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民间疾苦
楚云与董昭是聪明人,他们二人都明白,曹操之所以高兴,并不是真的觉得楚云能解决此事,只是他早已暗中得知楚云与董昭先前的矛盾,可眼见董昭替楚云作推荐,证明二人已化敌为友,故此欣慰。
“兄长深情厚谊,小弟铭记不忘,可是兄长啊,这审讯逼供非我所长,那满宠何人?堪称天下第一酷吏,连他都撬不开的一张嘴,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楚云苦着个脸,心想老哥你想帮我没问题,可是也不能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就突然把这么大的任务安排到我头上,万一搞不懂,到时候曹操追究下来,一个心情不好,我们兄弟俩不是做着伴嗝屁?
“贤弟何必过谦,以你之才远胜那满宠百倍,岂可相提并论?若贤弟当真搞不定此事,那是愚兄自己眼力不足,视察之罪甘愿受罚。”
董昭嘴上这般说着,可看着楚云的眼神中却透露着十足的信心,一点也不像是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好吧,承蒙兄长错爱得此差事,小弟岂敢不尽心尽力。”
已经上了贼船,再挣扎埋怨也是无用。
楚云只得谢过董昭,又问道:“此人当真查不到与之相关的半点信息?据我所知许昌城城门守卫森严,若此人是最近入城的外来人士,在入城门之时,必会遭受重点盘查,核实身份,若要越过守卫潜入城内,更是绝无可能。”
“贤弟说得是,据调查得知,此人名叫‘吴尘’,是去年入住许昌的难民,而且是携家中妻女一并在许都定居,至今已有一段日子了。”
“此人居然已有家室,且家室还在许昌城内?!”楚云惊呼道。
“是的,满宠县令也尝试过以家眷威胁此人,可此人浑不在意,实在是又臭又硬,难以对付。”董昭黯然摇头道。
“我倒是不相信有人真的不在意家人的死活,此事或许真有转机,待我去此人家中一探便知。”说着,楚云准备动身离开董府。
董昭对楚云能够解决此事深信不疑,也不去过问其方法,只是安排几位门客带领楚云前往那黑衣大汉家的位置,顺便保护楚云的安全。
许昌如今贵为汉廷都城,自然繁华昌盛,可当今乱世,即便是在这等繁荣的城市中,仍有贫困败落的萧条之景。
楚云一路随董府门客们来到这许都边缘,荒芜的地面杂草四生,一栋又一栋破落不堪的房屋映入眼帘,令楚云不由得长叹一声。
来到一栋看似随时可能一夕倾塌的茅草房屋门前,楚云抬起手在腐朽不堪的木门上轻轻敲了三声。
伴随着刺耳的“咯吱”声响起,木门被慢慢打开,一位两眼红肿、面容憔悴却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正惊恐地仰视着楚云。
她已算不上整洁的破旧衣物上,已不知打了多少个补丁,身后藏着的少女正用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楚云,模样倒是有几分天真可爱。
当那位中年妇女看到楚云身后站着的几位门客时,知道楚云来头不小,不敢怠慢,只得开口问道:“大人,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哽咽,听得楚云心头一紧,情绪也难免更加低落。
楚云冲身后的几位董府门客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避三舍后,才回过头,冲那中年女子施了一礼,道:“在下是吴尘兄的朋友,请问可是嫂子?”
中年女子似乎早就料到楚云来此,是与自己的丈夫吴尘有关,她并未急着做答,而是垂下眼看着女儿,低声道:“倩儿,你先进屋去,我与这位叔叔有事要谈。”
小姑娘看样子不过六、七岁,闻言便乖巧听话地进了屋子。
“民女姓李,确是吴尘的内人,家里太过破旧不堪,就不请先生进去了。”李氏知道楚云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否认也是无用,索性就承认自己的身份道。
“大嫂不必客气,敢问大嫂,吴尘兄可在家中?”楚云装傻问道。
李氏却是一声长叹,幽幽道:“先生何必明知故问?”
显然这李氏虽是寒门女子,却并不是个傻子。
楚云也不好再装模作样,只得又道:“既如此,大嫂,在下也就有话直说了。”
“先生请讲。”李氏表面镇定,孱弱的身子却已开始微微发颤。
显然,她还对丈夫的安危抱有一丝幻想,期望不要从楚云的口中听到最残忍的噩耗。
楚云心中已有不忍,却不得不直言道:“不瞒大嫂,吴尘兄擅自接近军机重地,又在街市上行凶,现已押入牢狱。而我也并非他的朋友,而是军中一仓官而已。”
李氏并不知道“仓官”是多大的官职,但对她这种平民百姓来说,但凡有个“官”字,便足以让她心怀敬畏。
“大人是说……他还活着……?”李氏不用想也知道锒铛入狱的丈夫,定然已受尽苦难,可只要还活着,终归还是有一线希望尚在。
“是的,可吴尘兄拒不招供,平白多受皮肉之苦,大嫂若是知道些什么,不妨告知于我,如此一来,也好助吴尘兄早日脱罪,使你们一家团聚。”楚云试探着问道。
李氏眼中泪光隐现,泣声道:“大人莫要哄骗民女了,他眼下还活着,只因他拒不招供,若是全盘托出,只怕已是死无全尸了。”
楚云没想到这李氏竟如此思绪清晰,谈吐不凡,恐怕是读过书,所以并不容易被蒙蔽。
为了令对方信任自己,楚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更加真诚,又道:“大嫂误会了,误入军营虽是重罪,却总不至于丢了性命,可眼下吴尘兄显然刻意隐瞒真相,才身陷囹圄平白多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大嫂若知道其中隐情,不妨告知于我,我保证吴尘兄平安归来,与你们一家团聚。”
李氏一时犯了难,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相信楚云,可想到丈夫久久未归,生死未卜,也只得对眼前这少年抱有幻想,呜咽道:“他的事,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临行前塞给我一些银子,对我交代,若七日之后还没能回来,就让我与孩子带着银子逃离许都,另谋生路。”
说罢,李氏已是泣不成声,忽然跪在地上冲楚云哀求道:“大人,民女求您了,绕过他的性命吧,民女不想要那些银子,只想要他的人,他若死了,我们孤儿寡母要如何在这乱世活下去?”
说着,李氏自衣袖中取出几两似是先前吴尘所给的碎银,泪眼婆娑地递向楚云又道:“大人,这些银子都给您,求您放他一条生路吧!我家倩儿还小,怎能没有爹啊!”
第十七章 酷吏的面子我不给
楚云看着李氏那双粗糙得全然不像女子的手,鼻头一酸,就连心也跟着有些疼起来。
因为楚云知道,眼前的李氏确实对他丈夫吴尘的秘密一无所知,否则的话,为了救丈夫的性命,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再有所隐瞒。
“大嫂,财不外露,你快将银子收起来吧,这些钱在下万万不能收。”楚云连忙道。
李氏却误以为楚云嫌弃这些钱太少,急得又是红了眼,道:“大人,民女家中只有这点银子,能卖的都卖了……”
“大嫂……”楚云心中一阵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嫂你放心吧,吴尘兄的事,我虽然不能想你保证什么,但我会尽力而为的。”
说着,楚云将李氏扶起身,李氏对楚云千恩万谢,令楚云觉得自己仿佛无地自处。
“大嫂,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人请讲。”
“能不能让你家倩儿姑娘随我走一趟……”
楚云的话还未说完,李氏便警惕地将背靠在门上,哀求道:“大人,莫不是要把我家倩儿卖去为奴为婢?”
楚云连忙摇头解释道:“断非如此,只是我想若是倩儿出面,或许能劝得吴尘兄开口,只要他将知道的东西讲出来,也许当真还有得救,也说不定……”
若是换作别人,李氏是死也不肯同意对方将女儿带走的,可她总觉得,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恶人,为救夫君,她心中一番斗争后,只得同意。
眼看着李氏开门将还不清楚发生何事的女儿领到身前,楚云小心地拉过小姑娘手,另一只手将身上携带的全部共计十两银子强塞到李氏手中。
李氏原本是死活不肯收下,可见楚云一再坚持,又想到眼下丈夫身陷牢狱,家中境况窘迫至极,只得连连道谢着收下。
“倩儿听话,乖乖跟着叔叔不要乱跑。”李氏手掌在倩儿柔软的脸蛋上轻轻抚摸着,依依不舍地说道。
“倩儿,走吧,哥哥带你去集市上玩。”楚云特地弓下身子,冲小姑娘和善一笑,亲切地说道。
小姑娘天真烂漫地笑着欢呼起来,雀跃着随楚云在母亲的注视下,渐行渐远。
之后,楚云并没有急匆匆地带着小姑娘去见父亲,而是当真领着小姑娘在喧嚣的集市上闲逛了整整一下午,小姑娘想要什么玩儿的,买!小姑娘想吃什么,买!总之但凡是小姑娘的要求,楚云能做得到的,一概满足。
“倩儿,告诉叔叔,今天下午玩得开不开心?”看着已经换上一身崭新漂亮衣服的小姑娘,楚云俯下身子,亲昵地问道。
“开心!”小姑娘攥着先前楚云为她买下的彩色泥人,爱不释手地笑道。
“那你帮叔叔一个忙,晚点叔叔派人送你回家好不好?”楚云虽然此前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但经过一下午的接触后,对哄小姑娘已有些轻车熟路。
“好!谢谢叔叔。”小姑娘乖巧懂事地向楚云道谢。
于是,楚云将暗中跟在不远处,负责保护自己的门客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为自己引路前往关押吴尘的大牢。
监牢重地并不允许闲杂人等入内,但曹操似乎早就有所交代,所以当负责看守的士卒看到楚云时,并没有多问,而是主动为楚云打开了监牢大门。
楚云带着倩儿踏入大牢后,将她交到门客们手里,小声叮嘱道:“保护好她,听到我三声拍手,再带这姑娘到吴尘所在的牢门附近,记住不要让她看到她父亲的样子。”
楚云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吴尘的身体状况,只怕是惨不忍睹。
如果让小姑娘瞧见父亲沦落成那副模样,还不把她吓得哇哇大哭?
“倩儿听话,乖乖在这等着叔叔。”一想到自己这般年纪居然被称为叔叔,楚云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
小姑娘老实点了点头,在这昏暗的大牢里,倒也没显得有多恐惧。
楚云在狱卒指引下来到关押吴尘的房间附近,只见一位看似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冷着脸朝自己走来。
楚云的目光停留在青年手中那沾染着血渍的皮鞭,心头一沉。
“你就是楚云?”青年不仅脸色阴沉,语气也很是不善。
“是。”楚云对待绝大多数人都很友善,可对眼前这人,他却不愿多说一个字。
“你可知我是谁?”青年的语气中流露着毫不掩盖的傲气。
“知道,满宠,满县令。”楚云惜字如金答道。
“倒是有几分小聪明。”满宠抖了抖手中的皮鞭,又道:“可凭这点小聪明,是不可能撬得开那个家伙的嘴巴。”
“撬不撬得开,靠的确实不是小聪明。”楚云神情淡漠地继续道:“但有的人撬不开,就觉得别人也撬不开,这倒是很无趣。”
楚云之所以用这种态度毫不客气的讥讽满宠,并不是单单因为满宠对他不够友善。
而是楚云原本就很讨厌这个人。
执法严明,有错吗?没有。
不畏强权,有错吗?也没有。
可是身为执法之人,滥用酷刑,罔顾人权,这等想法在当今时代,也许尚能勉强被接受。
但在身为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楚云看来,满宠的执法方式断不可取,其人也万万不可交。
楚云毫不客气的言语,将素来冷静的满宠刺激的很是愤怒,可满宠知道曹操已暗中同意将审讯吴尘一时交由楚云负责,满宠也就只能暂且忍下,咬牙切齿地留下一句狠话:“伶牙俐齿,待你撬不开他的嘴,落到我的手里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吧,满宠便提着皮鞭愤然离去。
从理智的角度来讲,楚云本不该发作,将满宠彻底得罪。
毕竟满宠为人冷酷却颇有能力,也算得曹操重视,是个人才。
可当楚云瞧见满宠那皮鞭上的血迹,联想到不知多少人在他的鞭笞下屈打成招后,便难以按捺心头的怒火,嘲讽之言也就变得不吐不快。
见满宠离去,楚云也不再耽搁,向前走了几步,便来到关押着吴尘的那间牢房。
透过铁栏,楚云看到那吴尘蜷缩在地上,赤着上身,身体已然皮开肉绽,伤痕累累,一道又一道醒目的血痕令楚云不寒而栗。
“喂,还活着吗?”在心中又暗骂了满宠无数遍后,楚云苦中作乐,冲着也不知是否昏死过去的吴尘试探着问道。
第十八章 一起回家
“你都还活着,我怎么会死?”
