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 61 章
熙早一张脸气的煞白, 让那女子这样一哭闹, 倒好像自己是欺男霸女的恶霸一般, 谢临炎这句话更是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双手紧握,强压着怒火, 见房中再无旁人, 咬牙对谢临炎说:
“我到底哪里对你不好了, 你宁可跑出来伺候人, 也不呆在我的身边?”
谢临炎身子沉, 被她攥着手腕,挣扎了几下才站起身来,使劲甩开了她的手,扭过头,紧咬着唇不说话。
看他沉默,熙早扳过他的肩膀,盯着他问:
“我今天只想问问你,为什么每次遇到事情,你最先舍弃总是我?我在你心中到底算什么?”
谢临炎半天没说话, 就在熙早失望的松手放开他的时候,他忽然抬起低垂着的纤长的眼睫,正视着熙早, 认真的问熙早:
“我在你心中又算什么?”
熙早心中熊熊燃烧的火如遇寒冰, 盯着谢林炎清冷的目光, 不禁恨意难平, 她冷笑道:
“你这样对我,凭的是什么,不过是我对你的心,凡事宠着你,顺着你,你说你算什么?”
“不过是宠着我罢了,因为什么?因为我长的象华庭吗?”
经过了这么久,终于又听到有人叫华庭这个名字,熙早无法抑制内心的悸动,毫无预警的心痛让她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华庭的身影,想起他有时候带着点邪魅的笑容,想起自己最喜欢他穿着西装时的样子,整个人显得更加的挺拔修长,虽然他平时更喜欢穿休闲装…..
熙早从来没想到过谢临炎会问这个问题,在她的心里一直就把他当做是华庭,所以从第一次相见,她就把他放在心尖上,害怕再次失去他,可是越是紧张,越是抓不牢,兜兜转转的这么久,直到今天他问她,她才意识到他们从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虽然眼前的人长着同样深邃俊秀的眉目,可是炎却不象华庭一样有着利落的短发,他的头发墨黑且长,给他梳头的时候,摸在手里如缎子一样。自己对华庭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有依赖的感觉,可是炎却会让自己无时无刻想要护着他,捧在手心里宠着他。
看着熙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眼神却好像飘到了遥远的地方,还是和她苏醒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一样,谢临炎的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落寞和伤痛。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熙早说:
“太女还是走吧,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他决绝的话打断了熙早的沉思,怒火再次上扬。
“看来你是铁了心的要离开我了?你居然跪在地上伺候人,你简直是自甘下贱!”
想起刚才他屈膝在别人床前替人捶腿的情形,熙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啪的一巴掌打在谢临炎的脸上,谢临炎也不躲闪,定定的看着她说:
“是,我自甘下贱,你可以放过我吗?”
熙早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直笑的眼角沁出了泪水。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想走,找那么的借口干什么?以前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起过华庭?
她咬着牙对谢临炎说:
“谢临炎,你一次一次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我是好欺负的是不是?我以前由着你胡来,不过是因为那时我心里有你,现在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今天还告诉你了,既然你跟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哪儿也别想去,我给你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明天早晨我要在雍王府见到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她刚带人离开,林南就冲进了房里,府中的主夫却没有跟进来。
林南见谢临炎的面如死灰,用手扶住床柱,才勉强站住,赶紧跑过去扶着他在床上坐下,见他脸上还留着五个清晰的指印,红痕肿起,不觉心疼的厉害,拿了旁边的手巾蘸了冷水给他敷脸,被他挡开了。
谢临炎整个人都没有生气的靠着床柱上,林南叫了他好几声他也没有动一下。她静静的陪着他坐了一会儿,见他站起身往外走,就跟在了他的身后,问他要干什么,他才转身对她说:
“我要走了,多谢林姑娘当初相助,不想今日却连累了姑娘。”
“公子打算去哪里?”
谢临炎此时心中根本就一片空白,熙早最后的话让他茫然无措,他恨自己如今的软弱,他一向以为自己心志坚定,做了决定就绝不回头,可是现在,他该怎么办?他现在心中所想竟然全都是熙早最后的那句“现在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
他好像根本没听到林南的话,自嘲的笑了起来,既然决定走了,自己还想是她的什么人。
他自顾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林南忽然在他身后叫他:
“李大哥,你想离开京城吗?我可以带你走。”
谢临炎停住了脚步,回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林南:“林姑娘只是一个商人吗?”
林南对他的话并无意外,她从腰间取出一个宫中的腰牌出示给给谢临炎:
“谢大哥说的没错,我接你到这里,的确是宫里的意思,我想大哥当初离开雍王府,定然也是想的很明白的,太女因为你至今未与正君圆房,她是皇上的独女,为了凤景的血脉传承,皇上如何能容你继续留在她的身边,我也不想瞒着大哥,现在凤景朝野上下皆视你为祸国之人,可是这几天和大哥相处,我明明白白看到你的苦,大哥心思纯良,这是非纷扰的皇宫根本不适合你。我是真心的喜欢大哥的,和我回江南好吗?我家中只有爹爹和我两个人,你且放心,我喜欢的人爹爹也会喜欢,还有你腹中的孩子,我一定会视他如亲生骨肉,我们一家人一起过日子好不好?”
谢临炎摇了摇头,苦笑着说:
“多谢姑娘的美意,只是我此生再不会嫁人,只想一个人将孩子抚养长大。”
他说着要走,林南又拦在了他的面前:
“既然大哥心中另有牵挂,我也不强求于你,若是大哥不嫌弃,我愿把大哥当作自己的亲大哥一样看待,一定帮大哥完成心愿,离开京城。如今虽然府外都是太女的人,不过府中有密道,今晚我就带你从密道出去,然后从运河乘船离开京城,我有宫里的腰牌,到了运河关卡自有人接应,出了京城大哥原意到哪里,林南绝不阻拦。”
谢临炎感到心中一阵巨痛,今晚一走,只怕熙早永远不会再原谅自己,日后天涯海角,相见无期,孩子可能再也见不到自己亲生的娘亲。只是不走,怎么留?
他脸色白的吓人,身体晃悠了两下,林南赶紧扶住他,一接触他才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轻轻的把他拥在了怀里。多少天了,一看到他孤独隐忍的身影,就想把他抱在怀里,如今他真的在自己怀里,即使只是一下她也心满意足了。那么一瞬间深深的疲累和软弱让谢临炎靠在林南的怀里没有动。
晚上天刚一黑,林南带着谢临炎来到府中的佛堂之中,林南转动墙上的机关,佛像之下出现了一条幽暗的密道,显然长期未曾开启过,密道内空气潮湿污浊,让人喘不过气了。
谢临炎白天的时候就一直不舒服,发着低热,一直勉强支撑着,到了这密道之中,刚走到一半,就觉得头晕恶心,出了一身的冷汗。林南见他的情形不对,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揽住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架着他往外走。
两个人走了有半个时辰才出了密道,林南见谢临炎的额头上都是冷汗,扔了火把,正掏出手帕给他擦汗,暗处忽啦一下围上了一群侍卫,为首俏生生的站着的一个人,冷冷的看着他们。虽然天黑,谢临炎还是一下子认出了熙早。
谢临炎本能的躲开了林南给他擦汗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熙早没有看谢临炎一眼,直接走到林南面前,凌厉的盯着她,语气阴沉的说:
“楚南,你好大的胆子,勾结楚玉,演的一出好戏。”
楚南唇角往上一勾,也不慌乱,只看着谢临炎说:
“我开始接近谢大哥的目的,我已经告诉了他,但是我对谢大哥的确是真心的,今日我对天发誓,只要他原意,我楚南今生今世只娶他一个人,一辈子真心对他。”
熙早听了楚南的一席动人表白见谢临炎居然并不反驳,眼睛低垂,也不看着自己,脸竟然是侧向楚南的,心中象塞了一团麻,她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会面对这样的一幕,她的话象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的:
“你休想,别说他已经是我的人了,即使他是小猫、小狗,甚至是一个物件,既然跟了我,我就算扔了不要,也轮不到你插手。今天的事,你和楚玉一个也跑不了,有话你还是到大理寺去说吧。”
说完熙早冲着身后的侍卫一挥手道:“来啊,把她给我抓起来。”
旁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就要抓楚南,谢临炎却挡在了她的面前,他脸色苍白,人虚弱的好像随时会倒下。侍卫们心中也明白他的身份,一时愣住了,没敢接着往上闯,谢临炎静静的看着熙早问:
“我是钦犯吗?如若不是,她带我离开,何罪之有?”
“你住口!谢临炎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要就休怪我无情。你不是喜欢伺候人吗?临走的时候,还带着洗衣杵,我成全你,从今往后,你就到宫里的浣衣局去洗衣服。”
说着,也不用旁边的侍卫动手,她拿过绳子将他的手绑在了一起。谢临炎整个人象石塑一样,一动不动,熙早抓住他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心里一惊,谁知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谢临炎说:
“我跟你走,只是此事都是我一人所为,你不要牵连无辜。”
熙早心中刚有的一点柔情,被他这句话又击了个粉碎,她丢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冷淡说:
“我想有句话你最好记住了,现在你在我心里什么也不是,不要再和我谈条件,因为你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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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 第 62 章
楚南已经被侍卫们带走了, 可是没有熙早的命令却没有人敢上来动谢临炎。熙早说完狠话后, 转过身去, 其实她有些期待身后的人会叫住她, 想听他再叫一声她的名字,哪怕表现出一点点悔意, 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侍卫们都盯着她, 只等着她一声令下就出发, 熙早站了一会儿, 才说了句:
“出发。”
一旁的侍卫给她拉过马来, 她正准备翻身上马,玉锁跑了过来,低声问她:
“主子,前面府门有预备好的轿子,我给公子叫过来吧,他的身子怕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让他走着回去。”熙早丢下这句话就催动马匹徐徐的向前走去。一直等在她身后待命的侍卫赶紧走过来,把谢临炎拴在马后。
玉锁见熙早面色阴沉也不敢再劝她,只好叮嘱拉着谢临炎的侍卫慢些走,自己跟在谢临炎的身后盯着, 心里暗叹:
“这两个人怎么都这么个脾气,谢公子也是,就不能服个软, 这要是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才好, 这么折腾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走了也就一炷香的功夫, 谢临炎的脚步越来越凌乱, 拉着他的马虽然走的很慢,他的胳膊还是被抻的直直的,他之前在走出密道时已经是在勉强支撑,现在整个人已经没有力气,完全是在被拽着走,好几次都险些摔倒在地上。
玉锁紧走了几步,见他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粘在脸上,明明是已经支撑不住了,熙早走的也不快,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却紧咬的唇,就是不开口。玉锁直叹自己命苦,打马追上了熙早,见她脸色阴沉的象暴雨来临前乌云滚滚的天空,只好硬着头皮低声叫她:
“主子,我看公子坚持不住了,他就算有错该罚,可是肚里的孩子经不起,主子就别和他置这口气了……”
熙早冷冷的说:
“他坚持不住自己不说,用你多事?”话虽这么说,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心里更恨。她心中又痛又气,一打马绝尘而去,这边玉锁赶忙叫身后的侍卫停了下来,打发人去喊轿子来。
等玉锁她们回到皇宫,熙早已经坐在了书房里。
玉锁给谢临炎解了绳子,见他手腕上有的地方都磨破了,心里也跟着难受,把他带到了熙早的书房,临到门口前,怕他和熙早两个人继续杠着,又劝他:
“公子见了主子千万别再扭着脾气了,就服个软,主子不过是置着一口气,公子哄哄她也就没事了,现在这样公子不好受,主子也难过,就是我们做下人的看着也难受。”
看谢临炎走了进去,玉锁在门外等着,直念阿弥陀佛,只盼着这次两个人说开了,别再有事了。
熙早换了一身月白色家常便服坐在书桌后面,头发松松的挽了个发髻,没有带任何配饰,整个人显得素净淡雅。刚才一路策马狂奔回到皇宫,似乎把她心中的烦乱的情绪都发泄了出去,心里渐渐恢复了清明,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谢临炎,穿着肥大的粗布衣衫,布鞋和衣袍下摆都是灰尘,她的心被狠狠拧了一下,不由的想站起身来走过去,却见谢临炎跪在了书案前淡淡的说:
“参见太女。”
她一下子又给定在了椅子上,刚刚平复的怒气呼的又涨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她就想起了前世的那些的男人,女朋友生气的时候,哪个不会哄哄女朋友的?可是谢临炎,从认识他到现在就没见他哄过自己一回。
他根本就不爱自己,根本就不爱!
她越想越气,放在书桌上的手渐渐攥成了拳头。
见她不说话,谢临炎也没有起身,就一直跪着,两个人谁都不说话。最后还是熙早打破了沉默:
“你说吧,到底要怎样你才满意?”
谢临炎抬起头来看着熙早,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如古井深潭般看不到底:
“我想要什么,太女最应该清楚,又何必明知故问。”
熙早望天长叹,狠狠的咬了自己舌头一下:
“想走是不可能的,你也说过孩子是我的,你怀着我的孩子想到哪儿去?难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了吗?”
“臣不配。”
“是不配还是不想?”
“太女万金之身,身系凤景社稷安危,罪臣残破之身,虽不能再为朝廷效力,也绝不愿效妖孽之人祸乱朝纲,还请太女以社稷百姓为重,早衍子嗣,以安民心。”
他把话一气说完,语速极快,好像把稍一迟疑就会反悔一样,说完后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熙早,目光中是视死如归般的决绝。
熙早觉得现在自己连生气也不会了,再也掩饰不住眼中的伤痛,不相信这话是他说出来的:
“你!你敢再说一遍。”
正在这时,有人通传,楚玉在外面求见。熙早咳嗽了一声,强压下哽在喉间的疼痛,让人把他叫了进来。心里估计他肯定又是听到了风声,看看他又想玩什么花样。
不一会楚玉端着一碗冰糖银耳汤低头走了进来,进来后好像没有看到谢临炎,恭恭敬敬的跪在熙早案前说:
“臣夫给太女请安。”
熙早语气有些不耐的说:
“起来吧,这么晚了请的什么安?”
楚玉站起身来,走到熙早身边,将手中端着的汤放到了熙早面前,满脸含着笑说:
“臣夫今日亲自下厨,给太女做了汤,请太女尝尝,可还对口味。”
熙早拿起汤匙尝了一口,甜软香糯,果然是下了功夫的。她不由的撇了一眼跪在下边的谢临炎,只见他依然一动不动的跪着,低着头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故意点头夸了一句:
“嗯……做的不错。”
楚玉受宠若惊的看着熙早把一碗汤都喝了,他的一张鹅蛋脸泛起了淡淡的红晕,显得越发粉嫩,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含羞说:
“太女如果喜欢,臣夫以后天天煮给太女喝。”
熙早甜甜的一笑,一只玉手搭在楚玉的胳膊上,款款的站起身来说:
“别再煮了,小心累着,我累了,我们回寝宫歇了吧。”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高了声音,走过谢临炎身边时连一眼也没再看他。
出了书房,熙早对在门外候着的小顺子说:
“把谢临炎带到浣衣局去,以后就让他在那里做事。”
玉锁一直等在门外,看熙早和楚玉一起走出来,心里就是一凉,听了熙早的吩咐,正准备和小顺子一起进书房,就听熙早冷冷的说:
“玉锁不准再去浣衣局。”
玉锁心里暗中叫苦,心道刚才叮嘱那位的话恐怕是白说了。
那边熙早和楚玉刚走远,小顺子带着谢临炎走了出来。
玉锁见谢临炎的脸色灰败,目光涣散,也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安慰他说:
“公子千万照顾好自己,等主子过了气头,我再劝主子把公子接回来。”
谢临炎听了她的话,摇了摇头,忽然微仰起头无声的笑了一下。门口朦胧的光线下,他的两颊几缕发梢有些凌乱的散落着,眼中似乎含泪,这场景明明那么辛酸,可是不知道怎么的玉锁那一瞬间脑中就闪现出一个词——风华绝代。
宫中都传谢公子狐媚,她从来都觉得是胡言,她与公子相处那么久,怎么能不了解他为人方正沉稳,哪有半点媚态,可是刚才那一幕让她觉得真的是魅惑入骨,她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直到谢临炎和小顺子走出了好远才恍过神来。
熙早一离开书房就松开了楚玉的手,楚玉心里也明白熙早忽然对他的好是做给谁看的,心中又是心酸又是忐忑,跟在熙早身后,回了寝宫。
到了寝宫后,熙早坐下,他就低头站在一边,只听熙早悠悠的说:
“今天你煮的汤可谓是用心良苦,今日你不是只送汤这么简单吧?”
楚玉一听,脸色发白,跪在了地上说:
“臣夫的表姐受人引诱,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臣夫御内不严,请太女恕罪。”
熙早冷笑一声说:
“什么受人引诱,一时糊涂,到了此时,你还栽赃狡辩,明明是你派她到雍王府门口一直监视跟踪谢临炎,恐怕谢临炎出走,你也出了不少力吧?上次你到雍王府生事,我怎么警告你的?你善妒阴毒,根本不配做太女正君。”
楚玉急忙膝行几步,抓住熙早的衣角求道:
“太女饶了我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太女好啊!谢临炎不过是一个贱人,我堂堂太女正君嫉妒他什么?我不过是学不会他那些欲拒还迎、以退为进的狐媚招数。我在雍王府第一次见到他,就发现他长着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怪不得明明是带兵打仗的将军,却被称作双颜公子,看看他身边的女子哪有不受他蛊惑的?就连那阮清儿,江湖上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也逃不出他的手心,我表姐也不是酒色之徒,不过几日的功夫,竟然也身陷情网,太女千万不要再为他所骗,他装作正经的样子,骨子里根本就是个人尽可妇的轻浮之人,他……”
熙早刚开始还怔怔的听着,到后来听楚玉越说越不象话,一拍桌子骂道:
“住口!你这个屡教不改的东西,今日就给我滚出太女东宫……”
“太女!……求太女让楚玉把话说完。楚玉从今往后再也不会争宠了,楚玉争不过他,也不想再争了。楚玉的错,不过是想让太女回头看我一眼,楚玉好歹也是太女明媒正娶的夫君,这么想难道有错吗?谢临炎如果不想走,楚玉也撵不走他。楚玉出生之时,父母曾请高士卜过一卦,卦上说楚玉的命是天上满月之象,命中极富极贵,看起来圆满,却注定孤高清冷,不得美满姻缘。如今看来这一切都是命定的。楚玉别无他想,只求太女看在我们一场夫妻的情分上赐楚玉一夜恩宠,若是上天怜惜,让楚玉有幸怀上凤种,楚玉定尽心竭力抚养皇女成人,承继凤景血脉,守住我凤景宋氏江山。若是楚玉福薄,也不会再做非份之想。只是楚玉既嫁进了宋家,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断不会活着走出这皇宫的,到那时楚玉愿一个人在冷月宫孤独终老,绝无怨言。”
“楚玉,这男女欢爱由心所生,你当是一场交易吗?”
“除了交易,楚玉还能求得什么?西贡边境战事危急,楚玉也知道太女一直准备着亲征西贡,楚玉的心太女不懂,可是楚玉却明白太女的心。楚玉自作主张请太医替楚玉看过了,再过两日,正是楚玉宜承雨露之时。后日楚玉会沐浴焚香,在这里等着太女,求太女成全楚玉的一片衷心孝心。”
楚玉说完,深深的叩首在地上,直到熙早一言不发起身离去,他还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清冷的房间里,谢临炎辗转在简陋的木床上,冷汗连连……
睡梦中,他身披战甲,手握长枪,面对如潮的敌人,奋力厮杀。敌人倒下一批,又涌上一批,怎么也杀不完……
好不容易眼看着要杀出重围了,身下的战马却忽然怎么也催不动了,他低头一看,惊慌的发现身下骑得居然是木马!战甲不见了,只看到他自己光骡的双腿,双手也动弹不得,被绑缚到背后。周围全是围观的人群,看着他指指点点,嘲笑唾骂。他想大声呼救,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绝望中他使劲的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噩梦,会醒的,别怕……别怕。
再次睁开眼睛时,终于摆脱了束缚,却看到熙早怀抱着楚玉,高高的坐在殿堂之上正窃窃私语,而他身穿轻纱舞衣,孤零零的站在殿下。楚玉要看跳舞,熙早便让他跳给楚玉看。他刚一抬腿,就发现舞衣的衣襟飘起,露出他在发配之时打在身上的火印,他赶忙遮掩,却怎么也拉不住衣襟。他转身拼命的跑,泥泞的路上满是荆棘,他的脚好痛……
“啊……”
他猛的睁开了眼睛,发现小腿疼痛难忍,脚趾抽搐在一起。怀孕后他的腿常常抽筋,每次使劲绷下脚就没事了,可是今天他尽力忍痛伸展脚趾,却怎么也不管用。腿越来越疼,他想坐起来,怎奈肚子大,腿疼的使不上劲,挣扎了好几下也没坐起来,情急之下,他喊了一声:
“春生……”
四周一片沉寂,他才省过来这里不是雍王府,是浣衣局。
他躺着咬牙忍了一会儿,等疼痛稍轻,才勉强坐起来,揉了揉腿,摸索着点着了床头的蜡烛。
每天晚上睡不过三更时分,他总会被噩梦惊醒。逃出雍王府那晚,在破庙中算是睡的最沉的一次了。
还是不够累吧?
