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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沙漠     权臣txt下载     权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零二章 虎入彀

    龙骧大营之中,白异打开了密旨,仔细地看了一遍,神情显得十分凝重。

    他身边的一干将领都盯着他,都是不发一言,但是每一个人的神色都与白异一般,严肃而凝重。”圣上密旨,集三营兵力,控制京城,诛杀首恶韩玄道,囚禁京中世家官员。”白异神色严峻,声音低沉的可怕:”封闭九门,飞鸽传渤州赵夕樵,他自会率兵勤王,稳砖中形势,等待秀公主殿下回京理事!”

    在场将领俱都是神色大变,但是亦有人脸上显出兴奋之色。”大人,咱们……现在就动手?”洪宗明沉声问道:”趁韩漠尚未拿到豹突营兵权,今夜就动手,控制京城,飞信赵夕樵,等待秀公主殿下回京!”

    白异紧握手中密旨,手背上的青筋暴突。

    在场的将领,那都是白异的绝对心腹,他是绝对信得过,但是此事当真是事关重大

    作为一名老练的军人,白异自然知道此事的厉害,更明白一旦行动会产生的严重后果。

    如今十万燕军深入魏境,正兵临京都城下,这种时候,若是在燕京发起军事行动,必定会造成燕军的后方不稳。

    按照密旨所令,一旦行动,就必须将世家官员全都捉拿,甚至要封锁京城,而世家官员操持着朝廷的事务,特别是韩玄道,更是如今燕国朝堂的主事人,前方的后勤供应,都是由韩玄道主持,毫不夸张地说,世家官员如果在此时被关押囚禁,燕国的国家机器便将立刻停转,而韩玄道如果在此时被杀,那么前方十多万燕军的后勤供给便会断绝,后勤一旦供给不上,对前线将士造成的后果将是不可想象的。

    除此之外,一旦京中有变,前方西北军受挫,不但要面临国外的压力,本国之内的变故那也是显而易见。

    燕国六郡,此前都是由各大世家坐镇一方,这些世家大族都是土生土长的地方豪强,在各郡关系盘根错节,影响力极深,各郡的大小豪族依附其下,各镇一地。

    但是两年来,世家纷纷落马,各郡豪族群龙无首,都出现过骚动迹象,只是朝廷在内阁的应急处理下,安抚与震慑两手齐出,恩威并用,倒是稳住了国内的局面,但是这并不代表燕国已经太平无事,只要朝廷有变,京城不稳,国家头脑停止运行,那么各地豪强势必会见机起事,如果朝廷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震慑各地豪强,那么燕国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内忧外患动荡之中。

    白异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手中虽然握有足以控制燕京的兵权,却从不敢意气用事轻举妄动。

    这一道密旨,在白异看来,总有那么一丝鱼死网破的味道。

    ……”洪宗明,林琅,徐断!”白异沉声道:”本将令你三人持我令符,秘密点集三营兵马,两个时辰之内,必须兵甲齐全,刀枪在手,随时可以行动!”

    三名将领齐齐躬身:”末将遵命!””本将没有下令之前,谁也不得轻举妄动。”想到今夜一旦行动会造成的后果,白异还是极其谨慎:”本将现在便再入宫一趟,十万火急求见圣上,如果宫中再有阻挡,那么宫中必定有变,本将会从宫内放出火箭讯号,得到讯号,你们立刻行动!”

    白异全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杀气,沉声道:”洪宗明率领我龙骧营,封锁皇城,入宫控制宫中的忠义营守卫,迅速控制皇城以内,务必要保证圣上的安危。”看向另一人:”林琅前往狼甲营,会同齐山率领狼甲营将士直奔世家官员府邸,林琅你抽调五百精兵,亲自率兵前往户部尚府,务要将韩玄道擒拿,若是反抗,就地斩杀,不得有误!””末将遵命!””徐断,你会同单立文率领豹突营将士出营,单立文率领两千人控制京都府、刑部以及大理寺,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你亲自率队前往九门提督府,取出本将令符,告知陆英季,立刻清楚韩玄道安插在九门之中的钉子,尔后即刻封锁燕京九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违者杀无赦。”白异语速甚快,声音果决:”单立文控制住三司之后,调动三司兵力,维持京中秩序,沿京城各街道快马传号,全城戒严!””末将遵命!”诸将齐声道。

    洪宗明上前一步,皱眉道:”大人,忠义营那边怎么办?”

    白异脸上显出冷笑,沉声道:”忠义营也是御林军,难道他们还要反了不成?那里由本将亲自前往……林琅,火箭讯号一旦发出,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动手,尽领狼甲营骑兵直扑户部尚府,拿下韩玄道之后,无论死活,都给本将带到忠义营大营之前!”

    洪宗明吃惊道:”大人,忠义营如今又韩玄道诸多心腹,大人前往,实在是凶险……万万不可如此行事!”

    白异摇头道:”你们不必多言,本将自有计较。”他握拳冷笑道:”韩玄道在忠义营安插了心腹,难道本将会坐视不顾?本将在里面早已经安排后招,本将倒要看看,忠义营的将士是要忠君报国,还是要与他韩家一同反叛?”

    ……

    ……

    沐浴在夜色之下的燕宫一片宁静,自从皇帝在乾心宫静养之后,后宫的一切娱乐活动都被禁止,每一个人说话时的声音都是异常的低微,甚至没有一个人再敢露出笑脸来。

    前几日有一名小太监与一名宫女私下调笑,被巡宫的太监瞧见,将此事禀告给了太监总管陈鸿道,陈鸿道便称皇帝养病其间,小太监与宫女调笑,乃是大逆不道,硬是让人将这两人用乱棍活活打死,此事传开,后宫一片森然,人人噤若寒蝉,便是那些嫔妃们在这个时候亦是小心谨慎。

    陈鸿道此时坐镇乾心宫内,品着茶,脸上却是显着阴霾之色,那一双毒蛇般的小眼睛时不时地向乾心殿外望去,似乎是在等候什么消息

    丑时刚至,殿外一名小太监匆匆奔进来,跪倒在陈鸿道的脚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道:”陈公公……白……白异来了!”

    陈鸿道拿着杯盖的手顿时一停,眼睛眯起来,嘴角泛起冷笑,轻轻将茶杯放下,抬头望着殿外,眼中寒光爆显,喃喃自语:”白异啊白异,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当年那笔债,今日咱家便要向你讨回来了……!”他一咬牙,长身而起,那起桌上的拂尘,用力一摆,搭在另一条手臂上,左右看了看,这才快步出殿。

    乾心殿外,白异一身甲胄,身躯挺拔,威风凛凛,在他身后,则是十多名带甲猛士,而守卫在乾心殿外的忠义营卫士,已经战成一列,挡住了白异入殿的脚步。

    陈鸿道远远瞧见,嘴角泛起冷笑,但是这冷笑一闪而过,很快就换做谄媚的笑容,躬着身子上前去,叫道:”白将军,你……你怎地又来了?咱家说过,圣上龙体正在恢复,再有几日便可上朝,你便连这几日也等不得了吗?”

    白异沉声道:”陈公公,本将几次三番入宫求见圣上,都是在这里被你们挡了回去,你们职责所在,本将也不与你们计较。但是今日本将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要向圣上奏陈,再不让本将入宫面见圣上,可莫怪本将失礼!”

    陈鸿道赔笑道:”白将军,你能体谅我们这些奴才,感你大恩了。”顿了顿,终于道:”咱家再进去通禀一声,若是圣上要见,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圣上……嘿嘿,到时白将军也莫与我们这些奴才为难才是!”也不多说,转身便回了乾心殿。

    白异领着手下猛士在殿外等候多时,陈鸿道迟迟未出,白异的脸色顿时便难看起来,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突,便想闯殿,却见到陈鸿道已经从殿内出来,一脸笑容道:”白将军,久候了。圣上小憩,不敢打扰,刚刚醒转过来,咱家将白将军求见的事情禀明,圣上却是应允白将军入殿觐见了。”

    白异闻言,微松口气,抬步便往前行,那些护殿卫士放白异通过,却将白异身后的一干猛士挡住,白异皱起眉头,陈鸿道已经笑道:”白将军,快些进去吧,莫让圣上等久了。”

    白异沉声道:”尔等在此等候!”抬步上了台阶,到得殿门前,一名守殿卫士上前来,面无表情道:”请将军解下佩刀!”

    白异沉声道:”大胆,圣上两年前便开恩,允本将带刀入殿,你怎敢阻我?”

    陈鸿道已经跟在身边道:”白将军,圣上龙体欠安,将军宝刀含有杀气,此时带刀入殿,恐怕不妥?皇后吩咐下来,任何人入殿内,不可带刀兵之气,还请白将军体谅!”

    白异闻言,微一沉吟,终是解下佩刀,交给了守殿卫士,尔后抬步进了乾心殿内,陈鸿道紧随其后,也紧跟入殿,等到他们进去之后,两名守殿卫士上前去,将大殿之门缓缓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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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章 喋血豹突营

    dn.rln(-林琅率领十三骑,持着白异发下的令符,在夜色之中,出了皇城,直往狼甲营驻营飞驰而去,驰马行进之中,一行人却是时刻注意皇宫那边的动静,按照白异的嘱咐,只要皇宫之内火箭升空,那么御林各营便要同时出手。

    他现在必须迅速赶到狼甲营,集结起狼甲营的御林军,从中抽调八百御林精兵,只要火箭讯号发出,他便要率领八百铁骑,直扑向户部尚府,擒拿韩玄道。

    出皇城,往左侧穿过两条街道,转入一条小胡同,十几骑飞马如电,林琅一骑当先,忽听得骏马嘶叫,随即感觉身体一沉,座下骏马竟然往前栽倒。[搜索最新更新尽在.lzh.林琅知道大事不妙,又听得身后传来阵阵马嘶声,厉声高叫:“有绊马索,大家小心!”

    他从马上飞身而起,身在空中,却听得“咻咻咻”的箭矢之声破空而鸣,从正前方密密麻麻射来十多支又快又急的箭矢。

    林琅半空之中挥刀,身体急速下落,挥刀打开几支箭矢,眼见便要落在地上,猛觉得脑门子一阵剧痛,却是有一支利箭冷不丁地从昏暗处射出来,正中他的太阳穴,他整个人便从半空中软软地摔落下去,人落地之后,只是挣扎抽搐两下,便即不动。

    紧随其后的十三骑在一阵如雨般的箭矢袭击下,死伤大半,不等这些骑士反应过来,两侧的屋顶早已经跳下十多名黑衣人,动作灵敏,刀法了得,先杀伤兵,尔后合力攻杀活下来的骑士。

    这群刺客动作娴熟,配合默契,而且一个个功夫不弱,那些御林骑兵虽然也都是能战之士,但是这群黑衣人陡然来袭,而且出手太过迅速,发起进攻之后,根本没有给予众骑士任何反应的时间,林琅即死,余人一时根本无力反抗,只是片刻间,连林琅在内的十四名骑士,俱都在这小胡同之内被杀的干干净净,没有一个活口。

    这群人黑衣人杀死林琅等人,也不理会现场,全都收刀而退,只瞬间便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胡同里十几具慢慢变凉的尸首。

    ……

    白异派出的另一名心腹将领徐断却是率领了近百骑赶往豹突营。

    三大御林营,相比较而言,豹突营比狼甲营更难控制,毕竟豹突营之前乃是韩漠部下,其中有不少韩漠提拔起来的将领,白异考虑到这一点,派遣了百名精骑随同徐断赶往豹突营,就是要协助单立文一起共同调动豹突营将士。

    疾风如电,徐断一行人赶到豹突营之时,如同他们所预料的一样,整个豹突营内一片宁静,大营辕门紧闭,十多名御林军士分列营门之内两列,佩刀在腰,肃然而立。

    徐断取出白异洽的令符,沉声道:“打开营门,本将龙骧营徐断,奉白指挥使军令,前来传令!”

    徐断心中明白,豹突营各门守卫,那都是从龙骧营调派而来,是自家人,只要自己报出自家名号,守卫自然会立刻打开营门。

    正如他所料,他名号报出,便有几名御林守卫上前去,将营辕大门缓缓拉开。

    徐断领着百骑进入营内,夜色之下,豹突营营房密密麻麻连绵起伏,徐断催马往大营深处而驰,他知道单立文所处营帐,所以径自前去寻他。

    穿过重重叠叠的营帐,到得步兵营大营,却见得步兵营大帐之外,竟然列阵而待一支庞大队伍,阵列竖行,握刀持枪,不下千人,在夜色之中,这近千人却是如同一尊尊石像站定,虎视眈眈徐断一行,不发一言,而阵列前方,一名大胡子武将却穿上了步兵营护军参领的甲胄,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之上,手中握一大刀,威风凛凛。

    徐断心如电转,见此形势,已知事情发生了变故,握刀的手青筋暴突,他身后百骑也都是紧握腰中佩刀刀柄,如临大敌。

    徐断稳住心神,沉声道:“单参领何在?”

    大胡子武将自然是刚刚上任的步兵营护军参领薛绍,他抬起粗壮的胳膊,大手一挥,身后阵列散开,从后面涌出一堆人来,数十名豹突营兵士押着二十多名将官从阵列中缓缓出来。

    徐断扫了一眼,瞧见被押众将官之中,豁然有单立文在内,神色大变,厉声喝道:“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单立文等一众被押将领俱都被堵上了嘴,捆绑的结结实实,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架着大刀,瞧那模样,只要单立文等人稍有异动,架在脖子上的大刀必定会毫不留情地砍断他们的头颅。

    “究竟谁要造反,本将倒真想知道。”从徐断身后想起一个冷淡的声音。

    徐断和手下众人回头,只见在身后不远处,一骑缓缓而来,马上乘者一身甲胄,并没有带头盔,年轻俊朗,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寒冷的煞气。

    很快,徐断等人就瞧见,从各处营房之后,一名又一名豹突营兵士显露出来,只片刻间,韩漠身边已经密密麻麻挤满了兵将,这些兵将俱都是甲胄在身,全副武装。

    徐断便是再愚蠢,此时也明白那年轻人是谁,惊道:“你……你是韩漠?”

    韩漠淡淡笑道:“阁下深夜至我豹突营,不知有何贵干啊?”

    徐断握紧刀柄,厉声道:“韩漠,你这是要做什么?豹突营的兵权不在你手,你怎敢抗旨调兵?”他回手一指单立文:“为何要绑住他们?”

    韩漠淡然道:“白异在我豹突营行使兵权不到一个月,却撤换了二十多名将领,他这是要做什么?是要图谋作乱吗?”抬起手,一指徐断:“你今夜来此,又是想要做什么?”

    徐断怒极反笑,高声道:“图谋作乱?韩漠啊韩漠,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不在魏国杀敌,却在这个时候回京,打得什么算盘,当我们不知道吗?”

    韩漠摇头道:“本将没有时间与你多费唇舌。”顿了顿,道:“白异图谋作乱,你们若是要和他一同作乱,本将说不得就要将你们留在这里了。”

    徐断一干人身陷重围,四面八方皆是豹突营将士,知道无路可退,“呛”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高声叫道:“弟兄们,韩家作乱,圣上有旨,要除奸讨逆,尔等切莫受韩漠蒙蔽……!”他话声未落,从韩漠身后射出数道箭矢,直袭徐断。

    韩漠几乎已在同时喝道:“拿下叛贼徐断!”

    一声令下,大胡子薛绍率先挥刀上前,四周豹突营官兵一拥而上,徐断厉声叫道:“弟兄们,杀出去!”挥刀砍向迎面而来的一名兵士,一刀便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虽然身处重围,但是徐断手下这百名骑兵倒是忠诚骁勇,簇拥在徐断身边,竟是跟着徐断往韩漠这边杀过来。

    只是这百名骑士再是骁勇,面对的却是洪水般的强敌,徐断寸步难进,身边的骑兵一个一个地落马。

    韩漠神情冷然,望着眼前的厮杀,眼眸子深处显出极其怪异的神色,抬头望着天上明月,随即闭上眼睛。

    豹突营官兵也都是大燕一流精兵,双方真刀真枪厮杀不到片刻,徐断手下骑兵大都已落马,或死或擒,到得后来,却只有徐断一人兀自死战,全身上下亦是添了无数道伤口,更有两支箭矢插在他的身上。

    韩漠睁开眼睛,从旁边一名弓兵手中取过弓箭,弯弓搭箭,对准了在人群中苦战的徐断,眼眸子中显出犹豫之色。

    徐断头盔已经被砍落,披头散发,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大刀也已经砍钝,嘶吼着:“韩漠,你……你助纣为虐,不得好死……!”

    韩漠眼中犹豫之色坚定起来,两指一松,箭矢如电,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噗”的一声,穿透了徐断的额头。

    徐断身体顿时停住,两手张开,手中大刀落地,眼眸子里满是怨憎之色,身体缓缓后倒,终是重重倒在了满是鲜血的地面上。

    月光之下,尸首遍地,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韩漠缓缓收弓,将弓递还给身边的弓兵,眼眸子深处显出几分钦佩几分惋惜,四周变得死一般寂静,他沉吟片刻,终于道:“薛绍!”

    薛大胡子飞马过来,拱手道:“末将在!”