吴尘挣扎着靠在墙壁上,抬眼看向楚云,显然是认出楚云正是先前被他刺了一刀的少年。
见楚云没答话,吴尘以为楚云被自己的言语激怒,又笑道:“当初真是可惜了,那一刀竟然没要了你的命。”
“倘若你那一刀真把我刺死了,只怕你早晚是要后悔的。”楚云却丝毫没有动怒,反倒陪他说笑道。
“后悔?笑话,我为什么要后悔?”吴尘不亏是条硬汉,沦落到这般境地,嘴上仍不肯服输。
“因为我和他们不是一样,我到这儿,是来救你的。”
“救我?”吴尘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省省吧,若不是你和那人拦住我的去路,此刻我早已逃出生天,又岂会落得这步田地?”
“跳掉了,又如何?带着你的妻女流落天涯,过着朝不保夕担惊受怕的日子?”
闻言,吴尘猛然抬起头,如同被困在牢笼中的猛虎,怒视着楚云道:“你对她们做了什么?我告诉你,你但凡碰了我妻子女儿一根汗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既然这么在意她们,不妨就招了吧,只要把你知道的东西统统吐出来,我保证你活着出去。”
“你当我是三岁孩子?!我不说出来,她们尚有活路,我全部交代清楚,就再无半点价值,到时候你们岂会放过她们?!”
看来这吴尘非但不傻,而且精明的很,知道自己的价值在哪,所以才咬牙挺到了现在。
果然无论是逼迫威胁,还是严刑拷打,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都是没用的。
不过这些都在楚云的意料之中。
连满宠这等酷吏使尽浑身解数,都拿他没办法,又怎会被自己三言两语摆平。
“无妨,我这人向来很有耐心,给你个机会,与你女儿说说话吧。”
“啪!啪!啪!”话音一落,楚云便伸出双手重重拍了三声。
“爹爹,是你吗?”倩儿的声音自牢房外响起。
吴尘顿时抬起头,眼中满是无法掩饰的关怀与希望。
作为一个父亲,他就是死也不会认错女儿的声音,他可以百分百的确定,在门外与自己对话的,正是他的亲生女儿。
他的双眼在牢门附近不断搜索着,却始终不见女儿的身影。
他没有回应女儿,只是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楚云。
楚云在那一瞬间只觉得,如果吴尘不是身负枷锁隔在狱中,只怕会如同虎豹豺狼般冲出来将自己生吞活剥。
“别这么生气嘛,我给你机会跟女儿聊天,你应该谢我才是。”楚云故意用一股欠扁的语气调笑道。
吴尘不再理会楚云,而是深情地朝着倩儿声音源头方向望去,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口吻问道:“倩儿,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娘还好吗?!”
“是这位叔叔带我来的,我看到叔叔塞给娘亲银子,还带倩儿去集市上玩,倩儿今天吃了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不过倩儿没有全吃光,倩儿有给爹爹留着很多呢!”
楚云消失在吴尘的视线中,来到倩儿身旁,轻轻抚摸着小姑娘的脑袋后,再度来到牢门前,将一袋麻花与糕点顺着铁栏的缝隙,精准地丢到吴尘的身旁。
“只是倩儿特地为你留的,我想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吧?”
吴尘强忍着泪水,心中对妻女的思念与愧疚愈发强烈。
自家女儿吴尘最为清楚不过,倩儿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吴尘想不到眼前这个被自己刺伤的少年,竟会以德报怨,为他这个待死的囚徒照顾妻女。
“你以为你做了这些,我就会感激你?就会把事情统统交代?”吴尘堂堂七尺男儿,眼中含泪,哽咽着问道。
“说实话,我没这么想过,我做这些事,只是遵从我自己的内心,而不是为了讨好任何人,哪怕你吴尘早已是个死人,将那些秘密都带进棺材里,我一样会这么做。”楚云洒脱地说道。
楚云的这番话,若是从别人的嘴里讲出来,不过是一些场面话,没人会信以为真。
可吴尘听闻这些话,却如被五雷轰顶,备受震撼。
楚云的话是真是假,他听得出。
正因为他听得出,所以他才会如此震惊。
装模作样的伪善者,他这半辈子见得多了,可他从没想到过,当今乱世,竟还存在着如楚云这般德行高尚至此的人!
他原本坚定不移的决心,在此刻动摇起来,他的内心从未如此矛盾过。
楚云知道,吴尘需要抉择,无论对他自己而言,还是对楚云而言,都是一个重大的抉择。
所以楚云没有急躁,也没有催促,他只是静静的等,等待吴尘的最终决定。
就在这时,牢房外倩儿稚嫩的声音再度响起:“爹爹,倩儿想你了,娘亲比倩儿还要想你,你什么时候跟倩儿一起回家啊?”
“回家……回家……”吴尘口中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情绪终究是难以自制,在严刑拷打下不曾有半点屈服的硬汉,竟一时之间,声泪俱下!
吴尘泪眼注视着楚云,泣声问道:“我若将所知之事全部交代,你当真能放我回家么?”
楚云没有答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吴尘深吸一口气,停住哭泣,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毫不保留地娓娓道来。
原来,这吴尘原为前骠骑将军张济麾下部将,随张济征战多年,略有功勋。
可惜张济在攻打南阳郡的穰城时,不幸中箭身亡,麾下军队失了主帅,军心大乱,溃不成军,吴尘慌乱之中本欲整军再战,无奈独木难支,只得一路保护妻女,流亡到了许都。
这之后,吴尘本打算做一个平民百姓安心定居许都,极是日子清贫了些,可夫妻恩爱也是一种幸福。
然而吴尘没想到的是,前些日子张济之侄张绣托人乔装客商潜入许昌,并找到了他,还给他安排了刺探曹营军情的任务。
原来,张济死后,张绣接管并重整了张济的残部,却与杀害其叔张济的凶手刘表联合在一起,屯兵于宛城。
恰逢前些日子,董昭建议曹操南征袁术,曹操率大军出征,许都军力空虚,张绣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能趁曹操不在,攻袭许都劫回圣驾,便能实力大增。
第十九章 暗中观察的曹孟德
吴尘本不愿接下这等危险的差事,然而财帛动人心,他实在不忍心再让家中妻女过这等一贫如洗的日子,最后犹豫再三,还是卷入了这场风波。
“我知道的,我已经全部交代了。”吴尘紧张地看向楚云,心中还是不敢确定楚云是否会信守承诺。
就在楚云准备开口令狱卒打开牢门时,身后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楚云回头一望,看清来者的容貌,顿时大惊,连忙行礼。
“拜见主公!”楚云毫不犹豫地又冲另一人行了一礼,道:“见过中郎将大人。”
不错,来人便是当朝司空——曹操,还有一人站在其身侧,楚云曾远远仰望过其身影,正是曹操帐下资历最老的谋士之一——程昱!
曹操主动扶起楚云,满意地笑道:“楚云啊,你先是力劝我返回许都,无形中化解了一场极有可能爆发的祸乱,又撬开此人的嘴,收获了重要的军机情报,此两大功绩,我看也是时候提升你的官职了。”
说着,曹操冲身后的戎装卫士道:“将逆贼吴尘推出去,就地正法。”
“喏!”两位戎装卫士应了一声,一同向吴尘所在的牢房走去。
“且慢!”楚云大惊失色,忙拱手道:“主公,属下恳请主公放吴尘一条生路。”
曹操却是置若罔闻,笑容如故,又道:“你是想做文官,还是武将?委你都尉一职多少有些屈才,这样吧,我明日早朝,便上表奏请天子敕封你为豫州别驾,如何?”
楚云却坚持道:“属下斗胆恳请主公宽恕吴尘,臣不敢居功,更不求赏赐,只求兑现与吴尘的承诺,放他一条生路,让他与家人团聚。”
众人脸色顿时大变,就连始终神情怡然的程昱,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从没有人敢像楚云这样,当面违逆曹操的意思。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楚云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做,早在当日粮草不济险些被冤杀时,楚云就这般“胆大妄为”过一次了。
曹操也收起脸上的笑容,目光深邃地看着楚云,沉默了半响后,才眯着眼问道:“你当真不要封赏,也要救他?”
“无功不受禄,属下本就只是为主公略尽犬马之劳,哪里谈得上功绩……”楚云谦卑地说道。
“既然你坚持如此,此事就依你吧。”曹操话锋一转,继续道:“此人就交由你来处置,是杀是放,全凭你的意思。但我要提醒你,若是此人逃离许都,与朝廷作对,我必将你以同罪论处!”
“谢主公厚恩!”楚云俯身冲曹操深深一拜。
“不必啦,这儿就交给你了,我尚有国事,就不多留了。”说着,曹操便带着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程昱,在军士们的保护下离开了幽暗的大牢。
刚走出大牢门口没多久,曹操绷着的脸上突然露出笑容,冲程昱道:“仲德啊,这个年轻人,你怎么看?”
原来,自打楚云开始讯问吴尘,曹操与程昱就躲在狱中附近偷听,可以说是近乎目睹听闻了楚云成功撬开吴尘嘴巴的整个过程。
“此子无论才智、心性还有人品,具是了不得,堪称当世人杰!”程昱由衷地赞誉道。
“过誉了吧,这小子确实有本事,可他心中善念太重,做不到杀伐果断,尚需磨练啊。”曹操作为当世枭雄,看人自然也很深远。
“主公说得是,可这楚云毕竟是位少年人,如此惊才绝艳已是难得,若是少年老成,心肠狠辣,主公用起他来,反倒如同手执荆棘,容易被其刺所伤。”程昱见解独到地回答道。
“嗯,仲德所言有理,说起来,我倒是有些欣赏他这信守承诺的精神了。要知道在当今这番乱世,便是手足兄弟,多年知己好友间,也是一夕之间便可互相背叛,拔刀相向,这小子能对捅了自己一刀之人这般守信,更是难能可贵。”
显然,曹操心底里对楚云还是很满意的,否则换作别人当面顶撞自己,曹操怎会这般毫不计较。
“主公既已起了爱才之心,这少年人以后得以一展抱负,得遇明主,实乃他的幸运啊!”
成语这番话看似在夸楚云,实则是在拍曹操的马屁。
不过这种稍有技术含量的马屁,曹操听了还是非常受用。
曹操与程昱这君臣二人,最终有说有笑地渐渐远去。
大牢内——
“答应你的,我做到了。”楚云亲自拿钥匙替吴尘将牢房门锁打开,主动走入牢房道。
“一声‘谢谢’远远不够,我只能说,往后我吴尘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就是我的主子,谁要对你不利,就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吴尘劫后余生,身体与精神渐渐支撑到极致,神志有些不清醒,可他仍清楚地听到,楚云为了救自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升官机会。
“这些话以后再说,眼下你还是不要见倩儿了,我怕你这幅模样把小妮子吓到。我暂且安排你到营中养伤,至于倩儿,我待会儿遣几个信得过的人手送她回家,待你伤势好转一些,再回家与大嫂、倩儿她们一家团聚,可好?”