他拿过枕边的长袍披在了身上。白天洗衣服时,他们这些新人因为洗得不好,常常会挨身后监工的鞭子,竹鞭打在身上,当时没觉得多疼,现在被粗布衣衫一磨,丝丝缕缕折磨人的疼。
他下了地,拿起墙角的扫帚,不一会儿就将狭小的屋子扫完了,连边边角角都扫了个干干净净。看看天色还早,闲着没事,他轻轻推开房门,准备把院里也扫扫,一抬头却见熙早正站在院子里月光之下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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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第 63 章
他下了地, 拿起墙角的扫帚, 不一会儿就将狭小的屋子扫完了, 连边边角角都扫了个干干净净。看看天色还早, 闲着没事,他轻轻推开房门, 准备把院里也扫扫, 一抬头却见熙早正站在院子里月光之下看着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手中的扫帚不知不觉滑落在地上, 可是还没等他迈出脚步, 她已经转身,难道又是梦?现在仍在梦里吗?谢临炎迟疑着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院子里冷冷清清的,哪里有熙早的影子。
怎么可能是她呢?到浣衣局已经一个多月了,她从来没有来看过自己,她再也不会来了吧?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想蹲下身子去捡扫帚。他的身体几经折磨,经络受损, 寒气入体,稍一受寒全身的骨节都会痛,这几天用冷水洗衣服, 虽然还是夏末, 水并不是很冷, 可是他依然觉得关节处疼痛难忍, 便找了些布条绑在膝盖和胳膊肘上。或许是膝关节上的布带绑的有些紧了,他蹲了好几次都蹲不下去,他试着弯腰去捡,谁知脚踩到扫帚把上,脚底一滑,被肚子坠着,摔倒在地上,他本能的用手去撑,地上一颗尖利的石头扎在手心上,伤口极深,血一下子流了出来,胳膊也蹭破了一大片,紧接着肚子里一阵抽痛。
按日子推算产期应该就在这个月了,这一阵子,他觉得身子格外的沉。他放弃的躺倒在地上,等那一阵抽痛过去后,才伸手抓住躺在旁边的扫帚,慢慢的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开始扫院子。
也许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浣衣局的总管没有让他和其它洗衣宫奴住在一起,而是单独安排了这个破旧的小院给他,院子不大,不一会就扫完了。他看看天还黑着,又回到房中,大概的清洗了一下伤口,草草的用布条在手上缠了几圈,又呆坐了好半天,等天微微放了亮,便来到洗衣房。
他所在的洗衣房是新来的宫奴洗衣的地方,新人来了,都得在这里呆上几个月,其他房中有了空缺,才能离开。这里的房间不大,里面并列着几排洗衣槽,所有的衣物都会在这里做初次的清洗。因为浣衣局里多是犯了宫规被贬服役的宫人,这个洗衣房中的人又多是新来的,监工嬷嬷格外的苛刻,洗一天衣服下来,背上挨上几鞭子是常事。
谢临炎今天因为右手的伤口太深,着了水后,越来越疼,初时还能忍耐,到了后来便有些拿不住手中的洗衣杵,洗的比别人慢了很多。
今天正赶上柳嬷嬷当值,别看她人长的竹竿一样,力气却大,为人又刻薄好色,平日里新来的宫人,但凡有个姿色好的,总得多挨她几鞭子,这样一来,自然有人谄媚巴结,好少挨点打,她也能趁机揩点油。
谢临炎刚来的时候,她也听说过他曾是太女的人,所以还有所顾忌,不怎么敢动他,可是日子已久,眼看着主子把他往这儿一扔,不闻不问的,估计他是真的失了宠,渐渐的胆子就大了起来,有时候专门找点碴儿,多抽他几鞭子,可是他偏偏不吭不响,最多皱皱眉头,一次饶也没讨过,更别说巴结了。柳嬷嬷早就看他不顺眼,赶上昨天晚上喝完酒玩骨牌又输了,一个月的月银输了个精光,心中正憋着一肚子的闷火没出撒,见他洗的慢不说,洗的时候还不用力气,拿着鞭子到他背后就狠狠的抽了起来。
平时监工发现有人偷懒,不过抽一两鞭警告一下,今天柳嬷嬷却发起来狠,一连抽了十几鞭,若不是一旁挨着谢临炎洗衣服的洗衣奴跪在地上求她,她还住不了手。
谢临炎被打的丢掉了手中的洗衣杵,趴到了水槽上,一时吃痛不住,手本能的抓紧了池边一件洗好的衣服,等到鞭子停了,他松开手,才发现手心上的伤口开裂,把手下的一件月白色绫罗小衫染上了一大片血渍。
柳嬷嬷一看被脏了的是太女东宫早晨刚送来的衣服,赶紧去回管事嬷嬷。若按往常,污损了主子的衣服,一顿杖责是免不了的,管事嬷嬷是个明白人,知道谢临炎是从前跟过太女的,又有身孕,这主子们的心思不好猜,怕惹祸上身,便没有自作主张罚他,让柳嬷嬷领着谢临炎,拿着衣服到太女东宫请罪。
到了太女东宫,通传后,柳嬷嬷让谢临炎在宫门外等着,她自己拿着衣服见到了小顺子。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觉得心虚,只说是不小心污损了太女的衣服,带着犯了错的宫奴来向太女请罪,该怎么罚请主子示下,就是没提谢临炎的名字。
小顺子一听,不耐的说:
“这么点子小事也来麻烦主子,该怎么罚你们浣衣局没有规矩的吗?按规矩办吧。”
柳嬷嬷得了话,返身出来,一出门正看到谢临炎一双眼睛似有期待的往她这边看过来,她嗤笑一声道:
“别看了,跟我回吧,我就说些许小事,主子们哪有空理。”
谢临炎心中一凉,这么长时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也总算是彻底的空了。不用担心,也不必再期许,她果然彻底是寒了心,把自己忘了。他自嘲的笑了笑。这不是正是他要的结果吗?现在又凭什么伤心,为什么失望。
他象丢了魂一样跟着柳嬷嬷回了浣衣局,管事嬷嬷总算好心,免了他的杖责,只罚了他面壁。说是面壁,不是光面对墙站着就行,浣衣局的正对着大门有一处影壁,犯了错的宫奴就要跪在影壁前反省思过,受罚时进出经过的人都能看到。浣衣局最不缺的就是洗衣杵,罚跪的时候,六根洗衣杵并排放着,人就跪在洗衣杵上,外带着不准吃饭喝水,被太阳晒着,一直跪到天黑,所以有的宫奴宁可痛痛快快的挨几杖,也不愿受这磨人的长罪。
午饭后熙早回到太女东宫的书房,坐在书桌前看着展开的凤景西北地图怔怔出神。前几天收到西北边境的急报,西贡王亲帅六十万大军攻打凤景,夺取了西北边关要镇凤天后,现围困了西北边关到内陆的重要关卡由泽,由泽守将三次急报,请求增援。
自从顾太师之乱时起,西贡王就趁着凤景内乱之机,多次出兵骚扰凤景边境。熙早得到顾飞颜的死讯后,一直想着亲征西贡,替他报仇,但是记挂着谢临炎,总想着等他生下孩子再走。虽然一直没有成行,但是她一直在做着出征的准备,制造武器炸药、操练兵马,一刻也没有停过。谁想到现在西北的战事越来越吃紧,西贡王不断增兵,前一个月凤景调了十万兵马增援边关,仍然没有阻挡住西贡王的疯狂的进攻,局势十万火急,她再也不能等了。
谢临炎被罚到了浣衣局已经一个多月了,虽然心中恨他气他,她不得不承认,她很想他,有好几个夜晚,她偷偷到他住的院子里去看他。她不是没想过把他接回来,也曾经派小顺子去看过他,可是小顺子回来后,说他什么也没说,他连一点借口也不给她留,死了心的不想再留在她身边,真的要再次放手,任他远离自己吗?
昨天晚上,想到出征在即,她睡不着又跑去看他,不想刚到了院里,就见他从房中走了出来,她当时竟然转身逃跑了。她不敢面对他,他早已经明确说了不想再留在她身边,她却强留着他,半夜跑去看他。马上就要走了,她该拿他怎么办?让他留在皇宫,她总是不放心,留在雍王府或是西郊别院,还是送他回谢府家中?
她正在心乱如麻的想着,却见玉锁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
“急急慌慌的,出什么事了?”
被打断了思绪,熙早皱着眉头问她。
玉锁咬着唇不满的别过脸去,低声说:
“主子也太狠心了,不过一件衣服,罚人在大门口跪着。”
“你说谁跪着?”
熙早被她没头没脑的话,搞的一头雾水。
“还不是谢公子,因为污损了咱们宫里的一件衣服,被罚在浣衣局门口跪着,中午小安子去取洗好的衣服看着的,浣衣局的人说是请示了主子才罚的。”
站在一旁伺候的小顺子一听慌了,赶紧回道:
“回主子,早晨浣衣局的人的确是拿了件被血渍脏了的月白小衫来,说着洗衣的宫奴不小心弄脏的,来请求责罚。这等闲杂的小事,奴才没敢拿来烦扰主子,就自作主张,让她们按规矩办。奴才实在不知道事关谢公子,请主子恕罪。”
还没等他说完,熙早蹭的站起身来就往外跑,等到了浣衣局的大门,就看到谢临炎正跪在正午毒辣的日头下面,脸色苍白,双颊却透着不正常的红晕,人前后摇晃着,摇摇欲坠。听到脚步声,谢临炎抬眼望向她,瞳孔却没有焦距,好像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熙早的心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心痛、自责、恼怒一瞬间同时涌上心头,她几乎是跑着来到了谢临炎的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抱了起来。他把脸埋在她肩窝处,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襟,一直到她抱着他坐进轿子里都没有撒手。
回到了太女东宫,熙早给谢临炎换衣服时,才发现他的背上纵横的鞭伤,有那么十几道高高肿起的棱子,还流着血,显然是新添的,还有他四肢关节上绑着的破布带子,手心上的扎伤,满手细小的裂口,胳膊上的擦伤……
她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都干了些什么?这些伤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打了那作恶的柳嬷嬷有什么用?真正该罚的那个人是自己。
也许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把他当作华庭,一见他就一厢情愿的投入了全部的感情。也许一直以来他都只是在被动接受她,炎给她的感觉是那么的坚强,开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把他当作女尊世界的柔软男子来对待,结果他离开了自己,直到这次失而复得,她才尝试着去宠爱他,保护他,可是他还是选择逃开。
她忽然想到自己孤单的童年,从她懂事起,就没见过妈妈。她想爸爸应该是很爱妈妈的,因为妈妈去世后,他再没有娶别的女人进门。后来她长大了,知道爸爸在外面也有很多的女人,可是他从来都回避她,没有带着那些女人回过家。
从很小的时候,她的身边就一直跟着保镖,时间长了,同学们都对她敬而远之,除了小学时候那个不知深浅、开朗活泼的同桌猫儿,她就再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大学的时候,她看到班上的同学们一对一双的慢慢走在了一起,又分开,听着陷入初恋的猫儿兴奋的倾诉,又哭着失恋,这就是她对爱情最初的概念。有时候爸爸也会安排一些世家公子给她认识,可是她明白那些人看中她的是什么,前一天还花言巧语的他们,第二天和某个女人携手夜店的绯闻就可能会登上报纸的头条。直到遇到华庭,那是她第一次对一个男人动了心,可是那次恋爱就象是陈年酿成的美酒,酝酿的时间太长,等要品尝的时候,一口就饮尽了,余下的只有好象宿醉后的心伤。
也许她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不管是她选择抓住也好,放手也好,为什么她爱的人始终在不停的受伤害,为什么幸福始终不来?
也许这次和炎分开也好,可以让彼此都有时间想清楚,如果仗打完后,他选择回到她的身边,那么她就再也不会放手。
熙早看着一直处于昏睡之中的谢临炎,一直陪在他身边,直到晚上才看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坐在他身边的熙早,谢临炎忽然笑了,闭起了眼睛。熙早被他这一笑搞糊涂了,见他很快又睁开了眼睛,这次有些惊讶的看着她,慢慢的抬起手来,轻碰了一下她的脸。
他的手已经被精心的上药包扎,他恍惚记起刚才在浣衣局门前他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熙早来接自己,还有那熟悉温暖的怀抱,那么一切都是真的。
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他慌忙闭上眼睛转过身去,感觉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流到了枕头上。
离开她后的每一个漫长的孤单夜晚,每时每刻的思念折磨,让他明白他已经再也离不开她了。
娘,是我辱没了门风,我对不起你多年的养育,我努力了,可是我真的做不到。他想,他要留着她的身边,就算是没有名份,就算是受人唾骂,只要她还要他。
见他看到自己后,忽然背转过身,面朝里躺着,熙早心中一阵难过。
他还是不想理自己,那么刚才的笑,是因为把自己错认成别人了吗?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竟然已经开始有树叶落下,时间过的真快,又一个夏天过去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取了她的心,她悠悠的说:
“楚南我已经放回江南去了,我明天就要走了。”
谢临炎猛然转过身来看向她的背影:
“你要去哪儿?”
她转过头,看到他眼睛中的一闪而过的急切,可是他很快垂下了眼帘,躲开了她的视线。
“西贡边境战事危急,大军明早出发……告诉我你想去哪儿,我会送你去,孩子生下来之前,我会让玉锁带人一直留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谢临炎一阵心慌,他想说他哪儿也不想去,他要留下来等她回来。可是他最终嗫嚅道:
“我没地方去。”
“那就还是回谢府吧,别处我都不放心,谢老元帅那儿,你只管放心,我会和她解释清楚的。等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后,你想走想留,我再不强迫你。”
她说完飞快的走出了房门,刚一出门,眼泪就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
房间里谢临炎愣愣的想:
“她要把我送回家,她要走了……”
他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半天说不出话来,等省过神来,才发现熙早已经不在了。他慌忙下了床,推开房门一看,熙早已经走了。
她就要出征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和她道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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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第 64 章
熙早出征走后四个多月了, 前一阵西北边关终于传来捷报, 凤景大军已经攻破了西贡国都。这天一早谢临炎就听玉锁说, 大军今日就会到达京城,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喜悦,他的熙早终于要回来了。
谢临炎俯身看着摇篮中睡的正香的宝宝, 轻声说:
“宝宝, 你是不是也想你娘了?知道吗她就要回来了。”
自从熙早走后, 他的心一直在悔恨、担心、害怕和期盼中煎熬, 他后悔在她走的时候, 连句珍重也没有对她说,他害怕她出意外,当年他自己在战场上的时候,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焦虑和担心过,他盼着她早日回来,宝宝还没有名字,他一直等着她回来再取。
还记得生宝宝的那天,第一次生产的他,整整在阵痛中煎熬了两天一夜, 那时候他多么渴望她就在自己的身边,虽然全家人都守在身边,可是他还是因为孤单感到委屈, 他象所有的夫郎一样, 希望在孩子出生的时候, 妻主能守在自己身边。
他在坐立不安中翘首期盼了一天, 直到傍晚才等到玉锁回来。他往玉锁的身后看了看,却空无一人。
熙早刚回来,肯定有很多事要办,可能一时抽不开身吧?他想,可是心中还是不免一阵失落,他迟疑的问玉锁:
“太女没有来吗?”
看出他眼中的失望,玉锁尽量掩饰着自己心里的不安说:
“太女没有随大军一起回来,大概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怎么可能?她是一军的主帅,她该不会是……”
说到这里,他再也不敢接着往下想,赶紧打住了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焦急中忘了避讳,抓住玉锁的手问:
“你没到军中或是宫里打听一下,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
说完,他紧张的盯着玉锁。
玉锁无奈的摇了摇头说:
“问了,具体什么原因,都说不知道。”
他眼中的光暗了下去:
“她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玉锁听不清他在低声嘀咕什么,感觉到他的狂乱,担心的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他焦躁的在房中转了几圈,忽然望着玉锁说:
“玉锁,你认识张之清大人的府邸吗?带我去找她。”
“认识,只是……”
自从谢临炎回了家,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再也没出过家门,玉锁听他忽然要出去,一时没反应过来。
“那你快去备车,我去叫爹爹来帮着照看宝宝。”
“噢,好。”
玉锁本来也心里七上八下,很快感染了他的急切,飞跑着去备车。
张之清在听到谢临炎在府外求见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了,她赶紧起身出府迎接。
马车边的那个人,身穿青色窄袖紧身劲装,外披黑色风雪大氅,还是一样的英姿挺拔、丰神俊朗。她心中激动莫名,走到他面前不知道说什么好,颤抖的声音说了一句:
“将军,久违了。”
一声问候凝结了她多少钦慕相思、心痛担忧。好象没有察觉她的激动,他只是冲着她温润的一笑,低声叫了一声:
“张大人。”
笑容温婉的如她所见过的其他普通的居家夫郎,走近了才发现他的目光中少了当年的锐利果敢,多了些温柔内敛,眼尾淡淡的纹路似乎在昭示着主人的曾经的沧桑,毕竟还是不同了。
她们一起进了客厅,还没等看茶,他就急切询问起熙早的事情。
张之清沉吟了片刻,多年前的习惯让她将自己的疑虑对他全盘托出,毫无隐瞒:
“我也觉得事有蹊跷,太女没有随军归来,如此大事,陛下竟然只字不提,今日陛下专门召见内阁,字里行间多见忧虑,还有意无意的提到太女正君已有子嗣之事,西贡已推立新王,到底有什么重要的原因,竟然拖延了太女的行程,而且朝中官员一概不知。太女临走之时,曾与我见过一面,我总觉得太女话里行间隐有去意,此事事关重大,我从未对外人提起过,不过我总有不好的预感,太女此次若不是有了意外,恐怕也是有了不归之意。”
她光沉浸在自己的推理分析里,却没注意谢临炎的脸色越来越白,等她说完才看到他竟然眼含泪光,人慌乱的失了分寸,茫然无助的看着她。
多年来谢临炎在她心中一直是如神邸般的存在,当年他金戈铁马、冲锋陷阵的勇猛身影早已牢牢的印在了她的脑海,犹记得当年两军阵前,他统帅千军万马,无论战局多么危急,他永远那么冷静沉着,从没见他象现在一样手足无措过。她敬他、爱他,一直以来除了他再没有让其他任何男人进驻过她的心,他在她心中是神。可是到了今天她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也会为了所爱的女人变得和其他男子一样柔情似水,也会软弱无助,沦陷在感情里不能自拔。
她不知不觉的改变了语气,软言安慰他:
“将军不要着急,陛下虽然忧虑,但是神情之中却没有哀伤,所以我想太女一定还安好,没有遇到危险,而且太女是福泽深厚之人,不会有事的,将军要放宽心才好。”
他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安慰而好转:
“真的吗?”
他求助的看着她,目光中含着希翼。这目光让她觉得除了点头,别无选择,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从张之清那里出来,谢临炎一直沉默,可是玉锁却感觉到他的不安。玉锁觉得这几个月来公子变了很多。他学会了给宝宝做衣服,出了月子就开始到厨房帮忙做饭。谢府家中下人很少,厨房中统共就雇了一个厨子,自从玉锁她们住进来后,就有点忙不过来,她没想到公子做饭那么好吃,到了后来,那个厨子倒成了打下手的。日常里家中偶尔来了女客,公子从来都是回避的,做月子的时候,他在房中闷了一个月连床的没下,出了月子,连谢老夫君都劝他,让他和玉锁出去逛逛,他却只是摇头。如今的公子完全是一个贤惠守礼的夫君,很难想象他曾经是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大将军。就算当初他被贬到王府当下奴,玉锁也能感觉到他的铮铮傲骨,心志高远,可是现在的公子陌生的让她感到心酸,他那么的温和谨慎,有时候甚至会有些柔弱的让人怜惜。
马车回到谢府,玉锁正准备告退,谢临炎却叫住了她说:
“我明天想去西北边关找太女,你帮我雇辆跑长路的马车。”
玉锁着实的被他吓了一跳,忙说:
“公子万万不可啊,你走了,小小姐怎么办?”