    “令人寻些冰块,将这些尸首全都暂存起来,莫要轻待。这旋虏,全都严加看管……不要为难他们!”韩漠吩咐道。

    薛绍道:“末将遵令!”当下过去安排处理。

    就在此时,窦善骑马缓缓来到韩漠身边,看着韩漠,欲言又止。

    韩漠转视窦善,平静道:“窦参领想说什么?”

    窦善翻身下马,在韩漠马前单膝跪下,恭敬道:“大人,末将……末将有一事相求,还请大人恩准!”

    韩漠道:“你说!”

    “末将虽然正当壮年,但是……身体每况愈下,自知已无法胜任弓兵队护军参领一职。”窦善平静道:“末将前一阵子便想辞官还乡,只是大人一直不在营中,所以事情耽搁下来。如今大人归营,末将求大人恩准,允末将辞官还乡养病!”

    韩漠皱起眉头来,盯着窦善面孔,只见窦善眼中竟是显出乞求之色,轻叹一声,道:“窦参领真要就此离去?”

    “请大人恩准!”窦善拱手道。

    “你若离去,弓兵营该怎么办?”

    “大人,骑兵营校尉韦离入营时日虽不长,但是末将仔细观察过,却有统兵之能,若是大人恩准末将辞官,末将临行前,愿举荐韦离接任末将之职!”窦善平静道。

    韦离便是韩利,乃是韩漠在东海时期培训的“黑豹”成员之一,一直安插在豹突营做钉子,如今已是骑兵营校尉,在豹突营已经颇有人脉。

    韩漠闻言,眼中精光顿显,打量窦善一番。

    毫无疑问,窦善在这个时候举荐韦离,那显然是早就清楚韦离是韩漠的人,所以送一个顺水人情。

    “窦参领既然去意已决,本将不为难你。”韩漠脸上显出怅然之色,叹道:“以后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找我!”

    窦善恭敬道:“谢过大人!”起身来,又是深深一礼。

第一千零四章 刺虎

    白异踏入乾心殿内,听得身后的殿门“嘎吱嘎吱”缓缓闭上,一种军人的特有警觉立刻隆遍全身,他包着护具的双手握起拳头来,心中生出一股不祥之兆。

    到得殿中,陈鸿道停下脚步,转身笑道:“白将军稍后,咱家进去通禀一声!”也不等白异回答,加快了脚步,转到了侧殿去。

    白异四下里看了看,玉柱如雪,幔帐飘动,偌大的乾心殿内,空旷无比,此时才骤然现,在这殿中,竟然没有一名太监宫女,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白异闭上眼睛,立于殿中,隐隐感觉到四周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杀气,身为一名出生入死无数次的军人,对于杀气这种无形之物,白异总是能够很灵敏地捕捉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侧殿响起,一名小太监躬着身子,手中端着玉盘,踩着玉石地面,快步来到白异身前,跪倒在地,恭敬道:“白将军,圣上正在更衣,稍后召见,圣上御赐清茶一杯,请将军品用!”

    白异微皱眉头,拿起了玉杯,盯着清澈无比的茶水,眼眸子中却显出冷酷之色。

    就在此时,那小太监悄无声息从袖中取出一把锋利的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往白异的小腹刺过来。

    白异似乎早有防备,身体后撤,手中的茶水却是在后退之间,尽数泼在了那小太监的脸上。

    一阵惨叫,那小太监顾不得刺杀白异,丢下手中的匕,双手掩面,在地上痛苦地翻转,一股股紫色的烟雾竟是从小太监的指尖冒出来,他脸上的肌肤被茶水沾上之后,只是眨眼间便冒出紫烟,脸上的肌肤更是在顷刻间溃烂。

    白异厉声喝道:“阉贼安敢害我?圣上素知本将只饮酒不品茶,岂会赐茶于我!”他心中却也是大惊,那清茶看起来清澈带茶香,无论怎样看也不似含有毒药,但是事实上恰恰含有剧毒,自己若是一个粗心,将那杯茶一口饮下,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也就在这时,听得“咻咻咻”之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的箭矢从大殿的四面八方齐齐射出,而攻击的目标只有一个。

    不错,就在这大殿之内,一场针对白异的刺杀瞬间动。

    大殿幔帐之后,不知掩藏了多少刺客,四面八方陡射出来的箭矢,让白异几乎避无可避。

    但是白异不愧为大燕的虎将,虎吼声中,他已经一把扯下了身后的披风,以披风当做盾牌,挥动起来,竟是直往不远处的一尊铜鼎冲过去。

    箭矢不断,而白异的度也奇快,披风卷开如雨般的箭矢,白异已经冲到铜鼎边上,探出一只手,抓住了一只铜鼎的鼎脚,数百斤的大铜鼎硬是被白异生生提起来,却见他将手中铜鼎向一处幔帐后面狠狠砸过去,那铜鼎如同天外飞石,重重地砸在那幔帐之上,将那面幔帐已经压扯下来,更听的帐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其中更有血水喷溅出来,显然那铜鼎竟是砸死了刺客。

    白异已经趁势冲过去,瞧见一把快刀往自己横劈过来,也不多想,身体侧闪,出手如电,已经切在那人的手腕子上,顺手夺下了那人的刀,夺刀之时,另一只手却已经握拳狠狠地打在那人身上,那人惨叫一声,身体已经如同炮弹般直飞出去。

    感觉侧身又一阵劲风袭来,白异反手就是一刀,听得“呛”的一声响,竟是挡住了从侧面劈过来的一刀,他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手中大刀顺着对方的刀刃往下滑过去,手腕子一转,电光火石间,却已经用刀尖挑断了对方的手脉,那人又是一声惨叫,大刀脱手,而白异毫不迟疑地扬刀挥起,割断了那人的咽喉,随即闪身躲在了一根玉柱之后,箭矢顿时便伤他不得。

    白异瞧了瞧那砸过来的铜鼎,竟是在大殿的地面上砸出了一处极深的凹处,殿内光滑的玉石地板已经是碎裂不堪,在那铜鼎之下,露出一截子下半身来,上半身自然是被压在了铜鼎之下。

    他这一瞬间,便连杀三人,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无论是心理素质还是武技能力,那都是极佳。

    躲在玉柱之后,手握大刀,白异神情难看之极。

    这一刻,他心中并无任何畏惧之心,有的只是震惊。

    毫无疑问,乾心殿中这场刺杀,那是对方精心设计,他没有想到,在这深宫之中,在龙骧营重重守卫的皇城之内,竟然有这样一场预谋已久的刺杀在等着他。

    毫无疑问,对方比自己想的还要阴险,他们出手的度,显然比自己还要快。

    白异心如电转,很快就想明白,如果宫中有这样一场刺杀在等待着自己,那么宫外此时也必定在生着某些惊人的事情。

    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浊气翻滚。

    搞阴谋诡计,自己终究不是那位老奸巨猾的户部尚书敌手。

    大殿之中,从各个角落显出一个又一个身影来,他们有的手中扣弩,有的持刀,呈半弧形缓缓往白异靠了过来。

    在大殿侧门之处,两名身材高大的持刀太监正护卫着陈鸿道,陈鸿道的目光死死盯着白异躲藏的玉柱,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他之前只不过是宫里的一名管事太监,虽说在宫里也有些势力,但是在权贵如云的厩之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当年因为内侄之事,与白异生过冲突,他势不如人,忍气吞声,只以为此生绝没有机会能报当年之仇。

    自己是宫中不起眼的管事太监,年事也高,想要爬到后宫太监总管一位几乎是没有任何指望,而白异乃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大将,更是龙骧营指挥使,地位悬殊,若是真要报当年之仇,无疑是鸡蛋碰石头。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鲤鱼跃龙门,在韩玄道的安排下,一举翻身,成为了后宫太监总管。

    当初在后宫之中战战兢兢,但是今日,他却能够在后宫之内呼风唤雨,便是后宫那些娘娘嫔妃们,对自己也是和善无比。

    在后宫当差这么多年,内监八司,他即使当上管事太监,在后宫之中也依然地位不高,在他头上颐指气使的太监多得很,便是宫里的那些管事宫女,亦有不少与他有过摩擦。

    在他成为后宫总管太监之后,当初那叙敌甚至是对他轻慢过的太监宫女,都被他狠狠地整治,这一个月来,他的心情每一日都是十分地舒畅。

    但是心中那根最大的刺却一直没有挑去。

    直到与韩玄道商议之后,他终于明白,自己曾经想都不敢想的报仇时机竟然就这样来临,自己凭借着韩家这棵大树,竟是能够一报当年之仇。

    此非一瞪功,不但自己心中那根最大的刺会被挑开,而且等若是为韩玄道立下了大功,一想到立功之后,日后将备受韩玄道器重,陈鸿道心中就很是激动。

    鸿道鸿道,怪不得当年父母会给自己去上这样一个大名,原来自己真的有一日会走上飞鸿大道。

    大殿之中,竟是埋伏了近三十名好手,劲弩寒刀,如今白异身处重围,想要从这乾心殿内杀出去,几乎是没有任何可能。

    殿外跟随白异而来的御林猛士显然感觉到殿内生了变故,他们是白异的死忠部下,警觉性极高,闻听动静,立时上前,便要闯入殿内。

    守在殿前的御林卫士拔刀拦住,已有人沉声喝道:“内宫重地,谁敢擅闯,杀无赦!”

    白异众部下心急如焚,忽听得殿内已经传出大刀交击之声,一名性子刚猛的武士沉声道:“不好,大人有难!”拔出刀来,也顾不得其他,便往里面冲过去。

    守殿卫士已经有人喝道:“闯殿者,杀无赦!”当即便有数名守殿卫士迎上来,挥刀砍向那武士。

    便在此时,从乾心殿两侧冲出大批的守殿卫士,人数不下百人,瞬间就将白异那几名部下围在当中,也不多说,刀枪齐出,杀向那几人。

    大殿之内,白异已经与一干太监打扮的刺客交上手,他固然是武力惊人,但是这群刺客显然也是精挑细选出来,互相之间配合默契,近二十名刀手将白异团团围在当中,而弩手则是散在四周,弓弩都是对准白异,只要瞧见机会,便会立马射出弩箭。

    白异刀法出神入化,四周刺客人数虽众,但是一时间却近不得白异身边,倒是白异心中担忧皇帝,厉声高叫:“圣上,白异在此,你在哪里?圣上,白异在此,你在哪里?”

    忽地瞧见侧殿门闪闪绰绰的陈鸿道,厉声吼道:“阉贼害君,圣上在哪里?”他知道这群人的领十有**是陈鸿道,擒贼擒王,今日身陷绝境,要想活着离开这里,必要先拿下陈鸿道方有一线生机,所以舞动大刀,直往陈鸿道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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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五章 忠魂归去

    白异想要靠近陈鸿道,但是却被一众太监高手死死围住,他虽施展浑身解数,砍倒了两人,但是这些太监高手却将他死死缠住,他一时间难以脱身,而且这些太监的本领一个个都是不弱,白异的肩头却是在战之中被砍了一刀,皮开绽,鲜血直流。

    白异心中清楚,自己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那根本坚持不了多久,鲜血的流失会迅增快他的体力消耗,只要自己的气势和体力弱下来,这帮太监必定会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此时这些太监围在四周,看他们并没有即刻拼死进攻,便知道他们也是忌惮自己,所使的正是消耗战术。

    他亦是听到殿外传来阵阵厮杀声,知晓自己带来的部下也必定遭遇到袭击,心中那是惊怒jia加。

    陈鸿道静静站在侧边上,脸上洋溢着yī冷的笑意,虽然看出白异相向他杀过去,但是他显然是有恃无恐,并不离开。

    白异虎吼一声,一刀砍向挡在身前一人,那人挥刀y-迎,却不料白异这一招乃是虚张声势,眼见那大刀便要砍落,却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竟是往左侧一人砍了过去。

    那人显然也没有料到白异这一招是要攻他,急忙后撤,白异怎会放过这机会,虎步龙行,赶上前去,刷刷刷连出三刀,竟是将那人击的连连后退,外围一名持弩太监找到空隙,扣动箭弩,弩箭出来,白异早有防备,整个人就地滚到,这一滚之间,却是滚到了那铜鼎边上。

    铜鼎方才被他掷出,半边陷入地面,却还有两只鼎脚1-出来,白异已经探手出去,抓住了一只鼎脚,恰好两名太监已经飞扑过来,大刀临空向白异劈下来,白异巨吼一声,手一甩,那铜鼎竟是被他生生挥起,正击在一名太监身上,这铜鼎本身就有数百斤,这一挥之力那便是骇人听闻了,太监整个身躯被铜鼎击中,人已经飞出去,落在地上,连挣扎也没挣扎一下便即死去。

    众太监见白异如此神威,都是吃惊,便是陈鸿道也显出惊骇之

    白异手持铜鼎,其实也已经是尽了全身力气,并不能久持,手中铜鼎往前砸出,那边的太监纷纷闪躲,“轰隆”一声,那铜鼎便有在大殿之中砸出了一个大坑。

    他砸出铜鼎之时,整个人却也已经如同猎豹窜出,以铜鼎开路,铜鼎落地之时,白异已经跃上铜鼎,而后双脚一弹,整个人已经直朝陈鸿道扑了过去。

    陈鸿道似乎是想不到白异竟会以铜鼎打开缺口,大吃一惊,转头要走,白异却已经厉声喝道:“阉贼哪里走,留下狗命来!”人如猛虎直扑过去。

    护着陈鸿道的两名太监却已经迎上来,二人挥舞大刀,齐齐杀向白异。

    白异亦是挥刀迎上,只见得那两名太监靠近白异之后,却并没有真的往白异砍来,这两人都是一手握刀,另一只手却陡然间掷出,但见的一阵蓝-烟雾腾起,瞬间将白异笼罩其中。

    白异只见得眼前一阵泛蓝,心知不妙,他一只手急忙去捂自己的鼻子,但是对方打出烟雾极是突然,便是白异也促不及备,竟是吸入了一口烟雾进入鼻腔之中。

    本来显得惊慌的陈鸿道见得蓝雾笼罩白异,并不再跑,脸上显出狰狞的笑容。

    吸入蓝雾,白异便知道自己中毒,而且这种毒的效果奇佳效极快,他已经感觉到iog腔闷,头晕眼1a,听得身后“嗤嗤嗤”之声响起,知道那是弩箭之声,反身挥刀,打开两支弩箭,却还是有数支弩箭入他的身体。

    他强撑着站住,却见得眼前一片黑,竟是看不到一点东西,双目俨然失明。

    白异惊怒无比,那几支弩箭入他身体后,他亦感觉自己的全身上下开始麻,握刀的手已经有些无力。

    今夜这一场刺杀,这群太监自然是jīg心策划,他们忌惮于白异的武技,自然会利用一切手段,毒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白异双目不能视只听得四周尽是脚步声,壮士绝路,厉声叫道:“圣上在哪里?你们将圣上如何了?圣上在哪里……!”

    “噗噗噗!”

    数声响,又是数支弩箭入了白异的体内。

    白异身体摇摇晃晃,几y-栽倒,却依然强自撑住,凭着听觉挥舞手中的大刀,众太监却如同看猴子耍闹一般看着他。

    “圣上……!”白异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后倒,仰倒在地上。

    陈鸿道缓步走过来,距离白异尚有五六步远便停住,显然对白异还是心存畏惧,见白异躺在地上不能动弹,yī仄仄笑道:“白异啊白异,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你这位将军大人从没有想到竟然是死在咱家的手里吧!”

    白异身体微微o1搐,呼吸渐渐弱下去。

    陈鸿道从身边一名太监手中抢过箭弩,对着躺在地上的白异又出几箭,这才心满意得道:“下辈子投胎做人,就要好生掂量,什么人不能得罪,这会你心中该有数了吧!”得意之中,往前又走了两步,似乎是想欣赏白异临死前的惨状。

    白异身中十多支弩箭,鲜血沾满甲胄,脸上紫,双目已经闭上,只是身体还在微微o1搐,正当陈鸿道靠近之时,却听得白异一声巨吼,众人目瞪口呆之际,却见得白异竟是豁然跳起来,一拳打向了靠近过来的陈鸿道。

    陈鸿道“哎呀”怪叫一声,惊恐之下,一屁股坐倒在地,脸如死灰,却见白异一拳尚未完全击出,便即停止,整个人站住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杀了他,杀了他!”陈鸿道坐在地上拼命后移,瞳孔满是惊骇之连声怪叫。

    四周太监都是面面相觑,他们瞧见白异钢铁般站立,铁拳击出一半,双目圆睁,却是一动不动,都是有性惊,倒是有一名太监胆子大,提着刀靠近过去,用刀尖在白异身上捅了捅,见并无反应,又往前小心翼翼靠近,哆哆嗦嗦探出一根手指,放在白异鼻尖探了探,这才松了口气,躬着身子向陈鸿道禀道:“公公,他……他已经死了!”

    陈鸿道一怔,半晌才出哈哈的得意大笑,两名太监上前将他搀扶起来,为他整了整衣裳,陈鸿道这才上前去,绕着白异走了一圈,恶狠狠道:“你也有今天,死的好,死的好!”