吴尘低头瞧了眼自己那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皮肤的身躯,感激道:“那就麻烦你了,待我养好伤,为你当牛做马,为奴为仆,绝无二话。”
“少来,我最不喜欢什么奴隶、仆人这种说法,你要是真感激我,以后就好好活着,别到处乱跑泄露军情,免得连累我被杀头。”楚云心情见好,开起玩笑道。
“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吴尘这一辈子,跟定你了,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吴尘倔强地道。
“你的年纪比我大了那么多,我可当不了你的‘再生父母’,好了好了,你这人,真是固执,我懒得跟你多费口舌争论,有什么话等你养好伤再说。”
说罢,楚云连哄带骗,费了一大顿口舌,总算哄得始终没能亲眼见到父亲的倩儿乖乖随董府门客回家,随后楚云亲自搀扶着吴尘入军营医治外伤。
此事看似皆大欢喜,只是有一人躲在暗处,目睹这一切后,却是又羞又怒,心中愤愤不平。
第二十章 搬离董府
满宠在暗处冷眼旁观着楚云,心中暗道:“小子,先让你得意一时,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我的手里!”
事后,楚云将吴尘安置在军营中休养,自己则独自返回董府。
当晚,董昭回府后,兴奋地拉着楚云连连道谢。
“贤弟,多亏了你,主公说我有举荐贤士之功,升我为少府丞!”董昭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喝着心爱的珍珠奶茶,一边与楚云分享着升迁喜事。
“恭喜兄长。”楚云抱拳道。
“说起来,我听说主公本打算升任你为豫州别驾,可你为了救那囚徒,放弃了升官的机会?”董昭由衷地替楚云感到惋惜。
“确是如此,不过嘛,大哥倒是不必替我难过。”楚云看出董昭为自己感到不值,连忙安抚道。
“贤弟之才,惊艳绝伦,怎能长久屈居这区区仓官一职?”董昭叹息道。
“兄长爱惜小弟,小弟深感欣慰,不过我的看法倒是与兄长略有不同。”
“贤弟可有见教?”董昭现在对楚云是推崇备至,佩服无比,一听楚云似乎有话外之音,连忙请教道。
“见教可不敢,兄长想听,小弟就随便说说,兄长听过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对他人提起。”
“贤弟放心,你我兄弟二人私下闲谈,愚兄绝不会透露出去半句。”
“以小弟愚见,眼下汉廷衰落,四海群雄鼓角争鸣,正是乱世。而这般乱世中,官职的高低,就显得不再重要了。”
“贤弟为何如此说?须知汉室虽式微,可这天下毕竟还姓刘啊,况且眼下天子就在这许都,就在主公的身边。”
“兄长说得也不无道理,可是,我听闻前些日子主公特地遣孔融远赴邺城,颁旨赐封袁绍为大将军,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主公本打算册封自己为大将军,因而一年前奏请天子拜袁绍为太尉,奈何袁绍不肯屈居主公之下,而眼下袁绍势大,主公暂且只得避其锋芒,上表天子改封袁绍为大将军,自任司空一职。”
“那敢问兄长,是司空的官职大,还是大将军的官职大?”
“自然是大将军。”
“这,便是重点了。”楚云压低声音继续道:“这也正是主公的高明之处,袁绍势力虽大,可胸怀眼界,远不比主公!”
“贤弟何出此言?”
“兄长请想,无论是大将军一职,还是司空一职,其实都是由天子册封加冕,且徒有其名。天子所册封的官职,实权究竟有多大,还是由首封诸侯各自的势力决定,朝廷并不会给予兵马钱粮或者属地,对么?”
“贤弟所言,振聋发聩!愚兄受教,愚兄受教啊!”董昭之智,在曹操众谋士中算得上是一流,楚云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已听懂其中利害。
大将军也好,司空也罢,都不过是由天子册封一个名头。
而天子眼下分明是受曹操所掌控,也就是等于,曹操想册封某人多大的官职,就可以如愿以偿。
那袁绍为区区虚名而不悦,拒不受封,眼下欣然拜领了大将军一职,可见此人贪慕虚名,不知务实。
而曹操,视虚名如无物,以区区缓兵之计,稳住了袁绍,为接下来的发展壮大赢得了足够的时间。
如此一来,曹操与袁绍二人可谓高下立判。
当然,从袁绍与曹操对传国玉玺那截然不同的态度,也同样足以看出二人之间的差距。
“兄长既然懂了,也就该明白,你我眼下虽仍为汉臣,可一时的官职高低,并不重要,在主公心目中的地位,才是重中之重,因为主公虽非天子,却无异于……”
楚云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但已足够令董昭明白这份道理。
“哎,贤弟深谋远虑,远非愚兄可比啊。”董昭激动的握着楚云的手,钦佩之余,倒是有些自惭形秽了。
“兄长无须妄自菲薄,一年前您力劝主公迁都许昌,计败杨奉、韩暹等白波军,足见兄长目光长远,智略超群。”楚云给足了董昭面子,赞誉道。
听楚云这般称赞自己,董昭甚是兴奋,二人互相吹捧起来。
一阵欢笑过后,楚云又道:“兄长,小弟又有一件事,要麻烦兄长相助了。”
“贤弟尽管提,只要愚兄做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现在董昭与楚云的关系,与典韦和董昭之间相差无几,亲密几乎如同结义兄弟。
“小弟想在许都购置一座豪宅安家,可无奈囊中羞涩,不知如今我自茶馆的生意所得的分成,已有多少?”
“贤弟可是在愚兄府上住得不舒服?若是下人或那俩个小丫头有所怠慢,你尽管告诉愚兄,我定对他们严惩不贷,何须贤弟你破费另购宅院?”董昭还以为是自家哪个不开眼的下人得罪了楚云,气得起身便要为楚云出头。
楚云连忙安抚住董昭,笑道:“兄长不要误会,我在董府宾至如归,住得一直很舒服,只是一来如此打扰兄长,长此以往终有不便之处,二来我救下的那叫吴尘的汉子,尚有家室,且居于危房之中,我心有不忍,便想有个自己的宅院,能够安顿他们。”
“贤弟宅心仁厚,以德报怨,那吴尘得遇贤弟,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啊!”董昭笑着感叹了一声,又道:“既然贤弟主意已定,愚兄支持你,明日愚兄便替你在有意出售的诸多豪宅中,为你挑一个最好的,至于钱财嘛,除去你茶馆所分得的利润外,无论差多少,愚兄都替你出!”
楚云见董昭对自己如此豪爽,丝毫不吝惜财物,深深一拜,道:“多谢兄长!”
董昭又拉着楚云的手,依依不舍地道:“贤弟啊,待你搬出我府上,愚兄怕是会寂寞无比啊!”
官场之上,董昭也并非没有朋友,可大多是利益相关,难以交心。似楚云这般互相真诚以待亲如兄弟的好友,董昭倒是只有楚云这一个。
“兄长放心,以后兄长若是想小弟了,只需遣人到我府上传个话,便是子夜时分,小弟也会马上来兄长府上相叙。”
董昭想到楚云即将离开董府,当晚便与楚云秉烛夜谈,最后二人聊得累了,竟纷纷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老爷,老爷!您快醒醒!司空大人召您前去相见!”第二天一大早,董府门客四处寻找董昭的踪影,总算在楚云的房间内找到了董昭。
第二十一章 三日之约
一听到“司空”二字,原本困倦的董昭不得不睁开惺忪睡眼,自己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见楚云仍倒在桌上沉睡不醒,董昭生怕吵醒楚云,便附在门客耳旁低声道:“把我兄弟扶到床上去,手脚轻点!”
这位门客受过楚云点拨,且知道董昭对楚云相来重视,连忙应下,悉心将楚云搬到床上。
董昭见楚云未被惊醒,这才整理衣冠,悄然离去。
一路赶到司空府内,董昭这才发觉,原本曹操召见的并非只有自己一人。
荀彧、荀攸、郭嘉、程昱……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董昭明白,今日召集这些顶级谋士,曹操必有要事商谈。
“公仁啊,你总算是来了。”曹操见董昭匆忙而来,调笑道。
“属下来迟,请主公恕罪。”董昭不敢怠慢,连忙告罪道。
“无妨。”曹操眼看着下人将厅门关闭,继续道:“请诸位前来,是有事相商,诸位不妨猜猜是何事。”
郭嘉潇洒一笑,道:“属下猜想,只怕是与前些日子,那位名叫吴尘的细作所招供的供词有关。”
荀彧、程昱、董昭三人赞同地点了点头,唯有荀攸竟合上眼,站在原地似是睡着了。
荀彧见状,心头一惊,正要抬手摇醒自家这个胆大妄为的傻侄子,却被曹操出言阻止。
“罢了,且让他睡吧。”曹操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并未动怒。
“奉孝猜得不错,此番正是为了此事召集诸位前来商议。”
曹操端坐着身子,又道:“吴尘的供词,诸位都已清楚。张绣接管了其叔张济的残部后,竟与刘表串通一气,企图趁许都防备空虚,袭击许都,这等行径与逆贼无异,诸位觉得,我们该不该兴兵伐之?”
“禀主公,属下觉得,应当伐之。”荀彧为了弥补自家傻侄子荀攸的过错,只得抢先回答道。
“为何?”曹操又问道。
“回主公,张绣现屯兵与宛城,而宛城在许都西面不远,以张绣目前的势力,眼下看似尚且威胁不到主公,可属下认为,主公与东面的吕布,南方的袁术,都早晚必有一战,到那时,张绣在宛城便成了主公的肘腋之患,所以,属下建议主公,应趁现在其在宛城立足未稳,羽翼未丰之际,尽早除之。”
曹操连连点头,将目光转移到了郭嘉、程昱以及董昭三人身上。
“文若先生言之有理,在下附议。”郭嘉点头道。
“在下也附议。”程昱道。
“在下附议。”董昭同样点头道。
并非郭嘉、程昱与董昭三人缺乏主见,而是荀彧已经将讨伐张绣的必要性陈述得滴水不露,难以再多做补充。
“好,既然诸位都赞同,我便下令整军备战,争取早日出兵,除此祸患,诸位且散了吧。”
闻言,众谋士纷纷行礼告退,唯有荀攸仍一脸睡态,站在原处巍然不动。
眼看着厅内只剩下曹操与荀攸二人,曹操这才不禁笑道:“公达啊,莫要装睡了,他们都走光了。”
荀攸原本昏沉的脸上突然露出笑意,连忙施了一礼,冲曹操道歉:“在下失礼了,请主公勿怪。”
曹操却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笑道:“无妨,不过你这装睡的本事倒是蛮高啊,连你家叔叔文若都被你骗过去了。”
“让主公见笑了。”荀攸有些害羞地笑道。
“好啦,你先是装睡,又不肯离去,自然是对此事另有看法,说来听听吧,难不成你觉得征讨张绣是错的?”曹操收起笑容,正色道。
“回禀主公,此番征讨张绣,势在必行,家叔说得句句在理,并无任何不妥。”
“那你这是……?”曹操被荀攸搞糊涂了。
“主公有没有想过,此番若率军征讨张绣,张绣会怎样应对?”荀攸笑容不变,问道。
“我看他会向刘表求助,因为他张绣只要不是个傻子,就应该清楚,他绝非我的对手!”曹操气吞山河,傲然说道。
“属下倒是觉得,主公只说对了一半。”荀攸毫不客气地说道。
“一半?”曹操眨了眨眼,却一点也不生气。
“不错,主公用兵如神,兵锋所指,战无不胜,张绣定然自知不是主公的对手。可属下觉得,他并不会求刘表援助于他,反而会归降主公。”
“这又是为何?”曹操不明所以,再度发问道。
这次,荀攸闭口不言,宛如方才装睡之时。
曹操又是“噗嗤”一笑,道:“好吧,且让我猜想三日,三日之后,我若是还想不出其中缘由来,你再讲与我听也不迟。”
“好,三日之后,属下再来拜见。”
“一言为定,你且去吧。”曹操摆了摆手道。
”属下告退。”荀攸笑着再度行了一礼,告辞道。
曹操看着荀攸的背影,笑道:“这个公达,明明聪明绝顶,平日里却偏偏要装傻,真是有意思。”
当日下午,董昭便托关系为楚云买下了一座规模极其豪华的宅院,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内部结构、装饰,都在彰显着它的奢华大气。
“如何?贤弟可还满意?”董昭带着楚云在宅院中彻底参观了一圈后,笑盈盈地问道。
“此前我一直以为,兄长的府邸也许是许昌成内,除了主公的司空府外最大的府邸,可没想到,此府邸竟比兄长的董府还要大上几分!小弟真不知该如何感激兄长才好。”楚云内中极为感动,不用想也知道董昭为了帮自己买下此宅邸,少不了又是一番大出血。
“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贤弟喜欢,愚兄也就跟着高兴了。”董昭见楚云颇为满意,心头一喜道。
“兄长大恩,小弟就不多言谢了,以后但凡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还望兄长万万不要客气。”
“那是自然,我们兄弟之间,谁都不要客气。”董昭拍了拍楚云的肩膀,又道:“对了贤弟,如此大的宅邸,总要有下人为你打理才是,你看是愚兄替你招募,还是直接从府上调几位来供你驱使?”
