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 76 章
熙早被谢临炎气的手冰凉。此时谢临炎的眼睛布满了细小的血丝, 似乎含了泪, 倔强又带着点期盼的看着她。熙早手中拿着的门栓紧了紧, 最终颓然的叹了一口气, 坐在了椅子上,心里忽然觉得, 有时候谢临炎真象一个孩子。
眼前这个清瘦憔悴的人, 灼灼的目光甚至显得有些执拗, 很难和那个两军阵前, 统帅千军万马、沉着狠厉的年青将军联系在一起。看着他恐怕很难有人相信, 数日前就是这个人带着仅仅万余人马一天的时间就攻陷了一国的皇都,火烧皇宫,血染征袍而面不改色,面对着威胁孤注一掷没有丝毫的犹疑。
熙早也堵着一口气,可是看着谢临炎瘦削的脸颊苍白的没有血色,竟然给人瘦骨支离的感觉,气归气,总不忍心真的把他打死,或是看着他病着不管, 她顿了半天,扭过头去,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先看病吧。”
好像看出了她的不情愿, 谢临炎垂下了眼睛, 还是紧抿着唇一动也没有动。
大夫在旁边劝他:
“公子, 起来看病吧。”
说着去扶他, 扶了几下,他纹丝没动。
熙早站起身,抓起谢临炎的手腕,猛的把他拉了起来。谢临炎倒是没有太反抗,只是轻轻的挣了几下,顺势被熙早按倒在床上。拉起谢临炎的时候,熙早感到自己手中的手腕骨瘦伶仃的,支出的骨头直硌手,想到前世刚刚生完孩子的人都应该是变胖才对,他却这么瘦,不由心里阵阵抽痛,手上的劲不觉松了几分,弯腰轻轻把谢临炎的胳膊按在床边,叫大夫来诊脉。谢临炎没有再挣扎,只是安静的躺着,把脸转向了床里侧。
大夫这才重新坐下给谢临炎号脉。熙早见大夫半闭着眼睛,面色越来越凝重,半晌把完脉后,疑惑的看了谢临炎一眼。大夫是心里奇怪,论起来太女身边的人都是金贵人,别说是夫侍,就是通房的小厮也应该娇生惯养才对,何况这一个看样貌品性身份定然不低,就凭刚才那么闹,太女都没舍得责罚,可见是个极得宠的,怎么脉象沉细,身体保养的这么差。虽然她不是太医,行医的规矩没有太医院的严,但也知道这是皇亲内戚,不敢冒然询问,站起来对熙早说:
“这位公子内热虚寒,我开个药方,身体需要好好保养调理才是,……这个…..”
她说着停了停,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说:
“另外我看太女还是请个稳公或是药公给公子看看才是,公子肝淤气滞,内热积郁,看情形只怕得了乳痈之症,病情不宜拖延。”
“啊?!”
熙早一时没反应过来,但看大夫躲躲闪闪的神色,也猜到大概是涉及到男女大防,忙去叫小厮请了当地一位有名的药公来。
药公来后,女眷自是不便在场,熙早在房门外,听得屋里传来压抑的呻吟声,知道谢临炎定然是疼的狠了,才会叫出声来,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急的直转圈。等了半天,药公才把熙早叫了进去。谢临炎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额前冷汗涔涔。楚南这次倒也乖巧,没有跟进来,没了她在眼前,又想到谢临炎为了自己,丢下还在吃奶的孩子奔波劳苦,熙早刚才的气消了大半,等药公走了,便坐在床前给谢临炎擦汗,想吩咐小厮去给他熬药时,才发现到了这里,竟然光顾着顾飞颜了,谢临炎连个贴身的伺候的小厮也没有,又临时从自己房中拨了两个乖巧点的小厮过来。
药公说谢临炎的身子弱,还需要静卧调养一阵子时,熙早心中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隐隐期盼着谢临炎可以留下来,哪怕只是几天也好。她的心情不知不觉好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了许多,问谢临炎:
“你的病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你就暂时留在这里养病好吗?”
谢临炎原本闭着眼睛平躺着,听了熙早的话,把熙早正在给他擦汗的手挡开,翻身侧向床里,抱着肩膀缩成一团。
以前她曾经说过要他等她,要和他两个人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现在却只要他暂时留下,几天而已,也是恩赐。世人果然没有说错,女人变了心,便真的是翻脸无情,从前的海誓山盟原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一时间他真的很恨自己,她都不要他了,为什么还要求她?为什么离不开她?