    “公公,接下来该怎么办?”一名太监凑过来低声询问道。

    陈鸿道这才从得意之中回过神来,快步往殿外走去,身后一众太监急忙跟上,只留下白异的尸陈尸殿中。

    并没有注意到,在一扇屏风之后,缓缓1-出一个身影来,皇后韩淑那张美丽的脸庞苍白无血漂亮的眼眸子里满是震惊之她凝视着殿中白异的尸,眼眸子里满是复杂之闭上眼睛,转身缓缓离开。

    陈鸿道领着一群人到得殿早有人抢上前去打开殿出一条细缝,陈鸿道凑过去,便见到外面战事已歇,乾心殿外的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

    陈鸿道微拉开大走出乾心殿,早有一名守卫上前恭敬道:“陈公公,这些人y-图擅闯大殿,我等已经按照公公jia待,尽皆诛杀!”

    陈鸿道点点头,尖着嗓子道:“赶快将这些尸处理一下……!”猛地意识到什么,沉声道:“此时暂不可泄1-丝毫,但有走漏消息者,必定满抄斩!”

    诸人称是。

    白异即除,陈鸿道刚才还心中大喜,已是为韩玄道立了大功,自己前程必将一片光明,但是此刻却陡然意识到什么,心中有些冷。

    他之前一心思要除掉白异,此时却忽然意识到,这皇城各可都是龙骧营的兵士在守卫,如今皇城各紧闭,除了守卫乾心殿的百来名忠义营兵士,皇城之内可都是龙骧营的人马,只要这里的消息泄1-出去,龙骧营的人马知道白异被自己所杀,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他心中有些突突,看着众人处理殿外尸,急忙领着一干太监返回殿内,关闭大正准备令人处理白异的尸,忽听得殿外再次传来一阵“轰隆隆”的脚步声,就如同有无数人正往这边涌过来。

    陈鸿道心中吃惊,暗想:“难道是龙骧营的人得到消息,往这边赶了来?”一想到这里,浑身软,急步奔到大殿的一处窗边,透过窗棂向外张望,只见无数的火把由远及近,竟真是大批的官兵往这边涌过来。

    那些官兵举着火把,提着刀枪,身着甲胄,如同虎狼般直往乾心殿扑过来。

    陈鸿道脸如死灰,他身边那批太监在殿内面面相觑。

    “不是龙骧营的人!”陈鸿道看着那批官兵奔近过来,眼睛一亮:“是……是韩大人来了!”他目力倒是极好,在那火光之中,见得一人宽袍长袖,手握一把长剑,行在那群官兵正前方,依稀瞧得清楚,正是内阁辅韩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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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六章 一只羊

    韩玄道果真来了。

    在他身后,竟是跟着大批的忠义营官兵,不下千人,浩浩瞬间就布满了乾心殿前的广场,那些守卫在乾心殿前的守殿卫士面面相觑,他们自然也一眼就认出所来官兵皆是忠义营的同伴,只是他们一时间却颇有些疑这皇城四周都是由龙骧营官兵守卫,忠义营的官兵却是如何长驱直入

    他们自然不知道,韩玄道早就收买了皇城其中一那条道路已经是畅通无阻。

    陈鸿道确定韩玄道到来,终是松了口气,打开殿尚不及迎上前来,却见得韩玄道已经令人登上殿来,那口中更是急声道:“圣上如何?圣上在哪里?”

    陈鸿道听韩玄道这般问,心中只觉得事情大是古怪,韩玄道明明知道皇帝已经死去,为何一来到这里却反而问皇帝如何?

    他一时间尚未明白过来,却见到韩玄道已经走到自己身前,正要拱手行礼,韩玄道却已经厉声道:“阉贼宫,你好大的胆子!”他手中提着长剑,那长剑剑光匹练,已经入毒蛇般刺出,穿透了陈鸿道的心脏。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韩玄道身后涌上几十名官兵,将陈鸿道身后的一干太监围将起来,二话不说,刀枪齐出,对那群太监无情地展开屠戮。

    冰冷的长剑刺入陈鸿道的心脏,即便是这样,陈鸿道还是没有回过神来,他的双目圆突,眼眸子深处满是不可置信之

    他不敢相信,韩玄道这把剑,为何会刺向他这位有功之臣。

    凸起的眼珠子盯着韩玄道那冷漠的眼睛,这位本无大才的陈鸿道陈公公,在这临死之前,却陡然间灵光乍现。

    只是短短的时间,他似乎想明白了许多的事情。

    ……

    陈鸿道此前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时来运转,才有机会遇上韩玄道,更是被韩玄道看中,随后更被皇后直接提拔为后宫总管太监。

    当日被提拔为后宫总管太监之时,陈鸿道心中就明白,虽然是皇后下了旨意,但是真正起到作用的,那肯定是韩玄道韩大人。

    扬眉吐气,这位在宫里受过无数欺辱的太监顿时对韩玄道生出了再生父母之感。

    随后,他成为韩玄道在宫中最大的一枚棋子,韩玄道的吩咐,他无条件地服从执行,固然是含有那么点以报知遇之恩的心思,但是更为重要的原因,却是这位陈公公也能看清一些事实,知道韩家如今势头如日中天,自己只要靠着韩玄道这座大山,那么前途自然是风光无限。

    韩玄道让他参与了隐瞒皇帝死讯的事件,更让陈鸿道感觉韩玄道是真的器重自己,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心腹

    能够被内阁辅当成心腹,这位做惯了奴才的陈公公内心深处竟是有一种极强烈的自豪感。

    但是韩玄道这一剑,顿时让陈鸿道心中的希望破灭,而且他在短时间内就意识到,这一剑,只怕在韩玄道准备起用自己的那一刻就注定要刺入自己的心脏。

    宫中有那么多的太监,比自己能力强的不在少数,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投效宫里太监绝不在少数,为何韩玄道却偏偏选中了自己?

    陈鸿道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归其原因,只因为自己和白异有过节杀白异而后快,这一点,韩玄道肯定是暗中做过调查,才会启用自己。

    也就是说,韩玄道在提拔自己之前,就已经计划用自己来对付白异,让自己成为一头替罪羊。

    自己当日主动提出要对付白异,还自以为是借韩玄道之势来报自己的?,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的提议正中韩玄道的下怀。

    想利用韩玄道之势,最终却恰恰被韩玄道反过头来狠狠地利用了一回。

    陈鸿道称得上是死不瞑目,他倒下去的一刹那,眼眸子带着无比的怨怒等着韩玄道,一如白异方才临死前看他的眼神。

    韩玄道冷漠地o1出剑,在殿之处,那些陡然被攻击的太监们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不到十名太监则是负隅顽抗。

    冲上来的御林卫,俱都是悍勇之辈,虽然也有近十人被太监所杀,但是乾心殿外的御林卫多如牛太监一个接着一个倒下,直到最终尽数倒在了大殿之上。

    韩玄道只是蹲下身子,似乎在陈鸿道的身上搜找什么,片刻之后,他手中拿着一封信起身来,就在官兵面前打开了信,扫了一眼,冷笑道:“果然是狼狈为瞧向大殿中央尚未处理的白异尸,摇头叹息道:“白将军一世英雄,没想到竟然丧生在这群阉贼之手,真是令人扼腕痛惜!”似乎想到什么,将手中长剑丢下,急步进入殿内,连声唤道:“圣上,圣上……!”

    ……

    乾心殿处于皇城中央,a动很快就惊动了驻守在皇城正处的洪宗明。

    洪宗明全副武装,已经集结了皇城正处的一千五百名龙骧营官兵,只待宫中传来白异的讯号,便即封锁皇城,入宫控制守卫乾心殿的忠义营卫士,保护皇帝。

    但是左等右等,不见白异回来,甚至连讯号也不得见,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安之感。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白异此去宫中或许有些凶险,但是这个念头只是微一升起便即消弭,如今皇城在龙骧营的控制下,白异又是一身武艺,又深得皇帝信任,绝不至于有人敢在皇宫之中对白异动手。

    他在营中来回踱着步子,皱着眉头。

    正在满腹心事之时,一名小校飞步而来禀道:“参领大人,兵部尚书范大人正在宫外!”

    洪宗明微微一怔,眼见得快要到凌晨,这范云傲陡然进宫做什么?

    他来到宫之上,往下看去,只见宫之外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四周有数十名随从,兵部尚书范云傲正背负双手站在马车边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范尚书!”洪宗明在皇城之上拱拱手。

    范云傲听得洪宗明声音,骤然抬头,眼神犀利,沉声道:“打开宫本官要入宫!”

    “圣上龙体欠安,颁下过旨意,不见任何人,此事范尚书应该知道才是。”洪宗明高声道:“末将奉旨行事,这宫却是打开不得!”

    范云傲厉声道:“白异在哪里?让他出来见本官。”

    “白将军军务繁忙,暂时无暇出见。”想到很快便要行动逮捕世家官员,洪宗明也不对范云傲客气:“范尚书还是回去歇着吧。”

    “洪宗明,你真是无能至极。”范云傲厉喝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在这里与本官为难?你可知道,忠义营秘密调集了一批军队,已经入了皇城,你难道一点儿也不知道吗?”

    洪宗明豁然变皱起眉头,眼中却有几分怀疑:“范尚书,军情大事,可不能说笑。我龙骧营镇守皇城,各紧闭,忠义营怎么可能进城?”

    “本官身为兵部尚书,统管军务,岂会有心思与你说笑?”范云傲神-极是难看:“你龙骧营之中,早有人被收买,你们竟然毫不察觉,简直是一帮饭桶。”

    洪宗明这下子还真是有些心惊。

    不可否认,白异在龙骧营多年,在龙骧营内威望极高,整个龙骧营也可说尽在白异的掌握之中,其心腹遍布营中上下。

    但是人心隔肚皮,数千人的军营,若说所有人都与白异一条心,那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权为利,有人被收买,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事情。

    洪宗明立于皇城之上,转身向皇宫之内望去,皇城广阔,宫殿层层叠叠,乾心殿处于皇宫中央深处,他却依稀能够看到,在那皇宫深处,果然是火光点点,宛若星辰般,那处所正是乾心殿所在之处。

    洪宗明心中一沉,正在此时,瞧见一名兵士连滚带爬上来,跪倒在地:“报……报参领大人,大事不好,西侧西侧打开,涌入……涌入大批忠义营官兵入宫……!”

    “什么?”洪宗明大手握住刀柄,眼眸子中喷出怒火:“李军那个吃里扒外的jia贼,他……!”沉声叫道:“准备入宫护驾!”

    范云傲已经喝道:“洪宗明,还不打开宫这事儿……你能处理得了?”

    洪宗明已经感觉到此事事关重大,白异身在宫中,而忠义营官兵已经进入皇宫,白异如今形势如何,实在令人担忧。

    他微一犹豫,终是令人打开了宫放了范云傲一干人进来,随即又令人关闭宫

    范云傲入了皇城,沉声道:“带人入宫,圣上一旦有事,你我臣子万死莫赎。”

    洪宗明道:“范尚书,忠义营是想干什么?他们是要造反不成?”

    “御林外营轻入皇宫,大有蹊跷。”范云傲脚步不停,步伐轻盈,度极快:“洪宗明,若他们真是入宫谋反,无论是谁,定要剿除。”

    除了留下少部分的兵士继续看守皇宫正过千名龙骧营守卫已经随着范云傲和洪宗明,如狼似虎往深宫之中扑去。

    洪宗明领兵入宫前脚刚走,却听得宫之外传来“轰隆隆”之声,又是一批如海般的御林官兵纷涌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韩漠。

    韩漠率领大批的豹突营兵士,只是片刻间就云集到皇城之下,抬手指着城上守卫道:“宫中有变,开宫F

第一千零七章 刀兵相对深宫内

    韩玄道从乾心殿出来之时,殿内外的尸首早已经被堆积在广场之上,忠义营官兵列队呈半弧形,看着韩玄道一步步出了乾心殿。

    “阉贼乱宫,圣上受了惊吓,吩咐本官慰劳诸位。”韩玄道缓缓道:“回头诸位都能得到重赏,战死的官兵,也会厚加抚恤。”

    从队列中走出一名部将,上前拱手道:“尚大人,末将心中却还有一事不明。”

    “你说!”

    “大人得到密报,知晓阉贼欲图乱宫,所以才调动我等入宫平乱。”那部将声音极高,在场不少官兵俱能听清:“末将有些不明白,这宫中有龙骧营镇守,大人为何不调动龙骧营,却要调动我等入宫?”顿了顿,忙道:“末将只是心中疑惑,而且……而且外营不得入宫,今日……今日咱们入宫来,心中不解,所以才斗胆询问,还请尚大人降罪!”

    韩玄道上前来,神色温和,轻轻拍了拍部将肩头,道:“你叫什么?”

    “末将赵直!”

    “好,果然是一条忠直的汉子。”韩玄道微微点头,平静道:“赵直,不调龙骧营而调你们入宫,只因为在本官心中,你们始终是我大燕最忠诚的勇士……!”他抬起手,高声道:“诸位今日也是亲眼看到,阉贼陈鸿道乱宫行凶,谋杀了白指挥使,本官却是想不明白,一个内监总管,怎有如此狗胆?”

    赵直高声道:“尚大人的意思是,这帮阉贼……还有同党?”

    韩玄道举起另一只手,手中拿着从陈鸿道尸首搜找出来的信函,厉声道:“本官之前就得到密报,朝中有奸贼意欲趁圣上龙体欠安之际谋反,只是苦无证据,现在,这份证据已经找到手……这阉贼后面果然有同党。”

    赵直朗声道:“尚大人,乱党不可不除,阉贼同党是谁?”

    一支支火把之下,那火光映红了忠义营官兵棱角分明的脸庞,亦是映红了他们冰冷的铠甲,上千官兵的眼睛俱都看着韩玄道。

    也就在此时,从东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带着清晰的甲胄摩擦声,忠义营将士纷纷回头,却见到大批的御林军正往这边涌过来,月色之下,刀枪闪闪发亮。

    赵直一挥手,忠义营的官兵后队变前队,刀枪齐出,列阵而待。

    望见龙骧营官兵姗姗来迟,韩玄道眼眸子划过异色,脸上却是平静如常。

    洪宗明和范云傲领兵而来,哗啦啦一片响,乾心殿前的广场比不得太平殿前那般宏伟宽阔,双方两千多人已经是将广场挤得满满实实,同为御林军的龙骧营和忠义营官兵,此时却已经是刀锋相对,双方的官兵眼眸子里都是凶狠的神色。

    韩玄道从人群中上前来,赵直握刀跟在他身边。

    “韩尚?”范云傲看到韩玄道,显出几份惊讶之色。

    韩玄道拱手道:“范尚难道也是听说宫中内监作乱,所以带兵前来护驾?”

    范云傲摇头道:“内监作乱?本官并不知道还有这事。只是先前有人禀报本官,忠义营突然有一支军队进入皇宫之中,本官还以为忠义营要谋反作乱,入宫对圣上不利,这才匆匆赶来?怎么,韩尚,这……这忠义营的官兵都是你带进来?内监作乱又是怎么回事?”

    “内监总管陈鸿道在宫中设下了圈套,白异……被阉贼所杀!”韩玄道神情严峻:“本官得到了密报,立刻调集忠义营入宫剿贼护驾,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出白异!”

    此言一出,范云傲微微变色,洪宗明已是厉声道:“白……白指挥使被杀?这……这怎么可能?”

    “尸首就在殿内,已是事实。”韩玄道平静道:“内监乱党也是被诛灭,圣上受惊,下旨由本官处理一切事宜!”

    洪宗明冷笑道:“韩尚,恕末将直言,即使内监乱宫,你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却不知你的消息从何而来?”

    韩玄道面无表情道:“本官身为内阁首辅,如此非常时刻,自然会对京中的每一处角落都悉心留意,对于圣上的安危,自然也是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沉声道:“苗嵩,你出来!”

    他话声落后,从后面上来一名太监,神情颇有些紧张,躬着身子,一时间也不敢说话。

    “这是内监苗嵩,也是陈鸿道身边的小太监。”韩玄道缓缓道:“陈鸿道密谋今夜设下圈套刺杀白异,这苗嵩是他平日极为深信之人,所以将他也拉入了此次阴谋之中。”

    洪宗明闻言,“唰”地拔出刀来,便要劈向苗嵩,那苗嵩大吃一惊,脸色煞白,“哎呀”一声,坐倒在地。

    韩玄道沉声道:“洪宗明,你想做什么?”

    洪宗明刀锋指着瘫坐在地上的苗嵩,厉声道:“韩尚,此人即是谋反逆贼,为何还要留下他来?”

    “本官说过,今夜入宫,是因为得到了内监谋反的消息。”韩玄道神色难看,冷声道:“若不是他连夜前往密报此事,只怕有些人的阴谋便要得逞了。”

    范云傲眉头挤在一起,但还是表现得极为镇定,问道:“韩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苗嵩跟在陈鸿道身边,陈鸿道一直将他当成心腹,所以今日的阴谋,苗嵩也是知道不少。只不过这位苗公公乃是一位忠贞之士,对圣上忠心耿耿,知道了陈鸿道的阴谋,表面上虚与委蛇,心中却时刻想找机会将此事禀报内阁知晓。只不过陈鸿道视他为心腹,整日带在身边,苗公公却是没有机会离开。就在白异入宫之前,这位苗公公趁陈鸿道布置陷阱之时,抓住机会出宫去,连夜赶到本官府邸,将此事告诉本官,本官知道事情事关重大,也来不及知会他人,只能先往忠义营调集人马,入宫剿贼护驾。”韩玄道慢条斯理地道:“西侧门李军却是一位顾全大局之人,放了人马入宫来……只不过我们终究是来迟一步,没能救下白异……!”说到此处,嘴角泛起冷笑,“好在今夜奸贼阴谋必将落空,圣上有惊无险,这才是万幸!”

