡,但是以林诚飞和袁慕的性子,他们绝不会甘于坐守,这对庆国的国家利益也没有好处。其二,则是聚兵再次南下,与我大燕撕破脸皮,要与我燕军主力在京都城决一死战……他们不想看到我燕军休整壮大,这条道路很有可能,但是决定权应该取决于上京城的那个女人……!”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顿,想到了那个雍容华贵却又风骚无比的庆后,当初二人一夜风流,花样百出,**交融各得所欢,但是用不了多久,却将成为一较高低的劲敌。

    朱小言见韩漠沉吟,问道:“你所说的第三条路,自然是指安西郡!”

    “不错!”韩漠点头道:“安西郡乃是魏国最西边一郡,安西郡大雪山之下,便是数百里草场,非但是魏国更是天下良驹产地。除此之外,安西郡还有丰富的矿产……魏国能够建立强大的骑兵军团,归其根由,便是拥有安西郡的存在。”

    “不错。”朱小言点头道:“安西郡是魏国建军之根,没有安西郡,魏国恐怕早就被庆国吞灭!”

    “所以庆人亦有可能从魏军北部穿过去,直取安西郡。”韩漠冷笑道:“安西郡兵力薄弱,那边的兵力早已经抽调到京都城参加京都保卫战,几乎无军驻守,根本抵挡不住庆人,一旦被庆人占了安西郡,那么……对我大燕将是极大的威胁,如果庆国人不急于求成,不准备与我大燕速战,那么必会袭取安西郡!”

    安西郡乃是魏国西部重地,它与山北郡并不接壤,中间被地域极大的魏郡从中切开,所以想要从山北郡进入安西郡,就必须穿过魏军北部地区。

    “韩总督若是知道五少爷也是如此想法,必定会十分欣慰。”朱小言轻声道:“拿下魏都,更是将林诚飞逼的北上,燕军上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那些将军们每日里饮酒欢宴,自以为燕军已经天下无敌。好在韩总督还是极为清醒,他也是猜到了庆军有可能袭取安西郡,所以将五少爷先前用来截断京都粮道的孔非紧急调往了魏军北部,魏军北部虽然并无险要关隘,但是有一大片沼泽地带……!”

    “黑林沼?”

    “正是。”朱小言点头道:“只要孔非能够率领两万军队迅速抵达,扼守住黑林沼,那么庆军想要袭取安西郡就困难重重……!”

    韩漠闭上双眸,轻叹道:“如果二伯在……何愁庆国不灭!”

第一零七三章 千里送兵符

    二人在屋内说话,可外面的风雨没有丝毫减弱,依然是风急雨骤,雨滴打在屋顶窗檐的噼里啪啦声不绝。

    许久之后,韩漠才平静问道:“你先前说过,天下人如今都会以为是你害死了我二伯,我该如何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朱小言嘴唇动了动,却并没有立刻说话,沉吟一阵之后,他才淡淡道:“如果我现在出现在西北军的面前,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我砍成肉泥……!”

    “我知道与你无关。”韩漠说的轻描淡写,但是对朱小言的信任却完全表露出来:“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替人背上这个黑锅!”

    朱小言一双漆黑的眼眸子在黑暗中望着韩漠,终于道:“韩漠,能够认识你,我实在很幸运!”

    “能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很幸运。”韩漠缓缓道:“以前你对我的帮助我们不必多说,但是至少今日,你可以告诉我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真相!”

    “事关重大,该我说的,我不会有丝毫的遗漏。”朱小言的神情严峻起来:“至于其后藏着何种阴谋,我没有资格擅言,一切只能由你自己去判断!”

    韩漠坐正身子,点头道:“你说!”

    朱小言沉默一阵,才终于道:“韩总督拿下了京都城,效仿汉高祖刘邦入咸阳,约法三章,不许士兵劫掠,却是极大地安抚了魏国人心。便是对魏宫上下,也毫无冒犯,只是派兵守护,一切是要等着你们燕国的皇帝进行最后的裁决!”

    韩漠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仔细聆听。

    “控制魏都城后,姜思源却是将城中发生的诸多事情向韩总督禀报,亦是将我的功劳也如实上报……而韩总督抚慰我一番,更是承诺,定会上书燕国朝廷,为我请官……!”朱小言淡淡一笑:“我是一个魏国人,帮着燕国人毁灭了自己的国家,道义上说是为了天下能够归于一统让百姓安居乐业,但是真正的缘由,不过是我言赤信想要报言氏一族的血仇而已……我报得言家之仇,却对大魏国有愧,所以……终此一生,如果你愿意,我或许会留在你的身边听你差遣,报答你的相助之恩,但是我却绝不会担任你们燕国一官半职……!”

    韩漠轻叹一声,平静道:“你我只论情谊,不论恩惠!”

    朱小言继续道:“韩总督当时并没有多说,但是他知晓我在魏都城很有人脉,便让我出面,代替他安抚魏国的投降官吏,以免城内有居心叵测之辈掀起风浪,再生事端。魏都初定,需要的自然是稳定,这无论对你们燕国还是魏国都有好处,所以我倒是接下了这门差事,与姜思源共同负责安抚降臣之事……!”顿了顿,似乎在想着什么,许久之后才道:“二十三天前,汪敬卫单独设宴请韩总督赴宴,因为与我相识,所以请我一同相陪……这汪敬卫在燕军入城之后,十分配合,对稳定魏都也确实起了不小的作用,所以韩总督倒也没有拂他面子,带了我与几名亲随赴宴……!”

    韩漠皱起眉头,神情冷峻起来。

    朱小言缓缓道:“当夜在汪敬卫的府上,也称得上是宾主皆欢,汪敬卫为了自己的前途,自然是对韩总督大加逢迎,而韩总督要用他的势力暂时维持魏国的稳定,自然也是虚以委蛇……所以当夜韩总督却是饮了不少酒,便是我也陪着多饮了几杯……!”说到这里,朱小言的声音忽地停了下来,半晌过后,才轻声道:“韩总督那夜离开汪府之时,已经带有了几分醉意……!”

    韩漠心中暗想:“难道二伯之死,竟与汪敬卫有关?”但是却隐隐觉得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只听朱小言继续道:“当夜分开之后,我回到住处,却有一名魏国的官员在等着我,我当时也很奇怪,半夜三更,他为何要来寻我?一问之下,才知道他只是魏都的一员小官吏,叫做申宜诚,半夜寻我,却是因为要向我诉告……!”