按说自家的下人是理应由楚云自己严格筛选才能任用,否则无论是楚云的人身安全,还是其他例如保密信息等方面,都存在极大的隐患。
但楚云还是开口道:“全凭兄长安排就好。”
楚云之所以将此事交由董昭处理,一来是他对董昭已经有足够的信任,二人交往将心比心,绝不会轻易背叛对方;二来是楚云如今虽攀上董昭这棵大树,但毕竟自己的身份还仅仅是一介仓官,若以自己的名义去招募下人,必然会被更多的人知晓自己买下了这般豪华的宅邸。
而现在的楚云还是希望尽可能低调,在羽翼未丰之际,不要太过引人注目。
比如董昭原本打算为楚云搬入新宅隆重庆祝一番,却被楚云劝阻,甚至为了尽量保持低调,楚云连宅邸内部的装饰布置都几乎未做调整。
董昭见楚云如此决定,显然是对自己足够信任,郑重其事地欣然道:“那就放心交给愚兄吧,愚兄保证严格挑选每一人,绝不会给兄弟你添麻烦。”
于是,楚云从此就要在自家的大宅定居。
送走了依依不舍的董昭后,楚云决定前往军营,将这一乔迁之喜告知典韦与已经将伤养得差不多的吴尘。
刚走进军营,楚云便撞见了正打算离开军营的吴尘。
“老吴,你这是要去哪?”楚云连忙叫住吴尘。
第二十二章 乔迁之喜
“恩公!”吴尘一见楚云,不顾周围茫茫多的曹营将士,单膝跪地道:“实不相瞒,我正好对恩公有话要说。”
“哦?这么巧,我此番正是来找你和典大哥的,有什么话,你先说吧。”
原本吴尘是坚持要称楚云为“主人”的,可楚云太过方案这种称呼,吴尘只得开口称他为“恩公”。
经过几天的交流,吴尘与楚云、典韦也算彼此略为熟知了,在知晓吴尘的遭遇后,同为行伍出身的典韦便不再计较当初吴尘刺伤楚云之事,反而对这个知恩图报有情有义的汉子,生出了几分同情。
当然,一切主要还是看在楚云的面子上。
“恩公,我昨日伤势已好了七八分,便耐不住回家看了看,我们一家得以团聚,全仰赖恩公大恩大德,我家娘子本想请您赏脸吃顿便饭,可是家中实在破落的不成样子……”
“大嫂的心意我明白,说起来我也有事要与你和大嫂商量,不妨我随你回家一趟,如何?”楚云见过李氏,知道以她的品性必然对自己感激不尽。
吴尘并不知道楚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只要恩公不嫌弃,我们一家随时欢迎你的大驾。”
于是,楚云与吴尘二人叫上典韦,三人结伴朝吴尘家行进。
路过那依旧萧条的街道,三人来到吴尘家门口,眼看着那破旧的房屋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崩塌成一堆破砖烂瓦,典韦不由得叹息道:“战乱不止,不知多少百姓如老吴一家一样,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吴尘将家门打开,招呼着妻子女儿出来拜见恩公,李氏一见楚云,便潸然泪下,痛哭着拉着自家女儿向楚云行大礼道谢。
楚云与典韦一同将李氏与倩儿扶起,楚云知道在李氏心中自己与神明救星无异,感慨之余,安抚道:“大嫂不必如此。”
随后,楚云才道出此行的目的:“老吴,嫂子,我前日已购置新宅,却缺乏心腹之人助我管理,不知吴尘你可愿意入我府中,做我的门客之首?”
吴尘闻言,堂堂七尺男儿竟也如妻子一般痛哭流涕,拜谢道:“承蒙恩公厚爱,我吴尘往后必誓死效忠,如有二心,天诛地灭!”
“既然如此,老吴,你帮着嫂子收拾收拾,府上大多东西都很齐备,你们只需将舍不得丢弃的物品携带上,就随我一同回府吧。以后你们一家都是我们楚府的人,就安心在楚府住下,这房子太过危险,已不能再住了。”
楚云说着,将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倩儿抱在怀里问道:“倩儿以后就住在楚叔叔家好不好,楚叔叔保证你以后顿顿都能吃饱!”
小姑娘哪里懂得太多道理,只是听到能吃饱,就懂事地欢呼着,用稚嫩可爱的声音道:“好!谢谢楚叔叔!”
吴尘与李氏对视一眼,两人发觉对方都是泪流满面,脸上却挂着不知多少年未曾绽放过的笑容。
吴尘夫妻二人没再言谢,承了楚云如此巨大的恩情,明事理的二人知道再多道谢一万句也不如以后找机会以行动来报答楚云的大恩。
李氏并没有带走任何旧物,只是如珍似宝地捧着一件做工精致、青色丝绸短袍,递向楚云道:“恩公大恩,我们夫妇二人无以为报,先前恩公仗义赠银,小女子分文未动,只是用来买下一匹绸缎,制成此袍,还请恩公收下。”
“这是嫂子为我做的?!”楚云欣喜地接过短袍,当即换在身上,发觉意外地合身。
楚云本想道谢,可又不想李氏尴尬,便称赞道:“我已不知多久未曾添置新衣,嫂子心灵手巧,此袍甚是合身!”
李氏松了口气,被楚云夸得倒是显露出少女般的娇羞,道:“先前与恩公只有一面之缘,我生怕短袍制成后不够合身,所幸并未搞错尺寸。”
典韦在一旁默默观察着,发觉吴尘一家果然都是良善之辈,好感大生,跟着称赞道:“弟妹的手艺只怕比起那些知名的裁缝也不遑多让。”
李氏知道典韦是楚云的好兄弟,武艺超群而且深受司空曹操喜爱,连忙谦虚道:“典将军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是小时,与那早逝的家母学过几手上不得台面的手艺罢了。”
“弟妹别太自谦,也莫要说什么‘典将军’,你夫君既已做了我兄弟的门客,你们一家便都是自己人,无需见外,如你夫君一样称我一声‘大哥’就好。”
按说吴尘与李氏的地位只是楚云的属下,并无资格与典韦平等来往,可一来典韦本就与吴尘一样,是极少数不重视阶级的异类,二来是这吴尘一家的品性实在是对典韦的脾气,所以典韦也就没什么架子,真心对待吴尘一家。
这时,倩儿凑近楚云的耳朵,小声道:“楚叔叔,倩儿的肚子都咕咕叫了,你不是说要请倩儿吃好东西嘛!你不会是骗倩儿吧?”
“哈哈哈哈哈——”小姑娘虽然有意压低声音,可众人彼此离得太近,还是将她的话听得一清二楚,所谓童言无忌,众人听了顿时笑成一团,气氛和睦温馨。
“叔叔怎么会骗倩儿呢,走吧,咱们有什么话到了府上再说,可不能饿坏了这丫头。”楚云宠爱地抚摸着倩儿的小脑袋,率先引路道。
回到新买下的豪宅,楚云便吩咐自董府拨调而来的五位大厨,今晚多做几道拿手好菜。
当晚,楚云、典韦以及吴尘一家可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来庆贺楚云乔迁之喜,二来庆祝吴尘大难不死,一家团聚。
后来,众人心情太过激动,尤其是楚云不胜酒力,竟一个个醉倒在桌前,还好先前董昭已替楚云招募了十几位下人,下人们见主子与客人们倒在酒桌上,便悉心将他们搬到不同房间休息。
次日,楚云虽是宿醉状态,仍坚持起床,见典韦与吴尘一家仍未醒来,便吩咐下人们好生照顾,之后独自照常前往灵湖准备练剑。
自从拜入夏侯恩门下后,楚云每日上午的斩箭术练习便是雷打不动,想到师兄贵为曹氏集团的大公子却日复一日坚持辅助自己练剑,楚云虽身体不适,却还是决定坚持前去。
“师父、师兄,对不起,我来晚了。”楚云捧着尚有些昏沉的额头,有些含糊不清地说着。
“无妨,今日我们不练斩箭术了。”此前一直寡言少语的曹昂开口道。
第二十三章 名为贼寇,实为斥候
“不练斩箭术?”楚云先是一惊,而后满怀期待地问道:“难道是我的斩箭术略有小成,师父终于肯教上乘剑术了?”
夏侯恩并未说话,唯有曹昂摇头道:“当然不是。”
楚云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来,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曹昂白了一眼楚云,道:“昨日探马来报,阳翟附近有一股山贼劫掠当地百姓,父亲命我率军踏平这伙贼匪的山寨,我向父亲申请带你同去,父亲准了。”
楚云闻言整个人顿时精神起来,隔夜的醉意都跟着清醒了几分。
“今日就走?”
“马上就走。”
“阳翟被朝廷收复已久,且距许都不远,治安向来还算不错,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伙山贼呢?”楚云有些纳闷道。
“父亲也是一样怀疑其中另有蹊跷,所以才命我亲自率军剿匪。”曹昂心中也有些疑惑,冲着楚云又问道:“你小子向来鬼点子多,你怎么看这件事,说来听听吧。”
“眼下已知情报太少,师弟我也不敢断言,敢问师兄那贼匪数量大概有多少?师兄又打算带多少人马前去?”