    范云傲狐疑地打量了瘫坐地上的苗嵩一番,沉着脸道:“苗嵩,事情都是这样?”

    苗嵩战战兢兢道:“都……都是这样,奴才……奴才不敢与陈公公……同流……同流合污……!”

    洪宗明眼睛颇有些泛红,眼中满是惊怒之色,盯着韩玄道,问道:“韩尚,末将斗胆还要问一句,我龙骧营驻军皇城内,宫内若真是有变,韩尚只需前来调派我们便是,何须调集忠义营的人马?韩尚,你舍近求远,事情恐怕不是与你所说那般简单吧?”

    韩玄道脸色一沉,冷声道:“洪宗明,你这话,本官听不明白?”

    洪宗明冷笑道:“韩尚,我洪宗明一介武夫,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但是事到如今,有些话憋在心里难受,若是说的不中听,你还多担待一些!”

    范云傲背负双手,冷眼旁观,而韩玄道已经淡然道:“本官倒想听听你要说什么!”

    洪宗明刀锋并没有收回,冷声道:“韩尚,内监作乱,如今看来并不假,只是末将实在不明白,几名内监奴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他们怎有胆量在宫中作乱?而且末将想不通,他们作乱的目的是什么?区区几十名内监,难道他们就想凭借这么点人手乱了我大燕江山?”

    韩玄道淡然道:“洪宗明,你这话里有话啊?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好。”洪宗明朗声道:“末将以为,这帮内监不过是一群被人利用的工具而已,谋害白指挥使,也绝非他们这些阉人有这胆量,只怕是背后有人指使吧?”

    “说的好。”韩玄道脸上显出淡淡的笑容:“你说内监还有同党,与本官所想的一模一样,本官也是觉得仅凭几十名内监也成不了什么大事,他们铤而走险,必定另有缘故。只是本官不知洪参领所说的背后之人是谁?究竟是何人在背后指使他们做出如此惊天谋逆之事?”

    “今夜的阴谋,如今看来,乃是为了谋害白指挥使。”洪宗明声音粗重,眼眸子中是难以掩饰的愤怒:“末将想问韩尚,如今的朝中,谁最忌惮白指挥使?谁最想除掉白指挥使?只要清楚这些,幕后之人恐怕呼之欲出了吧?”

    韩玄道面不变色,淡淡道:“洪宗明,你既然自称是武夫,说话就该痛痛快快,如此支支吾吾藏头露尾,实非武人作风!”

    “痛快。”洪宗明刀锋指向韩玄道,距离不过三五步远,“韩玄道,事到如今,你还惺惺作态吗?朝野俱知,你韩家如今党羽无数,你韩玄道更是权倾朝野,排除异己。白指挥使手握兵权,你对他无比忌惮,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却不敢轻举妄动。今夜之事,不过是你苦心积虑设下的阴谋,那群内监,正是被你利用的工具而已,你……还敢狡辩吗?”

    说到此处,洪宗明挥了挥刀,厉声喝道:“弟兄们,韩玄道祸国殃民,乃是我大燕第一权奸,如今还设计害死了白指挥使,我们今日便斩杀此贼,为白指挥使报仇,为大燕除奸!”

    他身后上前将士呼喝一声,呼啦啦往前挤。

    赵直亦是厉声喝道:“保护韩尚!”上前护在韩玄道身前,忠义营官兵也哗啦啦上前,双方刀枪相对,恶战一触即发

    ……第一千零七章刀兵相对深宫内——网文字更新最快……】@!!

第一千零八章 反手一将

    范云傲背负双手长身而立,眼见双方兵士厮杀在即,却不一言,韩玄道面对铁甲寒刀,面无惧色,反倒是上前一步,冷冷道:“洪宗明,你口口声声说本官是幕后指使,本官倒要问你,你可有人证物证?”抬手指着洪宗明,森然道:“你贼喊捉贼,还真是演的逼真无比。你勾结内监作乱,难道真的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吗?你说本官勾结内监,却拿不出证据,本官说你勾结内监,却是人证物证俱全。”从袖中取出一物,正是先前从陈鸿道身上搜找出来的那封信,拿在手中举起,亮在所有人的面前,高声道:“将士们,这是洪宗明勾结内监作乱的无证,人证……便是这位苗公公!”回头厉声道:“苗嵩,你出来,将所知告诉大家,不得隐瞒,若有一句谎话,本官必将你斩杀于此!”

    苗嵩屁滚尿流来到韩玄道身边,脸上都是紧张之色,皮肤甚至有泻白,颤抖着抬手,指着洪宗明道:“大人,奴才……奴才跟在陈公公身边,知道……知道陈公公是受了洪……洪参领的蛊惑才会谋反……这一切都是……都是洪参领在后面谋划的,是他……是他与陈公公联手设下圈套害死了白指挥使……!”

    洪宗明又惊又怒,脸部扭曲变形,厉吼道:“阉贼,你……你胡言乱语什么?”

    苗嵩见到洪宗明那张扭曲的有猩怖的脸,吓得往后缩了缩,最终却兀自道:“奴才……奴才绝无虚言……若有虚言,天打五雷轰,死于非命!”

    虽说只是一名太监,但是这誓言却也极重,场中许多人都听在耳中,便是龙骧营官兵也都显出怀疑之色来。

    韩玄道冷然道:“洪宗明,你现在该知道本官为何不掉龙骧营入宫吧?你是幕后主使,本官若是向你调兵,只怕早就死于你的毒手之下。”顿了顿,继续道:“方才你见到苗公公,脸上就显出震惊之色,更是拔刀要杀,本官看你并非是愤怒于他卷入谋害白指挥使的阴谋,只不过是想要杀人灭口而已吧?”

    “你血口喷人!”洪宗明气得脸色铁青:“韩玄道,你老奸巨猾,苦心积虑布下圈套,如今还要将罪名扣在本将身上吗?”

    “本官不与你争辩。”韩玄道神色冷淡,扬扬手中的信函:“人证已经有了,这是物证,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你心中应该有数吧?”

    洪宗明冷笑道:“这人证是你事先安排好的,这所谓的物证,恐怕也是你韩玄道一手泡制出来的吧!”

    韩玄道也不去理他,只是看向范云傲,道:“范大人,这是盟约书,乃是陈鸿道与洪宗明勾结在一起的铁证,上面有这二人的签字手印,想来陈鸿道也是担心洪宗明摆他一道,所以将这份盟约书藏在了身上,本官方才从陈鸿道的身上搜找出来,你既然在此,正好做一个鉴定,看看这份盟约是真是假!”

    范云傲皱着眉头,微一沉吟,终是走过去,从韩玄道手中接过信函,打开看了看,神色更是难看,随即向韩玄道问道:“韩尚书,这上面的签字手印,难道是真的?”

    “想必不会有假。”韩玄道平静道:“范大人大可一验。”

    洪宗明却已经狂笑道:“韩玄道,你这招也未免太过愚蠢。我洪宗明虽是武夫,却也不傻,如果本将真的与陈鸿道勾结,岂会留下这样的证据给他?更不可能让你得到这份所谓的盟约书。”

    韩玄道摇头叹道:“洪宗明,本官并不觉得你傻,恰恰相反,本官认为你确实是一肚子的心机。陈鸿道甘冒如此风险与你联手,恐怕这盟约书起了不小的作用。陈鸿道自认为有这盟约书在手,你们的盟约便稳如磐石,却不知道这盟约书只是你拴住他的诱饵而已。你根本料不到苗公公会顾全忠义出宫报讯,更想不到本宫会调集忠义营的官兵入宫剿贼,或许你也没有想到李军能够顾全大局,开门放人……这一切只能说明老天有眼,不能让你这奸贼的阴谋得逞!”

    韩玄道脸上满是正气凛然之色,说话慢条斯理,比之洪宗明的恼怒之色要淡定许多,龙骧营官兵已经出现些许波动,不少人都对洪宗明投去怀疑的神色。

    洪宗明显然也感觉到韩玄道所言蛊惑性极大,亦知道自己所处环境即使不利,如果今日连自己的部下都对自己生疑,那么韩玄道的阴谋就是真的成功了。

    他紧握手中寒刀,让自己冷静下来,死死盯着韩玄道的眼睛问道:“韩玄道,你在这里血口喷人,本将也不与你纠缠,本将倒是想问一句,与陈鸿道勾结的人若真的是本将,若本将真的是你口中的幕后之人,却不知道本将图的是什么?白指挥使对我洪宗明有知遇之恩栽培之德,本将对白指挥使那是敬若兄长,这一点,我龙骧营弟兄俱都是看在眼中,本将又岂会与内监勾结,加害白指挥使?说起来,你韩玄道意图乾纲独断,谋朝篡位,路人皆知,杀害白指挥使之后,无人可制,你更能肆无忌惮无法无天,这样的事实,你敢否认吗?”

    到了这个地步,洪宗明也不再藏着掖着,什么话都直白说出来。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韩玄道轻叹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白异正是没有看出你洪宗明的狼子野心,才有今日之祸。有些事情,眼见都未必是真,你看似与白异关系和睦,那又有谁敢保证你不是故作姿态,做给大家看?”

    洪宗明脸庞抽搐,若是目光能杀人,韩玄道此时早已经被他的目光杀死千百次。

    “白异在龙骧营之中,威望极高,你自然是不及他,只不过他对你十分器重,你在龙骧营内,被他一步步提拔上来,直到如今已经成为了龙骧营的第二号人物,在龙骧营的威望和权势仅次于白异……!”韩玄道说到此处,微微顿了一下,尔后才缓缓道:“只不过你洪宗明不思报效朝廷,却是狼子野心,心存不轨。昌德候与韩漠离京在外,圣上将京中三营的指挥权交给白异,等同于将整个燕京的兵权都交到了白异的手中,正因如此,你洪宗明才找到了机会,铤而走险,设下了惊天大阴谋。”

    范云傲背负双手,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洪宗明冷笑道:“韩玄道,本将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怎样的故事来?本将身正不怕影子歪,尽管将你的满腹谎言编排出来,让大伙儿都瞧一瞧,你这人气之下,藏着怎样的虚伪!”

    “你还在恶意中伤本官?”韩玄道冷然道:“取白异而代之,顺理成章借管三营指挥权,意图乱朝,这难道不是你洪宗明心中所谋?你借内监之手杀害白异,白异一旦死去,你便可领兵入宫来,诛杀陈鸿道等内监灭口,到时候便有剿贼之功,接替白异指挥权岂不是顺理成章之事?天网恢恢,幸亏这位苗公公忠心可嘉,才让你的奸谋未能得逞,你还敢否认吗?”转头看向苗嵩,问道:“苗公公,本官所言不差吧?”

    苗嵩忙道:“韩大人,就是这样了。奴才听陈公公说过,等到大事一成,洪……洪宗明便会给予陈公公想要的一切,而洪宗明的目的,就是……就是想取白指挥使而代之!”

    韩玄道厉声道:“洪宗明,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何话说?”

    “都是血口喷人,荒谬无比。”洪宗明愤怒道:“韩玄道,不妨告诉你,白指挥使入宫之前,已经吩咐下来,就在今夜,要将你这逆贼剿除。如今只要宫中火箭升起,狼甲营和豹突营便会出兵行动,乱国权奸,定要一网打尽。你如今身在此处,也免得我们去你府上拿人,还不束手就缚?”

    “本官就知道你野心大极。”韩玄道正色道:“龙骧营、狼甲营、豹突营三营齐动,究竟是为了所谓的除奸,还是为了你个人所谋的谋反?”

    “自然是铲除奸佞。”洪宗明肃然道:“多说无益。忠义营的弟兄们,韩玄道权倾朝野,排除异己,其心路人皆知,你们切莫被他利用?咱们都是忠于圣上的勇士,今夜只要将这奸贼除去,我大燕必将太平无事,切不可被他花言巧语所蒙蔽。”他抬起手,高声叫道:“弟兄们,诛杀奸佞,就在今夜!”

    赵直等他说完,也高声叫道:“弟兄们,洪宗明勾结内建,谋害白指挥使,意图乱朝,人证物证聚在,事实摆在眼前,你们难道还要助纣为虐?”

    此时无论忠义营还是龙骧营的官兵,俱都是面面相觑,一时间实在不清楚哪个是清哪个是浊,龙骧营固然有不少官兵对洪宗明产生怀疑之心,而忠义营的官兵却也有一部分对韩玄道颇有怀疑。g

第一千零九章 入殿

    洪宗明见势头不好,看向范云傲,高声道:“范尚书,你是内阁官员,朝廷重臣,辖制兵部,韩玄道如今私调忠义营入宫,你难道无话可说吗?”

    范云傲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终于,他抬起头来,盯着洪宗明,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信口狡辩,真当我大燕没有了王法吗?”

    洪宗明一怔,随即怒极反笑,厉声道:“果然是一丘之貉,乾坤倒转,纲纪败坏,我大燕有你们这样的官员存在,乃是我大燕之至不幸。范尚书,往日见你也是一位正直之人,想不到也是披着伪善面皮,与韩玄道并无分别。”

    范云傲冷笑,不去理他,转视韩玄道,拱手道:“韩大人,今夜圣上受惊,实乃我等臣子护驾不周。事已至此,本官愿与韩大人一同面见圣上,向圣上请罪。白异身死,洪宗明阴谋造反,这都是御林营的大事,御林营都是由圣上亲自指挥,此事我等还是要向圣上禀明,请圣上裁决才是,韩大人,不知本官所言可是有理?”

    韩玄道点头道:“范大人所言正是,事关御林营,自是要请圣上裁决。”

    范云傲闻言,眼眸子深处划过一丝诧异之色,但是面上却还是极其平静道:“如此,你我现在就入殿面君如何?”

    韩玄道摇头道:“范大人,此时……还是不宜进去。圣上本就在养病之中,刚刚又受了惊吓,龙体大是受损,若是此刻再去惊扰,恐怕不是臣子尽忠之道吧?”

    范云傲皱眉道:“但是如今形势危急,若是没有圣上的裁决,一场血战只怕就要在宫内上演,这……只怕并不是圣上愿意看到的。”顿了顿,正色道:“韩大人,面君请旨,势在必行,若是圣上责怪,本官一力承担,绝不累计韩大人!”

    韩玄道亦是皱起眉头,显出为难之色。

    见韩玄道神色为难,洪宗明立刻沉声道:“不错,此事要圣上亲自裁决,就凭你安排的一名太监,加上一份不知真假的盟约书便想诬陷本将,那是万万不能。圣上圣明,明察林毫,只要到得圣上面前,圣上自会秉公处置,谁忠谁奸,都由圣上裁决!”

    韩玄道皱眉不语。

    洪宗明冷笑道:“韩玄道,为何不说话?难道我等还不能面见圣上,请圣上做主吗?”

    韩玄道淡淡道:“洪宗明,你勾结内监谋反,叛贼之身,还有什么资格面见圣上?本官要保护圣上的安危,岂能让你这乱臣贼子面见圣上?”

    “住口!”洪宗明厉声道:“韩玄道,不要以此为借口。本将怀疑,你不是不让我们面君,只怕是不敢让我们面君吧?”

    “你这话是何意思?”韩玄道眼中寒芒闪现。

    “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明白?”洪宗明冷声道:“圣上多日不朝,朝中一切事情俱都由你来处理,而且除了你之外,满朝文武大臣竟然无一人能够见到圣上,这究竟是何缘由?”他上前一步,抬刀指着韩玄道,“韩玄道,本将问你,圣上如今是否安然无恙?你……可有对圣上做过什么手脚?”

    “大胆。”韩玄道喝道:“你这是诅咒圣上吗?”

    洪宗明怒目圆睁:“本将只是担心圣上。圣上多日不朝,朝中上下人人都在怀疑!”

    “怀疑什么?”

    “怀疑圣上被你软禁在宫中。”洪宗明厉声道:“更有人怀疑圣上已经遭了你这奸贼的毒手。今日我等非要见到圣上不可,否则……必要将你这奸贼诛杀在乾心殿前。”

    正在此时,龙骧营官兵却听得背后响起又一阵脚步声来,听的不少人纷纷叫喝道:“都围起来,莫让叛贼跑了!”