熙早等了半天没见谢临炎说话,忽然发现他的肩膀在轻轻抽动,伸手摸他脸上,冰凉濡湿,竟然是哭了。
熙早心中难过,自己的眼睛也湿了,想替谢临炎擦泪,啪的一下被他打落了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变的无话可说。熙早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还有很多话没有说清楚,可是以前都错过了,现在也没有说的必要了,说多了反而更伤心。
她又一个人呆坐了一会儿,看快到吃饭的时间了,还得回去照顾顾飞颜,只好告辞,怕她走后谢临炎又犯拗,特意叮嘱他说:
“你先休息,我回去了,记得一会儿一定要好好吃饭吃药。”
谢临炎还是没有动,以为他不会回应了,熙早起身要走,却听到他低低说了声:
“知道了。”
熙早心事重重的刚一出门,迎面就看到楚男正站在门外等她。楚男似乎平静了很多,见到熙早,第一次按规矩向她躬身施了一礼,直起身来后说:
“姨母多次催促,明天我就得带兵回领地了,所以特地等着向太女辞行。…….只是我心里放不下一件事,所以临行前斗胆想向太女问清楚。”
刚才熙早也是一时被楚南激怒,现在冷静下来一想,楚南也是真情流露,至少为了谢临炎敢于顶撞她,说明在楚南心里确实还是有谢临炎的,也就没了怪罪楚南的意思。此时熙早心乱如麻,脸上表情却还是淡淡的,她点了点头对楚南说:
“有话就说吧。”
“我心中仰慕谢大哥太女也是知道的,也明白谢大哥原是太女的人,如果太女还想把他留在身边,我自是无话可说,只要太女一句话,我自然不再做非份之想,只要谢大哥能幸福平安,我便再也不会去打扰他。只是太女一直对谢大哥态度冷淡,晦暗不明,恕我愚钝,无法体察上意,所以今天斗胆请太女体恤我心,给我一个明示。”
熙早皱了皱眉,楚南好像看到她脸上浮现了一个很痛苦的表情,但是很快的恢复了平静,快的让楚南怀疑那只是一个错觉。熙早看了楚南一眼,侧转过身去淡淡的说:
“炎是自由的。”
楚南眼中瞬间散发出耀眼的光彩,深深作了个揖说:
“多谢太女成全,那我回到领地,就备下彩礼前来迎娶,谢大哥病重,我不在的时候,劳烦太女代为照顾。”
“迎娶的事情只要炎自己愿意就行,至于照顾他,你不说我也会的。”
“是,楚南知道了。”
月光下楚南兴高采烈离去的背影,忽然让熙早有了一种苍凉的味道,她象丢了魂一样在夜晚寂静的庭院里肃立了半天。看楚南的样子,谢临炎定然是答应嫁给她了,他有了归宿,她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心还会痛到麻木?
等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熙早正准备会回房,忽见房檐处一个黑影闪动了一下。她象一只灵动的山猫,迅速的沿着侧墙窜上房顶,寻踪查看,寂静的夜色中绵延的屋顶上空无一人。
难道又是自己看花了眼?这些天来,好几次她都似乎觉得身边有人,总有种危险潜伏在身边的感觉,让她隐隐的觉得不安。
回到自己房中,熙早喂顾飞颜吃完饭,自己却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看到顾飞颜不安的目光中带着自责自厌的情绪,看着她好几次欲言又止,熙早心里对顾飞颜也充满内疚。明明决定了要照顾顾飞颜一生一世,却总是忘不了炎,他那么聪明通透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受了那么多苦难,自己怎么能再雪上加霜伤害他。
她努力的冲顾飞颜笑了笑,正打算找点话说,顾飞颜忽然说:
“熙早,让炎留下来好吗?”
“……他要嫁给楚南了。”犹豫了一下,熙早还是把实情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你答应了?熙早你真糊涂!你这样把他推给别人,你让他怎么活?”顾飞颜对熙早从来没有这样言辞激烈过,他话说的太快,说完后躺下微微喘息着。
“是他自己愿意的。”
“…….熙早,江南的宅子你是为炎买下的,原本你是打算和炎一起去的,对吗?……都是因为我对不对?”
顾飞颜不再看着熙早,眼睛茫然的盯着前方,语气中带着了然的苍凉。
“你别胡思乱想了,你再这么说我生气了。”
熙早被他问的没话说,只好拿出杀手锏。
“……只要炎不嫌弃我,我是愿意和他一起留在你身边的,……熙早,有些事情不要强求好吗?”
“顾飞颜!……”
那天晚上是熙早第一次和顾飞颜发生争执,到了后来,熙早不再理他,睡觉的时候一直背对着他。
第二天一早,熙早刚起床,忽然有小厮来报,说是有人求见。熙早奇怪这么早就有人来,便赶紧让小厮把来人带进来。
不一会儿就见玉锁青缎棉门帘后走了进来,带进了一股清晨的冷冽的寒气,手里还抱着个红绸缎被子抱的严严实实的小孩。
玉锁见了熙早,清脆脆的叫了声主子,顾不得行礼,直接抱着孩子来到熙早身边,兴奋的说:
“主子,快看看小主子长的多漂亮,和你一模一样。”
熙早连忙小心翼翼的扒开被子一看,只见一个粉雕玉砌般的胖娃娃,长着乌黑浓密的头发,本来闭着眼睛睡的正香甜,被她吵醒了,睁开黑水晶样亮晶晶的眸子,打量着她,也不哭,那眼光安静的倒好像她有很多思想一样。看了熙早一会儿,又望向玉锁,神情好像在问:
“她是谁?”