    “诉告?”

    “正是。”朱小言平静道:“韩总督入城之后,便约法三章,燕军上下都是严守其令,所以魏都一开始的破城恐慌在韩总督的管制下,只是用了几日便迅速稳定下来。刚入城时,城内的百姓都是紧闭大门,不敢出来,等到韩总督下了条令,魏都的百姓们过了数日,见到燕军秋毫无妨,这才放心,也才开始出了门……!”

    “那位官员诉告什么?”

    “他的夫人被燕兵强暴!”朱小言淡淡道:“按照他的说法,因为瞧见城中安定下来,所以他的夫人去探访亲眷,夜里才返回自家府邸,可是在半路之上,却遇上了三名燕兵,其中一人看起来还是一位校官,这三人都是酩酊大醉,在途中却是挡住了那位申夫人的马车,一开始与申夫人的随从发生了争执,随后申夫人从马车之中出来劝阻,那三名燕兵瞧见申夫人的姿色,醉意之下,竟是起了歹念……杀了随从,强暴了申夫人,申夫人回复之后,便即悬梁自尽,这位申宜诚便是为了此事,才找我做主……!”说到这里,朱小言淡淡道:“在魏人心中,我言赤信终究是魏人,我既能在韩总督面前说上话,那么他们自然会觉得我能替他讨回公道!”

    外面又是一声惊雷响起,二人却毫无所动,朱小言继续道:“此事事关重大,虽然只是个案,但是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造成魏国百姓的恐慌……好不容易才稳定的局面,很可能会因此一件个案便会混乱起来……!”

    韩漠神色也颇为严峻,微微颔首。

    “好在那位申宜诚倒也不是糊涂之辈,知道此事一旦张扬,那么城中必定会出现骚乱,而燕军一旦查出事情源头,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申家一门,所以将此事隐瞒住,只是半夜前来寻我,找我寻个公道。”朱小言的拳头已经不知不觉握起来:“虽然我知晓韩总督在汪府夜宴中醉了酒,但此事毕竟非同小可,所以我连夜赶往韩总督住处,向韩总督禀报此事……!”

    韩漠的心开始紧张起来。

    “到了韩总督的住处,通禀过后,韩总督令人传我进去……我进了韩总督的内室,韩总督却立刻将门关上,那是我在灯火下看他的脸,只觉得……!”朱小言的话头再次停顿,声音已经有些不对劲:“只觉得十分的奇怪。当时韩总督的脸上有孝紫,他……他的眼睛竟是带了……带了血迹,而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似乎站立不稳……!”

    韩漠的心揪起来,他知道,韩玄龄出现那样的症状,十有**已经中毒,难道是汪敬卫设宴的酒菜中含有毒药?

    但是他却又感觉事情不可能是如此。

    韩玄龄何等人物,以他的能力和警觉,绝不可能不防备汪敬卫,如果酒菜中真的有毒,韩玄龄也不可能食用。

    至若汪敬卫,在那种时候也应该不会选择如此愚蠢的手段,他只是一个贪财怕死之人,求的是荣华富贵,而韩玄龄却是汪敬卫通向富贵的一条道路,汪敬卫当然没有理由将自己的富贵之路斩断。而且他更要想到,当夜韩玄龄在他的府邸赴宴,若是突然中毒,那么所有人第一个怀疑的便只能是汪敬卫,燕军将士的怒火一旦撒到他的头上,他又岂能有好下场?

    所以韩漠确信,除非这汪敬卫一时神经错乱,否则绝不止于如此愚蠢白痴,而根据朱小言所言,那位汪敬卫虽然贪财怕死,但却并非一个愚蠢之人,所以韩玄龄中毒看似与汪敬卫脱不了干系,但是韩漠却在此时敏锐地感觉到韩玄龄被害反倒与汪敬卫无关。

    朱小言感觉到了韩漠情绪的异动,沉默了一下,才继续道:“你应该猜出来了,韩总督当时已经……身中剧毒!”

    韩漠握起拳头,神色冰冷的可怕,问道:“二伯接下来对你是否有什么交代?”

    朱小言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不平静:“韩总督没有与我多说,而是拉着我到了后窗……他当时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我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在剧烈颤抖……!”

    韩漠心中悲痛无比,他能够想象得到,当时韩玄龄必定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在生命最后时刻做着某种安排

    “韩总督交给我一样东西,令我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东西交到你的手里!”朱小言表情十分凝重:“其实我那时候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是我知道这是韩总督的临死之托,所以向他保证,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将东西交到你的手里……!”说到此处,他从怀中已经摸出一件物事,起身来,继续用一种极为低沉的语音道:“从后窗而出,没有行出多远,我就被一群刺客堵住,韩总督虽然身重剧毒,却拔刀出来为我抵挡刺客,催我速速离开……我最终能够杀出重围离开京都城,并非我有多大本事,而是有人出手相助,否则韩总督的嘱托我也必定无法完成!”

    他缓缓走到韩漠身前,左手张开送到韩漠面前,一字一句道:“这便是韩总督临死之前让我交到你手中的东西,你……自然认得!”

    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是韩漠却依稀能够看清朱小言手中的物事,他缓缓伸手,接了过来,握在手心之中,手背上的青筋暴突起来。

    他自然认得,这正是自己此前交到韩玄龄手中的西北大将军兵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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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抑的太久,就该爆发出来的,铺垫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大爽!

第一零七四章 雨夜拜灵

    当初从前线返京,将兵符交到韩玄龄的手中,韩玄龄当时便以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说过,这兵符迟早还会回到韩漠的手中。

    只是韩漠从来没有想到,西北军大将军兵符,最后竟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自己的手中。

    僵硬寒冷的兵符握在手中,韩漠却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枚代表军权的兵符,更是韩玄龄对自己的信任和重托。

    韩玄龄没有只言片语送达,但是他在临死之前,却想着将兵符派人千里迢迢送到自己的手中,亦可见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是将身后的所有重担都交给了韩漠。

    “我在那人的相助之下,离开了魏都城,并没有直接往东,而是去往北边,绕了一个大圈子,才将一路追杀的数批杀手甩掉。”朱小言立于韩漠身前,缓缓道:“在途中,我便看到了魏国四处张贴着追捕我的通缉令……那时候我才知道,我朱小言莫名其妙地成为了杀人凶手,韩总督被害……是我朱小言所为……!”