    呼啦啦一阵响,从广场两侧以及龙骧营正后方涌出大批的官兵,人潮不绝,在龙骧营和忠义营官兵目瞪口呆的神情下,过两千名豹突营的官兵已经呈半弧形,将龙骧营的将士围在了中间,此时广场的态势,就变成了豹突营和忠义营将龙骧营团团围住,密不透风,御林三大营官兵竟是在这个诡异的夜晚兵戎相见在皇宫之内。

    洪宗明瞧见豹突营官兵过来,先前还是惊喜万分,满以为是徐断会同单立文带着豹突营的官兵前来助阵。

    若真是如此,今夜韩玄道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是豹突营官兵到来之后,却刀枪齐出,将龙骧营围在中间,这却让洪宗明大是不解,往豹突营官兵之中四处找寻,却是想看看徐断或者单立文究竟在何处

    徐断和单立文他是没有找见,但是很快便看到一名年轻将领在数名部将的簇拥下,从侧面缓缓出来,那年轻将领眉清目秀,长相清俊好看,但是面色冰冷,泛着一股子让人心寒的杀气,洪宗明只看了两眼,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倒是没有亲眼见过韩漠,但是一身甲胄的肖木跟在那年轻将领身后,已经让年轻将领的身份呼之欲出。

    毫无疑问,这位年轻将领当然就是韩漠。

    徐断没来,单立文没来,白异安插在豹突营的将领一个未至,而豹突营真正的指挥使却在这个时候带着骁勇的将士前来。

    就是用屁股去想,洪宗明也知道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今夜不单是宫内生着大事,在宫外,同样进行着另一场变故

    韩漠的出现,也就代表着白异事先计划好的一切行动都将付诸东流,而这一刻,洪宗明也终于感受到韩家如今的强大和恐怖。

    在龙骧营的军事会议上,包括白异在内的一干人都以为自己会是率先难者,却不防韩家动手更快。

    韩漠缓步过来,瞥了洪宗明一眼,并不理会,只是想韩玄道和范云傲拱了拱手。

    范云傲见到韩漠出现,眼眸子深处划过一丝古怪之色,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而韩玄道却是微微颔,气定神闲。

    到了这个时候,洪宗明知道已无路可退,心一横,高声叫道:“圣上,臣洪宗明有事觐见,肯定圣上召见!”

    范云傲凑近韩玄道耳边道:“韩大人,虽说这洪宗明谋反证据确凿,但是他与白异在龙骧营威望极高,若是没有圣上的旨意便将之处置,恐怕会引起龙骧营的变故。”

    “范大人的意思,是坚持要进殿面见圣上?”韩玄道声音平静。

    范云傲轻叹道:“本官毕竟辖制兵部,御林营虽然不是归由兵部直接统辖,但是若是京兵有变,本官也是难辞其咎。本官并不想惊扰圣上,可是如此大事,事关御林营,不得不向圣上请示!”

    韩玄道点了点头,道:“好,既然范大人都这样说,本官就陪同范大人一同入殿面见圣上。”

    韩漠在旁听见,心中一紧。

    鬼谷庄渊此前就断言皇帝已死,韩漠那时信了七分,前夜韩玄道与自己一番密谈,那是亲口承认皇帝已经殡天。

    明明皇帝已经死了,韩玄道为何会在此刻又同意让范云傲入殿面见皇帝?

    难道腰带着范云傲去看皇帝的尸?

    如今乾心殿外可是数千御林营官兵在场,只要这群官兵知道皇帝已死,那么韩玄道隐瞒皇帝死讯的事儿可就当场事,洪宗明大可起到鼓动作用,甚至范云傲都有可能抓住机会狠狠下一把死手,若真是那样,后果可是真的不堪设想。

    御林军中的对皇帝忠诚的将士毕竟不少,哪怕是自己手下的豹突营,忠于皇帝的也不在少数,一旦韩玄道隐瞒皇帝死讯的消息被当场揭出来,再有范云傲和洪宗明联手出招,韩漠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会是怎样一番场景。

    韩玄道与范云傲正要相携入殿,洪宗明已经叫道:“且慢,本将……也要入殿面见圣上!”

    “你有何资格?”韩玄道冷哼一声:“本官难道说的不清楚,谋反乱贼,有何面目面见圣上?”

    “谁忠谁奸,岂能由你韩玄道一言已定?”洪宗明毫不退让:“本将身为龙骧营护军参领,身份固然低微,但是对圣上一腔忠心,要亲眼见到圣上无恙才能安心。若本将没有亲见,如何能让数千将士相信圣上安好?便是要受圣上惩处,丢了脑袋,本将也要入殿觐见,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洪宗明毕竟在龙骧营很有威望,他话声落后,身后便响起一阵阵粗猛的声音:“不错,圣上龙体安康,我等将士才会心安,让洪参领入殿觐见!”

    范云傲看着韩玄道,淡淡笑道:“韩大人,他既然顽固不化,倒也不必拦阻他,看看圣上会如何处置这谋反之贼!”

    范云傲看似平静温和,但是韩玄道又岂能不知他的心思,范云傲显然是想借机验一验皇帝如今是否健在,一钓了问题,这位范大人只怕很快就要翻脸,鼓动御林将士将韩玄道斩杀在这乾心殿了。

    含笑带刀,韩玄道颔道:“既然如此,且让他进去。”回头冷视洪宗明一眼,冷然道:“只盼你进去之后不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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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零章 生死谁人知

    韩漠虽然神色看起来很是淡定,但是心中却很为疑惑,那韩玄道却似乎猜知韩漠的心事,瞥了韩漠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随即转身便往大殿之内进去,范云傲回头看了洪宗明一眼,一努嘴,洪宗明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跟上,三人在数千御林军的注视下,都是没有带武器,先后进入了大殿之内。

    乾心殿正殿空旷,兀自留有先前打斗的痕迹,白异本是站着死,但是尸先前已经被放倒,此时还躺在大殿之中,虽然殿外人数众多,但是大殿之内却是空旷冷清,透着极浓郁的阴森气息。

    洪宗明瞧见白异尸,神情激动,快步上前去,蹲下身子看了看,随即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头,尔后握紧双拳,起身来,看着前方正在缓慢而行的韩玄道,眼眸子中杀机凌厉,几欲冲上前去将韩玄道击毙于拳下。

    顺着东廊前行片刻,一路上都是冷冷清清,没有一个太监宫女,韩玄道步伐稳重,范云傲脚步轻盈,而洪宗明却是脚步沉重,三人来到一扇朱红色大门前,韩玄道率先跪倒:“臣韩玄道启奏圣上,内监乱党被剿,圣上受惊,臣等罪该万死,前来请圣上降罪!”

    范云傲眯着眼睛,也很快与洪宗明都跪倒在大门之前。

    没过多久,便听得大门“嘎吱吱”轻响,缓缓打开来,出现在门内的,豁然是皇后韩淑,那张俏美的脸庞看起来异常的憔悴,苍白无血色,神情冷漠,淡淡道:“圣上龙体不适,你们难道不知?为何还要前来惊扰?”

    范云傲与洪宗明对视一眼,已经开口道:“回禀皇后娘娘,内监陈鸿道乱宫谋反,从他身上搜出一份信函,乃是与洪宗明私下勾结的证据,但是洪宗明声称是被诬陷,白异如今也被内监害死在宫中事关重大,不敢不报,所以面见圣上,恳请圣上裁决!”

    洪宗明眉头皱起,拳头握紧,他深知韩玄道固然是老奸巨猾,这范云傲可也不是什么善茬,自己对这两人都要小心提防。

    不过一想到皇帝有亲手颁下的剿灭世家密旨,那么对世家必定是深恶痛绝,如今殿外御林军云集,只要皇帝真的下定决心剿灭世家,那么一声令下,这韩玄道和范云傲今夜都不可能活着离开皇宫。

    只要见到皇帝,皇帝定会偏向自己,而不是这两位世家头子。

    ……

    “有证据在手,何必还要惊扰圣上。”皇后淡淡道:“如今朝事俱由你们内阁处理,乱党入宫谋反,惊扰圣驾,便是你们内阁不知道怎么处理,尽管将人交到大理寺去,大理寺总还懂得王法吧?

    洪宗明立刻道:“皇后娘娘,臣是受冤枉的,臣忠心耿耿,绝无谋逆之心,臣只想面见圣上,一切由圣上裁决!”

    范云傲也恭敬道:“皇后娘娘,如今不只是洪宗明一人,殿外数千御林军也是对今夜之事很为疑惑,圣上乃上天之子,明察林毫,定能一解将士疑惑。”

    皇后凤目冷然,瞥了范云傲一眼,问道:“数千御林军聚集乾心殿外?这是要逼宫吗?”

    “臣等不敢!”三人齐齐叩。

    正在此时,却听得殿内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是……是何人在外面?”

    这声音不大,但是此刻屋内屋外既然一片,话声却是极为清晰地传了出来,听到这声音,韩玄道三人的表情俱不相同。

    韩玄道面无表情,显得镇定自若,洪宗明眉宇间却是显露出喜悦之色。

    唯有范云傲,那声音钻入他耳中之后,他就如同被电击一般,面上神情震惊无比,张着嘴,眼眸子中尽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幸亏他是伏在地上,其他几人看不到他表情。

    那声音虽然有些绵软无力,但是范云傲可是一下子就听出来,正是那位皇帝陛下的声音。

    他心情一时间当真是复杂无比,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皇后却已经恭敬回道:“回圣上,是户部尚书韩大人、兵部尚书范大人前来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里面传来皇帝的声音:“朕也想知道如今国事如何了!”

    皇后这才淡淡道:“你们都进来吧!”转身进了去。

    韩玄道起身来,回头看了洪宗明一眼,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如刀锋,缓步进去,范云傲皱着眉头,眼眸子身处掩藏着深深的疑惑,终是与洪宗明一同进了去。

    龙榻之上,锦帐如云,距离龙榻尚有一段距离,韩玄道率先跪倒,身后范云傲和洪宗明也只能跪倒。

    “朕已经知道外面的事情。”皇帝的声音从龙榻之中传出,淡定无比:“龙骧营白异已经死了吗?”

    洪宗明立刻道:“回禀圣上,白大人……被内监所害!”

    “那么龙骧营如今的指挥是由你负责?”

    “是!”

    “朕来问你,龙骧营的职责是什么?”

    “回禀圣上,龙骧营乃是为了护卫皇城,保护圣驾!”

    皇帝冷笑声传出来:“护卫皇城,保护朕?”

    洪宗明从皇帝的语气中已经嗅到了不祥之感,脸色微变,俯在地:“臣……!”

    “朕来问你,龙骧营既然是护卫皇城,怎会被忠义营轻松而入,你们是如何护卫皇城?”不等洪宗明说话,皇帝已经用极其冷淡的声音道:“你们要保护朕,可是就在朕的旁边,就在那大殿之中,内监作乱,甚至将白异谋害在大殿,若不是韩爱卿率领忠义营赶到,朕的脑袋是不是由那群取去?”

    洪宗明脸色泛白,额头上冒出汗珠,不敢言语。

    “内监作乱,你龙骧营姗姗来迟,朕不明白,朕那所向披靡的龙骧营,怎地会变的如此后知后觉?”皇帝颇有羞怒的声音从帷帐之内清晰传出:“你打的什么主意,朕没有心思去理,如今朕的殿外刀兵如云,朕不管你是否受冤,却要向你借一物以平今夜之乱,你可愿意相借?”

    洪宗明万念俱灰,拜伏在地,浑身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深深的失望,他本以为皇帝会借这个机会雷厉风行,以韩玄道和范云傲为祭旗开端,大力清剿世家,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皇帝会是这样一个态度。

    他先前还充满了一种兴奋之心,此时却已经心如死灰,灵魂和力量似乎在这一瞬间被抽出身体,变的虚弱而无奈

    “臣乃大燕之臣,一心效忠圣上,臣的所有,俱都是圣上所赐。”洪宗明抬起头,看着帷帐之中模糊的影子,做最后努力:“圣上但有所命,臣与御林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皇帝的声音依旧冷淡:“朕只借你的……人头!”

    洪宗明身体一震。

    “朕身体倦了,朝中诸事由内阁处理,韩爱卿和范爱卿就多辛劳了。”皇帝平静道:“你们退下吧……是了,韩爱卿,洪宗明平息兵乱之后,你要厚待他的家人,此事到此为止,不要牵连过广!”

    韩玄道恭敬道:“臣遵旨!”起身来,也不管范云傲和洪宗明,躬身缓缓退去。

    范云傲跪在地上,一时还没回过神来,洪宗明亦是闭上双目,浑身颤抖。

    皇后已经淡淡道:“圣上倦了,你们还不退下!”

    ……

    乾心殿外的将士们寂然无声,便是韩漠也是肃然而立,毫无声息,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乾心殿那微微敞开的大门。

    三营数千官兵挤满乾心大殿前的广场和各处,密密麻麻,黎明的曙光也已经开始显现,那曙光洒射在坚硬的甲胄和冰冷的刀枪之上,晨曦的空气中兀自带着血腥味。

    这是大燕国立国以来,第一次出现御林军涌入皇宫的情景。

    并没有让将士们等太久,韩玄道率先从大门内出来,正襟而立,没过多久,范云傲也是显得很是平静从殿内出来。

    当洪宗明从殿内出来之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他身上。

    韩漠打量着这位御林参领,只见他神情憔悴,步伐沉重,行走之间,似乎六神无主,当走到台阶之前,这位护军参领终于抬起头,扫过密密麻麻的军队,尔后一步步走下台阶,到得龙骧营官兵前,从一名部将手中拿过佩刀。

    四下里一片既然,包括韩漠在内,谁也不知殿内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韩漠瞧见韩玄道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心中就明白,殿中一行,只怕这位洪参领成了大输家。

    韩玄道冷漠地看着洪宗明,高声道:“圣上英明,洪宗明已经承认,是他与内监勾结,意图谋反,圣上口谕,着洪宗明当众自裁,圣上仁爱,不累及其家人!”

    洪宗明看着韩玄道,目眦俱裂,很快,收回目光,缓缓拔刀。

    众人听韩玄道说完,都是一惊,却见洪宗明并不争辩,顿时不少人便相信,只怕洪宗明谋反是真的了。

    洪宗明拔出佩刀,刀刃锋利,寒光逼人,他脸上满是无奈之色,目光中神色复杂,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却见他猛地跪倒在地,对着乾心殿门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喃喃自语:“圣上,臣知道,您是……大局为重!”尔后缓缓起身来,怒视韩玄道,厉声道:“韩玄道,我和白指挥使在地下等着你,你很快就会来!”再不多言,抬头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他身后几名部将欲抢上去制止,但是都是抢出半步,便都停了脚。

    洪宗明自刎,也就代表着韩玄道所言是真,若是上前阻止,保不准被打成同党,而且这是皇帝旨意,谁敢拦阻。

    刀锋划过,血花喷溅而出,洪宗明双目圆突,艰难抬手,指着韩玄道,眼中满是怨毒之色,身体终是向后仰倒,抽搐几下,便即死去。

    洪宗明倒下去的一瞬间,韩玄道的身体就似乎卸去了一块巨石一般,抬起头,望着天边显出的黎明曙光,气定神闲。g

第一一一一章 夏日家话

    盛夏炎热,便是连礼部尚书府的后花园也是酷暑难当,若不是亭子里放有盛着冰块的铁桶,让亭内阴爽凉快,府中上下也不可能由着韩漠抱着韩定亭子里逗乐子。

    这是一座很宽敞的凉亭,凉亭四周放着四只盛有冰块的铁桶,凉亭中央放着一张凉席,不足两个月的韩定则是很愉快地躺在凉席上,双手乱抓,似乎是想抓住韩沁逗弄他的一朵大树叶子。

    韩漠和则是坐在旁边的石桌边上,滋滋有味地品尝着碧姨娘亲手做出来的冰镇芙蓉粥,在这酷暑之时,有这样美味的食物入肚,冰霜透骨,从头舒服到脚。

    碧姨娘坐在一旁,正在为韩定缝制衣裳,本来这些事儿自有下人去做,但是碧姨娘却还是将这些事儿揽了过来,韩定那些小衣裳,都是绣着极漂亮的图案,那是从外面买都买不来的。

    筱倩不能食用这种太过冰寒的食物,只是靠坐在放置亭中的一张竹椅子上,手捧着一本好不容易淘到的画册,有滋有味地看着。

    “京里的夏天比东海那边似乎要难受不少。”韩漠放下碗,拿起旁边的锦帕擦了擦嘴,微笑道:“若这个时候还在东海,往海里游上那么一遭,可是赛过活神仙了。”

    韩沁回过头,笑道:“哥哥,你是想东海了吗?什么时候你带着大伙儿回东海去瞧一瞧吧?我也想爷爷了!”

    筱倩一听,忙放下画册,连声道:“好啊好啊,相公,京里呆的腻了,你若是空闲,咱们不如回东海去看一看,我也没有拜见爷爷他老人家呢!”

    韩漠看着筱倩,笑道:“你是想看大海,还是想看爷爷?”

    筱倩嘴一撅,虽然已为人母,但是还是时不时露出小姑娘般的天真摸样,碧姨娘已经笑道:“筱倩自然是想拜见二宗主。只怕二宗主如今也在念着孙媳妇!”

    韩漠点头道:“俗话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筱倩圆溜溜的眼睛睁大,立刻道:“相公,你说我丑?”

    “别抢话这么快。”韩漠故意瞪了筱倩一眼:“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筱倩撇撇嘴,转过头去,但还是想听韩漠到底要说什么,又慢慢转过头来,却见韩漠拿起桌上的一把纸扇,颇为潇洒地打开,轻扇道:“丑媳妇要见公婆,那是俗话,咱们家是漂亮孙媳妇要见祖父,你说是不是?”

    韩沁在这厩也是呆的腻烦,听韩漠话风似乎有回东海转一遭的意思,满是欢喜,但是瞧着自顾自玩闹的韩定,忙道:“哥哥,小定儿太小,往东海回去的好几日的路程,他一个小孩子,受不得颠簸。”

    韩漠起身来,走到韩定身边,蹲下身子,一只手轻轻抚过韩定的小额头,脸上满是慈爱之色:“男孩子可以苦养,受些颠簸也没什么。爷爷在东海自然是无时无刻不想念这个曾孙子,咱们总不能让爷爷等的太久。路上准备妥当一些,也不抢急,当时没有问题。”他对着韩定微微一笑,抬头道:“京里太过憋闷,让他出去透透气也好,东海有广阔的海洋,那是他真正的故乡,让他回去见识见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情!”