“那伙贼匪大概五、六百人,父亲命我带上我麾下所有将士,共三千精骑前去。”
楚云又吓了一跳,惊异道:“贼众不过五、六百人,以师兄的本事,莫说三千精骑,就是带三百精骑,也足以轻松踏平他们的山寨了。”
“所以说,我猜不透父亲的用意,我知你素来善于揣摩他的心思,速速道来。”曹昂别有深意地看着楚云道。
楚云打了个哆嗦,知道自己不能装傻充愣,只得叹了口气道:“若是旁人问起,师弟自然不愿回答,也不敢回答,可师兄你发问了,师弟只得直说了。”
“阳翟,近一年来太平无事,从无匪患,近日却突然横空冒出一伙贼匪,我料这伙人并非什么山贼,而是某路诸侯麾下负责刺探军情的斥候,他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才伪装成山贼,打家劫舍。”
“那依你看,他们是哪路诸侯麾下?”曹昂脸上带笑,心中似是已有答案。
“师兄又何必明知故问呢,主公整军备战,目的不正是为了征讨那屯兵宛城的张绣么?阳翟位于宛城以东,许昌以西,这伙人必是张绣派来侦查我许都大军动向的斥候部队。”
“这一点,其实我也想到了,只不过是试试你小子的智略而已。”曹昂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我真正搞不明白的是,即便这小股敌人是张绣麾下斥候,可数量却是实打实的只有五、六百人,这点人马,又何须我亲自率三千精骑剿杀?太过大材小用了吧。”
“师兄,我倒是觉得,这正是主公的高明之处。”
“此话怎讲?”曹昂顿时来了兴致。
“主公近期必将向宛城动兵,以主公之雄才大略,击败张绣易如反掌,此战在主公看来,已是必胜。而必胜之战,主公必然会带上师兄,令师兄在此战中建立功勋威望,为师兄接任大业做铺垫,师兄你说对么?”
曹昂欣然一笑,半开玩笑道:“你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确实是这个道理。”
“然而,眼下师兄身无寸功,贸然令师兄参与此等大战,还要统领三千精骑,军中难免有个别将士会有非议,就算将士们碍于师兄的身份不敢多言,可私下总会有人不服,这样说,师兄想必已经明白了吧?”
曹昂嬉闹般地拍了下楚云的脑袋,笑骂道:“你小子仗着自己有几分才智,还真把你师兄当傻子了!”
“师弟岂敢!”楚云委屈道。
“父亲是希望我此番借剿匪之名,先立战功,如此一来,来日随军征战,便可名正言顺,堵住悠悠众口了。”
“正是如此,主公命师兄率三千精骑出战,想必是担心若真有个万一,三千精骑也可护着师兄突出重围,不会有任何闪失。如此滴水不露的为师兄考虑,足见主公对师兄的宠爱之深啊!”
“可父亲终究还是不信任我的能力,搞得好像我会打败仗一样。”曹昂明白父亲对自己的关爱,心中却多少还是有些不痛快。
“智者用兵,未虑胜而先虑败,师兄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出半点差池。”楚云冲曹昂安危道。
“也有道理,算了,父亲注意已定,我们多说无益,还是尽早动身吧。”
说着,楚云与曹昂一同向夏侯恩施了一礼告辞。
“你们师兄弟二人记得,此行切莫贪功冒进,尤其是子脩!为师只希望你们平安归来。”性情向来淡漠的夏侯恩,竟破天荒的冲二人叮嘱道。
“弟子记下了。”楚云、曹昂齐声应道。
随后,曹昂带着楚云前往大营,钦点麾下三千精骑,与副将朱灵、路招二人一同整军出征。
“哟!路将军!真巧啊!”楚云离着老远就瞧见路招在刻意避着自己,便心生戏弄之意。
“是啊,楚老弟,好巧……”自从当日被典韦吓退后,路招便格外留意楚云,无论是楚云与曹昂同门习剑,还是与董昭亲如兄弟,路招都已知晓。
正因如此,路招现在对楚云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楚云找上门来,与他秋后算账。
当然以楚云的度量,并不会真的与路招计较先前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只是见路招这副老鼠见了猫的样子,实在忍不住逗弄他一番找些乐子。
将士们接连上马,楚云却在曹昂为其准备的骏马前迟迟未动。
“师兄,我不擅骑术,可否与路招将军共乘一骑,以免掉队。”楚云冲曹昂炸了眨眼,偷笑道。
曹昂与楚云相处已久,知道这小子又要搞什么鬼名堂,也不多问,只是淡然道:“好吧。”
听闻大公子应允,人已在马背上的路招,只觉得心脏顿时“咯噔”一下差点跳了出来,抬眼一瞧,只见楚云正人畜无害地笑眯眯看着自己,竟背脊一凉打了个寒颤。
“路将军可否助我上马?”楚云坏笑着伸出手,示意路招拉自己一把。
第二十四章 路招的乌鸦嘴
路招心中万般不愿,也只得强颜欢笑着伸手将楚云扶至身后。
全军行进了半个时辰,曹昂便率先勒马停止前进,策马来到楚云身旁。
“师弟,正所谓‘兵贵神速’,辎重部队的行军速度太慢,我看不如这样,我分你五百骑,由你押运粮草辎重,而我率其余精骑急行军,随身携带两日口粮,如此一来,半日我便可抵达阳翟,而你只需两日内将粮草运到即可。”
曹昂此言一出,路招先是吓了一大跳,要知道曹昂作为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官,任何战略计划都可以自行决断,可他却偏偏来征求楚云的建议,可见楚云在此次出征表面是一名仓官,实际地位却已等同于军师。
“想不到公子与楚云的关系如此亲密,我得赶快想办法化解先前与楚云的矛盾才行,否则早晚死无葬身之地!”路招暗自瑟瑟发抖道。
楚云自然想不到,自己一时贪玩竟真的把路招吓了个半死。
“师兄的意思,是想趁张绣安置在许都的细作尚未通风报信前,抢先赶至阳翟,对敌军攻其不备?”
“正是这个意思。”曹昂点头道。
“师兄言之有理,只是阳翟屯粮太少,押运粮草辎重一事不得有失,我恐一人难当此重任,还请师兄准许路招将军助我。”楚云故作谦虚道。
“就这么定了,驾!”曹昂一口答应,而后与朱灵一起,率领两千五百名精骑急速奔赴阳翟。
曹昂不知楚云与路招有何过节,但在他看来剿灭那区区几百斥候不过是轻而易举,也就任由楚云胡闹了。
路招此刻整个人楞在原地,脑中写满了问号。
“开什么玩笑?我堂堂副将,居然要陪一介仓官押运粮草,这我岂不是成了楚云的保姆?公子居然都不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就任由这个楚云为所欲为?他们俩的关系有这么好?!”路招心中苦闷无比,却只敢自己在心里抱怨。
眼看着曹昂率众军逐渐远去,路招的心已是凉了半截。
“路将军,别愣着了,辎重部队就由你来看护,你且下马与他们会合,我随先锋骑兵们为你们辎重部队开路。”楚云一本正经地说道。
路招又是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问道:“可是楚老弟,你不是不善骑术吗?你独自骑乘战马,伤到就不好了,还是由本将军开路,老弟你看守辎重吧。”
楚云轻蔑一笑,道:“这都看了半个时辰了,骑马这么简单的事儿,猪都学得会了,更何况是人。师兄将押运粮草之事全权交托与我,你难道要抗命不成?”
楚云抬出曹昂,路招只得乖乖下马,看着楚云骑着自己心爱的战马缓缓前行,心中甚是苦楚。
“楚云,你强迫本将军做这押运粮草的差事也就罢了,居然还强占了我的马!”路招委屈地跺了跺脚,知道抱怨已是无用,只得黯然徒步前往部队中央,老实地带领辎重部队步行前进。
为了与辎重部队的行军速度保持一致,以楚云为首的骑兵们只得放慢速度,直至第二日正午,才勉强行进了近一半的路程。
楚云来到路招身前,正准备下令全军扎营,生火做饭。
“路将军啊,若照此速度下去,两日之内我们未必能赶得到阳翟,我看下午不如加快行进速度,只是你和辎重部队们要辛苦一下了。”楚云看似友好地拍了拍路招的肩膀道。
路招吓得马上反驳道:“楚老弟不必如此吧,整整一日过去,说不定公子已成功剿灭乱贼,正率军原路返回来找我们呢。”
“路将军怎能如此乐观?万一师兄与敌人正在酣战,却断了粮草,你我该当何罪?”
“这……好吧,毕竟我们距离阳翟尚有一段距离,不必防备敌袭,就算急行军耗费体力,也无妨。”见楚云坚持,路招只得认命道。
“报——”忽然,前方哨骑策马疾驰,赶至楚云身前,报告道:“大人,前方大约有千余敌军,正朝我军逼近!”
“不可能!阳翟附近贼众一共不过五、六百人,哪里冒出如此多的人马,公子的先行部队又岂会察觉不到?”路招瞪了哨骑一眼,并不相信。
楚云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路招,冲那哨骑问道:“你瞧清楚了?敌军着实有上千人马?可有骑兵?”
“瞧清楚,卑职大致估算了一下,贼众确有近千人,虽无骑兵可进军速度极快,显然是冲着我军来的!”哨骑一脸严肃地报告道。
“路招这个乌鸦嘴!”楚云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路招见那哨骑不像是说谎,定了定神,眼中似有所觉悟,看向楚云,道:“楚老弟,辎重要紧,不如你拨我三百骑,我率领他们将敌军引走,你保护辎重速速赶往阳翟,只要到了阳翟,你们就安全了。”
见路招关键时刻肯以身犯险,楚云倒是对他有些另眼相看。
楚云摇头道:“不可,这上千人既在这个时候直冲我们而来,显然是早有预谋,目的必然是我军粮草辎重,绝不会中你的诱敌之计,若他们不理会你,追杀我等辎重部队,我们兵力本就处于下风,再贸然分兵,岂不是自取灭亡?”
路招听着,觉得楚云说的有理,又道:“那不妨干脆由我率领全部骑兵与贼军决战,我军足足五百精骑,纵然敌人有千余人,也未必会败。”
“确实未必会败,但如此一来,就算我军胜了,损失有多大你想过没有,如果击退了这一支敌军,还有第二支、第三支敌军,到时我们如何应敌?”楚云摇摇头,再度否决了路招了想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路招的提案连续被否,加上这些日子心中本就憋着怒气,一时失控便发泄着质问道。
楚云倒是并不生气,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敌人所图,不过是这些许辎重罢了,既然他们想要,那么,给他们就是了。”
路招闻言又是一愣,心想这楚云不会是疯了吧,丢弃辎重,以骑兵们的机动性,确实可以避免交战,可这样一来,在前线情况不明的曹昂本部们,不就快断粮了?!
第二十五章 以身犯险,诱敌深入
楚云继续解释道:“当然不是真的放弃粮草辎重,我们只是以粮草辎重为饵,迷惑敌人,待敌军搬运粮草辎重时,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老弟的想法好是好,但敌军人多势众,就算这样做,也难以击溃敌军,一旦对方缓过神来,还是胜负难料。”路招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至少比自己想出的法子要好些。
“当然不仅仅是这样,时间紧迫,路招将军,我且问你一句,你信得过我么?”
“老弟本就是大公子指定负责押运粮草的人,这种时候我们更要同舟共济,本将军当然信得过你。”
虽说先前被捉弄了一番,可识大体的路招还是如此说道。
“好!”楚云俊俏的面容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凝重之色,点头继续道:“先将所有粮草辎重放下,留五十骑在此附近埋伏,由我亲自统御他们。待敌军搬运粮草辎重时,我会率五十骑袭击他们。”
“只有五十骑,太危险了!”路招连连摇头道。
“不,我的任务只是佯攻,与对方接触后,我便诈败率军向北撤离,我会控制撤退的速度让敌军不至于放弃追击,而路招将军你挑选两位经验老到的将军,一位率领五十骑,待敌军追杀我后,伏击掉队的敌军,另一位将军与路将军你分别统领二百骑埋伏与北方密林左右,敌军追至,先不要急于动手,待其深入密林,再左右夹攻,断其中军,使其首尾不能相顾,待你们破坏其阵势,我再调头反击,同时夺回辎重的五十骑也应当一路追赶而来,如此四路齐攻,敌军阵脚必乱,我们便可趁机一举歼敌!”
路招瞠目结舌地看着楚云,他实在是想不到,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竟能在如此紧张的时间内,思考出这等高深的战术。
“路将军还不动身,可是觉得我的计划有问题?”楚云见路招还楞在原处,不禁问道。
路招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挂着笑容道:“末将这就准备!”