    韩漠微一沉吟,问道:“是什么人助你逃脱追杀?是你自己的人?”

    “到现在我也不知是何人出手相助,但是肯定是一个女人。”朱小言道:“她的武功出神入化,来无影去无踪,我几次被刺客围杀,都是她出手相助……若不是她每每出手,我恐怕来不了东海,这枚兵符……也早被人夺去!”

    “女人?”韩漠蹙起眉头,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才问道:“我二伯被害,如今西北军由谁统领?”

    “韩沧!”朱小言立刻回道:“你的兄长韩沧接替了韩总督的指挥权……!”

    韩漠眼皮子跳动,他的嘴角划过一丝冷意,终于站起身,将兵符放入怀中,随后将那瓶处理尸首的药剂丢给朱小言,“你处理尸首,在这里等候!”并不多说,出了门。

    屋外的雨势似乎有所减弱,但却依然在下着,惊雷声也偶尔响起。

    韩漠戴上斗笠,一个人在雨中急行,到了花园的一处假山边上,看着眼前的假山,脸上显出很奇怪的表情,片刻之后,他才靠近过去,在假山底部的石块上瞧了瞧,随即伸手掐住一块突起的小岩石,用力向外拉扯。

    这小岩石嵌在里面很坚固,一般人根本无法扯出来,而韩漠亦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那凸起的小岩石一点一点从那假山石壁中扯下来,露出了拳头大的黑洞。

    韩漠清晰记得,自己从小就开始习练《长生经》,《长生经》最大的作用,便是能够将人体的气力提升到最高境界,激发人体在力气上的潜力,也正因如此,韩家的直系子弟,个个都有令人恐怖的力量。

    小时候初练《长生经》,自己的力气也是一点点地壮大,而那时候韩正坤为了考验韩漠,总会相处许许多多的方法,其中在这处假山石壁中藏东西就是方法之一。

    记得那个时候,韩正坤会偷偷地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藏在这小岩石的后面,而韩漠要想得到里面的东西,便须凭着自己的力气将小岩石扯出来。

    这是他与韩正坤两个人的小游戏,却也是两个人的小秘密,到了后来,就算韩漠年纪大起来,偶尔经过,打开来看,却总能够在里面找到韩正坤放置的一些奇怪物事。

    韩正坤进京,韩漠知道事出有因,仓促而走,未必不会留下一些嘱咐。

    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么很有可能就会藏在此处。

    所以他探出手,伸入那石壁黑洞之中,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眼睛很快便划过一道光,如他所料,在这里面,竟然果真放有东西,小心翼翼地取出,先是摸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东西,放在眼前一看,是一个铜质鹰符,造型精致,而且很为细小,但是却只有半边,似乎是从中被切开。

    韩漠心中大是疑惑,又在那洞里摸索了几下,这一次终于摸出一封信来,信封上没有写一个字,取出信件,打开来看却只见上面写着短短一行字。

    “可信者,唯天道公与沈浪者,毋须疑之,鹰符寻沈浪,此二人可助安东海!”

    韩漠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中,然后将这封信撕成粉碎,消匿干净。

    他猜得果然不错,二宗主虽然离开了东海,但是还是给他留下了最后的嘱咐,而且给他留下了最宝贵的财富。

    这些年来,二宗主成日里待在府中,逗鸟养花,莫说国事,便是连族事也过问的极少,许多人都只觉得二宗主这已经是颐养天年了。

    但是很多人却忽视了一点,韩族能够在燕国的险恶环境中撑下来,在韩玄道一辈之前,却是靠了韩正乾和韩正坤两兄弟,这两兄弟协力撑住了韩族几十年的兴盛,韩正坤岂能是泛泛之辈?

    东海乃是韩族的根基,安定东海,便能让根基稳固。

    收起鹰符,韩漠并没有回到小屋,而是在大雨中越过了后花园的围墙,从后面绕到了东府的后院,随后十分谨慎地翻过了东府后院的围墙,进入了东府后院。

    地上泥泞不堪,但是韩漠对东府的格局十分的熟悉,知道应该从什么样的地方经过而不被人察觉,而且以他现在的武道修为,便算是武道高手,也未必能够觅到他的踪迹。

    ……

    韩正乾的灵堂设在东府正堂,白色的幔布拉起,四下里一片白,白蜡之火照在四周的白布之上,在这已经没有生气的夜里,显得很是阴冷。

    正堂外面守着数名身着丧服的家仆,每个人脸上都显得很是疲惫。

    大宗主韩正乾乃是东海第一权势人物,如今韩族在朝中呼风唤雨,,大宗主的丧事自然是隆重无比,前来祭拜之人每日里都是络绎不绝,府中上下每一个人都是很为疲惫。

    实际上韩正乾已经去世超过半个月,去世十日之后便即入寿材,入了寿材,却还有停棺十五日。

    东海人相信“留寿”民俗,换句话说,一个人一旦去世之后,如果立刻出丧,便会让死者的灵魂不舍,魂魄不安。

    如果留在家中受寿,一来可以让死者的灵魂得到安息,二来却可以让死者下辈子能够得到更长的寿命,这是东海的民俗,一直流传下来,所以普通人家有人去世,最少也会在家中停放七八日甚至十几日,而韩正乾如此身份,自然会停放最长的时间。

    只是这停放时间自然也有规定,不可能一直停放下去,否则迟迟不得安葬,反会让死者灵魂不息,生出变故来,所以一般都会请和尚念经超度,却又要请道士镇魂安灵,择取出丧之日。

    灵堂之内,白幡飘动,清冷异常,前厅和尚们念经超度的声音透过风雨声隐隐传来。

    韩漠悄无声息地从侧门进入了灵堂,转到了白幔遮挡的灵堂之后,便看到了停放在白幔后面的棺材,上面以白布盖住。

    他摘下了斗笠,盯着棺材,一步步走过去,到得旁边,鼻子一酸,轻轻跪在了棺材旁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大爷爷,小五……回来看你了……对不起,小五.不能从正厅堂堂正正来拜你……只能这样过来看你……!”他伸出一只手,抚在棺木上,缓缓道:“小五今天来,一是要祭拜你,还有一个原因,是要来向你道歉……小五要离开这里,去做一些事情,所要做的事情,一定是你不想看到的,可是……事到如今,不管你愿不愿意看到,我只能这样去做……!”