    众人本来还以为韩漠只是随口说说,但是此刻听他意思,竟似乎是真的要回东海。

    碧姨娘放下手中缝制的衣裳,看着韩漠道:“漠儿,你真的准备要回东海?”

    “只是你如今走得开吗?”碧姨娘担心道:“若是朝廷传下旨意,让你再回前线,你从东海再回来可赶得及?”

    碧姨娘自然知道韩漠是前线西北军的统帅,此番回京,她却不知内幕,只以为是朝廷有急事召回韩漠,回头还是要重返前线的。

    若是事情完毕,朝廷下令让韩漠重返前线,而韩漠却身处东海,那总是有些不好的。

    韩漠摇摇头,背负双手,望着不远处的水池子,沉吟片刻,终于道:“二伯在前线领军,短时间内,朝廷恐怕是用不上我的。”他并没有深说,只是缓缓走到碧姨娘旁边,拿起碧姨娘缝制的衣裳,上面绣着一只金鲤,栩栩如生,微笑道:“姨娘的手艺如今是越来越好了,这样的手艺只埋没在府中,实在是可惜的很!”

    碧姨娘何等聪慧妇人,听出韩漠话中另有其他意思,但是一时间也不明白其中深意,只是温柔一笑,道:“这又是什么好手艺,比我手艺好的多的是,也说不上埋没。女人家的,不能拿刀拿枪,只能拿着针线……这不正好用上为小定儿做几件衣裳吗?回头我给你们每人再做几套衣裳,上面都绣着你们喜欢的图案,要不嫌弃,出门穿那衣裳,不也照样可以让人瞧见吗?”

    筱倩嘻嘻笑道:“姨娘,依我看啊,回头让相公拿些银子出来,办一家绣坊,凭借姨娘的手艺,那一定是生意红火。咱们回头也过去一起帮忙!”

    筱倩出生富贵,自幼受老太君呵护关爱,有些事情并不清楚,她一时间也没有想到,碧姨娘虽然是妾室,但终究是堂堂礼部尚书的妾室,如此身份去开绣坊,定会惹得闲言闲语,而且被人轻看,碧姨娘是什么心思姑且不论,至少韩玄昌便是不可能同意的。

    筱倩这番话说出来,碧姨娘的眼眸子里倒是划过一丝异彩,但是一显即逝,含笑道:“玩笑话。”

    韩漠在旁,却是瞅见了碧姨娘眼中的异彩,心中暗想:“难不成姨娘还真愿意开家绣坊?”微微一想,便即明白,筱倩这无心之言,只怕真是对了碧姨娘的心思。

    碧姨娘去年大病一场,险些香消玉殒,韩漠却是十分清楚他的病由,那可是心中抑郁所致,在这深门大院之内,她宛如被囚禁在笼子里的鸟儿,哪里有丝毫的欢乐开心可言。

    若是真的能够有一家绣坊,将自己的手艺施展出来,恐怕碧姨娘未必不愿意。

    只不过身份使然,碧姨娘心中即使有这想法,也只不过是当做一种奢望而已。

    在旁一直没有吭声,此时终于道:“若是开绣坊,我……跟着姨娘!”她自入府之后,很快就和碧姨娘熟络,跟着碧姨娘学习针织活儿。

    她在这方面倒也有些悟性,如今也能使用数种针法,虽不至于纯熟,却也有模有样。

    韩漠呵呵一笑,柔声道:“这事儿暂莫张扬,要开绣坊……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却要等一等……!”看着碧姨娘道:“姨娘,你若真的愿意,此事交给漠儿,漠儿回头为你张罗!”

    时当炎夏,碧姨娘倒也没有穿着厚衣裳,一件浅白色的纱裙,丰隆酥胸微微起伏,显然是心中有些激动,但还是轻轻摇头,轻声道:“都是家人说玩笑话,你莫当真。”美丽的眼眸子里,却隐藏着一丝黯然之色。

    韩漠心中叹气,这个美妇人一直是在苦苦撑着这种生活,这样的生活境遇,绝非她心中所求,若是真想看到她脸上显出自内心的欢笑,恐怕要改变一种生活方式才行。

    一家人正在亭子里说着话儿,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过来:“小五,小五在不在?”

    韩漠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亭子远处的一座假山边上,一名紫色轻衫的公子哥儿正顺着青石小道往这边走过来,右手提着礼盒,左手时不时抬起,也顾不得风度,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韩漠一眼认出,正是韩家老三韩滨,说来却是有许久没有见到这小子,却不知今日怎地有空闲来这里,笑着回道:“三哥,你知道我回来也不是今天的事儿吧?怎地现在才过来看我。”

    韩滨加快步子走到亭子里,将礼盒放在旁边,倒也没有忘记礼数,向碧姨娘拱手行了一礼,道:“小三给姨娘请安!”随即一把抢过韩漠手中的折扇,哗啦啦扇起来,又瞅见桌子上有冰镇芙蓉粥,立刻道:“沁儿,快给三哥盛碗粥,这该死的鬼天气,去年可没这么热,先前一帮小子还拿着鸡蛋放在这毒日头底下,说是那样便能将鸡蛋烤熟了,我瞧着倒也不虚,只怕已经熟了。”

    韩沁正要起来,已经道:“我来盛!”好在还有干净的空碗,用不着去拿,盛了一碗推给韩滨,韩滨呵呵笑着点点头,拿了过来,三两口便吃了一碗,随即自己又亲手添了一碗,在众人的注视下,很快就吃了一干二净,这才满意地拿起桌上的锦帕擦了擦嘴,赞道:“不错,这粥做的好。小五,你们府上还有这么厉害的厨子?回头让他去我府里,给他涨工钱。”

    韩沁站起身来,叉着腰道:“三哥,你胡说什么?这是我娘亲自下厨做的,你敢说我娘是厨子?”

    韩滨为人散漫,但是平易近人,也极随和,从不摆公子架子,虽然不务正业,但是族中上下却都不讨厌,便是韩沁这个做妹妹的,也敢与他玩笑。

    韩滨闻言,急忙起身,向碧姨娘赔罪道:“姨娘,我……不是那个意思,姨娘莫见怪,我胡言乱语,你就当我……当我……!”

    碧姨娘柔和一笑,道:“别和沁儿一般见识,姨娘不怪你。”

    韩滨这才放心,瞅见在凉席上的韩定,只见那小家伙正睁着圆溜溜地眼睛看着自己,不由乐起来,叫道:“看到没有,这小家伙识人,知道他三叔来了,你看,盯着我看不眨眼呢。”上前去,小心翼翼将韩定抱在手中,哈哈笑道:“你们看,我抱他,他都不哭,看来真是认得我!”

    韩沁撇撇嘴,道:“小定儿胆子大,谁抱也不哭!”

    韩漠却是打量着韩滨,纳闷道:“三哥,你以前带过孩子吗?你抱孩子的动作,那可真是熟练的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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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一二章 家宴

    韩漠这话刚说出口,韩滨眼中竟是划过惊慌之色,急忙将孩子递给韩沁,嘟囔道:“胡说什么,我又哪里带过孩子。家里那几个女人又不争气,都纳进门这么久,也没见到有动静的,一帮只会吃不会生的……!”说到这里,豁然惊觉,这亭子里可是有好几个女子,急忙住嘴,心虚地左右看了看,只见除了碧姨娘重新拿起衣裳缝制,其他几个女子都是对他投来鄙夷之色。

    韩滨有些尴尬,忙上前提起礼盒,“这是我好不容易搞来的好东西,说是北边的豹奶,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做的,将那豹奶弄成了香喷喷的奶干子,这东西可是想买也买不到。”将礼盒放在桌子上,得意洋洋道:“看这小子喜不喜欢吃,若是喜欢,回头我再弄些过来,总要将这小子养成一头小豹子才成。”

    韩漠笑道:“三哥有心了。”兄弟二人在桌边坐下,韩漠又问道:“三哥今日过来,只是为了看看定儿吗?”

    韩滨立刻道:“小五,这话三哥就不爱听了,我给侄儿那些东西来,难不成还非要有其他事才能过来不成?”

    “三哥莫生气。”韩漠笑道:“不过是随口问问。咱们是兄弟,你若有什么事儿,尽管说来,自家兄弟,没什么客气的。”

    韩滨笑眯眯地拍了拍韩漠手臂,道:“这才是好兄弟。”顿了顿,道:“其实就是过来看看侄儿,顺便说说话。”叹了口气,道:“小五,父亲要让我出来做官,还要让我入御林营历练,你看这事儿如何是好?”

    韩漠不动声色,淡淡笑道:“这岂不是好事儿?三哥怎地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谁爱当官谁当去,三哥可没那心思。”韩滨愁容满面,“早先让我去当些闲差我都不乐意,如今还要往军队里去,我哪能受得了?”

    “大伯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其打算,你总不能抗命。”韩漠摸着下巴道:“三哥,不是小五说你,你性子散漫,若真能到军队里历练一下,未尝不是好事。”

    “好个屁!”韩滨脱口而出,出口之后,才感觉不雅,急忙岔开话题,问道:“且不谈这事儿了。对了,你在东海的生意如何?”

    韩漠含笑道:“三哥又缺银子用?”

    “我身上的银子就从没有够过。”韩滨叹道:“不过三哥也不能总找你要银子。南洋那边的生意当真很好做吗?小五,那南洋是不是很富庶啊?”

    “我倒也没有去过,只是那边物产丰富,比之我们中土另有一番特色……当真要比起来,这天下比我中土富庶的地方还真是难以找到。”

    韩滨若有所思,又问道:“南洋居民是否与北蛮一样,都是不通教化啊?是不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夷?”

    韩漠奇道:“三哥怎地对南洋忽然如此感兴趣?”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三哥总不会也是想下海做生意吧?”他摸着下巴,悠然道:“丑话说在前头,东海的生意可是在我的手中,族里的长老们也都是答应过,你要想插一杠子进来,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

    韩滨陡然提到海上的生意,让韩漠立刻警觉起来,他倒不觉得韩滨会对自己不利,只怕韩滨今日所言另有玄机。

    这海上生意是韩漠手中的王牌,世人逐利,韩漠并非真的贪图海上那庞大的利润,但是从海上得来的利润,足以支撑韩漠去做一些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在这个乱世,手中如果没有强大的经济来源,想要成就大事那可说是难如登天。

    可以说,东海这条线,是韩漠必须牢牢抓在手中的命脉,他是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其间。

    韩滨忽然提起这茬,韩漠以笑带笑,看似玩笑话,但是实际上却也是给韩滨那头提个醒,这东海一路,那边最好是不要打主意。

    韩滨却道:“谁要去做生意,我也没那份闲心。只是想听些稀奇事儿而已。这南洋我是一无所知,感觉新鲜,所以才向你打听一下。”

    韩沁在旁道:“三哥,你要真是想知道,就跑回东海,跟着海船出海就是。哥哥手底下有好几条货船往返,你等他们回来,搭乘过去不就是了。”

    韩滨拍手道:“妙啊,我也正有此意。”

    韩漠道:“妙什么妙,大伯让你为官,你就别想着这些事儿了。没有大伯的同意,我的船可不敢让你出海。”

    韩滨也不着急,笑眯眯道:“小五,三哥就问你,南洋的蛮夷总该懂的礼数吧?不会见了我们中原人,就有敌意吧?”

    “这个你倒是放心。”韩漠道:“南洋诸岛,如今将我们中原人都是当做上宾,哪天你有机会到了那边,定会受到礼遇的。”

    “那就好,那就好!”韩滨忙不迭地点头,起身来,拍拍韩漠肩膀道:“小五啊,三哥要是真的有机会出海,还要劳你多照顾啊。”

    韩漠斜眼看了看韩滨,韩滨却已经向碧姨娘拱手道:“姨娘,小三先告退了。”也不多说,喜滋滋地出了亭子,走出几步,忽地回头道:“差点忘了,小五啊,父亲还让我过来说声,晚上那边举行家宴,你和三叔过去喝两杯酒……!”快步离去,再不回头。

    “家宴?”韩漠眉头皱起来,若有所思。

    ……

    户部尚府的家宴设在东厅雅间,除了韩玄道父子,便是韩玄昌父子,四人同席而坐,今夜无忌讳,而今夜的菜肴也偏向清淡,端上来的酒水,也都是经过冰块冰镇过。

    屋内凉爽得很,仅韩族直系四人,便是连一个丫鬟小厮也没有留下伺候。

    这是那夜宫中兵乱之后,韩漠第一次见到韩玄道。

    自打那夜过后,韩漠只是往豹突营去了几次,又暗中与西花厅的一干人商谈了几次,其余的时间,俱是留在自家府中陪伴妻儿。

    本来韩漠受封爵位,皇帝之前曾命工部为韩漠建一府邸,但是因为变故连连,工部尚萧怀金父子丧命,工部经过一番变动后,又要应对前线的战事,精力全都用于打造武器装备,所以韩漠的府邸工程一拖再拖,直到今日也没能开工。

    韩漠对此倒是并不介意,相比而言,他还是愿意和父母同住在一处府邸。

    虽然离那夜兵变只过去短短数日,但是韩漠却十分清楚,在这短短几日之内,内阁已经按照所谓的圣意,对御林军进行了一番雷厉风行的整顿。

    龙骧营的数十名大小将领,以护城不利保驾不周玩忽职守等罪名,或贬或降,几乎被清洗干净,而狼甲营也是经过了一番干脆利落的整顿。

    仅有韩漠的豹突营未动分毫,甚至因为当夜入宫护驾有功,不少豹突营的将领都得到了封赏

    韩漠从头至尾冷眼旁观,他心中清楚,打出的虽然是内阁的名义,但是真正的决策者,只能是自己这位大伯。

    白异及其心腹将领被清除,内阁迅速掌控几大御林营,韩玄道如今的权势比之先前更为强大,纵观大燕朝野,却是再无一人能比得上他的权势。

    灯火之下,身为大燕第一权臣的韩玄道显得很是温和,令韩滨将四人的酒盏都满上,率先举盏,四人皆都饮下了半盏。

    “三弟,咱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这样安静的吃上一顿饭了。”韩玄道温和笑道:“这阵子你主持京试,那些学子整日里闹事,也是够你头疼的。好在大考已过,你也筛选出了一批有才干的后继良才,这是有功于社稷,为兄敬你一杯!”再次举起酒盏,兄弟二人将盏中酒一饮而尽,韩滨急忙又为二人添上。

    “大哥,今日既然是家宴,就不谈国事。”韩玄昌缓缓道。

    韩玄道凝视着韩玄昌,轻叹道:“玄昌,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韩家的家事与国事分得开吗?”

    韩玄昌微皱眉头,并不言语。

    “在京,你我兄弟二人支撑朝政,在前线,玄龄和沧儿统兵灭魏,大燕内外,都是我韩家在主持,哪里还有家事与国事之分。”韩玄道平静道:“今时今日,大燕国盛,则我韩家盛,我韩家衰,大燕国也必衰,所以我们韩家的事务,亦是关乎到我大燕的前途,而大燕的前途,也是我韩家的前途,家国两合,不可分割!”

    韩玄昌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韩滨和韩漠身为晚辈,在旁边自是一言不发。

    “内忧暂时二去其一,没有了京里的这一支,另一支暂时不敢轻举妄动。”韩玄道缓缓道:“现在我大燕……或者说我韩家最大的事情,便是西征军务。十几万大军在前,国内不但不能有丝毫的动乱,还需要保证我十万大军后勤无忧。以目前的战局,形势对我大燕极为有利,只要我们能撑住,魏国的败亡也是不久之后的事情。”

    韩玄昌微微颔首道:“魏国穷途末路,两国合攻,灭国朝夕之间的事情。据我所知,风国人也不甘寂寞,已经集结大批兵力杀入了魏国境内,魏国山南郡如今有半数土地落在了他们的手中,山南军如今只能依仗着群山苦苦支撑,他们后继无援,溃败之势在所难免。”说到此处,韩玄昌轻抚胡须,道:“南蛇布速甘,果然是一条凶狠毒辣的毒蛇!”

    韩漠面无表情,便是夹着一块青笋的手动也没动一下,但是心里却是一紧,他现在已经有八分确定风国出兵与韩玄道必有关系,但是韩玄昌的语气显然只是觉得风国出兵是南蛇布速甘趁火打劫,时至今日,韩玄昌显然还没有察觉到韩玄道与风国有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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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三章 海上攻略

    “风国一隅之地,不必放在心上,这天下之争,无非是三国之争而已。”韩玄道摆摆手,“魏国劫数已到,难避天罚,倒是魏国败灭之后,我大燕何去何从,三弟心中可有计较?”

    韩玄昌含笑道:“大哥只怕是早就胸有成竹了。”

    韩玄道哈哈一笑,随即肃然道:“魏国一灭,我大燕与北庆难免化友为敌,到时候是少不得要与他们一战的。”

    “北庆人心中自然也是明白这一点。”韩玄昌点点头:“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势所趋。只是经过西征之后,我大燕与北庆想要即刻开战只怕是不能,将士疲倦,打下的土地要需要安抚收纳,虽然庆国如今国力衰微,但是终究地域广阔,想要对庆开战,还是要好生谋划一番,做好充足的准备。”

    魏国一旦被灭,燕庆联盟势必瓦解,双方争霸也是必然之事。

    “不错。”韩玄道立刻道:“与庆一战,那才是真正关乎我大燕生死存亡的一战,那是万万不能有半丝疏忽的,在与庆国一战打响之前,咱们必须竭尽所能做好全盘谋划,能用上的资源,必将全部用上。”说到此处,抚须笑道:“三弟,为兄问你,若是我大燕与庆国开战,南风愿意助谁?”