熙早心想:真是个镇静的小孩。
孩子的皮肤嫩的真好像一碰就破一样,熙早忍不住大大的亲了她一口。
玉锁让熙早抱抱孩子,第一次抱孩子,熙早的心里感觉战战兢兢的,那么脆弱的一个小粉团,真怕一不小心伤着她。熙早姿势僵硬的端着架子,那么紧张,以至于玉锁直笑话她。抱着这小小的东西,熙早心中莫名的感动,那种舔犊情深的感觉让她抱起了就不想再撒手。
熙早抱着孩子看不够,玉锁却在旁边提醒她:
“主子,公子呢?他好久都没见过小主子,一定想的厉害。”
熙早一想也对,便让玉锁先休息,吃饭,她抱着孩子来找谢临炎。
进了屋,听小厮说谢临炎已经醒了,熙早进了他卧房一看,他正神情恹恹的靠坐在床头,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碗满满白粥,已经冷了,很显然根本没有动过。
看见熙早手中的红被包,谢临炎茫然的眼神忽然放出光了,颤抖着叫了声宝宝,支撑着就要下床。熙早赶紧走了几步,来到他身边,把孩子递给了他。他颤抖着接过孩子,宝宝一到谢临炎怀里就大哭了起来,从小被子里抽出小手来,一边哭,一边用小拳头胡乱的打他。打了几下,把脸埋在他胸前,直往他怀里拱。
熙早发现如今的谢临炎真爱哭,被宝宝这一闹,他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轻摇着宝宝,哽咽着说:
“都是爹爹不好,爹爹对不起宝宝。”
被他一哄宝宝果然不闹了,渐渐止了哭声,却开始用小手撕扯他胸前的衣服,小嘴在他胸前四处探寻。谢临炎昨晚刚被药公用梳子背擀过胸前的肿块,现在虽然红肿消了些,被宝宝一抓,还是疼的直皱眉头。宝宝闹着要吃奶,可是药公昨天说暂时还不能喂。谢临炎心里着急,有些手足无措的哄着宝宝,用求助的目光看向熙早,那场景无端的让熙早觉得温馨,她想如果能把他们父子两个都抱在怀里该多好。
那天后,熙早和顾飞颜之间都没有再提起谢临炎的事情,只是熙早总觉得和顾飞颜相处的时候,虽然他还是那么温柔的对待她,总是和过去不一样了,就好像明明帖的很近的两个人,中间隔了一层膜,雾蒙蒙的让人心里不舒服。
大夫说谢临炎元气受损,伤了根本,以后都要注意调养,切忌劳累,可是他身体恢复一些,就常常到厨房帮着做饭,有时候还做些针线活,人却更加的沉默。
不过幸亏有个宝宝,家里才多了许多快乐。顾飞颜看到宝宝就象当初对着熙早一样,简直移不开眼睛。宝宝现在用东西围着可以在炕上坐着了,顾飞颜常常央求熙早把宝宝抱来,坐在他身边。宝宝也出奇的喜欢他,到了他的身边从来都不哭闹,最喜欢用胖胖的小手玩他丝滑的长发,在胖胖的小指尖绕成团。
熙早怕宝宝弄疼他,把他的头发从宝宝手里拿出来,宝宝一扁小嘴要哭,顾飞颜总是连忙把自己的头发又塞到宝宝手里。
到了后来,谢临炎吃饭的时候,也会和他们在一起,三个人虽然沉默的时候多,便是有话也是围着宝宝说的,可是还是让熙早感到一种其乐融融的氛围,让她越来越难以割舍。她刻意不去想炎有一天会离去的事情,可是不想不代表事情就不会来。
那天晚上,谢临炎晚饭后,抱着宝宝回房了,顾飞颜贪恋的目光追随着宝宝,直到他们出了房门再也看不到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来。熙早看着他的一副如饥似渴的样子,叫了他一声,他都没回过神来,不禁嗔怪道:
“再这样我可要吃醋了,现在你眼里除了宝宝再没有别的。”
“熙早我好想也能给你生一个象宝宝一样的孩子。”
顾飞颜因为害羞,本来莹白的脸染上淡淡的粉色,却没有躲闪熙早带着点逗弄的含笑目光,温柔的看向她。
“会的,飞颜,等你养好了病你想生一支足球队都行。“”
“什么是足球队?”