    灵堂内冷清无比,韩漠的声音也极是轻微,但是他脸上的表情,既有七分的悲痛,却又有十分的坚决。

    “小五知道,你的离去,或许是因为知道了二伯的死讯,承受不住……你老人家一世聪明,虽然事情发生在魏都,但是……你只怕已经猜出真相……!”韩漠轻声道:“权势让人疯狂……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实非小五愿意看到……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小五是否做错了什么,都请您老人家原谅小五……小五自小到大都是玩劣不堪,但是小五保证,这将是小五最后一次顽劣……!”

    想到韩家必将免不了内乱,这肯定不是韩正乾愿意看到的,不由心中更是难过。

    便在此时,却陡然听到脚步声响起,韩漠的五感超强,立时警觉,听到那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急忙起身躲在白幔后面,又担心影子映出来被人看见,所以微微低下身子,隔着白幔的对面,便是祭奠的大灵堂。

    那脚步声渐近,却听到家仆声音传来:“拜见杨大人!”随即又听人道:“速去侧室请大长老!”

    韩漠皱起眉头,他是知道的,韩族的大宗主是韩正乾,而大长老,则是韩天赐。

    当初为了海上贸易,这韩天赐与一众长老倒是与韩漠为难过,只不过后来给了一些利益,这才安抚下来。

    这韩天赐在韩族之中却是十分有威望之人,除了两位宗主,他在韩族的威望和家族地位可是最高的。

    韩漠对东海的风俗是知道的,听人叫唤大长老,便知道今夜镇灵之人乃是韩天赐。

    在东海,若有人故去,在停寿之时,每夜都会有一人专门负责镇灵,而且必须是同辈之人,年纪越长越好,韩族之中,与韩正乾同辈的旁支长者不少,想来今夜却是恰好轮到韩天赐镇灵。

    只是那位“杨大人”又是何许人也?难道是东海郡守杨清?如此深夜,都已是丑时时分,他却在这个时候前来灵堂做什么?——

    PS:今天少一更,因为来了一个朋友,要尽地主之谊,所以耽搁了,对不住,尽量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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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七五章 心怀鬼胎

    韩漠心中正在疑惑,灵堂的大门已经被推开,随即便听得脚步声响,似乎有人进了灵堂,韩漠身在灵堂白幔之后,一时瞧不清进来什么人,悄无声息寻找一番,竟是找打了一条缝隙,那是两道白幔相接之处,恰恰处于灵牌后面,韩漠微躬着身子,透过那一点点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到一名身着官服之人进了灵堂内,正是东海郡守杨清。

    韩漠顿时皱起眉头来。

    那杨清进了灵堂之内,四下里看了看,背负双手,却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很快韩漠又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一名家仆扶着以为老态龙钟的老者进来,正是韩族大长老韩天赐。

    那韩天赐一进门,杨清便已经迎前去,一把搀扶住,连声道:“大长老,杨清深夜前来,打扰打扰,还请多多包涵!”

    韩漠顿时更是起疑,虽说韩天赐在韩族之中颇有威望和地位,但是杨清好歹也是一郡长官,地位极高,他对两位宗主恭敬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对一位长老却也如此敬重,却实在让人有写不懂。

    那韩天赐见杨清如此恭谨,倒也十分受用,笑道:“杨大人、前来,怎地不事先通知一番,我们也好去迎候!”

    杨清笑道:“深更半夜过来,已经十分无礼,哪里还敢惊动,本来只是想过来柱香,不想他们还是惊动了大长老,该死该死……!”

    韩天赐转头向身边的家仆道:“去唤四少爷过来,就说杨大人再次前来拜灵……!”

    那家仆尚未答应,杨清已经道:“不必不必,不必惊动四公子。自从大宗主过世之后,大老爷远在京中以国事为重,无法返回,二老爷……唉,这边就四少爷一人挺着,其身心俱疲,如此深夜,还是让他好好歇歇……!”

    韩漠在后面听到,心中更是难受。

    族中直系家属俱都不在,仅有韩源一人在撑着东海,他不但身体疲乏,而且还要接受爷爷和父亲连续去世的打击,此时的韩源,定是处在人生最低谷也最无助的时候。

    大长老韩天赐亦是叹了一声,杨清却已经走到灵位前,早有家仆来伺候着杨清敬了香,杨清拜了几拜,这才转身叹道:“杨清来东海数年,却处处受大宗主照顾,每每思及,夜不能寐,这些日子,从无睡过一夜安稳的觉。”他走过去,苦笑道:“今夜风雨交加,又是无心睡眠,思来想去,还是要来为大宗主一炷香,聊表心意!”

    韩天赐道:“杨大人有情有义,有古贤之风啊!”心中却想:“你如此殷勤,只怕是见到我韩氏一族如今风光无限,担心官位不保,所以才会如此!”

    韩漠在灵堂后面却愈加觉得古怪,听话听音,一下子就听出杨清的话不由衷,他也想过杨清或许是为了讨好韩家,但是风雨之夜如此献殷勤,总是有着几分诡异

    杨清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大长老说笑了,只是感念大宗主之德,哪里称得古贤之风。”随即赞道:“大长老心胸宽广,在韩族之中威望之高少有人及,如此长夜,却在此处为大宗主镇灵,这才是真正的古贤风啊!”

    这韩天赐抚着长须,杨清的夸赞,还真是让他十分的得意,而杨清却已经搀扶着他在灵堂大椅坐下。

    韩天赐已经吩咐道:“还不茶来!”

    家仆急忙答应,便要下去,杨清已经摆手道:“不需如此客气……大长老,若是您老不见怪,我倒想与你坐一坐,闲聊几句,你看……!”

    “自当相陪!”韩天赐立刻道,向家仆吩咐道:“你先下去,老夫要与杨大人说话,没我吩咐,不得进来!”