时间紧迫,路招匆忙按照楚云的战术,将骑兵们分配起来。
“老弟,你以身犯险,诱敌深入,多余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此番你我二人若是能平安返回许都,我必登门向你请罪!”生死关头,路招敞开心扉道。
“将军言重了,以往些许小事,不值一提,你还是速速领军去北部林中埋伏吧!”楚云摆手道。
“老弟保重!”路招神色凛然,抱拳向楚云道了声别,便率领四百骑兵,悄然向北方行进。
而楚云麾下五十骑,则是与另外一位都尉率领的五十骑,分别藏匿在被伪装丢弃的粮草辎重两侧不远处。
不足半炷香的时间,一阵整齐的脚步声自西方传来,楚云透过草木偷偷望去,只见浩浩荡荡的轻装军队正各持不同兵器,阵型井然有序地朝着辎重的方向快速逼近。
敌军人数众多,确实足有近千人,所持武器虽有异,但身上的轻型盔甲却近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见这伙人绝不是什么贼匪,而是经过训练军备严整的正规军队。
敌军为首将领见辎重被丢在地上,谨慎的扫视了一眼四周,见四下无人,便派部分人马搬运辎重,其余大多将士开始在四周警戒,并没有轻易露出破绽。
不过这般反应也在楚云的意料之中,只有真正的贼人才会一见到辎重就麻痹大意,既然是有将领统率的正规军队,自然不会见钱眼开,乱了方寸。
楚云只得按照原计划,冲身后的五十位精骑使了个眼色,而后骑着路招临行前为他亲自挑选的良驹,率先拔剑向正在搬运收拾辎重的敌军发起冲锋。
喧嚣的马蹄声令敌军吃了一惊,可那些负责搬运的士兵仓促之间还未来得及放下辎重拔出武器备战,精骑们的马蹄与锐利的长矛便已经抵到他们的脸上。
“有敌人!应战!”敌将见状,从容不惊地呐喊了一声,便组织着原本负责巡逻警戒的士兵们汇合,向楚云与五十精骑发起包围。
“撤!”楚云亲手拔剑斩杀了一名手无寸铁的敌人后,故意冲身后的精骑们下令道。
这还是楚云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
可楚云知道,现在真是关键时刻,他唯有坚定的执行计划才行。
步兵的移动速度远不比骑兵,贼军尚未来得及对精骑们进行合围,楚云等人便率先在对方防守薄弱的位置冲杀出一条血路,五十精骑毫发未损便成功按照计划向北方逃窜。
楚云故意放慢速度,驱使着战马慢行,身后精骑们也跟在其后,一起放慢行进速度。
敌将见这些骑兵们的速度并不快,便冲属下鼓舞道:“兄弟们!他们的马并不快,我们加快脚步追上他们,若能抢下这匹马,定是大功一件!”
话音一落,敌将便率先朝着楚云等人的方向追赶而去,敌军见主将如此,便也红了眼紧随其后一路向北追杀。
那敌军将领并非泛泛之辈,由于先前见过楚云发号施令,猜到楚云的身份可能是这些精骑们的指挥者,便一边前进,一边自身后取出长弓,冲着楚云的方向射出一箭。
尽管此人是边走边射,可准头却不一般,楚云敏锐地捕捉到身后有一阵熟悉的声音,提剑转身定睛一看,果然是一支箭矢冲自己飞来。
“大人小心!”一旁的几位骑兵见状,惊呼着提醒道。
在这命悬一线之际,楚云不慌不忙,右臂一动,手中长剑划出一道新月般的弧线,那支眼看着便要取走楚云性命的箭矢,竟是应声落地。
“大人好剑法!”本就对楚云心生好感的众精骑们在目睹这一幕后,更加钦佩地说道。
楚云后怕地看了眼手中的长剑,心中暗道:“之前我还一直觉得师父师兄逼我练的斩箭术没什么用,现在看来,若非我此前日复一日地苦修斩箭术,此刻只怕已命丧于此。”
第二十六章 两军会合
敌将不曾想看似文质彬彬连盔甲都未穿戴的楚云,竟有这等身手,可眼看着就要追上楚云等人,心心念念着精骑们胯下战马的他,也没再多想,继续追击。
楚云按照原计划诈败后,一路缓缓退至密林,敌军紧随其后,双方的距离被拉得越来越近。
“弟兄们,加把劲!他们的马看来已经疲惫不堪了!”敌将见状,心头一喜,再度冲身旁的将士们鼓舞道。
深入密林后,只听左右纷纷响起战马的嘶鸣与蹄声,敌将心头一惊,暗叫不好。
“杀!”
“杀——”
路招与另一位都尉各领二百精骑,自左右两侧杀出,直取敌人中军。
敌军中了埋伏,慌乱之中来不及准备应敌,其中军数百人马便被精骑们的铁蹄冲得七零八落,路招奋勇当先,并未随将士们一同冲入敌军中军,而是率先策马逼近敌军先头部队,长枪一挥,直逼那还未来得及发号施令稳定军心的敌将,将其心脏连同其盔甲一枪洞穿!
主将一死,敌军军心更乱,楚云见状心中暗自叫好,下令道:“调转马头!随我反击!驾!”
敌军先头部队本就因追击导致阵型散乱,主将又突然暴毙,见身后的同伴们被袭击,佯装逃窜的楚云等人又突然反戈一击,当即乱作一团,有的提起长枪准备抵御楚云等五十精骑的冲锋,有的则回头援助友军,更有甚者干脆吓得丢盔弃甲,趁乱落荒而逃。
同样敌军后方部队见状,本打算援助已经溃败的侧翼,却突闻身后同样响起一阵整齐的马蹄之声,回头一看,自家因腿脚慢而掉队的兵士,竟被数十精骑逐一追杀,且那数十精骑步步紧逼,眼看着便要冲到他们的身前。
五百精骑们自四面夹击,各自用骑矛冲杀过后,敌军已然伤亡了近三分之一,余下的不少敌军开始慌忙逃窜,精骑们拔出战刀,短兵相接,如狼群扑食绵羊般,将仍打算负隅顽抗的敌军又斩杀了不少。
很快,地面已是血流成河,无数残肢断臂与奄奄一息的将死敌军堆积如山,这等场面令初临战阵的楚云感到阵阵作呕。
可楚云知道,自己必须面对这一切,因为以后只怕还有更加残酷的画面在等待着他,他必须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贼众已溃不成军,排除个别交战之初就逃命的怂包外,大多还活着的敌军都选择了弃械投降。
“楚大人!刚刚清点了一下,战死的敌军有四百多,逃掉的有二百多,另外那三百多人,有得是投降的,有的是跑得慢被兄弟们抓回来的,总之是俘虏了三百二十八人。”
路招满怀敬意地向楚云做着汇报道,他直至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眼前这位少年人的领导下,打出了如此完美的一仗!
“粮草辎重怎么样了?”楚云最关心的还是粮草辎重是否安在。
“都取回来了,整整一千石粮草分毫未少!”路招笑道。
“如此便好,你我二人,幸不辱命啊。”楚云松了口气,欣喜道。
“大人年纪虽轻,却深谙兵法,此战令我等大开眼界,受益匪浅啊!”雨过天晴,路招忍不住拍起楚云的马屁道。
楚云却鼓作谦虚,低调道:“这不过是我随军多年,自主公身上学到的一点皮毛罢了,主公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
“大人说得是,说得好!”路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摆出一副“我很懂”的神情,连连点头称是。
“路将军也不用一口一个大人,你我既然要言归于好,就别这么见外了。”楚云不咸不淡地说道。
路招一听,欣然点头道:“那我就斗胆称你一声‘楚老弟’了,不过此役我们虽胜了,但还有件事需要老弟你定夺。”
“何事?”
“我军此战伤了四十多个弟兄,所幸无人战死,可平白多了三百多名俘虏,若是留着他们,弟兄们既要看管辎重又要看管他们,分身乏术,老弟你看,是放了他们,还是干脆……?”
路招眼中凶芒一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路将军怎么看?”楚云不紧不慢地问道。
“以我之见,还是干脆杀了他们一了百了,毕竟我们的任务是平安护送辎重抵达阳翟,带着他们上路完全是累赘。”路招把心一横,冷声道。
楚云毕竟年少,心肠还不够狠辣,皱着眉头道:“还未请示我师兄的意思,我们怎能擅自发落,还会带着他们一起上路,等抵达了阳翟,再请我师兄定夺。”
“可如此一来,我们的行军速度会更慢,不可能在一日之内抵达阳翟。”
“简单,放开那些俘虏,不给他们分发盔甲和兵器,由他们负责看护粮草辎重,而我们只需要看好他们,别让这些俘虏从我们眼皮底下溜掉就好了。”楚云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一眼路招,轻松道。
路招一拍脑袋,喜道:“对啊!老弟这一招太妙了!”
“对了,让随军医官照顾好受伤的兄弟们,我们休息片刻,待你安排好后再上路。”
“遵命!”路招严肃地抱拳行了一礼,便将楚云的命令吩咐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楚云等人再度踏上路途,向阳翟迈进。
当晚,经过哨骑传讯,楚云部队与曹昂大军与阳翟东面的平原上安全会合。
原来,张绣先前安排在阳翟伪装作贼匪的斥候部队,大多已向西撤去,唯有极少数混入当地百姓之中,继续侦查当地军情,却被曹昂一个个揪了出来。
曹昂审讯这些被俘斥候后,得知原来这是贾诩的诱兵之计,贾诩早已根据探马提供的情报,得知曹昂部队的动向。阳翟的斥候不过是引诱曹昂主力奔袭而来的诱饵,其真正目的是令外派遣人马截断落在曹昂后方的辎重补给部队,待曹昂断粮后,若曹昂撤军,他们则自宛城发兵顺势攻取阳翟,劫掠当地百姓;若曹昂断粮后仍不肯撤军,军心必乱,到时他们再攻杀曹昂部队,便可轻易获胜。
曹昂得知贾诩的计划后,知道自己已经中计,连忙调头打算火速驰援楚云,却未曾想到,楚云竟凭借五百精骑,巧用兵法赢得了胜利。
“这贾文和的计策真是歹毒,此人若不能为主公所用,真该趁早除之!”路招听闻曹昂讲述经过后,心怀畏惧地感慨道。
曹昂却难得欣喜若狂地拍着楚云的肩膀,笑道:“贾诩的毒计再厉害,可他千算万算,终究还是算不到,他派来袭击我师弟的上千兵马,竟被我师弟以五百骑杀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
楚云不敢居功,忙道:“师兄过誉了,此战全仰仗将士们浴血奋战,才有此胜,我有一事相求,请师兄答应。”
“此战你是最大功臣,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师兄能办到的一定尽力。”曹昂心情大好,痛快地说道。
“请兄长吩咐下去,待班师回许昌后,将士们甚至俘虏们,一定要众口一词,此战是兄长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率将士们,于前往阳翟的途中大破贼军,万万不可道出实情!”