“呃……”
第二天天刚亮,熙早睡梦中被一阵鼓乐声惊醒,她匆匆的披了件外袍出来,只见一支长长的迎亲队伍已经来到院门口,队伍前面的锣鼓手吹打着正欢。
迎亲队伍领头的是上次骑兵营的副官,认得熙早,见熙早出来忙止了鼓乐声,上前行礼说大部人马到西贡不方便,楚南派她先来接谢临炎,楚南领着人在凤景境内鹭水东岸等着迎娶谢临炎。
熙早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本来这几天,顾飞颜的刀伤好的差不多了,虽然彻底养好还需要些时日,但是已经可以启程了,熙早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打算和炎同行一段路,让炎先回京城。没想到楚南这么着急,居然跑到西贡来迎娶。
价值千金的雀金锦的大红礼袍和镙金丝的九龙额冠熙早是派人送到谢临炎房间的。从迎亲队伍一到,谢临炎就没出过房间的门,熙早也没去看他。直到第二天出发时,谢临炎才抱着宝宝从房里走出来。
礼袍和礼冠还捧在身后小厮的托盘了,他仍然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窄袖长袍,乌黑的长发用一根青布带系起,除此外通身上下再没带一件饰物,疏朗俊秀的眉目看不出悲喜。原本嘈杂的人群忽然静了下来,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他却毫不理会,径直走到顾飞颜坐的轿前。
此时顾飞颜正努力挑起轿帘探出身去,往外看,谢临炎抱着宝宝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他的面前说:
“我把宝宝托付给你了,请你替我照顾她。”
顾飞颜凤目一湿,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此时谢临炎深若沉潭的眼睛才流露出一丝刻骨的伤痛,起身将宝宝交到了顾飞颜手里。宝宝离手的那一霎那,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绝望让顾飞颜心中一凛,担心的叫了一声:
“炎,你……”
谢临炎却冲着他笑了一下。一旁迎亲的人已经来请他上轿了,谢临炎看向前面停着的大红花轿,红缎子轿帏上精美的金鱼闹荷花描金花纹在阳光下闪烁着喜气洋洋的光,他苍白的唇边带着一抹淡如秋水的笑意说:
“给我牵战马来,我要骑马。”
此时负责迎亲的人只想快一点完成任务,只要将新郎安全接回去就行了,哪敢违逆他的意思,赶紧着人把他那匹黑色追风牵了过来。马好长时间没见到自己的主人了,温顺的用脖子蹭着谢临炎的脸,谢临炎亲昵的拍了拍马的前额,翻身上马,瘦削的身形矫健而利落,就象他每次出征的时候一样。
熙早本来打算和顾飞颜同乘一轿的,忽然改变了主意,也让人牵来了战马,她想亲自送谢临炎一程。
飞凌口——鹭水在此河口分叉,初春时节,上游的河流开始解冻,大块的浮冰漂浮在水流湍急的河面上,技术平常的船婆子这个时候都不敢摆渡。
终于到了分别的时候,熙早在此要和顾飞颜顺支流而下往江南去,而谢临炎就要到河对岸去和楚南相会。
岸边,熙早已经把顾飞颜和宝宝送上了他们要乘坐的乌篷船。熙早带的人也不多,除了玉锁,还有几个贴身伺候的小厮,顺流而下,一天的功夫就到了,所以只雇了一只寻常的大小的船。
迎接谢临炎的船是楚南特意派来的巨型凤舟,雕梁画栋,装饰着大红的绸缎和灯笼,迎亲的亲兵恭候在悬桥两边,等着谢临炎登舟。
谢临炎静立在岸边,久久没有动,河边的风急,鼓动着他的衣衫,显得他的消瘦挺拔的身影有些单薄。
一路上都没有和谢临炎说过话,熙早拿着一件大红的猩猩毡斗篷想替他披在肩上,谢临炎却退后一步躲开了,他说:
“斗篷有一件就够了。”
熙早送的黑貂斗篷和问情宝刀还埋在谢府的院里的大树下,他本想着等熙早这次出征回来,来接他的时候再挖出来,可是现在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也好”,他想,“那份珍藏的记忆留在家里就不会丢了,不象他跳到这河里,鹭水河绵延千里,不知道会漂到那儿,怕是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眼泪模糊了熙早的视线,痛的久了,心也麻木了,她最后道了一声珍重,谢临炎冲着她一笑,在心里对她说:
“等宝宝长大了,带着她到这鹭水河边来,让我再看她一眼。”
他很久没对着她笑过了,如今这一笑显得那么绚烂,让熙早忽然想起来了那句生如夏花的句子来。
谢临炎最后向乌篷船的方向遥望了一眼,头也不回的向凤舟走去。
所有人都看向谢临炎的方向,玉锁和几个小厮都站住船头,玉锁更是哭的稀里哗啦,只留了顾飞颜一个人在船蓬里,却不料一声阴沉沉的断喝忽然从乌篷船里传来:
“谢公子请留步。”
众人这才留意到不知何时,乌篷船上掌船的梢婆子绕到了顾飞颜的身后,顾飞颜此时怀里抱着宝宝被梢婆子掯在怀里,一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梢婆子刚才的声音如此熟悉,谢临炎浑身一震,看到宝宝和顾飞颜落在她的手里,心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
“你是谁,想干什么?”
那人胁迫着玉锁她们都下了船,才拖着顾飞颜来到船头,缓缓抬起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美的不似凡人的脸来,那绝色的容颜衬着一头花白的头发,让人不禁感叹世事无常、红颜易老。
竟然是阮清儿!