    家仆答应了,便即下去,顺手将门关,而杨清却起身来,前走到大门边,将那门闩闩。

    韩天赐瞥见,却并没有说什么话。

    韩漠在灵堂之后瞧得清楚,见到杨清的所为,心中冷笑,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杨清半夜三更以拜灵为名义前来,只怕是另有所谋。

    杨清关门,四下里看了看,灵堂内冷清一片,缟素如云,白幡成排,他小心翼翼地去关了几扇窗户,又往灵堂后边走来,韩漠顿时握紧拳头,好在杨清并没有真的绕到灵堂后面来,他自然也不可能想到,在这停放棺材的地方,还会有人躲在这里。

    等到确定四下无人,杨清这才舒了口气,轻步走过去,轻笑道:“夜里风大,请大长老说话,这门窗要关严实,可不能让大长老受了风寒。”

    韩天赐抚须笑道:“老夫年纪虽大,倒还安健……!”

    杨清在韩天赐身边的椅子坐下,轻叹道:“不瞒大长老,这阵子下官几次想要登贵府拜访,只是……非常之时,怕被人知道,惹来闲话……!”

    他自称下官,却是让韩漠心中一紧,而韩天赐似乎也有些意外,忙道:“杨大人,老夫一介草民,怎敢乱了杨大人的称呼……!”

    杨清却肃然道:“大长老,没有韩家的扶持,我杨清岂能有今日?在大长老面前,晚辈自称下官,那是绝无差错!”

    韩天赐抚须道:“杨大人,此刻四下无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出你之口,入我之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韩漠心中冷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二人在这里私语自以为无人知晓,可是大爷爷保佑,却是让我在这里听到你们所言。”

    一位是东海郡郡守,一位是韩族的大长老,在故去的大宗主灵堂之内,关门闭窗,又能有什么好事情要商议。

    ……

    杨清听韩天赐这样一说,微微一笑。

    韩天赐好歹也是韩族的大长老,当年也是在朝中当过许多年的官吏,虽然隐退下来,但毕竟是混迹官场许多年的老油条,那些诡道心思,倒也不输于别人。

    自己今夜前来,又有这一番动作,韩天赐自然已经看出其中有些不对劲。

    韩天赐靠在椅子,微眯着眼睛,似乎在等着杨清说话,杨清轻轻弹了弹衣裳,这才轻声道:“大长老,据下官所知,五少爷打开了海贸易,每一趟海运,都有几十万银子的收益,却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韩天赐抚须道:“能挣多少银子,老夫倒还真不清楚,只不过……总是不在少数的。”顿了顿,道:“此番小五出海,带了三艘战船,老夫听人说过,那三艘战船秘密建造,但是每一艘战船所花费的银子……嘿嘿,那可不是小数目!”

    杨清叹道:“下官身为东海郡守,管理一方黎民,五少爷的收益我又怎能一点儿也不清楚?”

    韩天赐皱眉道:“杨大人为何会对小五的贸易如此感兴趣?”

    杨清摇摇头,道:“倒也不是下官对贸易感兴趣。只是前番听说,大长老看中了一块风水极好之地,想在那里盖一栋新宅子,却因为缺了银子,搁置下来……!”

    韩天赐顿时落下脸来,不悦道:“杨大人,此事你是从何得知?老夫可没向外人透漏过此事!”

    杨清摇头道:“大长老不要生气,也是有人随口对下官提及,下官却是留了心。大长老何等人物,想要修一栋宅子颐养天年,那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是……堂堂韩族大长老,却因为银子的事儿不能得偿所愿,下官听闻,心中实在是……唉,实在是十分难过啊!”

    “杨大人到底想说什么?”韩天赐皱眉道。

    杨清终于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大长老,下官为你不值。你也是东海王天涯公的后人,这大东海自然也有你一份,为何海贸易让五少爷挣得盆满钵满,你却连一栋新宅也要犯愁?”

    韩天赐沉声道:“杨大人,看来你今日拜灵是假,前来挑拨我韩族关系才是真。”他豁然站起,冷声道:“你是受谁指使,意图挑拨离间?难道你不知道,我韩族自东海王开始,就团结一心,从不生内乱……杨大人,老夫身为韩族大长老,你却在大宗主的灵堂对老夫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否有些过分了?”他抬起手,“杨大人还是先请离开,老夫就当没有听见……这邪若是让其他人听见,你杨大人固然无法在东海待下去,我韩天赐恐怕也会被人误会……!”

    杨清冷笑道:“大长老,下官今日前来,那是一心要为大长老谋划。在下官心中,大长老心胸宽广,为人和善,所以想要助大长老成大事……本以为大长老是个虚怀纳谏之人,想不到……唉,大长老,恕下官说最后一句话,你这样做……实在糊涂……!”说完,便起身来,大踏步往门前去,似乎真的要离开。

    韩天赐缓缓坐下去,看着杨清快步离开,眼见得便要走到大门处,却抬起手叫住:“杨大人,老夫倒想知道,我是如何的糊涂!”

    杨清嘴角划过一丝笑意,而灵堂后面的韩漠亦是嘴角划过冷笑,心中暗道:“大长老啊大长老,你若就此让他离去,倒霉的就只有他一人,你留下了他,那就是留有祸患,只要稍有对韩族不利,就算你是大长老,我韩漠也不会放过的!”

第一零七六章 灵堂密

    杨清转过身来,缓缓走过来,压低声音道:“大长老,你自称韩族铁板一块,上下齐心,但是……事实果真如此吗?在下官看来,韩族如今表面风光,实际上却已经四分五裂……稍有不慎,便要堕入万劫不复之地!”

    韩天赐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杨清缓缓坐下,低声道:“大长老,下官敢问一句,大宗主为何会仙去?”

    韩天赐皱眉道:“玄龄在魏都遇害,大宗主惊闻噩耗,支撑不住,就此仙去……这又有何疑问?”

    “下官看来,只怕未必。”杨清摇摇头:“大宗主仙去,倒也确实是惊闻噩耗,但是却未必只是因为韩总督的遇害。”

    其实杨清与韩天赐说话的声音都极低,若非韩漠修炼了《气经》,五感超乎寻常的灵敏,有些话韩漠还真是未必能够听见。

    好在韩天赐年纪大了,杨清说的太小也是担心韩天赐无法听见,所以虽然声音很低,但是韩漠《气经》运行,却也是对他们所说之言一字不漏地听进耳中。

    “杨大人知道些什么?”韩天赐身体微微侧过来。

    杨清也微侧过去,二人靠的更近,只听杨清低声道:“大长老,下官得到讯息,从魏都传出的消息,韩总督是先去赴了魏国降臣汪敬卫的夜宴,回到住处便即中毒,而毒发之时,魏国前相的后人言赤信忽然前往拜见……按照那边的说法,言赤信当夜是随同韩总督一同前去赴宴的,明知韩总督醉了,却还要在半夜三更前去拜访,那是居心叵测。据说韩总督接见了言赤信,二人在房中独处,很快就听到韩总督的痛哭叫声,四周的护卫赶到时,言赤信已经没了踪迹,而韩总督却……唉……!”