    韩玄昌一怔,随机寻思起来。

    韩玄道看向韩漠,笑问道:“小五,你也可以说一说,风国人到时候会怎样选择?”

    “坐山观虎斗想必是他们最好的选择。”韩漠回道:“风国人身处山林之中,一直以来习惯于丛林作战,在山林之中,他们确实有一套,但是真要走出林子,也未必强悍。他们不敢轻易走出山林,只要战火不烧到他们的家门口,想必是不会轻易选择任何一方!”

    “小五言之有理。”韩玄道微笑抚须道:“不过风国人却也未必真的那般胶柱鼓瑟,他们不出山林,只不过是没有出山的时机和缘由。举兵进犯魏境,这也证明风国人并不是只敢躲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一旦有利益驱使,他们还是愿意搏一搏的。”

    韩玄昌自然不是笨人,韩玄道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怎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道:“大哥的意思是,我大燕要秘密拉拢风国,等到与庆国开战之后,让风国出兵相助?”

    “风国虽然地少人稀,但是他们生在山林长在山林,其他本事没有,那射箭的本事和用毒的本事却不弱,在沙场之上颇有杀伤力,而且风国巫医极多,既会用毒药,却也会用伤药,有这群巫医跟着上阵,救治伤病也就变得更为有效。”韩玄道缓缓道:“如果真有这样一支军队相助我们,必能给我大燕带来极大的帮助。”悠然一笑,继续道:“而且风国国力太弱,我们也用不着担心养虎为患!”

    韩漠不等韩玄昌说话,已经道:“大伯这主意是极好的,若风国人真的愿意相助,对我大燕自然是大有裨益,只不过……小五还是觉得咱们根本没有能力让风国人真的卷入这场战争。风国人入侵魏境,不过是趁火打劫,想要占据魏国的一些土地而已。魏国山南郡的地形与风国相近,虽然比不得风国三郡那般穷山恶水深山老林,但也是群山连绵茂林如云。魏国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数征南风都是铩羽而归,也正是由于魏国的连番失败,风国人这才自以为是,以为他们当真是最强大的山林之师,更以为在山林之中,天下无人能与他们抗衡。风国人少于外界交往,而且不学孔孟,脑子那是一根筋,认了这个死理,便觉得只要攻下山南郡这种山林之地,便可以固守所得,这才敢入侵山南郡。若是真让他们卷入中原大战,走出山林与庆国人交锋,他们未必有那个胆量!”

    韩玄昌听韩漠说完,也是点头道:“大哥,漠儿所言不无道理。我们少与风国人接触,不知他们的底细,而且两国之间虽然民间有商人互相往来,但是官方却是极少接触,我们固然不信任风国人,风国人却也未必会相信我们,如此情况,想要拉拢风国人过来,那实在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韩玄道端起酒盏,饮了一口,放下酒盏道:“此事回头再议。”顿了顿,又继续道:“除了风国,尚有一支军队,咱们现在便要开始做好开战的准备!”

    韩玄昌和韩漠对视一眼,微一沉吟,韩玄昌反应过来,问道:“大哥是说……镇抚军?”

    “不错,就是镇抚军。”韩玄道点头道:“庆国水师名存实亡,毫无战力,他日一旦与庆开战,我镇抚军自东海北上,击溃如今的庆国水师轻而易举,只要占据了庆国东部海域,便可出奇兵,对庆国本土形成两路夹攻之势!”

    韩玄昌道:“如今庆国的东北部,是割让给北蛮人了,若是从海路北上,登6之后,可是要面对北蛮人的铁骑。”

    韩玄道抚须笑道:“不错。我近日也是对庆国东北的局势十分关注,北庆朝廷虽然割让了东北大片土地,但是北蛮人如今在那边却并不稳当,当地的百姓组成了义军,据说已经展到了两万多人,唤作‘平蛮军’。那平蛮军对庆国东北地形十分熟悉,大都是当地百姓,占有地利人和之先,分成各路,忽明忽暗,与占领区的北蛮人时不时地厮杀,那边战事之激烈,也不输于魏国战事。“说到此处,他用手指蘸了一点酒水,然后在自己的眉心揉.搓两下,才继续道:“北蛮人与庆国朝廷交涉,北庆朝廷便下了道旨意,称‘平蛮军’是乱民贼寇,其目的无非是相向北蛮人表明,平蛮军的反抗与庆国朝廷无关。只是这一道旨意却是将平蛮军给大大得罪了。”

    “平蛮军?”韩漠轻轻念了一遍,若有所思。

    “平蛮军中,固然有许多不敢屈服的庆国东北百姓,其中却也有许多就是官兵打着义军的旗号行事,据我所知,平蛮军一开始就是东北军团撤离之时,王延平故意留下的一小撮军队,刚开始人数极少,但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短短几个月,已经展的如火如荼。”韩玄道缓缓道:“平蛮军对北蛮人充满敌意,与北蛮人浴血拼杀,可是他们的朝廷不但不支持,反而下了那样一道旨意,怎不令平蛮军将士心寒?如果他日我们的镇抚军打着驱除蛮夷的口号从庆国东海岸登6,想必一定会得到当地人的支持吧?甚至于到时候可以和平蛮军坐下来谈一谈,看看是否能将那支义军也拉拢过来。”

    韩滨对于这些事情毫无兴趣,百无聊懒,韩漠却是气平心紧,迅地转动着脑子,猜测着韩玄道更深的用意。

    今夜说是家宴,但是韩玄道却突然大提国事,甚至已经计划到魏国灭亡以后的燕国战略,这自然不是空穴来风,他既然当着韩玄昌父子谈及这样的战略,必然有其心思打算。

    “大哥的意思,是否从现在开始,就对镇抚军进行整备?”韩玄昌问道。

    韩玄道正色道:“其实咱们东海镇抚军已经有许多年没有经过大的战事了,玄龄虽说一直没有懈怠训练,但是真要打起来,还是需要一名善于指挥作战的将领才行。”说到这里,他瞥了韩漠一眼,轻叹道:“本来玄龄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如今他身在魏国,这个时候再将他调回东海,一来可能会扰乱西北军的军心,二来恐怕也会让庆国人有所提防。”

    韩玄昌似乎明白什么,轻声问道:“大哥的意思是?”

    韩玄道看着韩漠,平静道:“我准备让小五回到东海,由小五去指挥镇抚军,在与庆国开战之前,由小五对镇抚军进行整备,一旦他日真的开战,小五便率领镇抚军从海路北上,出奇兵攻庆!”他凝视着韩漠,肃然问道:“小五,当日回来,大伯便说有一件大事要交给你去办,便是这件事情了。你用兵之道,大伯现在也了解一二,不走常道,擅于奇袭,既然如此,大伯这一次就给你一个好机会,让你一展所长,来一次最大的突袭。”

    韩漠心中已经猜知韩玄道有此打算,脸上故意显出吃惊之色:“大伯,你……你让我率领镇抚军北上偷袭?这……只怕小五难当此重任啊!”

    “非你莫属。”韩玄道正色道:“玄龄是镇抚军总督,他若回东海,必会引起庆国朝廷的戒备,庆国的那位太后可不是泛泛之辈,她若洞悉我们准备从海上北上,必定会做好准备,到时候对我们自然不利。东海北上,重在一个突然,要做的悄无声息,而你恰恰是最佳人选。你若是回东海,秘密整备镇抚军,谁也不会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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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四章 各安心术

    韩玄昌在韩玄道说出想法之前,自然已经猜知他的意思,虽是如此,韩玄道说出让韩漠前往东海统领镇抚军,这还是让韩玄昌有性惊,急道:“大哥,漠儿只怕是真的难当此任。”顿了顿,解释道:“漠儿固然立下了不少战功,但是他最擅长的,实际还是率领骑兵队实行偷袭之策。他虽然出自东海,但是却从无指挥水军的经验,水军与6上军队的作战方法完全不同,他怎能去指挥水师?”

    “三弟,我倒不如此认为。”韩玄道笑道:“小五在进入西北军之前,可曾指挥过如此庞大的军队?可是在南阳平原一战,他还不是凭借着他的指挥天赋,一举击溃了魏人最强大的铁马骑?南阳关和亭水关相继被拿下,甚至于如今兵临魏都城下,那还不是小五的功劳?你也知道,我大燕朝野可是将小五颂扬的如同绝世名将啊?所以我以为,小五是天生的带兵料子,他有统兵作战的天赋,至少能够有看破战局的本事。”

    韩漠微微一笑,道:“大伯过奖了。”

    “小五,你也别自谦。”韩滨笑道:“这都是事实,三哥前阵子在酒馆茶肆中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那都是将你捧到天上去,将你说成第二个萧怀玉了……!”说到这里,韩滨感觉自己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当即住了口,不再说下去。

    韩玄道却已经道:“市坊之说,总有夸大之处,但是却也不是毫无道理。萧怀玉天赋异禀,乃是天生的战将,小五如今初露锋芒,假以时日,也未必不能成为第二个萧怀玉。”看着韩漠道:“小五,东海镇抚军世代由我韩家统领,其中十之**都是我东海子弟,忠诚自然是不需怀疑的。你虽然没有海上作战的经验,但是镇抚军中善于海上作战的将领甚多,他们会给予你建议,而且要与庆开战也不是短时间内便会生之事,你可在镇抚军与他们学一学海上作战之法,以你的天赋与智慧,想必很快便能够掌握其中的门道了。”

    韩玄昌却还是有些担忧道:“大哥,此次事关重大,是否……!”

    不等他说完,韩玄道已经抬手道:“三弟,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是对庆战略,这支奇兵必不可少,而小五却是最适合奇袭之人。咱们都知道小五.不善水战,甚至于三弟你都对此大为担心,那么庆国人自然也不会想到我们会让小五去整备镇抚军,他们更不会想到日后会有小五统帅镇抚军沿海北上……这就叫出其不意。”说到此处,韩玄道的神色严峻起来,正色道:“小五,大伯用你,就用你的一个‘奇’字,善于偷袭,不但是有那样的智慧,还需要有那份勇气和魄力,你正当此任!”

    韩玄昌父子互相看了看,韩玄道语气坚决,想要改变,恐怕是极其困难了。

    韩漠微一沉吟,才道:“大伯既然如此信任小五,将如此重任交托给小五,小五自当尽力而为。”

    韩玄道见韩漠答应,笑道:“有担当,有气魄,这才是我韩家好男儿!”他脸上显出几分欢喜之色,竟是亲自拿起酒壶,斟上酒,举盏道:“小五,但愿你能为我大燕再立新功,为我韩家增光添彩,来,大伯敬你一杯!”

    韩漠急忙端盏站起来,恭敬道:“小五.不敢,此去东海,尽心办差,定不辜负大伯期望!”一饮而尽,也不急着坐下,向韩玄道恭敬道:“大伯,小五此去东海,还有一事相求,恳请大伯应允!”

    韩玄道示意韩漠坐下,笑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来,要人要银子,你尽管开口。虽说如今前方战事正紧,钱粮和人手都很是紧张,但是你是大伯最器重之人,大伯对你能够徇私也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韩漠摇头道:“小五尚未抵达东海,对镇抚军的情况并不了解,需要什么,如今还不清楚,也不敢向大伯胡乱索要。小五只是觉得,此番回东海,乃是秘密行事,便是到了东海之后,也是要隐在幕后,免得被庆国探子探到消息,若是真的被庆国人得知小五身处镇抚军中,以庆后的才智,未必不会看出一些破绽来。”

    韩玄道若有所思,颔道:“小五所言极是。那你准备如何做?”

    “小五准备带同妻儿返回东海。”韩漠道:“就算外人看到,也不过是以为小五是回东海探亲而已。筱倩和定儿随同小五回到东海之后,倒是可以成为小五的掩饰。”韩漠缓缓道:“有他们跟在小五身边,外人只以为小五是在东海陪伴他们,不会想到其他,若是小五单独出现在东海,就算行事再隐秘,恐怕也会惹人怀疑的。”

    韩玄昌皱眉道:“你要将筱倩和定儿带回东海?”

    韩漠点点头,“父亲,筱倩过门之后,也一直未曾回到东海去拜见大爷爷和爷爷,如今定儿诞生,大爷爷和爷爷在东海得到消息,想是十分挂念,所以孩儿是准备将他们带回去看一看。”顿了顿,腼腆一笑,轻声道:“而且……而且自打孩儿成亲之后,在筱倩身边的时间极少,她嘴里不说,但是心中总是不好受的。此番回去东海,若是将他们娘儿俩留在京里,孩儿……孩儿心中不舍!”

    韩滨在旁插言道:“也是该回去看一看。小五,回头三哥去给你弄几辆又大又舒服的马车,保证在路上不受颠簸。让人多带兵块备着,马车里面用冰块镇着,想来无事。”

    韩玄昌微一沉吟,点点头道:“回去看看也好。若是还将他们留在京里,不但筱倩心中不好受,范家那头只怕也有意见。”

    韩漠微笑道:“于公可以为孩儿作掩护,于私也可以让孩儿能够就近照顾她们!”说完,他向韩玄道恭敬一礼:“还望大伯应允!”

    韩玄道自始至终都是凝视着韩漠的面孔,见得韩漠神情真挚,略带几分腼腆,微一沉吟,似乎在想着什么,片刻之后,才含笑道:“人之常情,让他们跟你回去,倒也一举两得,只是数百里路,一路上山高水长,而且夏日炎炎,韩定年纪幼小,能否经得起如此长途跋涉?若是孩子有所闪失,大伯可要对你不客气!”

    韩漠笑道:“若是定儿少了一根头,小五会自己来大伯面前请罪!”

    “既然如此,就如此安排吧。”韩玄道点头道:“路上定要小心,切不可出了差错。”

    ……

    从户部尚书府出来之后,夜色更加深沉,韩玄昌父子二人共趁一辆马车,几名护卫则是跟在马车后面,顺着长街往回返。

    转过一条街,韩漠那张清俊的脸庞瞬间冷峻起来,凝视着韩玄昌,轻声道:“父亲对这样的安排如何看?”

    韩玄昌的神色也严峻起来,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看来大伯并不希望孩儿继续留在京里。”韩漠淡淡一笑,“孩儿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是一头老虎,如果是的话,那么大伯这是准备调虎离山吗?”他的眼眸子里划过冷厉之色:“老虎离开了山,也就无用武之地了。”

    韩玄昌靠在车厢之中,皱起眉头,欲言又止,又是一阵沉吟,终于道:“将筱倩他们带回去吧……这也未尝不是好事情。”顿了顿,伸手轻轻拍了拍韩漠的手背,柔声道:“如今京中太乱,后面保不准还要生什么事情,你带着妻儿回到东海,倒也是极好的选择。”

    韩漠淡淡笑道:“其实孩儿倒也不是一个追求功利之人,但是却是一个厌恶别人将自己当成傻子玩弄的人。”他脸上显出喟然之色,轻叹道:“其实他又何必在我们身上玩弄如此权术。如果一开始他就对我们待以真心,我们难道还真的会与他为难?父亲,他从始至终都没有信任过我们,我们父子在他的眼中,恐怕只是棋盘上的两颗棋子罢了,孩儿……不喜欢这种感觉!”

    韩玄昌肃然道:“不可胡言乱语。”

    “孩儿胡言乱语了吗?”韩漠反问道:“父亲难道不知,他将我派到东海,口口声声说是要孩儿去统管镇抚军,以待他日沿海北上,但是其真正的用心,父亲只怕比孩儿还要清楚。”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镇抚军一直都是由二伯统管,如今二伯身在前线,镇抚军现在是由四哥暂时辖制。东海镇抚军虽说等同于我韩家的私军,但是镇抚军上下,真正敬服的只是二伯。二伯既去,他们自然是听令于四哥,我这个时候过去,又成什么事情?”

    韩玄昌嘴角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虽然也是韩家的子弟,但是要让他们那么容易接纳我,也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还有四哥在其中。”韩漠轻叹道:“四哥是个实在人,他或许不会计较太多,但是镇抚军那帮人却会计较。我从京里乍一过去,就拥有统领镇抚军之权,更是将四哥压了下去,那将四哥摆在什么位置?四哥不介意,镇抚军的将领们难道不会介意?时间长了,四哥便是再没脾气,只怕心里也会不痛快……!”

    “你觉得你大伯是要削你的权?”韩玄昌终于用极轻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

    “我在前线,手中有西北军,所以回到了京里。在京中,我有豹突营和西花厅,所以我还要去东海。”韩漠淡淡道:“镇抚军有四哥,我想要抓镇抚军的权,不可避免会与四哥生出芥蒂,若想和四哥安然无事,那么我是真的要回东海悠闲无事了。”

    韩玄昌沉吟片刻,凝视着韩漠的眼睛,问道:“你不想如此?”