看到熙早和谢临炎震惊的神情,阮清儿冷笑了几声说:
“怎么,没想到吧?是不是都以为我死了?……谢临炎……”
她说着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就好像一头猛兽在吐出猎物的骨头渣滓:
“枉我对你一片真情,当初你落到我手中都不忍心动你,一心等着你回心转意,你却死性不改,为了宋熙早不惜杀人越货,我只恨那次男戒岛上,本想教训你,却让你给她生下了这个小贱种。师傅将男戒岛托付给我,我却被你的美色蒙了眼睛,让你害的我男戒岛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让我眼睁睁看着姐妹亲人死在你们的刀下。本来在凤景边关的时候,我就能宰了这个贱种,可是我没有,我等的就是今天,我要让你们亲眼看着你们的亲生女儿怎么死在我的刀下,让你们也尝尝家破人亡、生不如死的滋味。”
阮清儿在男戒岛陷落之时,靠着替身掩人耳目,逃出生天。这一年来,内心日夜被仇恨咬噬着,今日终于有了报仇的机会,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终于痛快的说了出来,看着谢临炎和熙早痛苦焦急的表情,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快,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熙早完全被阮清儿的话震惊了,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脑中一片空白。谢临炎看着阮清儿失控的表情,心紧缩成一团:
“要报仇你想对我怎么样都行,求你别伤她。”
“哈哈哈,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当初在男戒岛你不是宁死也不求我的吗?你对那宋熙早痴心一片,如今她另结新欢,还不是把你送了旁人。”
阮清儿说着低头轻佻的拍了拍怀里顾飞颜的脸。顾飞颜本来就皮肤白皙,如今失了血色,更是白的象羊脂美玉一样。阮清儿咂舌道:
“啧啧,宋熙早你的艳福不浅啊,果然又是一个绝色,可惜啊……”
她刚才拖顾飞颜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腿无力的在地上拖着,此时阮清儿顺着他纤细的腰线摸到他的腿上。顾飞颜因为一直被裹在被中,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单衣,阮清儿隔着柔软单薄的布料发现他的腿异于常人,便在他腿上不停摸索着。
顾飞颜仰头,身体扭动着躲闪了几下,忍不住的轻颤起来。
阮清儿无意间摸到顾飞颜已经情动的下/身,笑的花枝乱颤,她故意蹭着顾飞颜的柔嫩敏感的耳垂故作暧昧的说:
“真真的是个尤物,怪不得那宋熙早为了你连谢临炎都不要了。别怕,我不伤你,等我杀了这贱种咱们一起走……”
她这句话话音没落忽然住了口,眼睛吃惊的大睁着,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缓缓向后倒去。阮清儿至死也没有想到当初在男戒岛,朝廷的千军万马都没能杀死她,却被这个看似已经失了神志,手无鸡缚之力,任她当众随意羞辱的人,趁着她不备,抽出她腰间挂着的匕首,要了命。
熙早和谢临炎同时向乌篷船象箭一样冲去。顾飞颜愣了一下,看着他们飞奔而来的身影,将宝宝轻轻的放在了身前,又小心的往里推了推。熙早一只脚已经踏上岸边的悬板,顾飞颜忽然向身后的河水中倒去。她已经离的他那么近了,看到他倒下去的时候,还淡淡的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幸福和满足的笑容,随着他一起坠入水中,随着湍急的水流转瞬就不见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熙早,我明白你心中所想。为了和他相守,你拱手江山,那么轻描淡写。明明知道你心中真正爱的只有炎,可是我是那么贪恋和你在一起的幸福,仍然偷来这相守的短暂的时光。你为了照顾我不惜舍弃最心爱的人,今生能遇到你,拥有你这份情意我知足了。这幅身不由己的残躯只会带给你拖累和羞辱,我走了,没有悲伤,没有遗憾,真的很幸福。希望你和炎相守白头,和宝宝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还有请你们一定替我照顾好我爹爹。
他心中默默的祈祷,他相信熙早一定能听到他的心声,明白他的心意。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将他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迅猛的接纳席卷了他,象迎接自己饱尝苦难、久违的孩子。他在落水的瞬间,心中一片温暖祥和……耳边似乎又听到茶楼中熙早清越悠扬的歌声:
滚滚长江东逝水,
浪花淘尽英雌。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
几度夕阳红…….
