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失踪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以闪电之速从沙发上跃起,将林向晚的身体重新推回到床铺里。
上古的兵器带着刺骨的极寒和千年杀戮的血腥之气逼面而来,让林向晚不禁别过头,脖颈上的伤口再次被撕裂,男人冷静如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谁告诉你我会懂心之术,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说着,手指再次攀向林向晚的额头,林向晚不顾自己脖间的伤口被撕扯得更大的危险,狠狠地甩开了他的手,“嘿,野蛮人,难道没人教你怎么和淑女沟通?你除了用蛮的就不会好好提问?与其说我知道些什么,还不如问我认识谁!!”
*
“我和白静虽然不是同班同学,但是却一直住在同一个寝室,她和我的关系很好,或者可以这么说,她是我在H大最亲密的朋友。虽然后来我来到美国,但是我们一直没断了联系,一直到两年前……”
倒了一杯热咖啡递给男人,林向晚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刚才真够悬的,要不是她及时的说出了白静的名字,恐怕早就血溅五步了。
“白静发了邮件给我,说恐怕短期之内无法再跟我联系了,因为她们一家准备去西班牙度假,但是那时候并不是假期,而她以前也曾经和家人出去旅行,但从来也没有因此而和我断了联系,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因为那个时候正是我医科毕业的时候,手头上的事情太多,我也就没太在意……后来……我从新闻里看到……她们一家所乘的飞机,出了事故……”
两年前轰动全球的大型客机因机械事故而撞上山崖,机组人员和乘客无一人生还的消息,至今提起,仍觉得震撼人心。
几百条生命,在一夕之间化为无有。而白静和她的家人,也在那架班机上。
咖啡在手中愈来愈冷,男人则一口也没有喝过。林向晚坐在他对面,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他微敛的星眉剑目,因为她的话,而变得模糊不清。
他也会觉得难过么?这个在白静口中如神诋般存在的男人,他也会伤心么?
“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就打算回国参加她的葬礼,不过后来有一件小事引起了我的注意,白静的小姨说,他们一家四口一起坐的飞机,但最后只找到白静父母和白宁的尸体,关于白静的所有遗物都不复存在……你知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因为一家人总是喜欢坐在一起,如果白家其他的人都找到了,没理由找不到白静的。就算是找不到尸体,不可能连她的旅行包都丢失掉……所以我就在想,或许她没死,她只是失踪了,因为死人是没有价值的。可是在那种状态下,有谁能够把她从警方的层层封锁之中带出来?后来……我想到了你……”
“她和你,提起过我?”男人的心理素质超乎常人,他的声音依然就冷静无波,但林向晚却从他手中握着的咖啡杯里泛起的涟漪,看出他此刻的不平静。
“她没说过。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不想给你惹麻烦。”林向晚顿了顿,她向外望去,此刻正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天空中没有一颗星,大雪无声地降落在这个世界,有多少家庭此刻正阖家团圆地守在一起做着香甜的美梦,而又有多少人,注定了此生形单影只。
“她知道你的身份是不允许被讨论的,可是她又忍不住想和我分享她的喜悦和甜蜜,她说她喜欢上一个人,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他,她总是问我,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如电影里X战警一样的人存在,那些和我们不同的人,拥有超能力的人……如果爱上了那样的人,我该怎么办。”林向晚说到这里,不由得笑起来,仿佛就是在昨天,小白还缠着问她这些在她看来根本就是很无理头的问题。
林向晚已经记不起来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但她还记得,小白笑得弯起来的眼中的光芒,那是只有陷在爱情中的女人,才会有的光。
“后来我再打电话给白静的小姨,她告诉我,就在白家出事后的一个月,有个龙氏企业的人收购了白家在H市市郊的一座茶园,知道这件事,我才把整个事件都捋清楚。在那样可怕的空难事故里,想要全身而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就算白静没死,那么她一定也受了很重的伤,所有的医生都知道,让病人在她熟悉的环境里养伤,是最好不过的了……所以……K……或者我应该叫你龙纪威,龙先生……白静她还好么?”