    “言赤信?”韩天赐抚须道:“此人名字好生陌生,老夫却是从未听过!”

    杨清轻声道:“大长老应该还记得,当初咱们东海有一支风骑……那是五少爷当年组建的私家骑兵,而训练这支骑兵并且担任这支骑兵指挥的,叫做朱小言……!”

    韩天赐想了想,猛地想起来,道:“对对对,有这么一个人……据我所知,此人好像是小五在外面捡回来的马夫,后来也不知怎地成了风骑的指挥者……小五胡作非为,他的事儿老夫不愿多问,只是……这朱小言和那言赤信又有何关系?”

    “言赤信便是朱小言,朱小言便是言赤信!”杨清缓缓道。

    韩天赐终于露出吃惊之色,半晌才回过神,声音带着怒气:“小五就从没干过一桩好事,老夫早就知道他会闯出祸事来……引狼入室,老夫这次倒要看看,等他从南洋那头回来,如何向族里交代。收留一个马夫,最后却是那马夫害死了玄龄,小五也是难辞其咎……!”

    韩漠心中冷笑:“闯出祸事?大长老啊大长老,你现在可是真的在闯下大祸了……你在等我回来,我是早就回来了,只不过我无需向族中交代,待会儿你可要向我交代!”

    ……

    杨清淡淡笑道:“大长老,以你之睿智,想必不会以为事情就像表面上这么简单吧?”

    韩天赐眯着眼睛,看似老态龙钟模样,但是眼中却还是闪着光芒:“魏人国破,有些不轨之人心有不甘,那言赤信与汪敬卫勾结在一起,害了玄龄……此事难道不是如此?”

    杨清轻笑道:“可是下官却是得到准确的消息,那汪敬卫乃是魏帝的宠臣,长相比之女人还要美,毫无男子之气,是一个贪财畏死的小人……下官实在想不通,他怎会有那样大的胆子对韩总督下毒?而且下官更是实在难以想通,那汪敬卫毒害韩总督的理由又何在?”他身体更是往前凑了凑,低声道:“大长老有所不知,魏都城破,这汪敬卫可是出了大力气,据说亦是他逼死了魏帝……这样的人,难道还会反过头来不惜性命,为了魏国而加害韩总督?”

    韩天赐抚着胡须,微一沉吟,才低声问道:“杨大人莫非知道其中隐情?”

    “不敢!”杨清立刻道:“下官也只是猜测而已。”顿了顿,轻声道:“下官总觉得,一件事情发生,其后总会有一定的道理……魏都之事,若以常理猜测,自然是难明其中真相,但是……下官献丑,却觉得有一种法子却是能够一眼辨明其中真相!”

    韩天赐问道:“什么法子?”

    “看看谁才是事件最终的受益人!”杨清平静道:“虽然未必准确,但是以此种方法去推论,却能有七八分的把握,能够看清事情的真相!”

    韩漠在灵堂后面听见,心中却对这个杨清很有几分佩服。

    前任东海郡守萧慕赞在东海与韩家争锋相对,处处为难,最后丢了儿子性命狼狈而走,朝廷立刻将这位杨清派了过来。

    韩漠对此人的背景并没有摸的太深,只知道此人出身渤州郡,考取了功名,在京中做了许多年不显山不漏水的官吏,前来东海之前,也只不过是一位御史而已。

    这人看起来十分的低调,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到了东海之后,一直以来都是与韩家相处的极为融洽,小心谨慎,对韩家甚至称得上是恭顺,在外人眼里,此人早已经成为韩族旗下的一条犬。

    但是韩漠却没有想到,这条平时看起来十分恭顺听话的犬,却是一个心机极为厉害之辈,不显山不显水,若不是今夜自己听到他与韩天赐的谈话,还真瞧不出此人竟然包藏祸心。

    虽然此时杨清并没有完全暴漏他的真实用意,但是韩漠却能够感觉的出来,这杨清说话很有技巧,现在所言,只不过是将韩天赐慢慢引导进去,让韩天赐进入他的设计好的圈套而已。

    ……

    韩天赐沉吟片刻,终于问道:“杨大人认为,玄龄被害,谁得益最大?是魏国人?还是庆国人?庆军主将被害,军心不稳,这对咱们燕国不是什么好消息,但是……对庆国却未必不是好消息!”

    “大长老这是从大局考虑,心忧国事,下官钦佩!”杨清含笑道:“我燕军主帅遇害,庆人固然高兴,但是却也未必得利……以他们国内目前的状况,即使我们燕军失了主帅,他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依下官看来,真正得利的……倒似是大公子!”

    “你是说……韩沧?”韩天赐微一沉吟,反应过来。

    杨清轻笑道:“韩总督遇害,大公子理所当然地要承担起领导西北军的责任,而据下官所知,朝廷方面为了稳定军心,在得知韩总督死讯之后,第一时间派出了特使,八百里快马赶往魏都,下了一道圣旨……钦命大公子暂行西北军大将军之权……!”说到这里,凑近过去,轻声道:“大长老,你说这最终受益最大的,是不是大公子?”

    韩天赐皱起眉头道:“杨大人,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玄龄被害,与……韩沧有关?”

    杨清低声道:“下官觉着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大公子为了兵权,所以……嘿嘿,另一种可能,就只能是五少爷在背后使诡计了。言赤信虽然是魏国豪族之后,但是其族已经没落,如今言赤信背后的靠山只能是五少爷,如果真的是言赤信害死了韩总督,那么就很有可能与五少爷有关联!”

    韩天赐却出人意料摇头道:“这倒不会。小五虽然顽劣,但是倒也不是那般狠毒之人……这孩子还是有几分良心的,他绝不会对玄龄动手……!”