好象那时就已经预示了他今天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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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发新文了我的男友是奸臣, 不是女尊, 算是女强吧, 男主也被小虐一下, 但是没有前世今生双颜传飞颜那么惨烈。另外还开始了一个新坑的预收,将军为妾, 一个女尊国的男将军, 被迫嫁给敌国将领为妾的故事。
希望亲们多多支持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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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顾飞颜始终踪影全无。
那天顾飞颜投水的时候, 熙早不顾阻拦, 疯了一样的跳下去找他,可是河水太过湍急,饶是她水性好,也被冲出好几里才勉强上了岸。
熙早后来找到当地的知县,派了很多人沿河边到下游打探,也是一无所获,虽然明知道即便是个四肢健全的人,这个季节掉到水里,也是生还无望, 何况是顾飞颜那样的情况,可是熙早一直坚持不肯放弃。她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她答应了要带他到江南去。
谢临炎自从顾飞颜投水后, 把孩子交给玉锁照料, 在岸边守了三天三夜。熙早虽然心急难过, 不过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 知道自己不能倒,所以还勉强吃点饭。可是谢临炎饭也不吃,无论熙早怎么劝他也不听,熙早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谢临炎,整个人好像崩溃了一样。到了第三天下午,他开始呓语,不停的说:
“死的那个人应该是他。”
熙早听了心如刀绞一样,直到现在才明白原来他对自己一直情深不悔,而自己一直误会了他,若不是阮清儿的突然出现,只怕自己将铸成大错,亲手把他往死路上推。想起当初顾飞颜劝她话,让她凡事不能强求,可是她却固执己见。她自认为付出了真爱,却用爱的名义伤害了他们。顾飞颜的离去让她痛不欲生,而明了了谢临炎的真情,让她又对他牵肠挂肚,到底是爱是恨,是对是错,是舍是得,一时心中一片混乱。
时间又过了半个月,虽然派出了大量的官兵搜寻,顾飞颜还是音信全无。最后熙早决定带着谢临炎和孩子还有玉锁和几个侍卫,几个人赶着两辆马车沿鹭水一路向下游走,沿路打听顾飞颜的下落。
自从清醒后,谢临炎就没再开口说过话,除了喂宝宝吃奶,他一直都安静的呆在马车里,不说也不动。开始的时候,熙早以为他只是难过,她又一心扑在寻找顾飞颜上,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流逝,找到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无法抑制的悲伤让她自己清绪都恍恍惚惚的,也没太留意,直到有一天,玉锁提醒她说:
“顾公子已经不在了,难道主子还想连公子也失去吗?”
熙早才发现不对,无论她和谢临炎说什么,他都不理,人异常的温顺。
这一日她们走到了兰亭县天已经黑了,人困马乏,找了一家旅馆歇息。
住下后,熙早见谢临炎一路风尘仆仆的,不知道是不是他每天不好好梳头,头发都打了结,便吩咐人备了热水,叮嘱他自己洗澡,连带着给宝宝也洗一洗。她出去走了一圈回来,发现谢临炎仍然象猫一样蜷曲在床上,敞着衣襟,宝宝趴在他怀里已经睡着了。水显然没有动过,已经没了热气。
熙早轻轻的把孩子抱开,才发现谢临炎根本没有睡,两眼无神的看着前方。熙早心中又痛又悔,曾经那么镇静自若,骄傲的炎到哪里去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忽然觉得很无助,把头放在他的依然坚实的胸前,很想让他象从前那样,把她圈在怀里,可是他只是一声不吭的躺着,连动也没动。
自从顾飞颜走后,第一次熙早安下心来和谢临炎说话:
“炎,你说句话好不好?”
“从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不相信你,我以后都不会再那么对你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你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难道连宝宝也不管了吗?”
熙早和他说了很多的话,他都象痴傻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熙早没有办法,只好又让人换了热水来,自己替他洗澡。从前熙早与谢临炎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总是很害羞,可是如今他只是任她摆布,好像无知无觉一样。
第二天,熙早让玉锁留下来照顾谢临炎和孩子,她一个人出门打听情况。刚一出旅馆大门,便听有人在身后叫她,
“太女,留步。”
回头一看,却是一个老道,慈眉善目,颇具仙风。熙早正在奇怪在这偏远之地,她怎么会认识自己,却听那老道接着说:
“太女不认识老道,老道却识得太女,太女手腕上的珠串还是老道所赠呢。”
熙早不由心中一动,她原本不信鬼神之说,经历了神奇的穿越之旅后,才明白原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相较于时空之大,人类太过渺小,有些事情恐怕穷其所有,也难以探寻到源头。如今见这老道识得灵珠,想必是于山穷水尽之时,遇到高人了,赶忙施礼说:
“多谢仙师当初赠珠之恩,今日有缘,再次得遇仙师,还望仙师指点迷津。”
“哈哈哈,太女不必多礼,解铃还须系铃人,太女入世皆缘灵珠而来,只要太女记得一个“坚”字,必可得偿所愿。”
还没等熙早再相询问,老道已经飘然而去,没了踪影。
熙早低头看着一直带在手腕之上的灵珠,颗颗浑圆剔透,一颗没短,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看了半天才发现,原本流光溢彩的珠子没了灵动之气。她也没了上街的心思,转身回了旅社,又找店小二开了一间清静的房子,盘膝坐在炕上,对着灵珠发呆。慢慢的眼皮渐沉,人昏昏然的竟然睡着了……
迷茫之中睁眼一看,四周云雾缭绕一片空茫。往前又走了一段路,眼前被一面水镜挡住了去路。她恍然记得这便是去往太虚的结界,伸手去推,人竟然穿了过去。眼前忽然一亮,便如来到琉璃世界一样,没有了空气,没有了人间的嘈杂,一切纯净的有些清冷。
熙早正四处张望,不知该往哪去,远远见一个仙童迎面走来,见了她施礼说:
“帝卿等待上仙多时了,上仙请随我来。”
熙早随仙童往前走,还以为他要将自己引往凌霄宝殿,没想到却是到一处桃花林里,见一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席塌而卧,正与一老叟在石桌上下棋。见了熙早那男子也不起身,慵懒的说:
“你总算回来了,不在天界好好的清修,偏随着那灵珠子跑到人间去历练受苦,那凡人终日为名利所累,难戒贪嗔痴,于浊世又如何能觅得真情,如今你已历劫九世,也算尝还了前定的孽缘,还是尽早抛了那愚念,重回仙道才对。”
她心中惦记着谢临炎和顾飞颜的事情,却被这帝卿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说的头晕转向,索性也不深究,直接问道:
“我来此处是来寻人的,我心爱之人一个丢了,一个痴了,我只是想求一个救他们的法子。”
那帝卿清冷的眸子撇了她一眼,挑唇一笑,眼底却丝毫未见笑意:
“世间哪有什么双颜公子,一切皆为虚象,都是那灵珠子借了人间的皮囊幻化而已,如今他在人间的劫数已尽,已经回了天界清静世界,无乐无悲、再不用在人间受苦了,上仙何必还纠缠于前缘,难道硬要寻他再回人间受苦不成?”