“我带着她一起去。”
“那怎么使得,小小姐还不够百天,何况正赶上这寒冬腊月天,大夫早就说过,公子的身体万万不可再受寒的,这要是路上有什么岔子,主子回来了,我怎么向她交待?主子临走前叮嘱过我,让公子在家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等她回来再说,我想主子最近一定会捎信儿回来的,公子就再等等吧。”
玉锁这么一说,谢临炎又想起熙早临走前那晚,他醒来的时候,熙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提到的是楚南。
曾经她就误会过他,那时候他总觉得生气委屈,可是这一次他想,是他错了。虽然没有三媒六聘,熙早也没提过要娶他过门,可是他从心里已经把自己当做是她的人了。
爹爹说过男子嫁了人就要三从四德,恪守夫道,从前的自己年少轻狂,总不以为然,可是现在想来是女子都不会喜欢自家的夫郎抛头露面的吧?不然也不会引起熙早的诸多误会不悦。如果这次自己如果不听她的话,跑出去找她,会不会又让她不高兴了?
夜色下,玉锁见他的脸上神情犹豫,跺了跺在寒风中冻的有些发僵的脚,搓着手说:
“外面冷,公子赶紧回房吧,我明天再出去打听打听,公子切莫心急。”
玉锁见谢临炎没有再坚持,转身进了屋,才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玉锁就到宫里去探听消息,谁知道下午回到谢府,见府中乱作一团,谢老夫君手中拿着一张字条,只是哭,谢临炎还是带着孩子去了西北。
玉锁没办法,赶紧收拾东西,带了几个人去追。天正下着大雪,西北风卷着雪花打着人眼睛都挣不开,风雪中玉锁一行策马扬鞭,向西北方向追去。
西贡王陵,熙早站在被打开的墓穴口处,北风呼号,还如当年一样的黄沙漫漫,只是伊人已去。她眼中含泪,在心中默念:
“飞颜,我终于不负当年所约,来接你了,大仇已报,和我回家吧。”
按照凤景的传统,一旁几个巫师手拿招灵幡做法招灵,口中念念有词,熙早在外面站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才举步向墓穴深处走去。
墓穴之中阴气逼人,黑暗阴冷,熙早眼中刚刚干涸的泪水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飞颜,我来晚了,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在这里睡了这么久……”
走到墓穴尽头,有一个宽大的墓室,三个金丝楠木的棺木并列排放,左侧一具棺木前,放着灵牌,上书孝宁王夫几个字,熙早知道这就是顾飞颜的棺木无疑。
棺木木质坚硬,被粗大的木楔卯死,熙早亲自动手,出了一身的汗,棺木厚重的盖子才轰然而开。在开棺的一瞬间,她心有不忍的闭上了眼睛,却听到四周的惊呼之声,睁眼一看,发现棺木中只有一件镶金边的白色的丝质长袍,和同色的丝质面纱,好象正是那日顾飞颜和西贡王出游时穿的那件衣服,以人的形状摆放在一只玉枕之上。
在最初的惊讶之后,熙早忽然看到一线希望的曙光,突如其来的欣喜让她心跳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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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第 65 章
第二天顾飞颜的画像贴遍了西贡王都的每一个角落, 对提供线索者赏白银千两, 找到人者赏黄金千两。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可是连着好几天过去了, 竟无一人前来揭榜。
熙早找到了当年西贡王宫里凤景的内应,他对熙早说了当时顾飞颜想逃跑的事情, 可是从那以后, 没几天就传出顾飞颜病故的消息, 顾飞颜死后宫中死了一批人, 而他的死就成了一个谜。他也曾暗中找人探寻过死因, 但是根本没人知道,只是在事后不久,他曾经听西贡王的一个贴身侍卫酒后透漏过,西贡王派人在王都之内找过顾飞颜,所以他也怀疑过顾飞颜可能没有死。
大军回程之时,熙早决定暂时留在西贡,寻找顾飞颜。
京城给了炎太多痛苦的回忆,以及许多的顾虑和羁绊,所以早在出征之前, 她已经决定完成了所有的心愿之后,离开京城。她在山清水秀的江南水乡遥州买了一处宅院,想着如果炎愿意, 就带着他还有顾飞颜的爹爹一起在遥州逍遥自在渡过余生, 与炎做一对神仙眷属, 再不理朝中的是是非非, 风风雨雨。
西贡攻下之日,一封书信就已经放在了皇上的书案之上,当初的约定已经一一实践,楚玉之子无论是男是女都将继承凤景大统,熙早不归之意已决,皇上也默许了,没有再强留。本打算一到遥州就去接炎和顾父的,没想到却因为顾飞颜的事情,留在西贡。十几天过去了,可是顾飞颜还是音信全无。
正在熙早焦急之时,这一天忽然来了一个琉球国的商人求见熙早,说顾飞颜现在正在琉球国。琉球国比邻西贡,与西贡一山之隔,熙早带了几个随从,便和他所在的商队一起出发了。
五六天后,寒冬的琉球国都,夜色刚降,寒冷的街头就没了行人,一片沉寂,城中最大的小倌馆烟柳楼却灯红酒绿,正是喧嚣之时。
楼中琴台之上,帘幕低垂,弹琴之人还未出场,楼上楼下的看官们早已经望眼欲穿,这些女人们心心念念的人就是这楼里头牌柳非烟。
熙早手把白玉盏坐在二楼贵宾包厢里,已经喝下第六杯酒了,看着楼下琴台上的沙曼,心中盼着那帘后之人是顾飞颜,却又怕是他。她心目中的顾飞颜,才情人品,天下无双,无论如何不能和这烟花之地的小倌联系在一起,如果真的是他,那他该吃了多少苦,受的多少罪?
她正伤怀,轻纱帘幕徐徐拉开,周围忽然一片静寂,琴台之上,一红衣男子席地而坐,黑发如瀑,十指修长,轻拨琴弦,曲调低佪优雅,透着淡淡的哀伤。熙早顿觉心荡神怡,心中一喜,试问世间除了顾飞颜谁还可以弹出如此拨动人心弦的曲调?
唱完了一段,四周便此起彼伏的响起叫好之声,那柳非烟稍停,含羞抬起头来,只见他长眉入鬓,凤目勾画出长长的眼尾,更显得媚眼如丝,唇点胭脂,色若玫瑰。
座上便有人高叫着要听思春调,那柳非烟依言边弹边唱,人妩媚,歌声也勾魂,唱的正是少年思春调。熙早喃喃的念道:“飞颜、非烟,真的是你吗?”
一曲唱罢,一个瘦弱的小倌不过十二三的年纪,拿着一个玉盘跪在了琴台中央,叩首说:
“请各位小姐夫人打赏。”
楼上楼下忽然没了声音,竟然没有一个人响应赏钱的。此时那柳非烟抬起头,唇角挂着讥诮的笑意,直盯着二楼正中的包厢,眼光之中看不出悲喜。熙早这才发现,楼中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那里。
只见包厢之中一华服女子居中而坐,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含笑看着柳非烟,头挽贵族式样的发髻,发上斜插黄金凤钗,凤口衔着一串夜明珠,最下面的一颗龙眼般大小,实属珍奇。这女子浑身上下发着摄人的气势,想来身份定然不凡。
正在这时,一个模样看似老鸨的艳妆男子走上琴台,看起来也就四十左右,开口自带着媚笑,高声说:
“既然非烟的琴今日不得各位的心,那么他愿与在座各位中愿出高价者一枕春宵,佳人难求,各位小姐夫人可不要吝啬银子,错过了大好的机会。”
竞价从一百两纹银叫起,熙早见柳非烟安坐在琴后,低头无聊的玩弄着琴弦,好似四周热闹的竞价完全有自己无关,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浓妆之下,熙早看不真切,不过眉眼轮廓与顾飞颜十分相似,只是这人一身媚骨,怎么看也不象淡若清风的顾飞颜。如果顾飞颜如青竹,此人则艳若桃李,分明又是两个人。
她正微皱眉头仔细分辨,一旁竞价已经叫到了五百两,就听着正中包厢之中叫了一声五百一十两,声音不大,却势若千钧,闻言四周立即鸦雀无声,安静的场地之中,唯听到刚才那华服女子志得意满的笑声。
好似看出熙早有意叫价,领她来的那个琉球商人冲她暗中摇头。熙早一笑,轻启朱唇叫道:
“五百二十两。”
声音刚落,一声弦断之音响起,琴台之上,柳非烟指尖被琴弦划破,鲜血滴落琴弦而恍若未知,猛的抬头看向熙早。四周哗然之声顿起,一只酒杯破空而来,熙早挥手弹出手中酒杯,两只杯半空相碰落下,引起楼下的一阵惊呼声。对面的华服女子见酒杯落地满面不悦,嘴角却犹含着笑说:
“恭喜小姐夺得头筹,非烟的身子可是销魂的紧呢,好好享用吧。”
说完仰面大笑,拂袖而去。
熙早身边的琉球商人凑到熙早身边说:
“大人此次只怕是惹下是非了,刚才那位是琉球国王的亲妹妹,肃王李秀。”
熙早淡淡一笑说:
“我等着她。”
她说着话,眼睛却看着琴台,白色的帘幕又垂了下来,挡住了那一抹艳丽的身影。
未几,一股浓郁的香气袭来,老鸨乐颠颠的走进了包厢,见了熙早弯腰作揖道:
“哎哟,恭喜客官了,我们非烟可是我烟柳楼的头牌,轻易不接客的,今日客官独占花魁,还要多疼他才好。”
说着上下打量着熙早,咂舌道:
“啧啧,象客官这样的人品相貌,能看上我们非烟,是他的福气,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还望客官日后常来捧他的场。”
见他一个劲的喋喋不休,熙早从怀中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外带一锭银子递给他,老鸨的脸马上笑开了花,接过银子吩咐小厮带熙早去柳非烟房中。
小厮带着熙早下了花楼,向后院走去。原来这烟柳楼的后院别有天地,不同于花楼上的热闹俗艳,后园之中曲径深幽,布置的甚是雅致,各色厢房散落在回廊两侧,若不是房中不时传出的莺声燕语,还以为进了豪门大户的后花园。
过了一座拱月小桥,小厮带着熙早来到一座小楼前面,门楼之上高挂着大红灯笼,楼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烟雨楼几个大字。领路的小厮施礼说:
“就是这里了,客官请进。”
小厮说完走了,熙早站在楼前,竟然有些迈不出步去,只听着自己的心跳的声音,喉头阵阵发紧。她一个人静立了片刻,定了定心神,才抬腿向楼中走去。
房中暗香萦绕,穿过前厅,只见眼前出现一道朱纱帘,挑开纱帘,里面是一间卧房,房中却没有人。
熙早走进房中,正疑惑的四处打量,猛然听到从床上传来轻微的窸窣声,循着声音看去,才看到柳非烟仰面平躺在床上,盖着大红团花绸缎被子,被子一直盖到胸口,露出光洁的肩膀和一小截锁骨,光滑的肌肤印着大红色的被子,显的他的皮肤越发莹白如玉。
熙早走近他身边,见他已经洗尽铅华,露出原本俊秀的面容,闭着狭长的凤目安静的躺着,呼吸却沉重而紊乱。熙早不知不觉伸手抚上他苍白的脸颊,柔声说:
“飞颜,飞颜,你还活着真好。”
她的触摸让他明显的颤栗了一下,然后受惊一样猛的睁开了眼睛,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向后挪去,熙早甚至可以看到他瞬间紧缩的瞳孔,被子下面的身体瑟缩着,盖着被子都能看到身体在不停的轻颤,整个人象一只受了惊吓,全身戒备的猫。
熙早起初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看着他带着乞怜的目光,凶猛的心伤袭来,心脏处一阵钝疼,连忙安慰他:
“别怕,是我,飞颜,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我不认识你,求求你别碰我。”
“好,好,我不碰你。”
熙早收回手,向后退了一步说:
“飞颜,你怎么了,是我,熙早,我来接你了,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吗?”
“不,我不是什么飞颜,我叫柳非烟,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你明明刚才认出我的,飞颜,你是在怨我来晚了吗?”
“你走吧,求你走吧……”
不管熙早和他说什么,他整个人都失控了一样,一连声的让她走。熙早无奈只好说:
“好好,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才安静了下来,无力的趴倒在枕上,乌黑的长发覆盖下,隐约露出肩上牡丹纹身的花瓣。
熙早出了卧房,没走出多远,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跪在了她的脚边,感觉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衣摆,熙早俯身一看,正是晚上在琴台之上拿玉盘的那个小倌。
就听那小倌怯生生的说:
“求求客官,别走,客官就这么走了,公子会受罚的,公子身子不方便,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客官千万别见怪,若有需要,小莲可以代劳的。”
熙早听他一说,只觉得已经疼到麻木的心要碎了一样,眼前又恍过顾飞颜惊惶的眼睛和挪动后退的身影,忽然一股凉意窜上了脊柱,她挣开小莲紧抓住她衣摆的手,转身冲回了房中床前,一把掀开了顾飞颜身上的被子。
眼前的情景对熙早不啻于五雷轰顶…….
印象中原本修长的双腿合并在了一起,腿间的肉已经长合在一起,毫无缝隙,只能隐约看到中间弯弯曲曲的轻浅的疤痕,象离开了水的大鱼的鱼尾无力的瘫软在床上。从腰部到脚踝处纹满了红色的鱼鳞纹,乳首的挂着金环,肚脐处镶嵌着拇指盖大的珍珠,胸前全是新旧交错的伤痕,只有肩膀往上露在外面皮肤还如以前一样光滑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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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第 66 章
此时躺在床上的人反而停止了挣扎, 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身子瑟瑟发抖。熙早象一座冰雕一样, 人完全不能动作, 没了思维,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眼前不住颤抖的人。
顾飞颜紧闭着眼睛, 依然可以感觉到那令人颤栗的逼视, 沉长的等待让他越来越不安。他拼命克制着自己自暴自弃, 想就此死去的冲动, 艰难的翻身, 徒劳的试图遮挡自己,却将他的背部一览无余的展现在熙早面前。
妖艳的牡丹、层层叠叠的鱼鳞覆盖了全部原本白皙光滑的皮肤,在他浑圆挺翘的殿部,鲜红的鱼鳞纹甚至一直深深的蔓延进深处。他无助的趴在床上,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太过猛烈和突然的刺激和心痛让熙早一阵阵的头晕,嗡嗡的耳鸣声让她感觉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庆幸的是她内心深处始终保持着一线清明。她反复的告诉自己不能崩溃,不能哭,因为眼前的这个人需要她, 她的失控会让他更加难过。
她使劲的咬住下唇,弥漫着淡淡血腥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把被子给他盖上, 轻轻的抚摸着他柔顺的长发。她张了好几次口, 虽然声音嘶哑, 才终于说出话来:
“好了,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她的抚摸让他渐渐的不再颤抖的那么厉害,贪恋着短暂的爱抚,过了好久才艰难的开口:
“你都看到了,可以走了。”
“……飞颜,和我一起走,我会把你赎出去的。”
“我早说过了,我是柳非烟,不是你说的那个飞颜,我不会跟你走的。”
刚才的激烈活动,让他一点力气也没有,被药喂熟了身子民感异常,受不了异姓任何碰触,现在因为她的抚摸而被一波强似一波的热朗侵袭着。他脸颊潮红,有气无力的说着拒绝她的话,手却颤抖着去抓她,在触摸到她清凉细腻的手指时,申今着说:
“在这里客官如果喜欢,非烟一定尽心伺候。”
李琮心的心中被一种难言酸涩的情绪胀满,一直蔓延到喉部,哽的嗓子一下子生疼。是不是在他的眼里她永远都长不大,经历了那么多,他还以外她会象原来一样莽撞冲动,轻易被他的谎言欺骗。虽然明知道他的故意,心痛和恼怒还是如约而至,冲击着她脑中已经绷到极限的弦。
她蹲下身子,扳起他的肩膀,让他面对着自己。他眼神涣散,但是眼眸深处的跳动的微弱的光让她知道他的神志依然清醒。她郑重的对他说:
“飞颜,你记住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你,只会难过心痛,我会要你的,但是不是在这里。”
她重新把被子给他往上提了提,在颈窝处掖好,急促的说:
“你在这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找老鸨赎人。”
说着,不等他说话就转身走了。
他无声的苦笑,又何苦劝她,她什么时候听过他的话。他眼睛紧张的看向门口,果然看到帘栊很快又被挑起,肃王李秀走了进来。
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眼睛,李秀戏谑的笑道:
“怎么?这么盼着她赎你出去,本王与你的恩爱就一点也不念着了吗?”