第二十七章 大家都舒服了
曹昂闻言,眉头紧锁,并未急着发声,思索了一阵后,这才长叹一声,怅然道:“师弟有心了,就依你所言吧。”
曹昂同意了楚云提议,也就是将楚云立下的功劳,全部转移到了曹昂的身上。
并不是楚云不想建功,也绝不是曹昂贪心想要抢占本该属于楚云的功劳。
而是他们都明白,曹操将此次出征的指挥权交给曹昂,目的便是为了给曹昂建立功勋的机会,方便在未来的大战中,能够名正言顺的对曹昂委以重任,进而巩固曹昂作为曹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地位。
如果将真相报告上去,曹操虽不得不赏赐楚云,但无异于将曹操原本的计划彻底破坏。
这样一来,楚云也许能凭借战功获封个一官半职,其实非但没能提高自己在曹氏集团中的实际地位,反而会因为搅乱曹操计划,成为其眼中钉。
所以楚云唯有将功劳让给曹昂,曹操才会逞心如意,到时曹昂再私下将事情的真相报告给曹操,那么曹操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感激楚云的做法,如此一来,楚云在曹操心目中的地位,才会再度攀升。
这个道理,不但楚云和曹昂明白,就连一旁的朱灵、路招二将,也在楚云的提议后,渐渐反应过来。
“路兄,这楚大人年纪轻轻,怎地如此了得?不但善于用兵,而且善处人事,我此前怎么不知道大公子有这么厉害的师弟啊!”朱灵并不了解楚云,只得悄悄向路招打听道。
路招与朱灵关系向来不错,闻言只得冲朱灵苦笑道:“待回许昌,我再与你细说此人,总之是一言难尽,但你要注意,以后对楚老弟要格外尊重,万万不可招惹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朱灵一听,连连点头,心想:这个道理你路招不说,我自己看也看得出来。
在曹昂的叮嘱下,全军上下包括俘虏们一口咬定,此番出征,是曹昂公子率众将士攻克敌军,也许有个别异样的声音,可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又有谁敢相信?
阳翟之危已解,曹昂便率众班师,五日后,众人便抵达许昌。
曹昂、路招与朱灵三人“如实”将军情上报给曹操,曹操听闻后大喜,当即奏请天子,册封曹昂为虎贲侍郎,朱灵、路招二将各赏金五十两。
至于楚云,曹操既未升其官职,也未赏其金银,只是随口称赞了几句,便一笔带过。
可即便如此,楚云当场仍没有露出半点不满之色,反倒感恩戴德的拜谢曹操的赞誉。
当夜,曹昂将事实真相告知曹操后,曹操只是不露声色的点了点头,叮嘱曹昂以后不要再提及此事。
而楚云则在自家府中,举办宴席庆祝自己平安归来。
董昭、吴尘一家、典韦甚至路招都前来赴宴,尤其是董昭、典韦与吴尘一家三口对楚云惦念已久,当初楚云走得匆忙,来不及送别,如今楚云安然无恙地回来,他们自然是一个个心花怒放。
众人在宴上喝得酩酊大醉,可先前吃过教训的楚云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贪杯多饮,所幸众人并未多加劝酒,只是自顾自地喝了个尽兴而归。
尤其是路招,与楚云借此机会将事情说开,更有董昭从中调和,众人关系极为融洽,可谓前嫌尽释。
次日,尚在睡梦中的楚云,被自家下人强行唤醒。
“公子,公子您快醒醒!司空大人有请!”
下人们本来是习惯称呼自家主人为“老爷”的,可楚云听了这个称呼后连连摇头,纠正道:“我年方十六,就被你们唤作‘老爷’,岂不别扭?”
在楚云的强烈要求下,众小厮们一致改口,称楚云为“公子”。
原本还有些许倦意的楚云,听到“司空”二字,立即睡意全无,“蹭”地一下猛然起身,手脚麻利地穿好衣物,随司空府的传令小厮前去面见曹操。
“来啦。”曹操端坐在司空府的大厅中央,冲身前的座位上伸手一指,又道:“坐吧。”
“属下不敢!”楚云连忙婉拒道。
“无妨,让你坐你就坐。”曹操不耐烦地摆手道。
“谢过主公。”楚云只得战战兢兢地坐了下去。
“昂儿的事,委屈你啦。”曹操语气柔和了几分。
“属下不委屈,如此安排,师兄舒服了,主公也就舒服了,而主公与公子都舒服了,属下日子才会舒服。”楚云拱手道。
“哈哈哈哈!”曹操大笑几声后,又道:“不过,我此次对你未加封赏,你嘴上不说,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吧?”
楚云却摇了摇头,笑道:“主公早就赏赐过在下了,在下此次出征为师兄略效犬马之劳,不过是回报主公的恩赐而已。”
“哦?我几时对你有过赏赐?”曹操来了兴致,追问道。
楚云悠然一笑,娓娓道来:“主公早已知晓属下拜夏侯剑神为师,与大公子有了同门之谊,属下与师兄的身份地位何其悬殊,本不可同日而语。主公却未加阻拦,反而默许了属下与师兄来往,这岂不正是主公对属下天大的恩赐么?”
“哈哈哈哈哈哈……”曹操这次连连大笑,半响后才十分满意地看着楚云道:“楚云啊楚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属下谢主公赏识。”楚云又施了一礼。
“不必,此番召你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主公请讲,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我想你应该也猜到,我不日将亲率大军,挥师西进,征讨张绣。”
“属下知道。”
“那依你看,张绣会如何应对?”曹操看似漫不经心地再度问道。
“依属下愚见,张绣自知绝非主公敌手,很可能会选择归降主公。”楚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连你也这么说……”曹操似乎并不吃惊,又道:“不瞒你说,前些日子,公达也是这般推测,他说我大军若西进,张绣必降,你既然也持此观点,不妨说说为何?”
第二十八章 三尺青锋是宝剑
“众所周知,张绣凭借一己之力,必然无法抵御主公的征讨,那么摆在他眼前的就只有两条路。”
“没错,张绣要么向眼下所依附的刘表寻求援助,要么就只能归降于我。”曹操点头道。
“那么依在下愚见,张绣弃刘景升而投主公,原因有三。”楚云悠哉地伸出三个指头。
“其一,刘景升虽治民有方,却素无大志,徒求自保。张绣对刘表不过是个替他看门护院的存在,随时可以弃之不顾,因为宛城就算失了,刘表在荆州依然可以固守自保。所以,张绣明白自己对刘表而言并不是太过重要,所以即便他向刘表求援,刘表也未必会鼎力助他与主公抗衡。”
“其二,张绣麾下多为其叔张济旧部,当初张济正是死于刘景升之手,而张绣之所以暂时栖身刘景升的庇护下,不过是情势所迫的权宜之计,他若长此以往甘心做刘表的鹰犬,就算他自己愿意,他手下那些曾与张济出生入死的旧将们,也绝不会同意。”
“其三,张绣帐下有一谋士贾诩,此人智略超群目光长远,且极具识人之明,以上这两点,纵使张绣看不出来,可这贾文和的心中一定清楚。况且刘表不过是个坐以待毙的庸主,而主公您却是志在天下的雄主,既然张绣难以自成气候,那么庸主与雄主之间,该选择哪一位,这贾诩岂会不察?”
“言之有理!听君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啊!”曹操恍然大悟后,有道:“不过这大军还是要出击的,不吓一吓张绣的一小子,他还以为我不跟他动真格的!”
“主公说的是。”楚云低头道。
“好啦,听说你搬入新宅,我还没得来及感谢你,本打算遣几个下人任你使唤,想一想就算了吧。”曹操笑吟吟地说道。
曹操的言外之意是,本打算派人去楚云的府上监视楚云,但念在楚云立下这些功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属下谢过主公。”楚云连忙道谢。
“不必客气了,先退下吧。”曹操心满意足地摆了摆手。
然而,楚云却并未就此离去,而是行了一礼,道:“主公,属下有个请求,还望主公能答应。”
“你且说来听听。”曹操心情不错,淡然道。
“主公此次征讨张秀,可否带上属下,属下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楚云正色道。
曹操疑惑问道:“这倒是小事,可你不是说张绣必定归降于我,这仗既然打不起来,你又何必随军吃这份苦呢?”
楚云心想还不是怕你色心一起误了大事,可嘴上却说道:“这只是属下的推测,属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若是张绣昏庸,那贾文和劝不动他,或者刘表突然开了窍,局势又将未可知也。”
“好吧,我到时带上你就是了。”曹操并未多想,点头应允了下来。
“谢主公!属下告退!”见曹操同意,楚云这才放心离去。
眼看着楚云离开,曹操这才冲门口小厮吩咐道:“去把荀攸给我叫来,上次的三日之约我虽然输了,但这次的七日之约,他必败无疑!”
门外候命的传令小厮应了一声便乖乖奉命而去。
很快,荀攸便感到了司空府与曹操相见。
“公达啊,先前我们定下三日的赌约,让我猜出你断言张绣会归降于我的原因,我输了。可这次我们定下的七日之约,输的人只怕就是你了。”曹操嘴角扬起得意之笑说道。
荀攸行了一礼,道:“还请主公示下。”
于是乎,曹操将方才从楚云哪儿学来的三则原因,原封不动地对荀攸转述了一遍。
荀攸听罢,佩服道:“主公深谋远虑,属下佩服!属下只想到了前两则,却漏算了那贾诩,诚如主公所言,此人老谋深算,极善审时度势,有此人在,必会力劝张绣归降主公!此次七日之约,属下甘拜下风。”
算无遗策的荀攸会漏算贾诩这等重要角色么?自然不会。
荀攸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先前的三日之约,他多少折了自家主公的面子,此番主公已想通,他作为臣子自然要拍一番曹操的马屁,通过贬低自己来抬高曹操。
曹操显然极为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此事就此揭过。
“好了,不提这些了,你我二人各有胜负,此次就算做平手好了,闲来无事,你且陪我对弈几局,解解闷。”
“属下遵命。”
说着,二人便各执黑白子,下起了围棋。
今日可谓晴空万里,灵湖的湖面波澜不惊,夏侯恩、曹昂与楚云三人一同欣赏着湖中美景,可谓心朗气清。
“你们师兄弟二人平安回来就好。”夏侯恩听闻楚云二人讲述此次出征的过程后,并未多做点评,只是淡然地说了这一句。
楚云却感激道:“若非师父悉心教导,师兄坚持不懈地赔我练习斩箭术,只怕贼人那一发冷箭已要了我的性命。”
说着,楚云依次向夏侯恩与曹昂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
夏侯恩微微一笑,道:“剑道一途,飘渺莫测。你斩箭术能有今日的造诣,主要还是归功于你平日里的勤修苦练。”
说着,夏侯恩转过身,缓缓将原本放置在地面上的黑色长匣打开,只见匣中装着的,竟是一把乌黑色的剑鞘。
剑鞘之中,一把尚不知模样的剑正静静躺在其中,夏侯恩一手握剑鞘,一手握剑柄,只听“噌”的一声清响,伴随着一道耀眼的青芒,一柄剑身长三尺呈青色的宝剑,便已陡然出鞘。
“你们师兄弟二人即将再次随军出征,你师兄习剑已久且身份特殊,我并不担心。可楚云你剑术修为尚浅,上次你走得匆忙,为师没来得及见你,今日便将此剑赠予你,望它能助你自保。”夏侯恩说着,大方地将剑与剑鞘一同递向楚云。
“师父,这不是你的爱剑‘青锋’吗?!我求了你两年你都不肯把这宝剑送给我,现在却传给了师弟,未免也太偏心了吧?!”楚云接过宝剑与剑鞘,还未来得及言谢,曹昂就先醋意大发地幽幽道。
第二十九章 夏侯恩的过去
“司空赐你的泠雪剑,已不比青锋剑要差,更何况那倚天剑早晚是要传给你的,你还要与你师弟争?”夏侯恩不咸不淡地说道。
曹昂耸耸肩,道:“开个玩笑嘛,师弟,这青锋剑可是师父过去最喜欢的宝剑,还不快谢谢师父?”
楚云这才回过神,冲夏侯恩感激道:“弟子多谢师父赐剑!”