没有人回答。
书房中昏黄温暖的灯光,将龙纪威笼罩在其中,可是却无法照亮他。
他就像是一块从冰川纪穿越而来的巨石,带着让人无法温暖无法靠近的寒意,孤独地屹立在悬崖的边缘。
许久,他才缓缓地开口,“我不得不说,林小姐,你让我十分惊讶,你猜中了所有的事。没错,白静的确没死,只不过她现在的情况并不好,除了可以自主呼吸之外,和死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医生说她的脑部神经受了极大的损伤,她的有生之年,可能只能在昏迷中度过了。”
虽然已经想过,以白静的性子,要是身体没有大问题,她一定会想办法联系自己,如果她不联系自己,那就说明她一定是出了大问题。但听到龙纪威的回答,林向晚的心里仍像是被人捅了一刀。
她用力的扣住了沙发扶手,半天时间,才让自己缓过心中那股剧痛,“我想见见她,行么?”
“你?你打算回国?”龙纪威反问。
林向晚点点头,“是,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托人去找你,我想见见白静,看看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上忙的,同时我还想在H市找一份工作,这件事情就要拜托龙先生了。”
金碧之瞳,在灯光下反射出如琉璃般的光彩,龙纪威凤眼微眯,“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
“龙先生,你这么说,就实在是太没诚意敢,谁不知道在H市新建的仁爱综合,是龙帮旗下的企业呀……只要你开了口,我想我在妇产科谋个小医师的职位,总不是件困难的事了。”
林向晚需要这份工作,这份工作不仅可以提供给她生活的来源,更让她能够实际心中的计划。仁爱综合的素质非常高,对医师的水平要求也极苛刻,就算是海龟,也要哈佛,JHU不收,像林向晚就读的社区大学,想要进仁爱根本是不可能的。
“让你进我的医院没关系,可是叶小姐……你真的只是为了要一份工作,才一定要进仁爱的么?”打量着林向晚的目光,变得愈发深邃。
只不过除了人沈士君,一般人再怎么看她,也不会让她心里发虚,林向晚笑了笑,摊开手,耸耸肩道,“要不然呢,你觉得我进仁爱还能有别的什么目的?”
“是的……你的脑子里,至少已经有了计划。”
该死的!她忘了这个男人不是一般人!林向晚的心又重提了起来,她可不希望自己已经计划好的所有事情,因为这一个小纰漏而全盘皆毁。
不过幸好,龙纪威对于林向晚到底为什么要回H市,并不十分感兴趣,“我不在乎你在工作之余做些什么,我只希望你对得起这份薪水,至于白静……你如果想要看她,我可以安排。”
暗自松了口气,林向晚郑重地回答道,“这个是肯定得,你不用担心。我在拳场的名声,医术,想必龙先生也有所耳闻。”
“确实,医术不错,但名声……”龙纪威停了停,没有把话说下去。
对于他的欲言又止,林向晚咬牙切齿,不过想到对方很快就会成为自己的boss,她还是决定把这口气咽下去。
把想问的事情问清楚,龙纪威准备告辞。
只不过和大家经常采取的告辞方式不太一样,他没有走向门口,而是径直地来到窗边。
打开一人多高的落地窗,呼啸的北方卷着冰凌雪花,冲到房间里,寒冷的气温让林向晚飞快地抱紧了双臂。
龙纪威站在大开的窗子前,墨黑如绸缎般的长发随着风,肆意飞扬,他向林向晚微微点点头道,“我和白静,期待着与叶小姐的下次见面。”
说完,人就消失不见。
林向晚奔到窗口向外望去,23楼,雪花肆无忌惮地从天空飘落人间,空荡荡的街道一片银白,看不见半点脚印。
一个月后,奥黑乐国际机场,林向晚拉着叶楠登上飞往H市的班机。
叶楠第一次坐飞机长途旅行,兴奋之余难免紧张。林向晚帮他系好安全带,自己起身想向空姐要一杯橙汁时,突然撞上一对熟悉的眸子。
“师兄……不会这么巧吧……”面对坐在自己身后位置的沈士君,林向晚惊骇得几乎说不出话。
而沈士君看起来却很冷静,“就是这么巧,你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办法。”一边说着,沈士君一边和林向晚旁边位置的旅客商量了一下,两人交换位置。
林向晚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伶俐地坐在叶楠旁边,顺手把叶楠抱了起来,若无其事地继续道,“我们医院打算和国内的医院做合作项目,需要一个中英文能力强的,又懂交际沟通,最好还有些人脉资源的人来做项目合伙人,我毛遂自荐了。这下好了,即不耽误工作,又能监督你做检查……哎,飞机快起飞了,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坐好,系好安全带。”
像提线木偶一般,被沈士君拉扯着坐回位置,飞机开始缓缓地移动,林向晚将目光投向窗外,四年前,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城市,遍体鳞伤。
而四年后,她即将离开,那么下一个遍体鳞伤的又会是谁?