“既然他已经回来了,那我也要再看他一眼,方才安心。”
那帝卿只是低着眼看棋,似乎在思索棋局,半天方说:
“世间万事皆讲个缘字,你与他缘分已尽,你还是还了手中的珠子,弃了痴念,才能破除魔障,早回仙道。”
熙早想着谢临炎和顾飞颜在人间所受的诸般苦处,也觉得帝卿所说有些道理,伸手摸上珠串,正要褪下来,忽觉心口处一阵巨痛,想起那老道说的话,“要想得尝所愿,全在一个坚字”。正要再求那帝卿,抬眼哪里还有帝卿的影子,眼前空余一片桃花林。
她一个人进到林中寻找。此处没有日月交替,也不知道转了多久,始终走不出桃花林,直到最后筋疲力竭的倒在地上,手中始终紧紧的攥着珠串,心里喊着谢临炎和顾飞颜的名字,心想不见上一面,她死不瞑目。
歇息了一阵,待有了些力气,她又站了起来,正准备接着找寻,忽见先前和帝卿下棋的老叟来到她身边说:
“看来上仙与那灵珠子终是孽缘未了,既然如此,上仙还是先别忙着找他,坐下来听我说说你们之间的因果前缘。
……上仙本是天帝九女,清修之时,在山中林间无意中捡到女娲补天之时遗落的一颗七彩石,便时常带在身上。那石头得了仙气,天长日久化作一颗灵珠,逐渐修成了人形。谁知道他得了人形之后,不专心修仙,却对上仙动了凡心,竟然破了上仙的清修。天帝震怒,本想重罚他,却算出上仙合该有此情劫,才将上仙与灵珠子贬下凡间。本应该历劫九世,世世不得圆满。谁知道九世已满之时,那灵珠子心有不甘,私自将上仙带入另一平行世间,化作双颜公子,意图得一世姻缘。天帝发现后,已经将他押在碧水寒渊之下,上仙被他累的险些逾了归期,断了会仙界的归途。
凡世间万物皆为虚象,世间哪里有什么双颜公子,上仙还是早去了执著心,不要再被一颗珠子所累……”
刚才的噬心之痛再次来袭,熙早急切的打断了那老叟的话:
“他在哪里受苦?请仙人带我去看他。”
“唉……一切都是定数。”
那老叟摇着头叹了一口气说:
“上仙请随我来。”
那老叟话音未落,熙早眼前一花,桃花林骤然消失了,只觉的周围阴森森的寒气浸骨,低头见脚下是一汪碧潭。那潭水说是水,水质感觉却象玉一样坚硬,说是玉,水面却在不停晃动,波光潋滟。
潭水碧绿清澈,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男子被锁链缚在池底,黑发长及脚踝,身体肤白如玉,四周似乎环绕着五彩的珠光,甚是好看。他闭着眼睛,紧锁着眉峰,表情痛苦异常,微张着嘴,熙早却听不到他发出声音。那五官长相不是谢临炎也不象顾飞颜,可是眼角眉梢却有些似曾相识的东西,让熙早的心如同被丝绞着,一牵一牵的痛。
“上仙现在可明白了?一切都是这灵珠子自作孽,上仙只要将手中的珠串投入水中,便可回归仙界,这灵珠子也可断了痴念,还原本尊。”
“不”
她不要做什么神仙,她只想要炎和飞颜回来:
“求仙人救他。”
“上仙可想好了,要救他不难,只需上仙心口的一滴血,滴入池中。只是从此上仙便破了万年的修为,永不能再踏入仙界,与他一同堕入红尘,生生世世纠缠,受轮回之苦。既断了仙缘,在人间也无法再如从前一样,享尽世间荣华,只能做平凡百姓,终日劳碌。”
“好。”
熙早回答的毫不犹豫。
荣华富贵有什么好?前世今生自己享尽荣华,却不能与心爱的人的相知相守,还不是痛彻心扉,了无生趣。
她依言从靴中拔出匕首,猛然刺向心口,只觉疼痛难忍,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出了一身的冷汗,发现自己还坐在炕上。本来以为只是一场梦,可是心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低头掀开领口一看,胸口之上平白多了一颗朱砂痣。
她只觉的口干舌燥、手脚发软,正要叫人倒水,忽然发现自己并不在旅馆的房间里,现在所在的房子是一间土坯房,分明是一件农舍。黄土坯的墙面没有抹白灰,四壁斑驳,房中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桌和两把椅子,还有炕上的一个炕柜,再无它物。她坐在土炕之上,身上盖了一条打着补丁的薄棉被,被子旧的已经看不出原来的花色。再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粗布长衫,也是打满了补丁,不再是原来的衣物。
正在怔愣间,忽听门口“啪”的一声,只见一只盛着玉米面糊糊的粗瓷大碗掉在了地上,一个少年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门口惊呼:
“哥哥,快来。”