    韩漠听见,心中感慨,说这韩天赐老糊涂了,却也有几分清醒,可若说他清醒,又怎能与杨清牵扯在一起。

    杨清叹道:“大长老,你怎地不想一想,五少爷本来在西北手握重兵,权势极重,威风一时,可是韩总督却突然被朝廷调到那边去担任副将,此后五少爷被调回京城,韩总督执掌军权,难道五少爷心里就真没有一点痕迹?从手握重兵,突然变成无兵无权,五少爷心里只怕很是不舒服u”

    “就算如此,玄龄的死对小五又有何好处?”韩天赐皱眉道。

    杨清也摸着自己的小胡须道:“韩总督若无意外,五少爷便没有机会重掌兵权……他当初交出兵权,不过是担心抗旨惹来祸端而已。事后想想,心有不甘,派人暗害韩总督,自己再回去重掌兵权,这也未必没有可能!”

    韩漠握起拳头,心中杀意已定。

    韩天赐摇头道:“小五远在南洋,恐怕现如今都不清楚这边发生的事情。”

    “远走南洋,不过是为以后找好说辞,提供不在场的证据而已。”杨清淡淡道:“下官只是如此说说,却也未必真的是五少爷所为。但是下官却觉得,此事要么是大公子所为,要么是五少爷所为,也正是因为大宗主一下子看穿其中关窍,一来伤心韩总督遇害,而来却也是悲痛韩族内争,所以这才撑不住,发病而去……但是不管是大公子所谋还是五少爷计划,这却已经显示韩氏一族内乱已起……!”

    韩天赐脸部抽搐,一时间却没有说话。

    “五少爷兵锋正盛之时,却被召回京城?这是为何?大宗主刚刚辞世,东海正需人坐镇主持,二宗主却被一道圣旨召去京城,又作何解释?”杨清脸色肃然起来:“大长老,你们韩族看似平静,实则是暗流涌动啊,正如下官开头所言,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啊!”

    韩天赐挪了挪屁股,身子侧着,一双眼睛盯在杨清的脸上,低声问道:“杨大人,这大半夜,你向老夫说了这几筐子话,总不会是觉得老夫是个喜欢听闲话的人,所以在这里给老夫讲故事吧?”他摸着胡须,缓缓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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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有哥们儿老说我写这些是废话,我就纳闷了,将整个局势通过一些对话完全显露出来难道错了?

    你聪明,好像看出了大局势,难道就不允许我这样的话痨用一些方法将局势勾画出来,免得后面出现更大的漏洞啊?

    层层叠进,循序渐进,尽量地严谨一些总是好的吧。

第一零七七章 游说

    灵堂之内十分冷清,杨清和韩天赐悄声私语,也显得很是诡异。

    杨清见话说到这个份上,韩天赐却并没有声色俱厉,心知这老家伙必定是心中有些想法,否则早该拂袖而去了,于是轻声道:“大长老,下官今夜说这么多,归其根由,只不过是想帮助大长老成就一番大事而已!”

    “成就大事?”韩天赐眼角跳动,但声音还是十分淡定地道:“杨大人这话说的老夫可就听不懂了。老夫年近七十,行将就木之人,哪里还想着什么大事。”

    “福延子孙,世代封王,这难道不是大事?”杨清立刻道:“大长老,恕下官之言,您老这一辈子为韩族的兴盛呕心沥血,立下了汗马功劳,临到晚年,却还要为一栋宅子犯愁……下官言糙理不糙,确是为大长老不值。”

    韩天赐眼角抽动,淡淡道:“杨大人这是在嘲讽老夫吗?”

    “下官岂敢!”杨清立时道:“大长老,如今正是大好良机,一旦事成,大长老非但不必为区区一件宅子犯愁,而且还能坐拥数城,富贵无比,而大长老的子孙后代,亦可世代永享荣华富贵!”

    韩天赐皱眉道:“杨大人的意思是?”

    “大长老,不瞒你说,你们韩家如今看似风光,实则凶险,不出半年,必将要遭受一场大劫难。”杨清肃然道:“大长老若是能够走上一条正确的道路,不但不会受牵连,而且还会保全韩氏一族,成为韩氏一族真正的中兴之主……或许很多年之后,韩氏后人提及东海王的名字,就必须要提及大长老了!”

    韩天赐眼中显出很为奇怪的光,问道:“杨大人,老夫年纪大,有邪不说明白,老夫实在是听不懂!”

    杨清坐正身子,更是压低声音道:“好,那下官就冒死直言了。大长老,韩氏一族嫡系一脉,如今已经走在了悬崖边上,他们却并不知道再往前踏一步,便要堕入万丈深渊之中……如今韩族嫡脉,大宗主已经仙去,二宗主此去厩,十有**……唉,纵观整个韩族,如今却是以您老人家威望最高,地位最为尊贵,如此关乎韩族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大长老难道不想站出来拯救韩族于水火之中?”

    他声音虽轻,但是一番言辞却极是铿锵。

    韩天赐眯起眼睛来,淡淡道:“杨大人,你这话也未免危言耸听了吧?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夫倒也不妨直言,如今大燕国朝堂之上,遍处是我韩家势力,如今西北军、镇抚军甚至是御林军几乎都在我韩家的控制之下,老夫还真看不出已经走到悬崖边上!”

    “大长老错了,这些军队只能说是在韩家嫡系一脉手中,却不是在整个韩家的手中,下官冒昧,敢问大长老是否能调得动西北军或者御林军的一兵一卒?”杨清轻笑道:“而且这些军队……韩家嫡系也未必抓的稳当!”

    韩天赐脸色沉下来,只听杨清继续道:“韩家能够有今日之盛世,无非是因为当初五少爷抓住了西北兵权……可是如今韩家真的将西北军抓稳了?大长老莫忘记,西北军派系极多,五少爷能一时掌控住,这大公子却未必真的能攥的住。西北军稍有风波,韩家的最大底牌就无法亮出来了。除此之外,大长老也莫忘记,这天下还是曹家的,西北军、镇抚军甚至是地方上,可还有大批忠于圣上之臣,便是那渤州赵夕樵,手握渤州一郡,有雄兵数万,朝中尚有范家、胡家以及看似衰败的萧家,如果有人登高一呼,朝内朝外顺势而起,玄道公当真能顶的住这些势力的联合进攻?”

    韩天赐闻言,脸色变得很是难看,忽地咳嗽起来,杨清急忙掏出手绢递过去,韩天赐接过,擦了擦嘴,问道:“杨大人这是在吓唬老夫吗?”