或者是……谁们?
PS:
下一章,回H市,然后……冷笑……
第1章 豪门恩怨
H市,清晨破晓,救护车的长笛声将黎明的寂静无情的打破。
救护车嘎然停止在市中心刚刚建立不久的大型综合医院,仁爱医院门口,下一秒,几辆黑色的奔驰,就尾随而至。
厚重地车门打开,穿着华美真丝睡裙的孕妇,被护士们推到进楼中,而跟在她身后的,则是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
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将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妇人保护得严实妥当,老妇人的头发虽然已经花白,但面容素美,一看年轻的时候就是位难得的美人。
只不过她此时的表情分外严肃,周身上下都是一派冰冷的气息,使她的美貌也大大的打了折扣,再加上她身旁这一周如铁桶似的黑衣人,更加让人不敢亲近。
此时正是H城交通早高峰的时段,因为今天城中环路上的一场交通事故,使本已不堪重负的H城交通立刻陷入瘫痪状态,许多医生都被堵在路上,无法赶到医院,所以医院里也是一片忙乱的景象。
躺在病床上的孕妇因为久久没有人来看管,开始在病床上大声地吵闹,老妇人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对于她这样骄纵的行为,她只是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实在听不下去的时候,才喝斥孕妇两声。
孕妇好像心中对老妇人早有怨怼,此时再加上生产疼痛,她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哭嚎,一时间,产房内外乱得不可开交。
林向晚刚下了大夜班,从职工澡堂出来后,一边揉搓着齐腰的长发,一边打着哈欠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远远地看见一群小护士挤在楼道把角的地方叽叽喳喳地指指点点,就连平时不太喜欢凑热闹的护士长,此刻也身陷其中,林向晚不由好奇,于是也凑过去。
“看什么呢?这么热闹?”
“林医师,你来得正巧,豪门恩怨有木有?!冰山婆婆恶战傲骄媳妇有木有啊?!”麻醉科的小护士,打了鸡血一样向林向晚汇报着,并要把林向晚拉进人群看热闹。
林向晚刚刚洗完澡,可不愿意再挤出一身汗,她向小护士摆了摆手,“太夸张了吧,哪那么多豪门恩怨呀,你以为豪门是大白菜啊,遍地都是,天天都能让你瞧见,小言看多了吧?”
“哎,小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次小张还真没夸张,盖经贸大厦的楚氏集团,知道吧?里面闹的就是楚氏集团总裁的老婆和他亲妈!”