说着,走到床边坐下,把他从被子中捞了出来,笼在了自己怀里,在他挺秀的颈侧辗转亲吻着说:
“本王当初果然没看错你,辰宁侯——顾飞颜,那宋熙早果然疼你的紧呢,可是本王更加的舍不得你。”
他强压着折磨着他的热火,虚弱的说:“恐怕你的打算要落空了,她不过是看着我这个样子一时心软,花几个银子倒是舍得,其它的你就别指望了。”
李秀一愣,有些惊讶的看向顾飞颜,忽然大笑了几声: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辰宁侯,果然厉害,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一下子就看出了本王的心思,看来你家金爹爹给你使的药还不够猛。我想以你的聪明应该更明白,这是本王的地盘,要想那宋熙早平安,你最好听话一点,多替我劝劝她。记住你的身份,你不过是本王的下溅的玩物,再替别人谋算担忧,伤了本王的心,小心我重重的罚你,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从来只把他当一个宠物看,今天成功看到他和宋熙早的一出戏,应该如愿以偿才对,却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心中别扭的厉害。不出意料的感觉他身体的变化,李秀压上了他诱人的薄唇。
顾飞颜拼命的想闭紧牙关,可是每天被喂下特制的药物,让他身体使不上力气,他连咬馒头都困难,更别说阻止她狂猛的进攻,只能任她随意作为。他的意识逐渐的迷乱,李秀手里却一直没有放过他,不停折磨着他,并诱哄道:
“别忍着,在本王面前你不是一直都是乖顺放荡的吗?连本王也差点被你的楚楚可怜给骗了,要装就装到底,象以前一样大声的叫出来,求我。”
他的神志越来越模糊,自从进了这肮脏的地方,他再也没有敢去想熙早的名字,可是现在他拼命的在心里念着她的名字,在失去最后一点理智的时候,他想他宁愿当初被抛弃在小树林时就已经死了。
那天在小树林的记忆那么模糊,可能是湿冷的地气让他死里逃生,在深度昏迷里有了朦胧的意识,即使在昏睡中,他仍然能感觉到疼,除了疼,还是疼,他无处可逃。
好象过了很久,久到他觉得他一刻也无法再忍耐的时候,恍惚中似乎有人在他身上拌了一下,然后是隐约的咒骂声,惊恐的叫声,以后他能感觉到被人查看,搬动,他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再一次完全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一间低矮狭小的土坯屋子的土炕上,一张被青色的斑迹覆盖了大半的脸让他险些惊叫出声。看见他醒来,身边的那个人显然很高兴,反复说了好几次:
“总算醒了。”
他的眼前渐渐清晰起来,才看清楚眼前是个长相憨厚的女人,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衣衫,长着浓黑的眉毛和大眼睛,若不是那青色的斑迹,五官倒也周正,并没有那么吓人。
随着脑子一点点清醒,腿上传来阵阵钝痛和麻痹的感觉让他惊恐的想起了昏睡前的事情。两条腿完全不听使唤,他鼓起勇气挣扎着支起上身,掀开被子向腿上看去。纱布已经拆开,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伤腿的模样。两条腿连在了一起,颜色是一种怪异的青紫色,两腿间的伤口显然已经上了药,使得那道长长的痕迹愈发的狰狞。
那一刻他几近疯狂,一眼瞥到炕头的笸箩里放着一把黑铁剪子,他不顾伤口的疼痛,向那把剪子爬去。旁边的那个女人使劲的按住他,焦急的说:
“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失去理智的他当时好象一直在喊:
“让我死。”
当时他除了求死的心,什么都没有了。但是刚刚醒转的他毕竟体虚,很快没了力气,气喘吁吁的被那个女人按着躺倒。那个女人给他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因为着急说话有点结巴:
“你不不……能死,为了救你我把攒了多少年准备娶夫的钱都花了,……还还有我自己辛苦采来的药,你要死也还了债再死。”
后来顾飞颜才知道,他在的那个小山村名叫钟家村,位于深山之中,本是隶属于凤景的边关小镇桐理的,桐理被划归西贡后,这个地势偏远的小山村就成了三不管地界。救他的这个女人叫钟二女,父母双亡,有一个哥哥,当初为给母亲看病,卖给了一个过路的异乡人,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守着两间土坯茅草屋,靠上山挖草药为生。因为脸上长了青迹,又家境贫寒,已经三十五了还没有娶夫。
也是顾飞颜命不该绝,钟二女无意中发现当初在顾飞颜被弃的树林里,有一种珍稀的菌类药物桑黄,那天趁天黑偷偷跑到那里去采药,被横在地上的顾飞颜绊倒,才发现地上竟然躺着的一个鬼一样的男人,浑身血迹斑斑,两颊深陷,头发散乱。
她吓的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就跑,跑了几步,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微不可闻的申今,又壮着胆子返回来战战兢兢的查看,发现顾飞颜心口居然还有点热乎气儿,想起自己至今光棍一条,便有些动了心思,将他救了回来。
钟二女回来后,拆开顾飞颜双腿上包扎的白布,才发现他双腿已废,伤势严重。她用自己采的治外伤的草药给他敷上,好几天过去了,他也没有醒来,烧的越来越厉害。为了照顾他,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出去采药了,有心不管他,又看他可怜,而且想到他虽然残废了,到底是个男人,若是救活了,怎么也能和自己做个伴儿,总好过自己光棍一条的一个人。
她狠狠了心,拿出了积攒多年准备用来娶夫的积蓄,去他惯常卖药的地方,找到一个号称神医的世家大夫,换来了药,天天换药擦身,喂汤喂药,精心照料,过了整整十天,才把顾飞颜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顾飞颜的腿渐渐消了肿,钟二女用剪子剪去了缝在他两腿间丑陋的缝线,那些针脚消肿以后,倒也不显得很大,而且排列相当的整齐均匀,显然当初缝针的人也是极其用了心的。
拆除了缝线后,她每日里给他的伤痕上涂抹祛疤的药物,渐渐他的伤腿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瓷白细腻,虽然消瘦的厉害,但是还可以看出以前修长美好的外形来。
只可惜现在瘫软的没有半分气力,无法动弹,而且血肉已经长在了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每次给顾飞颜上药,钟二女都痛惜不已,这么美好的一个人儿,即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依然美的让人心动,就连他的脚上的皮肤,也是那么细,那么白,却干爽清新,每个脚趾都圆润的象颗颗饱满的粉色珍珠,可惜现在却象鱼尾的两个分叉,无力的垂落,再也无法站立起来。到底是什么人要这么残忍的对待他。
钟二女根本无法想象世界上还有这么残忍的人,对着这样好的人,可以下得去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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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第 67 章
开始的几天, 钟二女怕顾飞颜再寻短见, 把身边凡是他够地着的利器都藏了起来, 天天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他。自从他醒来后, 她就没出过门,家中只剩下些糙米, 还有屋后她种的一小块青菜地, 她平时自己凑合惯了, 也不会做什么好吃的饭, 每天就把糙米和菜一起煮成菜粥给他吃。
他刚醒来的第一天中午, 无论她如何哄劝,他都不肯吃一口饭。她觉得自己花在他身上的银钱算是都打了水漂了,也丧气的没动筷子,咳声叹气了一下午。到了晚上她把饭热了,重新端上来喂他的时候,没等她再劝他,他居然开始张口吃饭了。虽然只喝了小半碗粥,也让她放心了不少。
可是他醒后却没和她说过一句话,就算要方便, 也没有见他开过口,都是她算计着时间,定时抱他去的。
那神医的药是真的好, 这些日子虽然每天不过吃些粗茶淡饭, 顾飞颜的气色却好了很多, 人虽然依旧消瘦, 但是因失水而瘦的脱形的脸颊逐渐丰润起来,又恢复了清俊非凡的面容。
钟二女开始也没留意,有一天早晨,她帮顾飞颜擦完脸无意间瞥了他一眼,当时手中拿的热毛巾差点没掉到地上。从那以后她见了顾飞颜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加让她懊丧的是,每次偶尔和他视线一接触,她的脸就红,越想掩饰就越红的厉害。以前顾飞颜昏睡的时候,钟二女常替他擦身换药,当时也没觉得什么,就跟小时候给她家养过大黄狗洗澡一样。可是现在就不行了,照顾顾飞颜的时候,她就象做贼一样,心象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不是打了盆,就是扣翻碗的。
这天眼瞅着家中的钱粮所剩无几,再不出去采药,恐怕很快就得饿肚子了,钟二女没办法只好找顾飞颜打商量。见他又和往常一样,一动不动的躺着。知道他其实不管白天还是黑夜,能睡着的时候很少,别看躺着,人却没有睡着,她坐到炕沿上背对着他,还没开口,就开始紧张。本来心里琢磨好了劝他不要轻生的大道理一下子都忘了,索性捡在眼跟前的话说:
“家里的粮食不多了,钱也没多少了,我明天得出去采药了,我就捡近的地方去,晚上肯定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不要再做傻事,……临走前我会把家里都打点好。”
她说完等了半天,身后也没有动静,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才又说:
“为了给你治病,我把攒的钱都花光了,你要是死了,那我不是白费劲了。我一个人也没个亲人,总想有人做个伴,照顾你我挺乐意的,一点也不累赘……”
她颠三倒四、吭吭哧哧的说完了,见他还是没有反应,不免有些心急,追问道:
“你好歹说句话,点个头也行啊,要不然我出去不放心。”
“家里还剩下多少钱?”他的声音温润动听。
终于听到他开口说话了,钟二女就象听到世外仙音一样,心里乐开了花,她连忙顺着他的话说:
“剩下的不多,你想干什么只管说,不够我再去借点。”
“我想买些纸和笔墨。”
“好,好,我明天就去。”
钟二女高兴的直搓手,如释重负的走到外间房准备晚饭去了。
第二天一早,钟二女给顾飞颜梳洗好了,把饭菜放在炕边的小碳炉上温着,热水壶用棉套子包好放在他手边,就出去了。
她没买过笔墨,不知道那东西到底要多少钱。早晨出去时,她把家里剩下的钱都拿上了,怕钱不够又和邻居借了二百文钱。
进了城到笔墨轩一问才知道一张中等价格的宣纸最少要一百文钱,她借的钱才够买两张纸的。她又凑上自己卖草药的钱,捡便宜的笔墨买了。剩下的钱已经寥寥无几,又买了点米。想起他那瘦弱的样子,这么久了一直是素饭素菜,连点荤腥都没见,索性狠了狠狠心又割了三两猪肉。卖肉的铺子旁边就是卖烧酒的,路过的时候飘过来的酒香勾的她有点挪不动脚。好久都没喝到过酒了,想想都馋,摸摸钱袋里叮当作响的几个大子儿,她吧嗒吧嗒嘴,心想还是算了吧,借了邻居那么多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又不能去远处挖草药,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挣到钱,总得留点儿。
她摇了摇头,边走边感叹自己命苦,同村一起长大的伙伴们孩子都好几个了,自己还光棍一个,好不容易捡个男人回来,偏偏长的仙人似的,亲近不得,明明是自己一直养活他伺候他,可是见了他没来由的怕,自己怎么就那么想巴结他,那么贱呢?虽然不知道他的来历,可是看样子也不可能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这样的神仙样的人能看上她吗?想想花出去的那些钱,不行,今晚说什么也得探探他的口风,看他能不能嫁给她……
她边走边琢磨,到了村口,低着头差点撞上同村的无赖钟大成,钟大成就住在她家隔壁,平时和她惯熟,见她提溜着一大堆东西心事重重的样子戏谑的说:
“二女,想夫郎呢吧?走路也不看着点,这么晚了才回来,还买了这么东西,今天什么好日子?我还没吃饭呢,不如去你家你请我得了。”
钟二女这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也不知道那人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她随口应付了钟大成两句,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
进了家门一看,顾飞颜不象以往一样总躺着,正好好的在炕上坐着呢。炉子上她临走时煨着的饭菜也都动过了,才松了口气。心情一好,和他说话也不磕巴了:
“等急了吧,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说着献宝似的把给顾飞颜买的宣纸和笔墨拿了出来。想着他一天也没方便了,轻车熟路的把他抱了起来,等红着脸把他抱回炕上的时候,忽然听他低声说了句:
“谢谢。”
就这两字愣把她说出一脑门子汗来,想起来自己的刚才那些龌龊想法,更觉得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含糊的说了句:
“不…..不用谢。”
利索的收拾干净炕上的小桌子,把纸墨给顾飞颜准备好了,才转身出去做饭。
今天买了新米,她没有再做菜粥,蒸了些米饭,为了顾飞颜还特意单独炒了菜,没有象以往一样,为省事把菜和饭掺和在一起。
等饭做好了,天也全黑了,她端着饭菜走进里间,见烛光下,顾飞颜正全神贯注拿着毛笔写字。他拿着笔的样子那么文雅俊秀,显得这间茅草屋越发的破旧不堪。她想,京城里那些大官大概就是这么写字的吧?
走近前一看,才发现顾飞颜在画一幅山水画。她也不懂的画,只是觉得画的象,一看那画上的山就高,水就清。此时他刚画完,正在落款题字。
当初刚把顾飞颜捡回来的时候,他没穿衣服,现在身上穿的是她的一件皂色的粗布袍子,袖子有点短,他拿着笔正露出一截皓腕来,那一截手腕那么白皙细腻,随着他运笔,灵活有力的运转着,整个手的动作象行云流水一样。她看着他执笔的手,手指长长的,指甲个个整洁光润,便又想起给他洗手时,绵软的手感来。
这一刻她心里一下子比明镜还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嫁给她呢?她这些天来都是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痴心妄想罢了。 以后若能把他长留在身边,象现在一样天天可以看到他,照顾他,她也心满意足了。
吃完晚饭后,顾飞颜又画了一副花鸟图,一并交给她,让她明日到书画坊去,把画卖了,还叮嘱她若是坊主问起是谁画的,就说是过路的客人送她的。钟二女便问他卖多少钱,他说让坊主看着给吧。
第二天一早,钟二女找到桐理镇唯一的一间字画店,店主见她穿着粗布衣衫,一看就不是读书人的样子,以为她走错门,要赶她走,她赶紧把画拿了出来。
店主心道不知道又是哪个穷书生想挣碗饭,胡乱的拿东西来骗点钱,懒洋洋的展开画,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这一看眼睛就放了光。怕被钟二女看出来,那店主连忙掩饰的挪开视线,依然佯装慢悠悠的问:
“想卖多少钱啊?”
钟二女心中正忐忑,只怕人家不买,听她这一问,才有点放心,小心翼翼的说:
“您看值多少?”
把到了嘴边的一句“给点就行”强咽了回去。
店主干这行多年了,打眼一看这书画就知道出自大家的手笔,心想这要是装裱好了倒卖到江南大一些的书画坊,少说一幅也值几百两银子。只可惜这画的落款处没有加印,只写了飘零人三个字,如若不然,恐怕能卖到上千两白银也说不定。
她看钟二女不象个懂行的,就试探的问:
“三十两银子怎么样?”
钟二女一听吓了一跳,冲店主伸出三根手指,一着急又有点结巴:
“三……三十两银子?”
她眼睛瞪的溜圆,加上半张脸的青迹,把店主懵的太多心虚,赶紧改口:
“不然五十两呢?”
钟二女的心开始登登的剧烈跳动起来,五十两银子,她辛辛苦苦的一年也挣不了十两银子,这两幅画就值五十两,她忙不迭的点头:“行、行。”
店主把画小心的收好,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了钟二女说:
“一副画五十两,一共一百两,客官点好喽。”
钟二女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居然是一百两,这辈子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哪。后来店主又说了些什么,她也不记得的,晕晕乎乎的紧抱着银子就回了家。
平凡的日子,时间过的飞快,一晃顾飞颜来这个小山村已经两个多月了。有了银子后,钟二女给家里置办了些东西,还给顾飞颜订做了一把轮椅,准备来年开春再盖两间新房子。她平时还是会就近出去采药,顾飞颜一个人在家里也能自己坐着轮椅到外面的小院里,帮着她分拣、晾晒药材。
顾飞颜早就写好了一封信,就压在他的枕头底下,是给熙早的,好几次想让钟二女替他送到凤景边城去,可是最终都作罢了。他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让钟二女这个陌生人照顾他,却不想熙早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当初顾二女的一句还债,让他又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活下去,就象枯黄了的小草,只要给一点雨露阳光就又会冒出新芽,日复一日平凡普通的日子一点点的磨灭了他最初的悲愤,他还是苟且偷生的活了下来。他想至少活着他还能天天想着熙早,还有远在京城的爹爹,他还有那么多牵挂,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整天哪也去不了,方寸大的一个小小院落成了他最广阔的天地,闲的发慌的时候,他格外的能胡思乱想。有时候他想就这么生活不为人知的活在这个小山村也挺好的,在他的生命中还没有这么平淡恬静的活过;有时候他又想,也许熙早正在找他,可能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接走;他甚至想过,在最低落的那些日子里,如果钟二女开口,也许他会嫁给她,然后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在这个小山村里过完一辈子……
时间长了,信一直没送出去,最后他决定等钟二女的房子盖起来了,想来到时候她也能娶到夫郎了,如果那时候熙早还没有找来,他就把信捎给她,总不能连累钟二女一辈子。
可是厄运来的时候总是无声无息,毫无征兆。这一日早晨,钟二女还象往常一样,出去采药,顾飞颜看着日头出来了,便坐着轮椅出来,晒晒太阳,连带着翻一翻昨天晒在外面的草药。他低头专心的翻动着草药,却没察觉在隔壁院墙的墙头上,一双眼睛正贪婪的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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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第 68 章
钟大成家的院子和钟二女家就隔了一堵墙, 此时钟大成站在自家院里的梯子上趴着墙头,看着顾飞颜正心痒难耐。
钟大成早年间家里还比较富裕,有几亩良田,也算是体面的乡绅地主。他爹一共生了七个儿子, 四十五了才得了她这么闺女,她人打小儿又长的俊俏周正, 爹娘连带着七个哥哥都疼她,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养成了她娇生惯养的性子, 长大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整日游手好闲。等她爹娘去世了,钟大成很快就把家给败光了,房子、地都卖了, 只好在钟二女家旁边典了两间破房子住。她却还是死性不改, 家中全凭自己的夫郎给别人缝缝补补支撑,她整日的到处游荡, 坑蒙拐骗, 谁家的夫郎死老婆了, 哪家的女人出远门了,她比谁都清楚。
最近这一阵子,钟二女的变化早就被钟大成瞧在眼里了,她见钟二女穿的越来越好, 隔三差五的买肉买酒, 而且人整天满脸喜气, 就起了疑心。有一次在院门口钟大成碰到钟二女提着条大鲤鱼回来,专门迎上去问钟二女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乐成这样,钟二女就神神秘秘的一笑。
这一笑更引起了钟大成的好奇心,第二天一早,见钟二女出去了,她就搬了梯子趴在墙头上,往钟二女院里看,正好看到顾飞颜从屋里坐着轮椅从屋里出来。到了院里顾飞颜微扬起头,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从钟大成的这个角度看去,在晨光中他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长发垂在轮椅背后,象黑色的绸缎一样,闪着幽幽的光。
钟大成到那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人,觉得以前她勾搭的那些男人连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个脚趾头都不如。她心里那个恨啊,怎么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让长着一张迹脸的钟二女给得到了呢?就她那吓人的鬼样子,哪比得上自己,就凭自己这张脸,一出马,这男人不立马得跟她跑了?
从此她有了心病,无奈家里成天有夫郎和孩子守着,干起事来不方便,只好先忍着。这几天,赶上她的岳父要过寿辰了,钟大成赶紧打发了夫郎和孩子先回门儿去,早晨看着钟二女走了,他就支了梯子趴在院墙上等着顾飞颜。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顾飞颜坐着轮椅出来了,他身穿着深蓝色的细棉布夹袍,腿上盖着毯子,脸颊好象比上次红润了一点,显得人更加的俊逸出尘。钟大成痴痴的看着他微低着头,优雅的翻晒着草药。此时已到了深秋时节,天气渐冷,顾飞颜翻晒完草药后,也没在院里多呆,就转身回屋去了。
钟大成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想,先放倒了再说。她从梯子上悄悄的翻过了墙头,跳进了钟二女家的院子里。
顾飞颜在屋里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正要出来查看,还没出了里间就碰上钟大成摸进家里来了。
那钟大成见了朝思暮想的美人到了眼前,已经神魂颠倒,早忘了她平日里惯用的花言巧语,颤抖着伸出手,脸上挤出垂涎的痴笑,嘴里不停的叫着,发出恶心的声音:
“美人,我的美人,可想死我了。”
她人长的粗壮,堵在门口,像块大石头一样,顾飞颜出不去,只好转着轮椅拼命的向后退去,无奈行动不便,被她一把扯掉了盖在腿上的毯子。顾飞颜慌乱中一直退到炕边上,再也无处躲闪,钟大成用腿抵住他的轮椅,顾飞颜双手拼命的抵抗,无奈根本敌不过强壮的钟大成,混乱中被钟大成一只手搂住了头,拼命往她怀里带,另一只手也不老实,顾飞颜像躲毒蛇一样拼死挣扎,也躲不开他的靠近。顾飞颜再也顾不了许多,本能的用尽全力挣扎着,一边叫喊着:
“放开我,救命啊……”
钟大成使劲的把他的脸扳过来,堵住他的嘴,顾飞颜被堵住了嘴,叫不出声,脸胀的通红。顾飞颜的腿因为不能行动,血液循环不好,常感寒冷,尤其是双脚,总是冰凉的,所以钟二女特意给他做了薄棉套子,将腿套住。
此时钟大成的手使劲掰着他的腿,却感觉不大对劲,不似平常人的两条腿,撩起他的夹袍一看,见他腿上套着一个薄棉套子,将两条腿套在了一起,套子一直束到了腰上,很是碍事。她一边箍着顾飞颜的头,一边摸索着解开他腰间的带子,这解开一看,吓了一跳,登时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才发现他没有腿,下面好象蛇身一样,没有分开。他心中暗骂:
“怪不得如此勾人,原来是个妖孽。”
俗话说色胆包天,钟大成就属于这种人。初时的震惊一过,便忘了一切,一心被顾飞颜的绝世风姿所迷,他这时早已色迷心窍,心道:
“便是妖孽老子今天也压定了。”
顾飞颜已经被她捂的喘不过气来,呼救的声音没了,推她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钟大成索性放开了他,蹲下身子去脱那碍事的套子。顾飞颜趁她放手的时候,才喘过气来,情急之下,瞥到炕边上的茶壶,顺手拿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到了钟二女的头上。那壶里还有钟二女临走前,给他准备的热水,一直捂着,还是烫的,那钟大成被茶壶一时砸懵了,倒在了地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热水烫的脸通红。
顾飞颜顾不上手上溅上热水的疼痛,拼死转着轮椅逃到了院里。钟二女走的时候。把院门从外面锁住了,顾飞颜听到屋里钟大成摔摔跌跌向外走的声音,大力的拍着院门喊救命。终于有外面路过的人把门从外面给劈开了。
小山村里平时没什么大事,村民们就爱凑个热闹。外面的街坊四邻听到动静,三五成群的都来了,钟二女家的小院挤了满满一院子的人。人们认得钟大成,却没有人见过顾飞颜,见钟二女家忽然多了个男人,而且长的这么俊,都觉得奇怪,议论纷纷。看顾飞颜衣衫不整的样子,知道肯定又是钟大成没干好事,几个年纪大有威望的村民都纷纷指责钟大成。
顾飞颜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钟大成听着别人的指责,却恶人先告状,开了口:
“大家都误会了,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伙儿好啊……这个男人是个妖孽,根本没长腿,他是正在修炼的蛇妖,现在双腿还没变好,要是等他完全变成人,不知道要祸害我们村里多少人,不信大家伙可以看看。”
顾飞颜没想到她竟然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他本就因为伤腿羞于见人,听钟大成这么一说,更觉羞辱难当,脸色苍白的反驳说:
“我只是腿受了伤而已,你私闯民宅,意图不轨,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造谣中伤,天下竟然会有你这样的恶人,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等钟二女回来,一问便知。”
周围的人听了顾飞颜义正严词的话,又看他明明是一个俊秀文雅的翩翩少年,怎么看也不象妖孽,又开始指责钟大成。有几个吃过钟大成亏的人还叫嚷着:
“叫族长来,她专干这缺德的事情,这次不能再轻易放过她。”
钟大成一听急了,扯着嗓门喊:
“好啊,到祠堂去,把族长叫来,还有白云观的玄真子道长一起叫来,验验他到底是不是妖孽。”
她的提议立即得到几个爱凑热闹的人的响应,有人便跑去找人,其余的人推着顾飞颜和钟大成到了祠堂。
族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板正的黑色绸缎衣裙,一脸的阴沉肃杀,此刻正襟危坐在祠堂上首中央的八仙椅上。似乎闲太吵了,她低沉的咳嗽了一声,周围嗡嗡议论的人群一下子噤了声。
她斜睨着瞟了顾飞颜一眼,见顾飞颜长相俊美,衣衫领口处,因为被钟大成扯断了带子,稍微有些敞开,脸上便明显有了嫌恶的表情。早年间她的长女就是因为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戏子过门,闹的离家出走,到如今还下落不明,所以看到举止轻浮的男人她就格外厌恶。今天见因为顾飞颜又惹出这样的事来,心中先给他定了罪。
她先问钟大成,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大成赶紧说:
“回族长,我家中近来常有怪事发生,便去白云观找玄真子道长求教。玄真子道长说我天庭有黑云缠绕,定是身边出了妖孽,我才留意周围,发现钟二女家忽然多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心中奇怪,怕他害人,今天壮着胆子进钟二女家查看,谁知道他竟然长着蛇身,没有长腿…..”