    “如果真的能够放手一切,平安无事逍遥自在,孩儿很乐意那样。”韩漠也是凝视着韩玄昌的眼睛,“只是孩儿并不觉得这是结束。”他的拳头慢慢握起,“父亲莫忘记,还有几千具尸留在了山南郡,他们的血债,总要有人为他们讨!”g

第一零一五章 月下心腹事

    父子二人在马车中悄声私语,回到礼部尚府之时,府内上下大都已经入睡。

    韩漠辞别父亲,并没有立刻回去自己院内,而是先往后院去,在一间屋前敲了两下门,之后便背负双手,顺着青石小道借着月光慢悠悠地溜达到了后花园中。

    花园之中一片寂静,韩漠来到小池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月光静静洒射在后花园中,白日的喧嚣早已沉寂,四下里幽静无比,而白日那火热的温度也已经降了下来,坐在池边,看着一池清水,间或有一阵清风拂过,韩漠却也是惬意非常,感觉身体上下有一种极清爽的感觉。

    并没有等太久,一条影子迅速来到池边,看了看韩漠,韩漠头也不回,淡淡道:“坐下吧!”

    来人却是韩漠手下第一心腹韩青,他在韩漠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轻声问道:“少爷是否有急事?”

    “最迟两日之后,我便要回东海。”韩漠缓缓道:“临走之前,我会交代你一些事情!”

    “什么?”韩青张了张嘴,半晌才道:“少爷,你是说,你这次回京,小的……小的不随着你回去?”

    韩漠也不理会,从怀中掏出一枚玉牌递给韩青,韩青接在手中,一阵清凉,知道这是块冬暖夏凉的上等好玉,感动道:“少爷,小的从小跟你到大,这一次你送的礼物是最贵重的。少爷放心,这块玉我一定好好保存,以后就是我韩青的传家宝,有了儿子传给儿子,再以后儿子传给孙子,世世代代传下去,让我的后人不能忘记少爷对小的这份恩情!”说到这里,已经是热泪盈眶,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暖玉,正要放进怀中,韩漠已经淡淡道:“你看看玉牌上雕刻的字!”

    韩青一愣,张开手,仔细看了看,瞧见那玉牌一面竟是刻着一个“关”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问道:“少爷,你……你这是要给小的什么暗示吗?关……是不是提醒小的以后记得关门?”

    韩漠回手一个爆栗敲在了韩青的头上,骂道:“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这一直让你提银子,是从哪里提出来的?”

    韩青一怔,眼珠子一转,立马想起来,拍着脑袋道:“少爷,我知道了,是……关氏贸易行!”

    “算你还没有白痴到家。”韩漠瞥了他一眼,神情严肃道:“这是关氏贸易行的代事牌!”

    “代事牌?”韩青眨了眨眼睛,一时还没明白过来,问道:“少爷,这玩意又有什么用?你将这代事牌交给我,又是……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这块代事牌在手,你就可以在燕国任何一处关氏贸易行提取现银。”韩漠缓缓道:“而且他们可以为你提供许多不为人知消息,换句话说,你可以让他们做出一些一般势力无法做到的事情。”顿了顿,平静道:“例如可以从京里通过秘密渠道,送走一些几乎不可能送出城的人,又或者,可以通过他们送出一些难以送出的紧急情报!”

    韩漠声音很低沉也很缓慢,他在评估着关氏贸易行的实力,根据他的了解,关氏贸易行有足够的实力做出一些其他势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秘密任务。

    “这么厉害!”韩青吐了吐舌头,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韩漠将他留在京中,更是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自己,必定有着重大事情要交托下来,神色立刻严峻起来,轻声道:“少爷,你说吧,要我干什么?”他声音虽轻,但是语气坚定,只要是韩漠交待下来的事情,他必然是全力以赴,拼了性命也会去办。

    韩漠看着已经成熟不少的韩青,心中翻起一阵暖意,无论如何,身边有这样一个值得信任的小兄弟,都是一件让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他轻轻拍了拍韩青的肩膀,柔声道:“韩青,你是随着我一起长大,如果世上还有一个值得我去信任的人,那一定是你了。”

    韩青正色道:“少爷,从我父亲开始,就一直跟着二宗主和老爷,我父子能够有今日,衣食无忧,也全都是少爷一家所赠。虽然少爷与我是主仆之名,但是从小到大,少爷从没有将我当做仆人看,不是兄弟胜似兄弟。如今少爷有事,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只要韩青能够做到,定是拼了性命也去做的。”

    “好!”韩漠点头微笑:“我要离京,但是有你在,我就等于依然在京中。”靠近过去,附耳低语,轻语大半天,韩青的神色越来越严峻,等到韩漠说完,韩青坚定道:“少爷,你放心,你交托的事儿,我都记在心里了,只要这条性命在,就不会误了事儿。”

    “你自己一定要小心谨慎。”他从怀里又取出两件物事,递给韩青道:“这是西花厅的令符,也是与西花厅联络的信物,只要拿出这件东西,李固便会相信你。我已经吩咐西花厅吏员全部潜伏起来,便是雾水湖那头,也只是留了几个人做样子,重要的东西已经暗中由李固操持转移,在我召集他们之前,他们将不会有任何行动,都只会潜伏在京中各处。万不得已之时,你可以用这信物与李固取得联络,联络的方式……!”又凑近过去低语了几句,这才轻声问道:“你可记住了?”

    “少爷放心,我记下了。”

    “你要记得清楚,绝不能有任何疏漏,一旦联络方法稍有差错,你要么联络不上,要么西花厅就会将你当成奸细斩杀,你要小心谨记。”韩漠肃然叮嘱。

    韩漠松了口气,又将最后一件信物交给他,“这是与宫中内线联络信物,到了时候,他自然会出来联络你,若是真的出宫联络你,那么带出的必定是重要消息,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我的手中,而且一定要隐秘。记住,宫中的内线,只能他来联络你,你且不可去联络他,若是你二人联络之时出现意外,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他的身份,绝不能让他的身份泄露。”

    这一桩桩事情交待下来,韩青的脸色愈加的严峻,他心中十分清楚,韩漠将这些大事毫不隐瞒一一交代下来,那是在做着极大的部署,而自己也成为了部署中最关键的一个环节,有此却也看出五少爷对自己的绝对信任。

    一想到韩漠对自己如此信任,将这些重大事情全都交托给自己,韩青心中一阵激动,身上的热血开始沸腾起来。

    “这些事情,每一桩都要小心谨慎。”韩漠轻声道:“切不可让他的人察觉到分毫……他目前对你还没有察觉,但是保不准会在什么时候留意你,所以你一定要多加小心。你在京中能用上的力量并不多,或者说能用的力量并不多,能够信任的只能是那几名黑豹兄弟。至若关氏贸易行,你要留心谨慎,要用也要防,他们终究是庆国人,不过关少河在我们手中,想来他们也还是会很配合的。西花厅那边是不能暴露出来的,非万不得已,你也不要与他们有接触。”

    韩青沉吟片刻,终于轻声道:“少爷,我……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少爷,本来这话我是不能胡言乱语的,但是……但是少爷花费如此精力,动用如此手笔,不就是为了做好防备……防备他的准备吗?”韩青压低声音,神色严峻:“少爷既然对他已经有如此提防,为何不先下手为强,少爷……少爷未必斗不过他!”

    韩漠淡淡笑道:“你是否觉得我不该从前线回来?我应该带着西北儿郎杀回京中?”

    韩青道:“那……那也未尝不可。少爷先前也对我说过,怀疑在山南郡出卖少爷的就是……就是大老爷,他既然不仁,少爷……少爷也不必客气的。”

    “带兵入京,让天下人以为我拥兵叛乱吗?”韩漠缓缓道:“那道旨意当着全军高级将领颁下,少爷我若是当众抗旨,后果其实很严重。而且……少爷我总是要弄清楚一些事情,回京之前,我的脑子有许多的疑问,但是这些疑问现在是越来越清晰了。”

    韩青肃然道:“少爷,这次让你离京,十有**是要废你手中权力,你……你就甘心这样去了?”更是压低声音:“大老爷对少爷你如此忌惮,在山南郡差点置你于死地,难道少爷你回到东海,一切都会平安无事?”

    “我明白,事情未必已经结束。”韩漠淡淡道:“所以我才要开始做一些准备。”顿了顿,凝视韩青道:“我不动,只因为现在还没有到出手的时机,他现在……还不能倒,我也不希望他现在就倒台!”

    韩青皱眉道:“少爷,我……我不懂你的意思。若是如此忍耐下去,他会越来越强,而少爷……少爷你手中的力量会越来越弱……只怕到时候想动也不能动了!”

    韩漠抬头,望着天上幽月,平静道:“我已经在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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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六章 腹中玄机

    一阵清风吹过,主仆二人都感觉到身上一阵清爽,刚刚那种因为事涉大事的压力感稍微得到了丝毫的放松。

    “牵一而动全身,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韩漠看着清澈的水面,声音轻和:“朝廷不能出现问题,这个国家也不能出现问题。内阁是运转这个国家的头脑,而他是内阁辅,是国家头脑最重要的一环,如今这个国家还在有秩序地运转,他的作用不可忽视……至少这个头脑在魏国京都被攻灭之前,必须维持运转下去。”他抬起头来,看了韩青一眼:“前方有我大燕十多万儿郎,如今的战局实际上并未完全明朗化,对魏国形成的优势,依然还是需要从国内远远不断的后勤去保障,一旦后方出现问题,前方的战局随时会出现反复,或许会遭受大败,又或许……会出现更为严重的兵变,若真是到那个时候,我大燕必将危在旦夕。能够保证前方供应的,在目前的情况下,只能依靠我那位大伯,所以短时间内,我不希望他出现任何的状况。”

    韩青明白这个道理

    就像曾经他在东海时偶尔听到二宗主教育韩漠的一句话,鼠目寸光者谋一时,而胸怀大志者则谋全局,一个人如果只知道意气用事一时之狠,那仅仅算得上是一个莽夫而已。

    “他是韩族的长房长子,已是未来的家主继承人,身后还有大爷爷。”韩漠轻叹道:“你觉得如果我真的一时之怒,对他出手,族中上下会支持谁?虽然我很许多人一样,并不喜欢族中的那些老古董,但是他们却是韩族的权威。”他轻轻一笑:“我出身于这个族群,在目前的形势下,如果与他为敌,实际上就是与整个韩族为敌……韩族子弟的根基,就在族群,没有了那样的根基,你觉得我会取得胜利?”

    韩青也是显出几分黯然之色。

    他很清楚,韩族的家主如今是韩正乾,韩正坤虽然是二宗主,但是真正过问族内事务的,却是大宗主,韩正乾在族中的威望和地位不可动摇,作为一个后辈小子,韩漠的影响力自然是远远不及韩正乾,甚至都无法与韩玄道相提并论。

    一旦与韩玄道分裂,那么韩氏一族十有**会倒向身为长房长子的韩玄道一方,没有了后面的根基,韩漠在这一场对决中必然会先输一阵。

    “少爷,那怎么办?”韩青终于问道。

    “所以我需要回东海。”韩漠气定神闲,看起来十分淡定:“大伯的手还没有停下,接下来他应该还要做许多的事情,只要我回东海,那么他的心病就会少几分,会做出更多让人惊讶的事情。我要等他犯一些错误……必须要等待。”随即淡然一笑,道:“最重要的是,我也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去做一些事情!”

    “少爷的意思是?”

    “我终究是韩族子弟,韩族有着我许多的亲人,我不希望看到韩族有一天会面临血光之灾。”韩漠正色道:“其实他做的一些事情,未必是错误的,在燕国生存的世家,只能前进而不能后退。向前固然是悬崖,但是也可能杀出一条血路求得生存,但是退后,却只能粉身碎骨。也正因如此,立国以来,包括我韩族在内,九大世家都是踩着钢丝往前行,时至今日,已有数族族破人亡,剩下的势力,不到最后,那是谁也不知道那个能笑到最后。”

    韩青笑道:“少爷,如今我韩族如日中天,已经无人可以与我韩族抗衡了。”

    韩漠摇摇头,缓缓道:“这种游戏,风云变幻,没有谁能说得清最后的结果。”顿了顿,淡淡笑道:“想着我们韩族衰败的势力大有人在,这些威胁不除,我韩族始终不会是最后的胜利者。”

    韩青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什么,轻声道:“少爷,你是说……要借用他的手,将我们韩家的敌人一个个除掉?”

    韩漠轻笑道:“他既然一心要铲除异己,将韩家的敌手一个个剪除,我又何乐而不为?”顿了顿,轻叹道:“有些敌手,我也是不好出手的,有他在前面清除道路,总要胜过我自己耗尽心机。”

    韩青钦佩道:“少爷,你真是聪明。我还当你是怕了……嘿嘿,今夜听你这样说,才知道你竟是如此打算。”顿了顿,眼眸子里显出兴奋之色,低声道:“少爷,你是不是等到敌手尽除,然后再出手?大老爷要面对诸多敌手,而你只需要盯住他做准备,等到机会出现……少爷,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便无人是你的对手,你……你都可以做……做皇帝了!”

    韩漠闻言,豁然转头,眼中厉色划过,这凌厉的眼神,却是让韩青浑身一冷,急忙道:“少爷,我……!”

    “这样的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胡说……。”韩漠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我回到东海之后,会知会关少河,到时候我们会暗中调动大批现银至京中的关氏贸易行,到了这个时候,也就不怕花银子了。你只要能按照我的嘱咐,将这些银子不动声色地送出去,那便是立下了大功,回头少爷我自然会好好赏你。”顿了顿,嘴角泛起怪笑:“我现在才现,银子这东西,终究还是好东西,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也可以买到很多很多的心。韩青,你可还记得那一批税银?”

    韩青一怔,伸手摸了摸脑袋瓜子,有些茫然。

    “你的记性还真是不好,可莫将今日我交待你的事情忘记,若是忘了一件,你是要掉脑袋的。”韩漠叹道:“当年我们在东海之时,除杀小阎王,可还收藏了一批银子,你没有忘记吧?”

    韩青“啊”地叫了一声,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少爷,我记起来了。你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那可是一大批银子。”

    “事情过了两三年,风声早已平息,它们也该出来见光了。”韩漠摸着下巴道:“这批银子我也会调出来。”

    韩青也站起身来,在韩漠身边道:“少爷,收拢贺家的那些商号,若是缺银子,也可以从他们那里调用出来。”

    “这些事情都要秘密进行。”韩漠十分严肃地看着韩青:“花银子,既要隐蔽,更要放开手,这或许是我们此生最大的一次花费,但是一瞪功,或许也是我们此生收益最大的一次。”顿了顿,幽幽道:“送银子是要讲究方法的,如此庞大的银子要送出去却又要不被人察觉,就更需要注意方法了,但是运用什么方法,就看你对人性有几分了解了!”

    月上中天,主仆二人在池边如同两道魅影,低声私语,惊心动魄。

    ……

    ……

    韩漠再次闻到熟悉的东海海风,那已经是多日以后的事情,在户部尚书府夜宴的两日后,一支并不是十分庞大的车队在一个早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燕厩,并不为人注意地向东方行去。

    离开燕厩的那一瞬间,韩漠甚至有几分不舍,但是他心中清楚,自己终有一天还会回到这座庞大的都城。

    而且他也清楚,当他回来的那一天,或许带来的不是欢乐,而是又一场刀兵之争,他希望事情不要如他所想的那样展,而且在心底深处,他也思索过,如果是迫不得已,他并不想带着一场动乱再临燕京

    随车而归的,除了韩漠夫妇一家三口,尚有碧姨娘母女。

    韩漠本想劝说韩夫人一同返回东海,但是韩夫人心中想着要时刻照顾韩玄昌,并没有答应,韩漠却又不能说的太深,只能作罢。

    至于碧姨娘,韩漠则是以照顾小定儿为由,坚决让碧姨娘离镜乡,而韩沁自然跟着母亲一同返乡。

    虽说如此一来,碧姨娘不能留在韩玄昌的身边,但是在京中的时候,她与韩玄昌在一起的时间那也是屈指可数,此番回去,倒也可以散散心,另外确实也能帮助照顾小定儿,又是韩漠坚持,最后由韩夫人做主定下,碧姨娘母女跟随返回。

    出乎意外的却是,韩漠本以为她也定然会随着车队一起往东海去,但是临去之前,却是改了主意,要留在韩夫人身边照顾,韩漠一时不明白为何会如此选择,但是瞧着态度坚决,而且韩夫人也高兴能留在身边,也就任由留在了京里。

    失忆入府之后,韩夫人对她一直关照有加,嘘寒问暖,几乎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二人的感情也变得很深,她留下来照顾韩夫人,韩漠只道舍不得韩夫人。

    这支车队一路上行进的很慢,在炎炎夏日,走走停停,一天走不上多远,竟是花了将近十日才回到了东海郡。

    遥望着那座阔别已久的东海古城,夕阳之下,韩漠只觉得异常的巍峨雄壮,那熟悉的带有腥味的寒风钻入鼻中,竟是让韩漠的心情十分激动。

    东海,故乡,我回来了!g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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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介绍:
他让一个家族的姓氏,成为一个帝国的旗号!
踏过时空的界限,抛却身份的束缚,引领着一个曾经辉煌的家族走上又一个辉煌的顶点,做一件骨子里想实现的事情。怒目扬眉,凭借未知的三根金指,在动乱的四国、勾心斗角的九大世家以及名贯天下的十方名将之间谋得他应有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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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本人已完成一百八十万字作品《江山》,本书买断,质量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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