护士长也不淡定了,拉着林向晚进了人群,生怕她刚从国外回来,不知道楚氏的名声,迫不及待的给她普及着知识,“楚氏老板可算是个咱们H市的青年才俊,没结婚之前,是财富周刊上排名前十的响当当的钻石王老五,后来和季家联姻的时候,那婚礼办得别提多风光了,不过结婚之后可就没这么光鲜了,这对儿活宝夫妻,把娱乐版能占的地方都占了,今天你给我劈个大腿,明天我给你戴个绿帽的,听说楚总裁还曾家暴过他老婆,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觉得是真的,”麻醉科小护士抻长了耳朵,一听见护士长停了嘴,立刻接话道,“你没看楚老太太对她儿媳妇的态度么?但凡婆媳关系处不好的,夫妻关系肯定也好不到哪去。人家都说了,一个女的等于五百只鸭子,每天有一千只鸭子在你耳朵边上吵来吵去,你不神经才怪呢。”
“去你的,你才是鸭子呢,怪不得你一直嫁不出去,你说你这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啊,哪有自己说自己是鸭子的……”
护士长和小护士在身后你一言我一语的斗着嘴,林向晚在前面听着,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真想不到,几年没回来,他们两的关系竟已经处到了这种地步。
当初他结婚的时候,满城红彩,好像全世界所有的幸福与祝福都会降临到他们两人头上,就像王子与公主的童话,圆满无缺。
只不过,就算是童话,也没人敢把王子和公主的婚后生活仔细描绘。
当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白月光化为米饭粒,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能记得当初生生世世地誓言。
“蒋护士长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报纸上不是说,季女士生产,会去A医院么?怎么到了咱们这里?”
“切,她倒是想去,她也不看看,能在A医院就医的都是些什么人,不是老干部就是老干部的新老伴,楚家是有钱,可有钱也买不到资历啊。”一提起这个蒋护士长的神情,立刻变得即得意又鄙夷。
原来与很多商业潜规则一样,H市的医院也是要论资排辈的,虽然仁爱综合的投资巨大,而且医护水平十分高招,就医环境也非常舒适,但是和H市其他老资格,在华国乃至世界上都有名的医院,如A医院相比,仍是差了一截。
蒋护士长的丈夫,也在仁爱工作,做的就是向如楚家一般的大客户介绍医院,并且努力让他们到医院就医,做体检,如果能拉到大客户,会有有一笔不菲的提成。
蒋护士长的丈夫一从报纸上得知季茉莉怀孕的消息,立刻就带着礼物去楚家老宅登门拜访,他觉得凭着仁爱这几个月在H市的声望,怎么也能让楚家考虑一下。
结果,让他完全没想到的是,他提着东西来到楚家大门前,却被人家一句老太太和夫人不见客,就给打发了,连门都没进成。
蒋护士长的老公吃了楚家闭门羹这件事,后来不知道被谁打听出来了,在医院里沦为笑谈,连累着蒋护士长这么爱脸面的女人,也跟着颜面扫地,所以今天一看见楚家婆媳人前出丑,蒋护士长立刻有种血洗前耻的快.感。
“我就说,做人不能太绝了,就算是让他们削尖了脑袋挤到A医院里,争了一个床位,又能怎么样呢?谁能想到她会提前发动呢?谁能想到今天会城里大堵车呢?到底怎么着?不是还得来咱们医院生么?我就晾着她,倒看看她有多金贵。”
俗话说医生的嘴,护士的腿。虽说护士在医院里的地位没有医生高,但林向晚在仁爱工作的这几个月,却深深地了解到,宁可惹了医生,也别惹护士。
惹毛了医生,大不了你可以换别的医生治,但护士……除非你换别的医院,要不然一个医院的护士,就是一个强大的小群体,你惹了其中一个,就意味着你惹了她们全体。
“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曹医生要是赶不过来的话,我来替她接生吧。总不能把她真这么晾着不管,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咱们就不好过了。”林向晚说着,从白大褂兜里取出一个口罩戴在脸上,就要向季茉莉和楚母所在的方向走去。
蒋护士长一把拉住她,“你去?你行嘛?连熬了几个大夜,你看你的脸色,都快白成纸了,你能撑得住么?”