“住口!你不要信口雌黄,我若是妖,如何会被你如此欺辱?”顾飞颜听她满口胡言,手都开始颤抖,出言打断了她。
“我让你说话了吗?一点规矩也不懂,好好的女人家,都被你们这些不知道自重的男人勾引坏了。”
族长厉声的呵斥顾飞颜。
顾飞颜被她的话气急,回道:“你身为族长,怎可不问清是非,就随意侮辱别人……”
那族长没想到一个男人竟然敢如此冲撞自己,哪容他辩驳,冲身后的家丁一招手说:
“把他的嘴堵上,这里哪有他一个外姓人说话的份儿。”
两个家丁们不管顾飞颜的挣扎,用布堵住了他的嘴,一左一右按住了他的胳膊,让他半点也动弹不得。
族长扫了一眼祠堂门外站着的众人,沉声说:
“不让他说话不等于我钟氏家族不讲理,欺负外来的人,他到底是不是妖孽,验过了自然就知道。如果果然便是,自然会请道长替大伙除妖;若不是,那按族规,对钟大成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接着说:
“请各位里长和玄真子道长进来吧,把门关了,大伙儿都在门外等着,一会儿自然会给乡亲们一个交待。”
祠堂的大门因为过于沉重,关上时发出咯吱吱的声音,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大门关上后,祠堂里的光线立时暗了下来。族长看向随几位里长走进来的玄真子问:
“道长,刚才钟大成所说的话可是实情?”
玄真子佯装没有看到钟大成使过来的眼神,神色悠然的念了一声:
“无量寿佛,钟大成所言非虚,她的确因为妖孽的事情曾经找过我。”
他表面平和镇定,心中却咬牙暗骂:
“这个没良心的,背着我又去勾人,还想出这损招来让我善后。”
原来这玄真子是个男道士,幼年时他爹丢下他和别人跑了,他娘就将他送进了道观里。他为人善于钻营,甚得老道长的欢心,老道长仙去之时,便让他继承了衣钵。他正值青春,守着道规,时间长了,自然觉得清苦,老道长一去,没了人约束,有一次偶遇钟大成,哪经得住她的诱哄,一来二去,就和钟大成暗渡陈仓勾搭上了。今日见钟大成又看上了别人,顾飞颜又是仙人之姿,心中恨钟大成没出息,更加的嫉恨顾飞颜,就有心置他于死地,绝了钟大成的念想。
族长听了他的话,对压着顾飞颜的家丁点了点头,家丁们撩起了顾飞颜的袍子,将他腿上的棉套子褪了下来,露出了他长在了一起的伤腿。双腿中间仍然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疤痕,虽然不如开始时狰狞,却依然清晰可见。
几个里长刚开始的时候,都有些害怕,战战兢兢的慢慢聚拢,离的远远的查看了半晌,见顾飞颜被两个家丁按着,失控的摇晃着上身,腿却一点动不了,渐渐的胆子大了起来,纷纷凑近前上手去摸,有个好奇心重的还狠狠的用长指甲去掐他那嫩白的肌肤,引起顾飞颜几声□□,才住了手。
折腾了一阵,几个人都摇头表示得不出结论来,这分辨人妖的事情还得让玄真子定夺。玄真子等众里长让开了路,才煞有介事的走过去。他先不看顾飞颜的腿,而是掯住他的脸看了半天,然后在他头上用拂尘拂了几下,转身盘膝坐下,口中念念有词,念了一阵,脸上忽然出现了极为痛苦的表情。
周围众人都紧张的看着他,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他才好象还了魂似的,站起身来,冲族长施礼说:
“无量寿佛,我师傅生前就曾掐算出,村里近期会历经劫数,有蛇妖作乱,刚才我已与仙师通灵,堪破了他的真相,他果然就是那蛇妖。幸亏钟大成发现的及时,恰逢他蜕变之时,伤处未愈,失了法力,如若等他蜕变成功,只怕到时候我村中会尸骨无存。”
祠堂中除了钟大成,其他人都瞬间脸上失了颜色,按住顾飞颜的两个家丁有心松手,又怕族长怪罪,吓的手直哆嗦。
族长慌忙问玄真子:
“敢问道长,怎么才能破解了这劫数?”
玄真子看了一眼犹自挣扎的顾飞颜说:
“这妖孽已经有了三百年的修为,功力深厚,刚才我堪破他之时,差点被他所伤,为今之计,只有把他烧成灰烬,才能永绝后患。”
“那就赶紧烧吧。”
族长一听蛇妖如此厉害,哪敢再等,只怕下一刻他就恢复了法力,把村里的人都吃了,连忙开了大门,吩咐人在离祠堂背后的空地上架起松木堆来。
木堆按玄真子的要求,横竖成排的一共架了九层,上面支起了十字木架。两个家丁拖着伤腿露在袍子外面的顾飞颜走上木堆来到十字架前。顾飞颜的双腿根本无力支撑身体,他们便用拇指粗的绳子将他的腰和胳膊一圈圈的绑死在十字架上。此前一直在挣扎的顾飞颜此刻忽然安静了下来,除了脸色苍白,他的表情平静象疲惫的游子终于要回家一样,他没有看脚下兴奋的,甚至可以说雀跃的围观人群,静静的遥望向凤景的方向。
几个家丁将燃烧的火把扔到了松木堆下,松木本身易燃,但是因为太着急,架木堆的松木好多都是现砍下来的,还湿着,火烧不起来,木堆冒出浓浓的黑烟来,围观的人群被呛的散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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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第 69 章
顾飞颜虽然被砍断了脚筋, 腿不能动弹, 知觉却还在。他感觉到脚下越来越热, 一簇火苗正舔在他的脚心上, 烧灼的痛加上滚滚浓烟让他再也无法忍耐,仰面凄厉的大叫了一声, 叫的人皆变色。
谁知道就在这时, 乌云忽然遮盖了天空, 瞬间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声:
“了不得了, 妖精做法了,快跑吧。”
人群一时象炸了锅,四散而逃。本来坐在一旁的族长,此时脸也变了色,带着家丁跑了。玄真子和钟大成面面相觑愣了一会儿,见雨越下越急,木堆的火也灭了,两个人干脆也跑了。只剩下顾飞颜一个人被绑在雨地里。
钟大成和玄真子跑了不远,见路边有个凉棚, 就钻进了凉棚下避雨。玄真子打量下,看四下无人,才狠狠的拧了钟大成胳膊一下, 骂道:
“你这不要脸的东西尽背着我偷鸡摸狗, 连累我和你一起干下这伤天害理的事, 看看这下惹怒了老天, 人没烧死,等钟二女回来,拆穿了你,可该怎么好?”
“哎呀,他一个瘫子,我怎么会看上他呢?对你我才是真心的,我不过一时兴起逗他玩玩,谁知道他还当真了,闹的人尽皆知。我不过临时让你帮我找借口搪塞一下,谁知道你会真动了气,那么狠心要烧死他。”
“诶,你还埋怨上我了,我当时就不应该帮你,直接拆穿你比什么都好,让你也长点教训。”
“算了,现在互相埋怨有什么用,还是赶紧想办法把这个麻烦赶紧除了吧,等雨停了,就不好办了。”
“干脆我们趁下雨没人看见,把他给。”
玄真子说着,恶狠狠的做了个杀人的手势。
钟大成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吧,这雨下的蹊跷,我们如果再对他起杀心,万一真的惹怒了老天,遭报应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人多眼杂,死了还留下尸首没处打发,那就是证据……”
钟大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两手一拍说:
“有了,我认识个人贩子常往琉球国拐卖标致的少年,不如把他给卖了,人不知鬼不觉的打发的远远的,我们还能赚几个零花钱。”
玄真子不太认同的摇了摇头:
“这样行吗?一个瘫子,谁会买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男人太勾人了。”
钟大成说着眯起了眼睛,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顾飞颜的绝色容颜,
“你……”
玄真子气结。
“好了,好了,逗你玩呢,大不了少卖几个钱,我们现在就去把他带走,如果万一有人看到了,就说你带他到道观里做法,要是没人看到,正好就说他施法术自己跑了。”
等到雨过天晴的时候,有胆大的村民跑到木堆前来看蛇妖还在不在,只发现一个空空的十字架和一堆绳子,哪里还有蛇妖的影子。
等钟二女回来后,发现院门被撞烂了,顾飞颜已经不在了。她找街坊四邻询问,人们见了她都躲着。后来有好心的人见她着急,才把事情告诉了她。她向人们解释说顾飞颜根本不是蛇妖,可是没有人相信她。她想就算他是蛇妖她也不怕,可是她到处找也没有再找到他。
顾飞颜被卖到烟柳楼的时候只卖了二两银子,老鸨若不是看在人贩子多年交道的份上,连这点银子也不想出,就这样人贩子还赔了一两银子。人贩子也是上了钟大成的当,银子过手的时候,没看出他腿有毛病。
和顾飞颜一起被卖进来的有十几人,收进来的时候,就分了等级。凡是没破过身子的,分作上等,楼中专门有师傅□□,□□好后是可以请有钱的客人梳弄的。下等的已非处子,大多年纪比较大,长相平常,对他们就随便的多,进了楼随便找几个下人过了手,不服就打,驯服了就可以接客了。
顾飞颜从进了烟柳楼就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他从前就是经过再多的苦难,心中总是还存着希望,心底坚守的骄傲和尊严支撑着他顽强的活着。可是现在他彻底的绝望了,他怎么可以去做一个被千人骑的小倌?
老鸨和人贩子银货两讫后,就让人将几个年纪大些的或是长的丑的下等小倌和顾飞颜一起大概冲洗干净,光着身子扔进了花楼下层低等小倌接客的隔间。
还没等顾飞颜从床上爬起来,门口就进来一个又黑又壮的女人,进门便脱衣服。顾飞颜在她压上来的刹那间,毅然去咬自己的舌头。他下了必死的决心,咬的时候又快又狠,纵是那女人在花楼做这事久了,经验丰富,飞快的出手卸掉了他的下巴,鲜血依然从他嘴里汩汩的冒出来。
老鸨把他送进了养玉坊,楼里所有小倌都闻之变色的地方。
当晚,三年从不出坊的养玉坊第一师傅,号称销魂妙手的白香玉走出了养玉坊终年不见阳光的铁门,找到了老鸨金爹爹,告诉他烟雨楼终于要有新主人了。
从不对白香玉的话起疑的金老鸨在听说白香玉看中的人竟然是那个他根本没留意的瘫子时,也不禁犹豫的看着白师傅。他想一个废人,还是个烈性子,怎么可能做花魁。
白香玉却告诉他,三个月时间,必让这个废人成为世上最销魂的玩物,名震京师。
这三个月对于顾飞颜来说,成了永远的噩梦。
养玉坊一个专门的房间里,他全身被涂抹了药物,被禁锢在一个玉石人形里,进食和排泄都通过管道进行,整日被秘药蒸熏。他的眼睛被眼罩蒙住,耳朵被堵住,嘴被玉环撑开,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纹丝不能动弹的躺着,死一样的黑暗静寂让他觉得每个下一刻都会发疯。
到了后来,因为药物的作用,他觉得全身越来越燥动到无法忍耐,骨头酥的要碎成粉末,他想狂叫,想哀求,可是什么都做不了,那生不如死的煎熬似乎永无止境。
过了一个月,那象棺木一样的玉石人形的盖子才终于被打开。白香玉站在旁边,俯视着依然被绑在玉石上的顾飞颜,他全身的肌肤白里透着粉嫩,有着暖玉一样的光泽,突然的光明和不停流出来的眼泪让他眯缝着睁不开眼睛,他失控的拼命喘着气,口中发出杂乱的类似低泣的声音。
白玉香抚摸着他几乎与身下白玉同色的脖颈问:
“还寻死吗?”
看着顾飞颜艰难的摇头,白玉香拍了拍他满是泪水的脸接着慢悠悠的问他:
“说……情不情愿意在青楼做小倌?”
顾飞颜缓缓的点了点了头。
白师傅却并不满意,手如羽毛般轻轻划过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向下游走,撩拨得他颤抖的更加厉害。
“说出来。”
魔音样的声音,让顾飞颜哭出声来。
“愿意。”
他的声音比以前多了低哑的磁性,夹杂着哭音,变得诱人的娇媚。
被放出来后,顾飞颜才发觉,他的身体已经因为药物发生脱胎换骨的改变,变得浑身绵软,口舌无力,稍硬的食物都咬不动,身体敏感到不能被人碰触,轻轻的一个抚摸都会让他颤抖不已,几乎每时每刻都处于饥渴的状态。他开始离不开那么五花八门的器具。药物还褪去了他全身的毛发,使得他的皮肤看起来更加的光洁,甚至连腿上的疤痕也变的浅淡。
厄运还远远没有结束,接下来他被纹上了鱼鳞纹,带上乳环,剧痛和屈辱让他彻底的崩溃了。在被纹身的七天里,他不停的哭喊着求饶。
白玉香教他接客的规矩,教他取悦客人的秘术,教他唱青楼小曲,弹媚俗的小调,教他怎么坐,怎么抬手,怎么看人……他任何稍微的抵抗都会招来无情的鞭打。白玉香专门抽他柔软的小腹,以前顾太师鞭打他的时候,再疼他都没有出过声。如今的身体却再也受不住疼,疼痛好像会深入骨髓,撕裂他。每次挨打的时候,他都会疼到翻滚着求饶。到后来他见到白玉香都会忍不住的颤抖,对她再也不敢有丝毫的违拗。
三个月过后,白玉香亲自把他抱进了烟雨楼。
他成了烟雨楼的头牌花魁,沦为了有钱有势的女人们的玩物。肃王李秀为了炫耀,曾经抱着身上不着忖缕的他宴请宾朋。宴会上她把他象狗一样抱在怀里,兴起的时候喂他饭吃。强烈的羞耻让他稍微偏了偏头,没有张口。李秀当时没有发作,等饭后,当着众人的面,把他吊起来打,让他哭喊着报数、哀求。
抱着他柔弱无骨的身体,抚摸他丝滑娇嫩的肌肤成了李秀最大的嗜好,她包下了他,却在几天前忽然开始让他开始重新露面接客。他隐隐的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不敢想任何的事情已经很久了。
熙早找到老鸨的时候,老鸨二话没说,随着她来到烟雨楼,刚进了门,熙早就听到顾飞颜柔媚的□□声,确切的说是叫声。那叫声时高时低,直往人心里钻。熙早的心瞬间紧缩,刚看到顾飞颜时,她震惊、怜惜,可是现在她简直暴怒。
她说了要赎他出去,他却还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情。
熙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挑开门帘,一眼看到李秀半倚在床上,怀里搂住顾飞颜,顾飞颜紧贴着李秀,双手勾着她脖子,正仰着脖子,叫的销魂。
(小颜终于要见到熙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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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第 70 章
熙早找到老鸨的时候, 老鸨二话没说, 随着她来到烟雨楼, 刚进了门, 熙早就听到顾飞颜柔媚的□□声,确切的说是叫声。那叫声时高时低, 直往人心里钻。
熙早的心瞬间紧缩, 刚看到顾飞颜时, 她震惊、怜惜, 可是现在她简直暴怒。她说了要赎他出去, 他却还当着她的面做这种事情。熙早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挑开门帘,一眼看到李秀半倚在床上,怀里搂住顾飞颜,顾飞颜紧贴着她,双手勾着她脖子,正仰着脖子,叫的销魂。
熙早完全被羞怒冲昏了头脑,今天顾飞颜的事一再冲击着她忍耐的底线,他的残腿, 他身上耻辱的痕迹,甚至他沦落风尘做了最下贱的小倌,她可以想见他是被逼迫的, 他受的苦让她心痛, 这些事情她都还可以接受。
他让她走, 他假装不认识她, 她可以理解他的自卑和苦心,她也可以原谅他。可是现在他居然当着她的面做出如此媚态,还发出这样不知羞耻的声音,叫到房门口都听的一清二楚,就算是再用心良苦,她也接受不了,这还是那个曾经让她真心倾慕,以男儿身立于朝堂,气质如兰、心志如竹的男子吗?熙早冲过去,红着眼睛就要把顾飞颜从李秀身上拽下来。
“站住!”
顾飞颜依然无知无觉的往李秀身上蹭,李秀却抬头狠厉的盯住了熙早,将一只长指甲上涂着鲜红蔻丹的手伸进顾飞颜嘴里,深深的探入他的喉咙中,另一只手放在了他莹白的脖颈上。顾飞颜只是顺从的仰直了脖子承受着,没有丝毫的挣扎。
熙早猛然刹住了车,就算恨眼前顾飞颜的不争,她也不敢拿他的命开玩笑。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抑制住心火对李秀说:
“肃王难道不知道今日拍下他的人是我吗?他这一夜我买下了,你鸠占鹊巢,也欺人太甚了吧?”
秀王见熙早收敛了刚才满身的煞气转身坐下,才把深深探入顾飞颜喉中的手往外抽出了几分,暧昧的在顾飞颜口中搅动着,引得顾飞颜一阵呜咽,从唇角溢出一条银丝。
熙早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发作,只是沉默的看着李秀等她开口。
李秀低头满眼爱意的看了眼顾飞颜,悠悠的叹了口气,抬起头一挑眉梢淡淡的说:
“本王本来是想割爱来着,可是想来想去舍不下,本王后悔了。”
她说这句话,倒不全是作假,现在离了顾飞颜她连觉都睡不着。
“他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尤物,人间至宝。来让宋太女看看。”
李秀说着将怀中的顾飞颜转了个个儿,另一只手在他肚子下一撑,让他的后面正对着熙早。顾飞颜此时好像意识到什么,晃着头竭力想把李秀伸在他嘴里的手吐出来,从鼻子里发出悲鸣声,无奈双腿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只能徒劳的颤抖着。
口口口口,删去(这里写的是顾飞颜被塞了一颗夜明珠,使得后面)变得薄如蝉翼。
熙早这才发现,那处其实纹的不是鱼鳞纹,不同于鱼鳞纹的鲜红色,而是通体浸润着从桃粉色,由深到浅从中心地带向外扩散开来。桃粉上纹着精致非常的桃花花纹,一般的纹身线条都会因为晕开而变粗,可是那花瓣的线条每根却是细如发丝,连中间的花蕊都丝丝清晰可见。夜明珠的幽光透过薄薄的肤质使得翕动的那处晶莹透明,正在发出微光。
口口口口删去(写李秀做出了一些不雅动作,通过折磨身体被改造了的顾飞颜,以达到刺激女主的目的)
看着熙早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李秀轻声一笑说:
“太女可知这桃花是用蜂针所刺,简直就是绝世之作,当初非烟纹绣时可是受了不少的苦呢。”
“还有这儿。”
她说着将顾飞颜放下,让他转过来重新窝在自己怀里,面对着熙早,把他的舌头轻轻拉了出来:
“乖,伸出舌头来。”
顾飞颜躺在她怀里喘息又重了几分,被迫颤巍巍的伸着舌头,他的舌尖居然也镶着一颗浑圆的珠子。
“这就是传说中的龙涎珠,亲过他唇齿留香,让这舌头伺候要多销魂有多销魂,非烟的口技一流,那感觉可真是……啧啧啧”
住口!”