    “大长老睿智,下官所言,大长老心中又岂能不清楚?”杨清叹道:“玄道公如今权倾朝野,掌控内阁,其言已经等同于圣旨,乃是当之无愧的权臣。一朝权在手,玄道公被权势所迷,难以察觉凶险所在,一步步走到了悬崖边上……大长老,自古以来,身为权臣,又有几人能落得好下场,玄道公与韩氏一族危在旦夕,却执迷不悟,如此下去,族灭家亡,实非下官愿意看到啊!”

    韩天赐皱着眉头,忽然问道:“杨大人,老夫倒觉得未必如此。你说有人登高一呼,天下响应,老夫倒是不知,能有何人有如此的能力?”他凑近道:“圣上如今处在深宫,据说已经病入膏肓,恐怕已经没有能力出来为难我韩族吧?”

    “那么秀公主如何?”杨清淡淡道:“秀公主可有此能?”

    韩漠听到这里,心中一跳,猛地意识到什么。

    在西北一别之后,再无秀公主音讯,可是韩漠心中却十分清楚,如今皇族危在旦夕,秀公主身为韩族重要成员之一,绝不可能毫无作为。

    今日观杨清言谈举止,难不成这杨清竟然是秀公主的人?

    他心中惊讶间,却听杨清声音依然隐隐传来:“秀公主乃是圣上的亲妹妹,在朝中亦是很有威望。大长老虽然身在东海,但是自然之千里之外之大事,当年圣上能够登上大宝,秀公主可是出了大力气,若不是秀公主帮助,圣上未必能斗得过另外两位皇子,最终取得帝位……如此女中英杰,她若代表皇族登高一呼,下官倒认为,到时候投靠的必将如过江之鲤啊……!”

    韩天赐脸部抽搐,喃喃道:“秀公主……!”

    “且不说其它,仅渤州赵夕樵必定是追随秀公主,东花厅乃是秀公主一手组建起来,如今虽然投靠玄道公,但是秀公主若是出面,东花厅势必还会成为秀公主的势力……!”杨清一双眼睛闪着灼灼光芒,盯着韩天赐那苍老的脸孔:“除此之外,秀公主殿下暗中的力量有多强,咱们谁也不清楚,一旦秀公主亮出旗号与玄道公对敌,到时候范家、胡家和萧家又将是何反应……大长老睿智,也不必下官说明吧!”

    听杨清这样一说,韩天赐虽然竭力装出镇定之色,但是却还是无法掩饰他心中的紧张。

    杨清见得自己的语言攻势奏效,心中大喜,继续添火道:“大长老,若真到了那个时候,秀公主集合数万大军直逼京师,城内更有其他世家作为内应,到时候御林军甚至都会反戈一击……即使大公子掌握了西北军,但是能够在如此时候调动西北军回援?而且秀公主代表的乃是皇族,西北军当真就会跟着大公子讨伐秀公主?大长老,此中关窍,不可不查啊……玄道公一旦有失,整个韩族也就面临灭顶之灾,而大长老一系……唉……!”长叹一声,一脸感慨之色。

    韩天赐听到此处,额头上竟然冒出汗来,便在此时,外面又传来一声惊雷,韩天赐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脸上显出慌张之色,但是很快感觉到自己失态,急忙咳嗽几声掩饰住,随即灵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韩漠深知能够听到韩天赐的呼吸声急促起来,半晌过后,才停韩天赐低声道:“杨大人以为老夫该如何应对?”

    杨清轻轻一笑,随即严肃道:“下官若是大长老,便会大义灭亲,即可保全韩氏一族,免受玄道公拖累,又可振兴大长老一系……虽说韩家荣耀,但是一直以来,享受荣华富贵的,乃是大宗主二宗主这韩族嫡系,朝野之中,韩族亦是这一系最为尊贵,而韩族旁支子弟便算再有才干,却也只能屈居嫡系之下……大长老一旦事成,那么韩族从今以后,便会以大长老这一系为尊,大长老势必成为韩族世代膜拜的先圣,而下官在东海郡数年,却也知道,这韩族嫡系人丁并不兴旺,反倒是大长老一系人丁辈出,而且多是德才兼备之人,日后韩族由大长老一系执掌,必将兴盛繁荣,子孙绵长……!”

    韩漠此时却也不得不佩服,这杨清的话语颇具蛊惑性,除非韩天赐是个意志坚定对家族十分忠诚之人,否则只要稍有一丝丝异心,也会被勾引进去。

    而韩天赐显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之人。

    “大义灭亲?这……这万万不成……!”韩天赐不知不觉中,竟然用擦拭过嘴角的那块手帕去擦拭额头渗出的汗水,声音已经颇为紧张:“我们……我们都是东海王的子孙,怎能……怎能……!”却是说不下去。

    “大长老,你这并非为了私利,而是为了韩氏一族的前途。”杨清正色道:“若是东海王泉下有知,也必希望大长老在这个时候能够撑起韩氏一族的未来!”

    韩天赐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半晌,才轻声道:“杨大人觉得老夫应该如何做?”

    “大长老,如今大宗主仙去,二宗主进京,这东海就以你为尊。”杨清轻声道:“而东海最重要的力量,便是那支镇抚军……只要大长老掌控镇抚军,尔后听从秀公主殿下的吩咐,到时候必将是大大的功臣。大长老也看到如今天下形势,魏国已成我大燕掌中之物,北庆也必将被我大燕所灭,它朝我大燕一统中原,地域广阔,大长老又是大功之臣,封王封地自是不在话下……!”

    “镇抚军?”韩天赐皱眉,摇头道:“镇抚军如今可是在老四的手中,而且……镇抚军一直由嫡系一脉统管,让他们听从秀公主之命,去与玄道为敌,绝不可能!”

    杨清笑道:“这天下就没有不可能之事,至少在我看来,大长老有两点优势,足可控制镇抚军!”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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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介绍:
他让一个家族的姓氏,成为一个帝国的旗号!
踏过时空的界限,抛却身份的束缚,引领着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走上又一个辉煌的顶点,做一件骨子里想实现的事情。怒目扬眉,凭借未知的三根金指,在动乱的四国、勾心斗角的九大世家以及名贯天下的十方名将之间谋得他应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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