其实上次随曹昂出征,楚云就发现使用为普通士兵配备的铁剑,挥砍后无法对身着盔甲的敌人造成致命伤害,而且易出现缺口,甚至有剑刃折断的风险。
可见对于一位剑客而言,拥有一把好剑是非常重要的。
见夏侯恩忍痛割爱,楚云心中很是温暖,这位看似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师父,平日里总摆出一副漠视一切的样子,可现在看来,倒是个外冷内热之人。
“下次出征,活着回来就好,可别让这青锋剑,落到了敌人手里。”夏侯恩摆摆手,看似心如止水,也不知究竟有没有不舍。
楚云也没再客气,将手中的青锋剑尝试着轻轻一挥,仿佛身前的空气都在瞬间为之斩乱,只觉得这青锋剑比先前使用过的任何一把剑都要顺手,可见此剑确有不凡之处。
“好了,今日不早了,都散了吧,明日照旧来练剑。”夏侯恩说完,便干脆利落地丢下楚云与曹昂,自顾自地转身离去。
看着夏侯恩渐渐远去的白色身影,楚云轻轻将青锋剑收入剑鞘,心中充满了好奇,不禁冲曹昂问道:“师兄,师父的剑术,究竟有多厉害?”
曹昂憧憬地眺望着夏侯恩的背影,笑道:“当世唯一公认的剑神,懂了吗?”
“听起来是很厉害,可是太难理解了。”如此抽象的回答,楚云觉得曹昂说了也等于没说。
曹昂无奈地看了眼楚云,问道:“知道吕布吕奉先么?”
“知道,董卓昔日旧将,此人人品虽劣,可武艺怕是冠绝天下。”
“他的武艺是不是冠绝天下,我不知道,但吕奉先若是与师父比剑,不出十招必定落败。”曹昂不假思索地说道。
楚云却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倍感不可思议地问道:“吕布在师父收下,连十招都坚持不了?!”
“废话,不单是吕布,无论是什么人,若较量剑术,都不可能在师父手下撑过十招。”曹昂理所当然地说道。
楚云先是大吃一惊,可转念一想,典韦早就说过若论剑术,在夏侯恩面前他甘拜下风,如此说来,吕布在剑术上不敌夏侯恩也就不足为奇了。
只不过那老罗在小说里将夏侯恩黑得太惨,楚云先前一直未能从那个设定中完全跳出来。
“可是,师兄,有些问题我憋在心中很久,你若是不方便回答,可以不作答。”楚云犹豫片刻后,说道。
“我大致也猜到你要问什么了,问吧。”曹昂脸色不大自然地说道。
“师父居然有如此大的本事,为何主公只令他做师兄的剑术老师呢?岂不是太大材小用?”楚云总觉得这背后似乎另有隐情,故而先前一直没有询问。
曹昂长叹一声后,失意道:“按理说,这些事既是秘密,是师父的私事,也算是我们曹氏的家事,我本不该对外人提及。”
“不过你我相识的日子虽短,可在我心中,你已非外人,既然你今日问了,我也就索性讲与你听,也免得你再胡思乱想。”
“其实只有我曹氏与夏侯氏知道,父亲本有一长女,比我年长一岁,也就是我的姐姐,名叫曹婧。”
“婧姐人美心善,从小到大都很照顾我,而师父虽姓夏侯,却并非夏侯家的血脉,而是夏侯家自幼收养的孤儿。”
“师父与婧姐青梅竹马,互生情愫,而父亲也没有介意师父的出身,反而支持他们二人的交往。”
“因为师父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奇才,所以当父亲起兵时,年纪尚轻的师父就开始随父亲四处征战了,我们都明白,师父是为了替父亲建功,以便有朝一日,有足够的资格迎娶婧姐。”
“可是谁也未曾想到,三年前,大父惨死于陶谦之手,父亲为报此仇,率军东征徐州,却不曾想,那陈宫撺掇张邈背叛了父亲,迎吕布入兖州,而婧姐当时被留在濮阳,不幸丧生在那场叛乱之中……”
讲到此处,曹昂的眼中已满是悲怆。
“师父得知此事后,悲痛欲绝,他一直很自责,觉得如果他没有随父亲出征徐州,而是守在婧姐身边的话,她就不会遭此不测。”
“而父亲也对此深感遗憾,只有我知道,父亲每念及婧姐,都会暗自垂泪。”
“之后,父亲对师父满怀歉意,也就不再命师父随军征战,而是让师父留在许都静养其心,闲暇时指点一下我修习剑术,因为婧姐打小便格外疼我,所以师父也像兄长一样对我爱护有加,我明白婧姐走后,我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楚云听得入神,没想到夏侯恩年纪轻轻竟已经历着世间的沧海桑田,甚至差点做了曹操的女婿。
“原来如此……想不到师父竟有这等伤心往事……哎……”楚云黯然说着,心中不免有些心疼起夏侯恩。
痛失至爱,本就是这世间最痛苦的事之一,对一个年轻人来说,更是如此。
不过听了这些,楚云倒是终于明白,为何曹昂对夏侯恩如此敬重,而曹操也如此放心地将长子交到夏侯恩的手里。
原来他们差点就成了一家人。
“这些事你听过就罢了,可莫要对旁人提起,更不要在师父面前提起。”曹昂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而后冲楚云提醒道。
楚云凝重地点了点头,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师兄放心,我不会辜负师兄对我的信任的。”
这些陈年旧事本就是曹氏秘闻,曹昂能如此细致的告知楚云,可见对其有足够的信任。
“好了,你的好奇心既然满足了,我们也就该各自回府了。”说着,曹昂收起哀伤的神情,亲自替楚云将青锋剑的剑鞘别挂在其腰间,道:“好生善待这青锋剑,它可是当年婧姐送给师父的定情信物。”
第三十章 叔侄切磋
楚云心头一惊,低头看着腰间的青锋剑,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曹昂笑着拍了拍楚云的后背,道:“别想太多,这只能说明师父很看重你。”
楚云知道,夏侯恩之所以将这把具有特殊意义且珍藏已久的宝剑赠予自己,既是感谢自己先前为曹昂立下战功,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对曹昂多加照顾,又是指望借此机会,治愈自己的心伤,以免睹物思人。
可即便失去了青锋剑,夏侯恩又如何能忘得了那个让他魂牵梦萦了近二十年的佳人?
楚云与曹昂分别后,便离开灵湖,前往军营寻找典韦。
今日的典韦并无护卫任务,本在校场指点儿子典满修习武艺的他,见楚云来寻自己,很是欣喜。
“云叔!我可是好久没见你了!你之前答应我爹来看我,怎么能如此言而无信呢!”典满一见到楚云,顿时喜出望外地冲其玩笑般地质问道。
典韦虽是个五大三粗的北方汉子,可其子典满脸上轮廓虽与父亲有几分相似,容貌倒算得上是眉清目秀,堪称一位美少年。
只不过,常年习武的他,倒没有寻常白面书生的那股弱不禁风,反倒是四肢健壮,体质比年纪相仿的楚云要好得多。
“惭愧惭愧!你云叔我最近事务繁多,没抽出时间来,真是不好意思!”楚云与典满亲如叔侄,听典满这班抱怨,连忙道歉。
典满眼珠一转,狡黠道:“云叔既然不遵守诺言,是不是该罚?”
“又有什么鬼主意想算计你云叔了?”知子莫若父,典韦见儿子一脸坏笑,就知道这小子准没在想好事。
“哪有?只不过父亲你说过云叔最近专心练剑了好一阵,而且还是是从夏侯剑神,所以满儿想借此机会,领教一下,看看云叔究竟从夏侯剑神哪儿学了多少精妙剑术。”典满一本正经地说道。
典韦用了敲了一下典满的脑袋,嗔道:“不许胡闹!”
典满委屈地捂着差点鼓出一个大包的脑袋,正要开口,楚云却先含笑道:“也好,你我叔侄就趁此机会切磋一下,你父亲在旁,刚好可以对我们指点一二。”
“爹,你看云叔都同意了,这……?”典满看了眼典韦,试探着询问道。
典韦拗不过儿子,看了眼楚云后,瞪着典满警告道:“好吧,那你就和你云叔随便切磋几招,不过我可警告你,要是敢伤了你云叔一根头发,你就等着屁股开花吧!”
典满闻言大喜,两手各执一支木戟,向前迈出两步摆好架势,冲楚云笑道:“云叔,请赐教!”
楚云低下身子,左手轻触着腰间那乌黑的剑鞘,点头道:“来吧!云叔让你先出手!”
典韦见状,打算为二人交手腾出空间,却又不敢退开太远,以防出现突发状况来不及制止。
“那我就不客气了,云叔看招!”
“来吧!”
典满右手向前一探,木戟的尖头便直取楚云胸口,楚云将腰间那乌黑剑鞘横着迎上,两者便击打在一起。
先前在战场上,楚云只顾着冲杀,借助战马的速度一剑便足以取敌性命。可正式与他人在马下一对一交手,这还是头一回。
接下典满第一招,楚云才意识到原来通过先前的斩箭术练习,自己的眼与手已非常协调,对手的攻击他不但看得清,而且出手也跟得上。方才典满的木戟与过去被他击落的无数支箭矢一样,只需要在恰当的实际出手将之截下即可。
典满见一击不成,便右手以戟拖住楚云的剑鞘,左手中的木戟以其弯刃劈向楚云肩头。
楚云左手紧握着剑鞘与典满较力,本欲抽回剑鞘接下迎面劈来的另一支木戟,奈何典满的力量分配的十分巧妙,若是贸然抽鞘,先前那支木戟必会顺势刺中楚云的胸口。
“罄”的一声,璀璨夺目的青芒一闪而过,青锋剑应声出鞘!
楚云左手以剑鞘抵着一戟,右手提着青锋剑朝着另一戟骤然一扫,“砰”的一声,那木制单手戟竟应声断成两截。
典满呆滞地看着残留在手的半截木戟,还未来得及再做反应,楚云已乘胜追击,将青锋剑抵在典满的脖颈旁。
典满颓然丢下双戟,无奈叹息道:“哎,我输了。”
楚云胜而不骄,将青锋剑收回鞘中,冲典满安抚道:“满儿无需气馁,云叔虽胜了,却也不过是仰仗兵器之利罢了。”
典韦在一旁拍着手,笑盈盈地走到二人身旁,冲楚云问道:“兄弟,我若没看错,你方才用的,是青锋剑吧?”
“大哥眼利,小弟佩服,正是青锋剑不错。”
典韦朗声笑道:“哈哈,夏侯那小子居然肯把这宝贝疙瘩送你,看来他对你还是非常满意的嘛!”
说着,典韦又摸着典满的头鼓励道:“满儿,输的不冤,这青锋剑堪称当世名剑,过去一直是你夏侯叔叔的宝贝!”
典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败因,气得跺脚道:“都怪爹你不肯为我打造一对你所用的铁戟,否则我哪会败得这么快!”
典韦轻笑摇头道:“傻孩子,就算是爹的那双铁戟,也难以抵挡青锋剑之利啊!”
楚云却突然若有所思地冲典韦道:“对了典大哥,你那一双八十斤重的铁戟,可是只有一对?”
“是只有一对,我每次战场杀敌就靠它们。怎么?难不成你也想要一对我那铁戟?你若是想要,我倒是可以请许都内手艺精湛的老铁匠打造一对,不过哥哥建议兄弟你还是专心练剑吧,那双铁戟不要说是你,就算是满儿现在,也挥舞不动的。”典韦特地瞧了眼楚云的细胳膊细腿道。
楚云摇头道:“并不是我要用,而是你要用。”
“我?这一对已经够用,为何还要第二对?”典韦摸着脑袋,一头雾水地问道。
“大哥只管听我的,去请那老铁匠为哥哥再打造一对铁戟便是,至于用途嘛……眼下天机不可泄露,我倒是希望哥哥永远用不上它们。”楚云叹了口气,仰望着蔚蓝天空别有深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