那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却长的骨骼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劳作之人,脸上还未褪去青涩,眉眼看起来明明就象谢临炎,却没有他夺人的光彩,黑红的脸庞,眼睛小那么一点,皮肤粗糙了一点,个子低了一点,也没有他那样清奇的骨骼。
那少年被熙早看的有些不自在,红着脸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小乔,你是不是又把碗打破了?毛毛躁躁的,看我不打你屁股。”
说话间,就听那少年“唉呦”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眼睛就含了泪,哭着说:
“是妻……妻主醒了。”
一把笤帚掉在了地上,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也愣在了门口,身子瘦弱的象有病的样子,面色发黄,眉眼间恍忽有顾飞颜的样子,只是眼中没有他的神采,仿佛明珠蒙尘一般。
“妻…..妻主。”
两个人都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谁也不敢走近。熙早释然的一笑,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两年后,江南小镇遥州的一个小院里,新来了一户人家。户主叫木小早,长的眉眼还说的过去,只是听说是从深山中来的,看起来憨直了些,没有江南人灵气,不想人却挺聪明,开了一家小店,专卖些新奇的点心小吃,便是粽子也能让她做出十几种花样来。加上她人又和善,店里的生意越做越红火,到了后来,有些附近乡镇的人还会专门到遥州来买她做的点心。
她的两个夫郎大乔小乔刚来的时候,人长的又黄又瘦,山里人的皮肤和江南人的没法比,后来时间长了,让江南的水土一滋养,就出落的水灵了。虽然只能算上中上之姿,她却象疼天仙似的,周围的邻里就数她对夫郎好。
大乔身子弱,只生了一个男孩,小乔却是个一碰就有的主儿,一连替木小早生了四女三男七个宝宝。她家中还有个瘫子爹,难得大乔小乔贤惠孝顺,一直伺候到百年之后。
遥州地方小,没有别的景致,只有一处大宅子,里面雕梁画栋,园林环绕,听说是几百年前,凤景太女为她的男宠双颜公子建的别院。当时的凤景皇上答应太女到江南来,不过是权宜之计,本想她在外面玩玩便能收了心回去,谁想到后来太女却不知所踪,皇上曾三下江南,到遥州寻访未得。
如今别院遵当今皇上先太祖父楚皇夫令,一直保存完好,不准外人踏入,里面丫头小厮一个不少,把庭院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只是园里却没有主人,只是逢年过节,常有皇族前来拜祭,名不见经传的遥州小镇由此也出了名。
据凤景史册记载,楚皇夫在先皇驾崩后,为辅佐九岁幼女登上皇位,杀母弑姐,一生勤政,守身如玉,辅佐幼皇开创了一代天元盛世。
野史中说,曾有朝中大员对他动心,死心效劳,最终被流配边关,抑郁而终。楚玉中年时,在后花园碰到一名宫人与侍卫偷情,两个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嘴对着嘴,不知道在干什么。楚玉震怒,下令将二人廷杖至死。他一生之中,只记得太女恩赐一夜雨露之时,即使那时,太女也没碰过他的嘴,可见亲嘴是多么污秽的举止。后来的凤景男经为楚玉所写,亲嘴之举便被列入男子戒条之中,凡违戒者,皆视为不洁。楚玉于八十六岁薨于立政殿,曾有宫人传,他归天之时,鹤发童颜,穿着当年与太女一夜欢爱时的大红寝袍,抓住当时皇上的手问:
“父后一生所为可有半点瑕瑜?”
皇上悲痛欲绝,只是摇头。楚玉最后的一句话是:
“你说你的母亲到底悔不悔?”
楚玉一生孤独,享尽尊荣,为凤景鞠躬尽瘁,终得载入史册,为世人传颂,而当年的双颜公子早已淹没在滚滚红尘之中,无人知晓。
只是多年后江南遥州的小院里,平民木小早一手抱着一个夫郎,左一口右一口吃着豆腐,关上门干着楚皇夫在凤景男经中规定的禁止之事,偷着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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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还是觉得飞颜和谢临炎受的伤害太大了,尤其是飞颜,腿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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