熙早忍无可忍的断喝了一声。可能是她这一声声音太高了,李秀怀里的顾飞颜浑身一震,受了惊似的挣扎了一下,被李秀箍住。李秀一只手不停的在顾飞颜柔弱无骨的腰间捻动,使得他很快又瘫软了下去,时断时续的口口着,脸上的神情却痛苦的扭曲着。
熙早心里五味杂陈,一片混乱,脸上却强装出无所谓的笑容来:
“没想到肃王还有这等恶趣味,只可惜我对这种玩意不感兴趣。”
她的话音刚落,顾飞颜便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侧着头,熙早仍然看到他的眼泪落了下来。熙早刚才进了房门,还以为顾飞颜被下了药迷了神志,现在看来他居然还是清醒的。熙早感觉心中就如同顶了块大石头,堵的她喘不过气了,没法再接着说下去。
“非烟,该怎么办?宋太女对你不感兴趣,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听到那个罚字,顾飞烟似乎哆嗦的更加厉害,熙早听他口齿不清的好像在说不,但是很快没了声音。
熙早心中疼痛难忍,赶忙把视线从顾飞颜脸上挪开,固定在李秀脸上,收敛心神说:
“肃王不必再拐弯抹角,何必拿一个弱质男子做文章,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宋太女不愧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当世英豪,果然爽快,那我就直说了吧,太女心里应该清楚,如今太女灭了西贡,唇亡齿寒,本王怎能不担心琉球的安危,我想用手中的人换太女定凤景,灭西贡的火器秘技,以求自保。”
熙早冷笑了几声:
“肃王觉得可能吗?”
“我直说了,太女却不爽快了,天下谁人不知道太女当年为了辰宁侯顾飞颜与西贡王反目,如今失而复得,太女当真舍得下他吗?”
“肃王说的不错,若是放在当年,那个冰清玉洁、风姿无双的顾飞颜也许我是舍不得,可是眼前的人……”
熙早说到这里忍不住哽了一下,一咬牙狠心接着说道:
“只不过是烟柳楼的小倌,肃王还是不要说笑了,君子不夺人所好,肃王喜欢自己留着好了。”
她说完,毫不留恋的旋身就走。原以为外面定然会有埋伏,没想到挑帘出来竟然无人阻拦,却听见屋里传来李秀的笑声:
“太女好走,只是你走多久,我就鞭他多久,你不怕他被活活鞭死,就只管走。”
紧接着就传来皮鞭抽在皮肉上的声音和顾飞颜惨烈的叫声。那鞭打的声音好像声声抽在熙早心上,她咬牙往前艰难的又挪了两步,心知此时若是心软回去,满盘皆输,可是顾飞颜的叫声如此凄厉,她的脚步却是再也迈不出去了。
她临时改变了主意,手里暗中扣了一支飞镖,想回去的时候趁现在李秀放开顾飞颜鞭打他的时候见机行事,强抢了顾飞颜出来,谁想到再进去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床边冒出了一群侍卫,将床围了个严严实实,李秀仍然勒着顾飞颜的脖子,一个侍卫正拿鞭子狠狠的抽向顾飞颜的小腹,
熙早知道此时如果用强,受苦的还是顾飞颜,她看似悠闲的重新坐下,心中却在急速的转着念头,嘴里说道:
“别打了,肃王所求之事我答应便是。”
李秀向执鞭的侍卫点了点头,那人停了手,随着众侍卫闪在了一旁。李秀把筛糠一样哆嗦成一团,不停哭泣的顾飞颜打横抱在了怀里。熙早紧张的看向顾飞颜的小腹,见那里隆起了道道红痕,却并未见血,才稍稍松了口气,心中却暗中奇怪,顾飞颜伤势并不严重,为何他叫的那么凄惨?甚至让她有一种顾飞颜与李秀串通的错觉。
李秀得意的看向熙早说:“太女若是早点应了,又何必让辰宁侯受皮肉之苦,只要太女替我造出火器,并将秘技悉数传授,到时我定将辰宁侯毫发无伤的交还太女。”
“肃王当我是三岁孩童吗?若是我造出火器,到时肃王又不交出人来,我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太女把本王当什么人了,只要太女践约,本王绝不失言,况且太女觉得事到如今,你有的选吗?”
熙早满脸无奈的一笑说:
“火器秘技涉及凤景国之机密,我若透露给肃王,形同叛国,便是我贵为皇女也担不起这个罪名,我就是有心救辰宁侯,也得先自保才行。”
熙早话音刚落,李秀的手又锁紧了顾飞颜的咽喉,卡的他面色紫胀。
不等李秀再出言威胁,熙早赶紧接着说:
“肃王不必心急,我有一个权宜之策,只是不知道肃王能不能答应?”
(女主现在已经成熟了很多了,在每次冲动之前,懂得冷静思考了,如果再要一气之下,丢下飞颜,我也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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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第 71 章
熙早话音刚落, 李秀的手又锁紧了顾飞颜的咽喉, 卡的他面色紫胀。
不等李秀再出言威胁, 熙早赶紧接着说:
“肃王不必心急, 我有一个权宜之策,只是不知道肃王能不能答应?”
李秀的手松了松, 依然放在顾飞颜的颈部, 挑着眉毛看着熙早, 一副蛮有兴趣的样子。
“火器的秘方我虽然不能给你, 却可以帮你造, 不过这造火器的工程浩大,我在凤景尚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况且我母皇若是知道我被胁迫留在琉球,只怕定会引起两国争端,所以我可以替肃王备齐原料,造出样品来,至于今后肃王能否参破玄机,大规模的制造火器, 那就要看肃王的悟性和造化了。”
李秀犹豫了半天没说话,熙早只是笃定的看着她,毕竟凤景国力此时如日中天, 李秀不得不忌惮几分, 房中静默片刻, 李秀终于点头说:
“那太女说说, 这原料该怎么备?”
熙早见旁边桌上放着文房四宝,便伸手取过纸笔,写下木炭和硫磺四个字来,让一旁的侍卫递给李秀。李秀拿过熙早写的单子看了看,有些怀疑看向熙早:
“就这么简单?”
熙早一笑说:
“我写下的这两种原料很容易找到,只是还有一样原料名曰天火的目前在凤景也只有一个地方有,我在西北边城也存了些,须得着人回去运过来才行,日后肃王也可以依样在琉球境内寻找相同的材料。”
看李秀迟迟没有点头,熙早接着说:
“火器威力甚大,所以还请肃王替我在城郊寻一处僻静的所在,原料没有从凤景运来前,我人会留在琉球,肃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在我造火器的这段时间里,还请肃王不要再为难辰宁侯,好生替我照料他,等火器一成,就放他和我一起回凤景去,不要食言才好。”
李秀低头看了看躺在她怀里的顾飞颜,此时他因为疼痛和惊吓已经昏迷了过去,不时的会因为不安抽搐一下。
只要她手心里握着顾飞颜,她就没什么可怕的。
想要得到威力无穷的火器的急切心情让她终于点了点头说:
“那就一言为定,只要太女别玩什么花样,我一定会将辰宁侯完璧归还。”
当晚熙早宿在李秀在郊外的别院,李秀也未派重兵把守,大概是觉得以熙早用月余的时间踏平西贡的威名,几个侍卫也未必看得住她,只要她手中牢牢的控制住一个顾飞颜,不怕熙早不乖乖的听话。
难得的今夜琉球没有风,天气却仍然寒冷,熙早站着窗边,大开着窗户,任清冷的空气灌满整个房间。
回到住处她才发现袖中有一幅白色绢布,上面详细绘制了琉球的军事布防,甚至分别标出了三支进攻路线图,飘逸俊秀的蝇头小楷一看就是顾飞颜的手笔。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熙早被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回想着应该就是在她刚一进烟雨楼的时候,顾飞颜趁抓她手之机,放了这幅图在她袖中,那一句“在这里客官如果喜欢,非烟一定尽心伺候。”乱了她的心神,也掩了别人的耳目。顾飞颜到底还是顾飞颜。
想来李秀也决不会想到这样一个被她肆意玩弄的玩物,会对琉球的军事机密明察秋毫,才会对顾飞颜毫不避讳吧,也许还会当着他的面讨论军机大事。图上的墨迹已旧,显然是早已绘制完成的,熙早想到当初顾飞颜被凤景女皇她的皇姨出卖给西贡王,以至于如今饱受凌辱虐待,沦落风尘,居然还为凤景国事忧心,在最不堪的情况下绘下的这幅图,连是否能最终送出去都不知道。熙早不明白是什么力量支撑着顾飞颜来做这件事情,当时他又是怎样的心情。想她自己居庙堂之高,又何尝有顾飞颜那样的胸怀?而她刚才还在对他心存疑虑不满。面对着顾飞颜用心血绘成的图纸,她愧疚不已,这一刻她好像才真正认识了顾飞颜。
她抬头仰望着天空的一弯冷月,想起初遇顾飞颜,他恍若月中仙人,一曲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将苏轼词中的意境诠释到了极致,真可谓艳绝古今的千古绝唱。原来那时他暖若春风的笑颜早已经深深的镌刻在她心里,从未离去。他这样一位心高气傲的人该如何忍受那非人的屈辱,她情愿他能麻木一些,无知无觉,她无法想象他清醒着该怎么去面对这一切。
熙早的手紧紧扣着窗棂,任丝丝缕缕的痛纠缠着她已经痛到麻木的心。她刚才情急之下对李秀的提议,对于怎样对付李秀其实并没有十分清晰的思路,不过是拖延之策,想等待时机救出顾飞颜而已。可是现在想到李秀对顾飞颜的摧残,她恨到了极点,她不仅要救出顾飞颜,她要亡她的国,要她的命。而现在顾飞颜的一张图让这个打算有了实现的可能。
清冷的空气让熙早的头脑变得清醒,她盘算着借运送石料之机,让凤景的士兵和兵器藏在运石料车中进入琉球国都做内应,如何按照顾飞颜图中所示路线在最短的时间内打到琉球国都。只是攻打西贡的大军已经回撤,没有皇上的旨意,短期内如何调来兵马攻打琉球?何况琉球的兵力不弱,李秀也算是个人才,近年来治军有方,仓促之间实在没有必胜的把握。
不知不觉二更鼓已过,她关好窗户,坐到桌前,写了一封书信给凤景边关守将史建成,将诸多安排详细的写下来,密令他拿着自己手令调兵遣将,十日之内发兵攻打琉球。当年史建成遵旨将顾飞颜送到了西贡王手中,知道顾飞颜死讯之后,他也一直心怀内疚,此次攻打西贡格外的卖力,熙早料他这次行动也不会不尽力。虽然仓促之间没十全的把握,但是至少可以保证可以趁乱救出顾飞颜。
史建成这次果然不负所望,只用了十八天的时间,装着碎石料的车队就到了琉球,上层铺着石料,下面藏着装备精良、精心挑选的士兵五百人。并且传来密报大军一日即到,到时候里应外合,一举攻破皇城。
当晚,熙早再次夜探肃王府,肃王府一切如常,并没有加强警戒。熙早仔细搜寻,仍然没有发现顾飞颜的踪迹。此前一连数日,她都曾派人到烟柳楼和肃王府查看,一直一无所获。本想明日趁攻城之计先救下顾飞颜,可是事情没有按照她预想的发展,眼看着天就快亮了,熙早心中忽然一阵恐慌不安,当顾飞颜死而复生般的再次回到她视线中,她真的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他。可怕的预感让她坐卧不安,怕明日攻城时出现意外,伤到顾飞颜,她安排好城中接应士兵,趁夜色翻过城墙,在约定好的北门外等着凤景大军。
天刚蒙蒙亮,琉球守军还在睡眼朦胧,刚打开城门上岗之际,滚滚烟尘从远处轰然而至,一支铁骑兵好像从天而降,片刻之间就到了城门下。琉球守将慌乱之中想关闭城门应战,怎料城门内也一阵混乱,一队人马几乎同时杀了过来,皆便服装扮,各个武艺超群,毫无防备的琉球守军混乱中死伤无数,眨眼间铁骑兵已经攻入城内。
琉球守军这才醒过神来,慢慢集结,且战且退,一面派人到内城报信。
熙早在城门外的远远看到凤景骑兵到了,却不是西北边城守军,西北边城没有这样剽悍的铁骑,她脑中快速搜索着周边几个藩王的军队的同时,一眼捕捉到帅旗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黑色的骏马之上,那人一身银盔素甲,黑色的战袍迎风翻飞,手执长枪疾驰而来,如出海蛟龙一样。她心中欣喜的险些大叫出声,是炎来了,却在下一刻愣住了。谢临炎的身边那个清丽的身影,一匹白龙马,通身白色战袍,和炎一样的风驰电掣,并肩而行,正是楚南。在他们身后,绣着谢字和楚字的帅旗和幡旗迎风招展。
大军从她身边轰然而过,她才从震惊中醒来,混战中抢了一匹战马,紧随大军杀进城去。
敌军慢慢从最初的错愕中恢复过来,调集人马进行阻击,却无法抵抗这支铁骑兵的锐利。熙早认得这是楚南王那支赫赫有名的铁骑精锐部队,当初打败顾太师,攻下凤景京城,这支军队功不可没。
此时谢临炎一马当先,快出楚南一个马身,冲在最前面。这是熙早第一次看到谢临炎在战场上杀敌,她知道他被称为战神,却只是一个概念而已,从认识他以来,他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沉默而隐忍的,除了有些倔强,有的时候他甚至是逆来顺受的,所以现在她是真的被他的勇猛和凌厉吓到了。只见他一杆长枪上下翻飞,敌军粘者即亡,在他的两旁阻挡者如潮水般倒下,战马踏血而过,染红了他的征袍,使得他的身影如地狱修罗一样。到了后来,他所到之处,敌军恐惧的纷纷后退,竟然自动闪出一条道来。
大军攻到内城城墙下时,琉球城内所有的守军都赶了过来保卫皇城,城墙之下战事惨烈,杀声震天。
忽然城墙之上擂起了战鼓,熙早心中一跳,举目观望。就见寒风中,顾飞颜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衣衫,被高高的绑在城楼上,衣衫被撕扯的支离破碎,几乎不能蔽体。
战场登时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交战的双方都随着主将住了手,自动分站两边对恃着,只听得寒风烈烈,战旗飘飞。李秀手拿钢刀站在顾飞颜身边,冲城下声嘶力竭的大声喊道:
“宋熙早,让你的军队马上撤出城去,否则我一刀宰了他。”
她说着作势将钢刀架到了顾飞颜的脖子上。
熙早带马走到阵前,城墙上是顾飞颜孤独的身影,她的身后是凤景的泱泱上万大军。架在顾飞颜脖子上的钢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恍的她脑中一阵眩晕,握着缰绳的手一直在微微发抖。
还没等她再开口,城墙上顾飞颜的喊声,面对着城下成千上万的大军,他的声音竟然镇静如常,平静的象平时和她说话一样:
“熙早,别管我。”
他还没说完,就被李秀打了一记耳光,堵住了嘴。
熙早的心紧缩在了一起,顾飞颜那短短的五个字象利剑直刺的熙早的心。想当初就是自己丢下他,将他一个人留在西贡,才会害他若此,这一次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她也不能再丢下他。
“李秀,你放了他我就撤军。”
“你到了城门外,我自然放了他出城去。”
看着被绑在城头钢刀下的顾飞颜,熙早从内心深处感到软弱,她不能冒一点险。她刚想要命令撤军,身后谢临炎走到和她比肩,立马阵前,长枪一指李秀,高声喝斥,那声音狠厉的象地狱里的索命修罗一样:
“李秀,你看清楚,你早已经身陷重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赶紧放了辰宁侯,我留你一条命在,否则我凤景铁骑定踏平你琉球皇宫,你若敢伤他性命,我必灭你全族,掘你皇陵,用你李氏皇族的血为他报仇雪恨,让你李家永世不得翻身。”
城墙之上,李秀听了,钢刀又紧了紧,狂躁的喊道:
“撤退,不然我砍了他。”
熙早转头看向谢临炎,眼前的谢临炎双目赤红,浑身的戾气,显得那样陌生,让神经绷到极限的熙早更加紧张和担忧,她向谢临炎摇了摇头,目光中不由的带着祈求的意味,谢临炎扫了她一眼,毫不理会她的示意,转头对身后的军队高呼:
“冲,给我杀进皇城。”
那声音气发丹田,声震三军。
“不要!”
熙早震惊的看向谢临炎。
主帅下令,将士莫敢不从,一时杀声震天,淹没了熙早喊向谢临炎的声音。
城墙上李秀高举钢刀,冲着顾飞颜的前胸斜劈而下,带起一道血雾,血喷到了李秀的脸上,让她绝望的脸更加狰狞。漫天的血色染红了熙早的眼睛,她状若疯狂的挥刀冲入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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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 第 72 章
夕阳如血, 激战一天的战场尸横遍地, 血流成河。熙早站在城楼之上, 目光茫然的看向远方, 身后谢临炎望着她的背影一直沉默不语。
黄昏的余辉中,疲惫的凤景的士兵正在清理战场, 战后的琉求皇宫显得格外凄凉。刚才绑顾飞颜的城楼上已经空无一人, 凤景士兵在琉求皇宫四处搜寻也没有找到他、李秀和琉求王的踪迹。
静立良久, 熙早回头看向谢临炎, 此时谢临炎的战袍上染满鲜血, 却依然如一把出鞘的利剑般站的挺拔笔直,看向熙早的眼眸似水,深沉的看不到底。
这次相见以来,他们之间还没有说过一句话。熙早只觉的心中空的见不到底,对顾飞颜的担心和心痛让她的心里堵着无法排解的莫名怨恨,她错过谢临炎的视线,象是自言自语一样冷冷的说:
“一将功成万骨枯,原来战□□字从来都不是凭空来的。”
说完头也不回的从谢临炎身边擦肩而过,她身后, 谢临炎的手握紧了宝剑的剑柄,纂的手指骨节发白。
以当时的情况,进攻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只能赌李秀在兵临城下的情况下, 一定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如果重新再让他选择一遍, 他仍然会义无反顾的进攻, 他是一军的主帅,他的命令关系着上万士兵的生命。
当初他来到西北边关,恰逢史建成一筹莫展之时,当时史建成接到熙早的密信,向离西北边关最近的景西王借兵,景西王却以没有皇上手令为由,百般推托,迟迟不发兵。情急之下,他为宝宝找了个干爹,把嗷嗷待哺的幼儿留在边关,丢给玉锁照顾,他自己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换马不换人,找到楚男,请求楚南王出兵救援,借到精锐骑兵一万五千人。
凭着这区区万余人要想攻入琉求国都,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慢一步就有可能全军覆没。琉求军事重镇燕城距琉求京城仅三百里,那里驻扎着琉求精锐部队近八万人,他留下五千骑兵埋伏在西岭口,那是一个狭窄的山谷口,凭借地势之利最多能抵挡两天而已。所以三天之内必须攻陷京城后,从琉求撤走,当时如果不进攻,不仅救不了顾飞颜,上万凤景士兵就会埋骨在琉求。
找楚南他知道熙早会怪他,不顾李秀的威胁继续进攻熙早会怨他,可是他别无选择。
只要脱了这身战袍,他的命就是她的。
谢临炎冲着熙早的背影一字一句的说:
“三日之内,我必还你一个活着的辰宁侯,若是我做不到,我拿命来还你。”
当天,琉求京城四门紧闭,城中宵禁,到处都是搜查的凤景士兵。夜晚,谢临炎一把火烧了琉求皇宫大殿,冲天的火光中,谢临炎发出最后的通牒:
“李秀听着,明日午时之前,北城门交出辰宁侯,放尔等出城,否则,未时起屠城,让你琉求京城鸡犬不留。”
他话音一落,凤景的将士齐声应和,声音直冲九霄,一波接一波,传遍了黑暗中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第二天,琉求京城北门,熙早已经守候了整整一个早晨,眼看着日头升到了正空,午时就要过了,熙早的心随着时间的流淌被恐慌和失望侵蚀啃咬着,越来越焦躁。她不禁回头看了看如标枪样挺立的谢临炎,见他薄唇紧抿,目光紧盯前方,沉静而绝决,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了一早晨。
未时的钟声如时响起,敲的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心惊肉跳,熙早的手瞬间紧握成拳,手心里都是汗。谢临炎依然目视前方,手缓慢的放在了剑柄之上。
正在这时,安静的街道远方忽然传来马蹄声和辚辚的车轮声,两辆青顶马车从远处渐渐驶近,在熙早面前停了下来。
当看到李秀抱着奄奄一息的顾飞颜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熙早觉得膝盖的软的险些跪倒在地上,她满怀激动、小心翼翼的接过顾飞颜,象接过世上绝无仅有的珍宝。顾飞颜的脸色苍白的象纸一样,已经气若游丝,熙早小心的把他交给早已等候在旁的军医,转头对上李秀。
李秀身穿粗布衣衫,打扮成寻常民妇的样子,面容比之前憔悴了很多,天气寒冷,她的额头却满是细密的汗水,声音干涩而颤抖:
“辰宁侯已经交还,希望太女能谨守承诺,放我们出城。”
熙早面无表情的绕开她,来到马车前,掀帘查看,见前面的车中坐着一位和李秀年龄相仿的女子,眉目间和李秀甚是相像,想来就是琉求的女皇,后面车中坐着三位男子,皆长相秀美,神色慌乱的挤做一团。
重新走回李秀面前,熙早淡淡的一笑说:
“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恕不远送,一路顺风。”
李秀微一怔愣,仓忙的爬回马车,马夫扬鞭,急催马车出了城门。熙早缓步走到城门口,遥望着马车渐行渐远,堪堪要驶出视线之际,只听着轰隆的巨响,远处两朵火光伴着浓烟冲天而起。
凤景骑兵当天整装出发。顾飞颜伤势严重,伤口斜着贯穿前胸,一侧的锁骨被砍断,肋骨断了两根,熙早怕他经不住马车颠簸之苦,一路上把他抱在怀里,但是一路急行军,还是让他受了不少苦。
大军在中途休息,埋锅造饭。行军途中,饭菜都很粗糙,不过是馒头和肉干之类,路过树林时,谢临炎射到一只野雉,他亲自动手,把雉腿肉切成丁,和米煮了一碗雉腿粥,又把剩下的肉烤熟了,仔细的撕碎。熙早自启程就很少下马车,一直寸步不离的照顾顾飞颜,谢临炎本来想让亲兵把自己做的饭送给熙早,想了想最后还是自己亲自端了过去。
顾飞颜自从启程就一直昏迷不醒,伤口因为颠簸根本无法愈合,他在昏睡中因为疼痛不自觉的SHEN YIN着,身体时而高热,时而冰冷,让熙早担心不已。
谢临炎挑开车帘时,熙早正把脸贴在顾飞颜脸上试他的体温,显然没有想到谢临炎过来,抱着顾飞颜僵住了,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半天,谢临炎才勉强的笑了一下,将饭菜放到熙早面前。
熙早抱着顾飞颜的亲昵画面,让他心里感到从未尝过的酸痛滋味,他低垂下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刚开口说了个熙字,鼻子一酸,眼眶竟然湿了,后面的话就哽在喉头,心中莫名的委屈让他放下车帘,落荒而逃。
他一个人回到原地,手里拿着一个馒头发呆。已经一天水米未进,本来还饥肠辘辘的他,咬了一口馒头,却怎么也咽不下去,喉头涨的满满的全是酸涩。
他心中不禁一阵自责:
自己这是在嫉妒吗?明明顾飞颜受了重伤,熙早本来就用应该照顾他的,自己这样不成了妒夫了吗?……可是熙早从来都没有说过娶自己,自己恐怕连妒夫都不算。这次见了她,除了那句嘲讽的话,她再没理过他,甚至连宝宝都没问过一句……
见到熙早后,楚南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谢临炎,可是视线却不知不觉的总是追随他的身影,刚才他做饭送饭的情景全都落在眼里,现在见他饭也不吃,抱着膝盖发呆,楚南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不平:
谢大哥刚刚产后没多久的身子,为了那个女人行军打仗,连日奔波,那个女人却只顾着照顾别的男人,对他不理不睬的算什么?想当初就因为自己想助他远走,那个女人就把他绑回了皇宫,听说还罚他到洗衣坊做苦役。可是她自己却娶了表弟,现在又看上顾飞颜,把他扔在一边,连个名分都没有,谢大哥这么优秀的男人是值得人全心爱护对待的,却被那个女人视若草芥,如此欺负。
楚南越想越气,就捧着一包她在琉求皇宫顺手拿的点心,来到谢临炎身边,挨着他坐下,捻起一块递给谢临炎。谢临炎哪里吃的下,心里又怕被熙早看到,便赶紧往一边坐了坐,推说不要。
那边熙早喂顾飞颜喝了几口粥,顾飞颜喝了几口,就不再吞咽了,喂进去的粥都从嘴边流了出来。熙早见他呼吸平稳,难得的不再SHEN YIN抽搐,安稳的入睡了,趁着车子不再颠簸,便把他轻轻放平在厚厚的坐垫上。
刚才谢临炎那一走,她心乱如麻,怎么也忘不了谢临炎刚才受伤的目光,忍不住挑起车帘向外看去,只见楚南和谢临炎并肩坐着,两个人正推来推去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熙早收回已经迈出去的腿,又坐回了车里。那边谢临炎边推托,眼睛的余光就边往熙早这边看,正看到熙早探出身子来,往他这里看,他心里一慌,手上不知不觉使上了劲。楚南不妨被推了一个趔趄,点心也掉在了地上。
谢临炎心中愧疚,连忙去捡那块点心说:
“对不起,楚姑娘,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道歉还好,他这一道歉,楚南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将手中的一包点心啪的赌气扔到了地上,站起来扭身跑了。谢临炎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看楚南一直不停的往远处跑,旁边已经有几个士兵在偷偷的指指点点。谢临炎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了上去。
熙早别扭的坐回车里,心中总是有些不甘,不禁将帘子挑开一道缝,向外偷着张望,把谢临炎和楚南女跑男追的一幕尽收眼底。
熙早别扭的坐回车里,心中总是有些不甘,不禁将帘子挑开一道缝,向外偷着张望,把谢临炎和楚南女跑男追的一幕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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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第 73 章
好不容易到了西贡境内, 大军安顿下来, 暂作休整。
行军路上熙早虽然一直用被子包着顾飞颜, 马车里还点了小炭炉, 可是时下毕竟是寒冬时节,顾飞颜又体虚, 伤情没有明显好转不说, 还染上了风寒, 路上缺医少药的也没能得到及时的医治。
大军一到西贡境内, 就找地方安顿下来以便让顾飞颜好好养伤, 熙早又请了当地有名的医生来,给他看病,用的都是最好的药,到了晚上,一直昏迷的他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他们借住在西贡边境的府衙里,房间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顾飞颜醒来的时候,熙早坐在炕头,正就着烛光看书, 她的鼻子精致秀气,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神情专注, 房间静的可以听到烛花爆开的声音。顾飞颜沉溺在这温暖静谧的画面里, 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半天他才稍微动了动已经麻痹的上身, 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小小的嗯了一声,也让他终于确认他没有做梦,一切都是真的。
熙早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那双熟悉的凤目正专注的看着自己,心中一阵狂喜,听着顾飞颜沙哑的嗓音叫了一声熙早,简直就是天籁之音,她顺势躺倒在他身边,亮晶晶的眸子里溢满喜悦,喜滋滋的端详了他半天,忍不住在他狭长的眼睛上深深印下一个吻,害的他敏感的嘤咛一声,自己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脸腾的红到了耳根。
熙早太过激动,情不自禁的亲了他这一下子,看他害羞,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就翻身并肩平躺在他身边,不再看他。半天不见他说话,侧过脸一看,顾飞颜也正偏过头来看她,两个人相视一笑,熙早问顾飞颜:
“伤口还疼吗?”
“疼。”他微皱着好看的眉头,很认真的答道。熙早怎么听,也觉得他语气里有一点撒娇的味道,忽然想起那次去西贡的路上救了他,他也是躺在她怀里这样叫疼的,眼前他的一双含情凤目水汪汪的看着她,没来由的让她心又一抽一抽的疼起来,想到听说他的死讯时的伤心欲绝,后来为了他几度担心害怕,恨不得抱着咬他几口,又怕碰疼了他的伤口,小声嘀咕了句:
“算了,先饶了你。”
又不甘心的重重躺了回去。
熙早就躺在身边,他们离的那么近,顾飞颜觉得隔着被子,好像都能感应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温热的气息,熙早的手就在他的手边,他情不自禁的从被中伸出手,去轻触她的手,那如羽毛轻拂的滑腻清凉的触觉象电流一样从指尖霎那间传遍他的身体,连嘴唇都感觉到一阵酥麻,他受惊样的缩回手去,才幡然记起自己这从前日日求欢的残躯,他象半夜从酣梦中惊醒,心沉在谷底,犹自咚咚的跳个不停。
顾飞颜碰她的那一下子太轻,熙早根本没有感觉到,她还沉浸在自己喜悦中,看他转开脸,闭上了眼睛,就问他:
“怎么了?累了吗?觉得哪儿不舒服就告诉我。”
他又睁开眼睛,温和的笑着说:
“不累,我睡了好久了吗?”
“是啊,害我担心死了。”
“是我不好,现在不睡了,陪你说话好不好?”
“好啊,罚你陪我说一夜的话。”
“我们现在在哪儿啊?”
“在西贡。”
感觉到顾飞颜听到西贡时气息一滞,熙早赶快说:
“等你伤好一些,我就带你回凤景去。”
见他点了点头,熙早问他:
“你想吃东西吗?晚上喂你,就吃了小半碗粥。”
“不想,老躺着不饿。”
“想喝水吗?”
“不想。”
“想我吗?”
他的脸又红了,微侧着俊脸,只是笑。
熙早觉得他这样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逗的人心都发痒,忍不住又想逗他,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的又说了半天,引的他脸红的越发娇艳欲滴,想躲又躲不开,连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两个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到了二更天,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自从回到西贡,谢临炎脱了战袍,就不再随军住在军帐里,随着熙早和顾飞颜住进了府衙。虽然住在一个地方,她却没有来找过他。大军经过整顿,就要开拔回凤景了,谢临炎估计熙早要照顾顾飞颜,恐怕还得在西贡呆一阵子,熙早的态度总让他觉得自己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而且他记挂着宝宝,便想着先回凤景边关去等她。
早晨起来,他把自己的行李简单的打了个包,怔怔的出了一会儿神,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向熙早辞行,快走到熙早的住处时,他心里竟然感到有几分害怕,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却听到从屋门里几个小厮在低声说笑声:
“再没见过有象这位太女这样疼男人的了,什么都是自己动手伺候,根本不用我们下人插手。”
“是啊,连那间屋子都没让我们进去过,也不知道那男人长的什么样,被主子这么心疼。”
“听给他治病的大夫说,长的好是好,可惜是个瘫子。”
“啧啧,能遇到太女真是他的福气。”
谢临炎心中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滋味,比当初听说熙早要大婚的时候更加的难受,那时候她的心里至少还是在意他的。
虽然觉得手有千钧重,他还是敲了敲门。
里面一下子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厮将门开了一条缝儿,伸出头来问有什么事。
谢临炎说求见太女,那小厮问了他的名讳,让他在外面候着,就把门又关上了。他一个人在外面冷冷清清的等了好久,久到他认为她不会见他了,那小厮才开门让他进去。
一进门,就见熙早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家常夹袄,俏生生的站在面前,面色倒不象前几天一样,见了他总是冷冷,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整个人显得温柔恬淡,却反而让他感到更多了一些疏离的气息。
两个人见了面,又是惯常的沉默,他低头站了一会儿,见熙早不说话,只好说:
“我是来辞行的,宝宝留在凤景边关了,我想先回去照顾她。”
“你把宝宝也带来了吗?家书中说是女孩儿,好想见见她,也不知道长的象……?”
她本来想说长的象谁,猛然间想起阮清儿来,就把最后一个字咽了回去。从那次在地牢里,谢临炎说过孩子是她的以后,他就没有再提过这件事,熙早知道根本不可能,可是怕伤到谢临炎,也不敢追问他,而且后来她也想了,孩子是谁的不重要,最重要的是那是炎的孩子,自己当然会爱她。
这两天熙早把她和谢临炎之间的种种反反复复的想了好几遍。对于这段感情她可以说从初见就身陷其中,对她来说那是她前世感情的延续。随着后来越和炎相处,她就越喜欢他,不同于女尊国里娇柔男子,他总是给她可以依赖的感觉。
炎也接受过她的感情,可是应该是属于感动或者回应的成分居多吧?她不知道阮清儿的死,炎会不会怪她,可是她知道后来和炎生活的一段时间,无论她怎样用心呵护,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沉默的。他并不快乐,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想跟着楚南逃跑。
虽然不确定炎对她的感情,但是她一直放不了手。出征西贡前,她想放弃所有再赌一次,远离是非和炎在新的地方尝试着重新开始,可是阴差阳错的,飞颜回来了。当初在失去炎心情最落寞的时候,是飞颜给了自己温暖和希望,他和炎都是那么出色优秀的男子,值得她一生全心的付出和无悔的守候,她必须做出选择。飞颜受了那么的苦,他需要她的照顾,她不可能把他置之不理,可是炎不一样,这次看到炎在战场上的果敢骁勇,更让她重新认识到他的坚强和独立,他是天生的战神,身穿战袍的他是那么光芒四射,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欢他,没有她,他还有很多选择。
楚南喜欢炎,炎应该是很清楚的,不然在最紧要的关头,他也不会想到楚南,那么肯定她会伸出援手帮他。他对楚南应该也是不一样的吧?昨天楚男发脾气的时候,他会追过去,可是自己偶尔和他赌气,他哪有象这样哄过自己。
炎是一个责任心极重的人,如果自己一直不放手,即使他心仪楚南,也一定会委曲求全。
熙早想此时她的选择已无关爱恨,更多的是一种责任,她想让自己深爱过的两个男人都得到应得的幸福。割舍虽然痛,但是舍得舍得,为了他们一生的幸福,她想了这么久,还是决定选择对炎放手。
显然谢临炎觉察到了熙早刚才的欲言又止,低着头咬唇站着没有答话。
熙早叹了口气,觉得谢临炎的心思有时候比她想象的要敏感很多。虽然之前想了很久,已经做了决定,可是真到了面对的时候,她的心还是被预料不到的强烈的痛侵袭着,她勉强抑制住心酸说:
“这次救出飞颜,你和楚南都功不可没,前两天是我错怪你了,昨天我写了一封书信给母皇,奏请嘉奖,保举你官复原职,这次你回京城,再没有人会难为你了。”
谢临炎猛然抬头震惊的看着她:
“那你呢?”
“我和飞颜不会再回京城了,楚南对你很好……”
“熙早……”
谢临炎打断了她的话,咚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接着说:
“你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你要打要罚,家法军法都随你。”
他说着哽了一下,用从来没有过的哀求口吻艰难的说:
“……别撵我走。”
熙早没想到他会求她,一时愣住了。
见她不说话,谢临炎满眼是泪的问她:
“连宝宝你都不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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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第 74 章
有那么一瞬间, 熙早是真的心软了, 楚玉之前说的一点没错, 谢临炎的确长着一双桃花眼, 眼睛的形状就象桃花的花瓣,眼尾微微挑起, 有着深刻而层次分明的双眼皮, 长睫毛上翘的弧度如果放上一根火柴棍的话, 绝对不会掉下来, 被这样一双眼睛眼泪汪汪的看着, 偏偏这双眼睛的主人又是那样一个宁折不弯的性情,如今竟然服了软,没有人看了能无动于衷的。何况他又是熙早情之所系,熙早差点就要上前抱住他,偏巧这时候一个小厮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说:
“太女,药熬好了,公子该到吃药的时间了。”
熙早接过药,不敢再看谢临炎的眼睛。长痛不如短痛,只怕一时的心软, 害了他的一生,爱情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她怎么忍心让炎和飞颜在同一屋檐下共事一妻, 让他们日日目睹自己与另外的一个人恩爱亲热, 便是现在当着炎的面接过给飞颜的药, 她都感到无法承受的窘迫和心痛。
她忍着心痛背转过身去说:
“在我心里宝宝是我的女儿, 这一点不会变的,你如果带着她不方便,我可以照顾她的,我一定会非常爱她,你只管放心好了。……虽然你我今生无缘,可是你仍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日后有了时间,我会和飞颜去探望你的。”
一个求在就在谢临炎齿间打转,看着熙早端着药转身要走,他瞬间冲动的想扑过去抱住她的腿让她别走,求她留下他。可是他最终没有动,他已经这样残破不堪了,如果再丢了仅剩的这一点点自傲,他怕只会令她更加的嫌恶。耳听着熙早吩咐小厮送客,眼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仍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可是自始自终脊背都挺的笔直。直到熙早进了里屋,小厮走过来搀扶他,才站起身来。
她就这样说不要他就不要了,还把他送给了楚男,以后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宝宝了。纵是当初他不应该任性的出走,他现在知道错了,就算之后那么长久的相思折磨还不够惩罚他,她怎么罚他都行,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为什么连一点机会也不再给他?
熙早想着在这个女尊世界,单身男子带着一个没娘的小孩会被别人唾弃,日后他嫁给楚南,没过门就领着孩子难免受楚南家人的气,才想先替谢临炎照顾孩子,她却不知道凤景有一个习俗,过了门的男子若是不守夫道,忤逆妻主,或是不称妻主的心,失了宠,除了正夫,其他夫侍是可以送人的,那夫侍所生的孩子却是要留在妻主家中的过继给正夫或是其他夫侍,日后是不许与亲生父亲相认的。
谢临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本来心中惦记着宝宝,想辞行回来就走的,现在宝宝也没了。刚走进房里把门关上,他就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上,刚才一直强忍着泪水,现在身边没了人反而哭不出来,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痛。他象泥塑一样一动不动的呆坐着,到了后来连日来一直隐隐作痛的关节开始钻心的疼,因为多日不给宝宝喂奶,一直胀痛的胸部开始跳着抽痛,身上就象着了火一样,昏昏沉沉中他躺倒在了地上。
谢临炎走后,熙早始终心神不宁,眼前总是晃过他带着哀求的眼神,想到日后和他相见无期,心中阵阵悸痛。顾飞颜见她回来后神情不对,心中也发慌,忍不住关心的问她:
“是谁来过了?有什么事吗?”
熙早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可是她喂他喝水,喝完了刚放下碗,转身又拿起来喂他。
顾飞颜看着神情恍惚的熙早没有张嘴,盛满水的勺子放在他唇边,水都洒出来了,她还无知无觉的发呆。他忍不住轻轻叫了她一声:
“熙早。”
熙早一震,回过神来,看着顾飞颜关切不安的眼神,心中更加的烦乱。她放下水碗,拿过手帕替他擦了擦了撒在身上的水说:
“你先睡会儿吧。”
她脸上的勉强压制的不耐的神情分明写着:
“你别打扰我,我想自己呆一会儿。”
顾飞颜其实一点儿也不困,整天躺在床上,他真正能睡着的时候很少,但是他却什么也没再说,乖顺的闭上了眼睛。
清醒后熙早一直亲手照顾他,总让他尴尬不已。想她金枝玉叶的一个人,哪里干过这样服侍人的事情,尤其是他身上伤势严重,下不了床,那最脏的事情也是在床上。第一次时,他难过的忍不住哭了起来。当时她的柔软的手指碰触到他上身的摞露处,传导着一波波的热潮侵袭着他敏感的身子,即使伤口处的剧痛也无法完全分散他的注意力,下/身无法抑制的有了反应,他极力的想躲闪掩盖,也不知道她看到没有,当时他死的心都有。事后他求她以后让下人来服侍他,她笑着点着他的鼻子说:
“傻瓜,自己的夫君当然要老婆来伺候,你最好快点习惯,因为你老婆我啊要伺候你一辈子。等你的伤好了,我们就到江南去,把你爹爹也接过去,我们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替他擦眼角的泪水,嗔怪道:
“都多大了,还哭。”
看着她明媚的笑颜,他想这辈子他从一出生似乎就注定了悲剧,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但是能遇到她,那他所有受的都值得了,为了她做任何的事情他都心甘情愿。
可是现在她有事了,他除了躺着装睡不再打扰她,却什么也替她干不了,他只能拖累她。
他这样想着,却不敢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听到一声很轻的开门声,才睁开眼睛,屋里已经空无一人,她果然出去。
熙早本来是狠下心不再去找谢临炎,她想越是纠缠越是痛苦,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利落一点对谁也好。可是事到临头,那种担心和关切却不是她能控制的了的,想着他的哀伤绝望的神情,她心中越来越不安,实在忍不住了,她想还是去看看他吧,只当是告别,孩子的事情刚才也没交待好,只要一切的安排好了,看着他平安无事的走了,她就再不去打扰他,让他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自己也可以一心一意的和顾飞颜一起,再不胡思乱想了。
熙早来到谢临炎的住处,见门虚掩着,也没多想,顺手推开房门,眼前的情形让她整个人怔住了。只见谢临炎斜倒在床上,一条腿放在床上,一条腿伸在床下,他的腿型修长,这样姿势显得格外的性格,楚南一只手紧扣着他的后脑,手指插进了他的黑发中,两人紧紧的亲吻在一起,他们的侧脸正对着房门,从熙早的角度将他们紧密贴合的嘴看的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她,谢临炎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唔声,猛的推开楚南,坐了起来。他的头发散乱,两颊因高烧而潮红,眼神朦胧,看在熙早眼中却是那么刺目,不觉又想起来很久前在军营的那一幕,那一次自己误会了他,那这次呢?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的误会,让自己一次又一次目睹他和别的女人的亲密,终究是自己错看了他。
她此时紧缩的心反而一松,竟然自嘲的笑了一下说:
“我来的不巧,先走了。”
说着转身要走。谢临炎整个人都傻了,他只记得自己坐在地上,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觉察不对,睁开眼睛竟然发现楚南在亲自己。难道真的是他举止轻浮,上天才惩罚他,让他一次次的有口难辨。
看熙早转身要走,谢临炎惊慌的叫她:
“熙早,别走。”
他说着站起身来,因为动作太猛觉得眼前发黑,晃了两下勉强站住,赶紧扶住了床柱。
熙早回过头看着他……
既然喜欢楚南为什么不敢承认?干嘛还要去找她?竟然跪下来求她,原来都是做戏,亏她还神不守舍替他担心,他却早和楚南暗中交往,原来真的是自己错看了他。
她冷冷的撂下一句话:
“我最讨厌表里不一的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路上熙早眼中酸涩,却拼命忍着不让自己掉下泪来,心里恨恨的想自己是再也不会为他流眼泪了,他不值得。这个地方有他在,让她觉得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一进门她就没头没脑的对顾飞颜说:
“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了,我们回凤景好吗?”
“好。”
熙早决定的事情,他自然听她的,顾飞颜也没问她缘由,毫不迟疑的点头答应了。
谢临炎见熙早走了,腿一软,坐在床上。
他已经跪下求她了,她都铁了心的不要他,现在被她看到和楚南在一起,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心转意。
楚南见谢临炎面色灰败无力的靠在床柱上,全身都笼罩在一种绝望的气息里,她自己做了那样的事被撞破,现在见到谢临炎难过,她心中难免心虚愧疚,可是看到熙早走了,隐隐的就有些窃喜。
她准备第二天就带军回领地了,心里放不下谢临炎,尤其是见了他这么多天来的委屈,更加断不了对他的念想,甚至想这次带他一起走。早晨一起来她安排好军中的事情,快到中午的时候就来找他。
走到门口时见门虚掩着,敲了敲门没人应,她轻轻的将门推开一条缝就推不动了,门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透过门缝往里一看,好像有一个人躺倒在地上。她连忙使劲把门又推开些,从门缝中挤了进去,低头一看,就见谢临炎面色潮红的躺着,吓了一跳,慌忙把他扶着坐起来,连声叫他的名字。半天谢临炎才睁开眼睛,他眼神迷迷糊糊的,好像根本没有认出她来。
楚南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扶着谢临炎站起来,好不容易架着他来到床边,却随着他一起跌倒在床上,合身扑倒在他怀里,谢临炎发着烧,隔着衣服楚南都能感觉到他肌肤的热度,她的唇擦过他脸上的细腻的皮肤,带来微妙麻酥的感觉让她浑身通电一样一激灵。他当时微张着苍白的唇,脆弱的样子那么惹人心疼,神差鬼使的她就亲了上去,现在舌尖似乎还保留着方才他嘴里濡湿柔软的感觉,回味着那紧密缠绕的感觉都让她热血沸腾。
见谢临炎一直没有动,楚南也沉默着,等了好久,她感觉好像不叫他,他会一直坐下去一样,终于忍不住说:
“谢大哥,你病了,还是先躺会儿吧,我给你叫大夫来。”
他的眼珠迟钝的转向她,麻木的摇了摇头说:
“不用了,我想自己呆一会儿,楚姑娘请回吧。”
他一向对她谦和有礼,现在忽然下了逐客令,她脸上也觉得挂不住,只好站起身来说:
“那你休息一下,我先回去了,晚一点再来看你。”
说着迟疑的往外走去。
“楚姑娘……”
听到身后谢临炎叫她,楚南回过头,看见谢临炎眼神不再呆滞,目光中的坚定让她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她的眼睛躲避着他的视线,轻声嚅喏:
“谢大哥,你……你不舒服,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他的神色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很感谢楚姑娘一直以来的相助,姑娘的恩情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只是我已经心有所属,所以对不起,我只能和姑娘做朋友。”
楚南养优处尊的惯了,论身家长相她也算百里挑一了,从行了笄礼,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只是她都看不上眼,被人拒绝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还是这么当面直接的拒绝,难过和不服气让她心里抓狂,再也顾不得什么脸面,走到谢临炎面前,固执的说:
“谢大哥……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
还没等她说完,谢临炎脸色忽然变了,院里隐约传来的嘈杂声没来由的让他心咯噔一下沉了下去,被一股力量支撑着,他猛的站起身来,径直冲到了门边,只这几步他身上就出了一身的虚汗。他靠着门框站住了,看到熙早房中走出几个小厮往外搬东西,熙早抱着顾飞颜跟在后面走了出来。
谢临炎攥紧了拳头,强稳住虚浮的脚步拦在了熙早面前,声音嘶哑的问她:
“熙早,你要去哪儿?”
熙早抬眼盯着他,浑身的气势冷的象一座冰山:
“让开,我去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要等辰宁侯养好伤才走吗?”
她冰冷的语气让他更加无措。
“谢将军……熙早?”
顾飞颜惊讶的看着谢临炎,见熙早不理谢临炎,绕过他接着往前走,顾飞颜迟疑的叫着熙早的名字,用没受伤右手轻轻扯了扯熙早的袖子。熙早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抱着他,直接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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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 第 75 章
马车很宽敞, 坐塌铺着又厚有软的坐垫, 熙早把顾飞颜放在座塌上, 头枕在自己腿上。马车走的很慢, 但是还是有些颠簸,熙早看起来好像已经没事一样, 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 不再面无表情, 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问顾飞颜:
“感觉马车颠吗?伤口疼不疼?”
顾飞颜轻微的皱了下眉头, 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下问:
“熙早, 你为什么不理谢将军?我看他很伤心的样子,有什么话是不可以说清楚的,我们还是回去吧。”
熙早心里本来憋屈的厉害,怕顾飞颜多心强装着没事,谁想他偏偏不领情,硬要提起她不想说的话头,不觉的语气有点冲:
“他有什么可伤心的?干嘛回去?”
顾飞颜看她不悦,迟疑了一下,还是接着说:
“你曾经对他那么好……”
听着顾飞颜的话, 熙早心里不是滋味,本来觉得他是个贴心的,却原来也不体谅自己的苦心, 莫名的委屈让她冲口打断了他的劝说:
“你要是不想走也可以留下来, 我没想到连你也把我往外推。”
顾飞颜一下子不说话了, 闭上眼睛将脸侧到了一边。熙早说完也觉得气头上话说的有点重, 过了一会忍不住哄他:
“怎么真生气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顾飞颜咬住唇还是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转过头了,凤目中是不加掩饰的哀伤:
“是不是哪天我说错了话或是做错了什么事,你就不要我了?”
他这句话说的熙早心又酸又软,满怀歉意的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说:
“不会的,别瞎想了。”
停顿了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
“有什么话你只管说,行了吧?”
“谢将军怎么在这儿?他不是嫁给魏大人了吗?”
熙早第二次叹气,她是对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把魏良被毒死的事情告诉了他。他的眼神随着她的讲述时而黯淡时而明亮,在恰当的时候问一句,安慰一下的,她本来不是爱对别人说出心事的人,对着他却不知不觉把一直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包括阮清儿,孩子还有如今的楚南。
说完了,心情竟然舒畅了很多,把所有的事情这么又想了遍,最后有些释然的说:
“今天也怪我,本来决定了让他和楚南走的,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熙早,你替他决定的时候,问过谢将军的想法吗?”
“我是为他好…..”
“你没问过他,怎么知道你的决定就是他愿意要的?我看他今日的情形分明是不乐意的。”
熙早被他问的一时语塞,顿了一下说:
“你怎么老替他说话?没见过你这样把人往外推的。”
熙早心情比方才轻松了很多,这句话本来多带着玩笑赌气的意味,却把顾飞颜说的眼中又泛起了水雾,他苦涩的一笑,垂下颤动的长睫,掩盖住眼中太多的情绪,说:
“我若是能少喜欢你一点,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拖累你。”
熙早觉得他每句话就好像说在她心尖上,让她想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疼爱着,不想他受半点委屈。他说完睁开眼睛看着她,凤目中波光流转,满溢的全是情意,看得她心旌摇曳,一时没忍住低头擒住他清淡如水的薄唇,舌尖在他唇边留连。
顾飞颜多日苦苦压抑口口的身子哪经得住如此的动作,颤抖着,一下子瘫软的下来,柔软灵动的舌头主动探到了熙早嘴里索取,几日来一直苦苦忍耐,他顾不得胸前伤处的疼痛,紧紧的贴着熙早。
当初大夫曾经跟熙早说过顾飞颜身中一种阴毒的药,体质有异常人,异常敏感,且难以受孕,但是频繁和女人在一起,虽可舒解一时,却会令中毒更深。
大夫最近给他开的药中含了解毒的方子,说他中毒已深,毒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的,而且叮嘱熙早服药初期切忌和他在一起。所以熙早照顾他的时候一直小心避免和他过多的碰触,只是今日情不自禁的亲了他,没想到他一下子反应这么强烈。
熙早怔忪间,顾飞颜已经在不停挣动着,脖颈后仰着,声音变的沙哑,含糊不清的叫着:
“熙早,求你,求你……”
他的锁骨和肋骨虽然没有彻底断开,但是裂痕很深,如今他的动作太过激烈,熙早只怕令伤处恶化,连忙试图按住他。她自己也很久没有和顾飞颜在一起了,此时顾飞颜的情形,也让她燥动不已,强压着心火哄他:
“飞颜,别动,小心伤到自己。”
被熙早按住,顾飞颜失控的摇着头,身上已经沁出薄汗来,脸色渐渐从亢奋变的越来越痛苦。
熙早焦急不已,将他的手按在身体两侧,用被子将他重新包裹起来,一面安抚他:
“飞颜,忍一忍……”
顾飞颜的眼神迷乱,好像根本听不见她的话,不停的挣扎着。
熙早没有办法,只好解下他的腰带,把他的双手绑在他身体两侧,怕伤到他不敢绑的太紧,自己又用手圈住他,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往回走。顾飞颜动弹不得,身体不时的悸动着,流着泪说:
“熙早,你不想要我,你不要我。”
熙早心中又是悔恨又是疼惜,声音因为紧张而暗哑:
“不是的,现在不行,你还在吃药,你要听话,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回去找大夫。”
谢临炎站在院门口,眼看着载着熙早和顾飞颜的马车走出了视线,他也不追,就一动不动的原地站着,明明病的很厉害,一个时辰过去了愣是没动窝。
楚南陪在他身边,看着他的脸色从潮红变得苍白,心里难受,劝他半天,他连头也没回一下。楚南又急有气,甚至亲自去马房拉了马来,把缰绳往他手里塞,让他干脆把熙早追回来,他却还是不为所动,整个人固执的象块石头。已经陪他站了快一个时辰了,楚南也不知道他这么站着算什么,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他自己。
谢临炎其实什么也没想,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就只是想起小的时候爹爹讲的望妻石的故事,他想变成那块石头就不会伤心了。他压根没想到熙早还会回来,所以当熙早抱着顾飞颜又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没有惊喜,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飞颜折腾了一路,毕竟体虚,此时已经没了力气,不过身体还在不停的战栗,喘息的声息支离破碎。熙早一心牵挂着他,下车的时候被掉下来的被角拌了一下,差点摔倒,幸亏走上前来的谢临炎扶住了她,他把顾飞颜接了过去,打横抱着转身往院里走,熙早追上他没好气的说:
“不用你,我自己来。”
他却不理她,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抱着顾飞颜径直进了熙早原本住的卧房。
房中的原本伺候熙早的小厮还没有散,都迎了出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熙早也不便和谢临炎拉扯,任由他抱着顾飞颜进了房,她赶紧吩咐小厮去找大夫。
大夫来后,熙早将房中其他人都打发了出去,才发现谢临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熙早紧张的问大夫顾飞颜有没有事,大夫没说话,看着顾飞颜只是摇头,从药箱里取出了一片很薄的药片放在了顾飞颜舌头下面,那药应该是麻药之类安神的东西,过了一会儿顾飞颜便不再躁动,安静了下来。
大夫返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布包来,打开来里面一排银针足有三寸长,熙早想着那长长的银针要扎在顾飞颜身上就心颤,实在不忍心看,背转过身去等着,手心里全是汗。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才听到大夫收拾药箱的声音,估计大夫针灸完了,起了针,才转过身,见顾飞颜呼吸平稳,已经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大夫随熙早出了卧房,接过小厮递上的毛巾净了净手,沉吟了一下对熙早说:
“太女以后切要注意,贵夫君身中的毒不同于普通的毒药,我本就没有十全的把握去根,现在解毒伊始正是关键的时期,如若再有类似的情况,老妇恐怕也无能为力了。”
她语气恭敬,可看着目光却是掩饰不住的不满,熙早不禁有些尴尬,若是平时被别人这样暗讽,就算不发飙,也不会有好脸色,只是这次她的确有愧,是以只好轻轻的嗯的一声,表示知道了。
大夫起身要告辞,身边一个伶俐些的小厮来到熙早身边请示说:
“听说院里住的那个谢公子也病了,是不是请大夫给看看?”
经他这么一提醒,熙早也觉得谢临炎的脸色的确不好,便让他带着大夫去谢临炎那儿,她看天色不早了先吩咐准备晚饭又让小厮给顾飞颜熬药,等一切安排好了,见随大夫出去的小厮还没回来,不觉有点担心,虽然心中不自在,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看看。
一进门就又看到那个讨厌的楚南站在床边,大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满脸无奈,谢临炎面朝里躺着,身体缩起来的姿势让熙早想起不想去医院看病的小孩。
楚南陪谢临炎站了一下午,现在又劝谢临炎让大夫诊脉,谁知道他就是不听,心中对熙早憋着一股无名的火气和怨气,见她进来一下子爆发了,也顾不得尊卑,看着熙早眼睛都红了:
“你来干嘛?还嫌害的他不够惨吗?谢大哥为了帮你救你的那个什么辰宁侯冲锋陷阵,你是怎么对他的?”
熙早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却让楚南感到莫名的威压,她声音不高,可是气势丝毫不减:
“我怎么对他轮不到你来质问我,你算是他什么人?”
生活环境和背景对一个人气质的影响是毋庸置疑的,做惯了上位者熙早发起狠来,气势上就压了楚南一头,楚南和她对峙着其实有点心虚,但是当着谢临炎的面她硬扛着也不想低头,抢白道:
“你又算他什么人?还不是对他始乱终弃,你根本就是嫌弃他的过往,从来没有真心对过他,只有谢大哥这么傻才会相信你……”
她提别的还好,一提起谢临炎的过去的遭遇和嫌弃两个字,熙早的火成功的被她勾起来了。她原本想着楚南是可以托付的人,可是楚南的这几句话却让熙早觉得楚南也是在意谢临炎过去的。
“放肆!”
熙早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紧走几步,挥手就打向楚南。楚南功夫也算不错的,可是和熙早比起来就差了一大截,熙早的动作太快,楚南只挡住了一下,就被她一掌打倒在床上。虽然熙早只使了七分的劲,没想打坏她,可是楚南还是觉得耳边嗡嗡的响,脸上肿起了几道指痕。
当着自己心爱的人受了羞辱,楚南也豁出去了,毫不示弱的又站了起来,虽然不敢出手打熙早,却依然嘴硬的喊道:
“你就会仗势欺人……”
熙早被她激的又扬起手来,谢临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起来挡在她们两个中间,挡住了熙早挥过来的手。他神色憔悴,眼窝深陷,声音嘶哑的象被砂纸打磨过一样:
“熙早,别打了……”
不知道为什么,熙早觉得今天好像会把过去发生过的事都重演一遍,现在的情形和在男戒岛沙滩上的情景何其的相似。那时候,他也是挡在阮清儿身前,冷漠的让她离开,那场景其实已经深深的烙印在她心里。虽然和谢临炎重逢后,他们都刻意的没有再提起往事,可是当时那一幕是她心中永远的痛,想起来就会有锥心刺骨的感觉,那也是她对他至今未解的心结。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其实她从来没有真正原谅他,大概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之间后来的相处一直都不能做到真正心无芥蒂、两情相悦。
“你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
熙早眼睛冷的要杀人,谢临炎却没有表现出一点惧色,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又轻声叫了声:
“熙早。”
声音中满是无奈。
他身后的楚南此时却安静了下来,很安静的站着,那是一种感觉到温暖的胜利的安静和自持,和熙早的抓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熙早顺手抄起身边桌上瓷瓶中插着的一把鸡毛掸子,用掸子把往谢临炎胳膊上抽了过去。她抽的又快又猛,旁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谢临炎胳膊上已经狠狠的挨了两下子,把一根结实的掸子把儿生生的打劈了。谢临炎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仿佛不是打在他身上一样,只是眼圈红了。熙早打完停了一下,气稍微消了点,就有点下不了手了,谢临炎却猛的向门边走去。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刚才明明那么虚弱的一个人,动作忽然飞快,大家眼前一晃,他已经提着一个沉重的木头门栓走了回来,伸手抽出熙早手里的掸子扔到一边,把门栓往她手里一塞,跪倒在她面前,眼睛盯着熙早说:
“你打死我算了。”
大夫在一边暗暗的直摇头叹气,心中感叹世风不古。她没想到眼前这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闹的鸡飞狗跳发。这个男人看来象是太女的人,也未免太骄纵了些。看闹的实在是不象话了,她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走过去对谢临炎说:
“太女不过是心里着急,想让公子看病而已,太女的话公子按理不该违拗的,还是快给太女认个错,起来先看病吧,身体要紧。”
谢临炎也不看她,只直直盯着熙早说:
“她说了让我看病了吗?”
(飞颜的身体真的是需要很长时间的精心的调理,也不知道能不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腿是不行了,以当时古代的医学水平,如果写能恢复的和以前一样的话,根本不可信啊。不过如果飞颜的身体允许的话,可以做一个小手术,让腿恢复一部分的功能。要不然飞颜太可怜了。
谢临炎和女主的脾气都太强硬了,结果就是两败俱伤,这事主要怪女主,因为她属于强势地位,就应该做一些退让,但是她在感情上还是太不成熟了,男主任性,她比男主还任性,以至于让两位男主都很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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