林向晚笑着对她点点头,“我没事,就算是剖腹产也不是什么大手术,一会儿就出来了,都别看热闹了,散了吧,麻醉科的赶快去做准备。”
她就算是咬牙撑,也一定会撑下来,否则她苦苦地熬了这几夜,终于等到季茉莉宫缩,特意派人制造的这场车祸,导致全城大塞车,不就都白准备了?
楚狄,楚老太太,这一切,都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大幕已经拉开,好戏就要登场,这么精彩的时刻,还要她挑梁唱主角呢,她怎么能支撑不住?!
等到林向晚走到季茉莉的病床前时,季茉莉已经哭得只剩下倒气的力气,巨大凸起的腹部,像小山一样扣在她纤细的身体上,四年前那个娇美柔弱,最喜欢用粉色唇彩的富家千金,如今像个瓷娃娃似的,全无生气,她的面容依然美丽,只不过眼角和唇边多了几丝岁月的刻痕,漂亮的丹凤眼之中没有一丝光彩。
她小声地抽泣着,呼吸之间全是哀怨与不安,当林向晚走近她时,她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紧抓着林向晚的手不放,
“大夫,我不生了,我不给他们家生孩子了,我快痛死了,可他们家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大夫,我不生了。”
手劲挺大,说明身体无碍。由此可见,她说自己快要痛死了,并不足信。雪白的口罩,再加上头上的白色医帽,将林向晚的整张脸都罩了起来,就算是她此时微笑,也不会有人发现。
“你给我躺回去!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说的这些都是什么疯话!楚家哪里对你不好?自从你怀孕之后,家里哪个人不都把你当成女皇一样宠着,捧着,就怕你磕了碰了!可是你倒好,挺着个大肚子到处乱跑,还去参加什么酒会,你简值是……简值是……”
有外人在,楚母不好再说什么难听的话,可心里有气又发不出来,只好用手狠狠地拍下轮椅扶手,拍得啪啪做响。
林向晚从季茉莉抽出手,对于这对婆媳的争执毫不理会,她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翻看着季茉莉的病历。
第2章 楚先生,你可比四年前老多了……
季茉莉宫缩一阵紧似一阵,紧抓着床单的手臂上凸显出青色的浮筋,她从小被家里娇惯着长大,从来都只有她骂别人的份,没人敢让她受如此的委屈和不堪,疼痛和羞辱使她让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和楚母争执。她像条被渔夫抽的了筋骨的海鱼,抱着肚子低声地抽泣着。
见季茉莉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楚母也没办法再指责她,不过嘴上不说,不代表心里不鄙夷,大家都是女人,都生过孩子,自己年轻的时候生楚狄,也没见像她这样又哭又喊的,实在是太丢楚家人的脸面了。
不用和儿媳斗法,也就让楚母有了更多的时间观察林向晚。
虽然林向晚从进门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戴着口罩,穿着大白褂让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但楚母单看她的身材,和举止行为,就知道她的年纪应该不会很大。
楚母十分确定自己是不认识这位医师的,她的身体不好,长年待在家中,有专门的医师护理,嫌外面的医院病人太多,她根本不愿意来到这种地方。连呼吸医院里的空气,都觉得是种折磨,要不是因为季茉莉实在闹得太凶,楚狄连日加班又不住在楚家老宅的话,她本意是不想跟过来。
可是对于这位陌生的医师,她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并不让人感到亲切,反而使人厌恶,如同本能中的疏离,兔子遇到鹰,狐狸遇到猎人,是天生的敌人。
只不过对于自己心里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楚母并没有想太多,她想得更多的是,像这样年轻的医师,医术能好得了么?
比起季茉莉的死活,楚母更在意的是这个孩子的安危,季茉莉为了怕自己生产后身体走样,所以就算是在怀孕期间依然严格控制饮食,她的身材在这样处心积虑的控制下,确实没有走样,若是在平时从背后看过去,根本没人能想到,这是一个怀孕九个月的妇人。
但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这是楚狄的第一个孩子,楚家的长孙,虽然对他的母亲满心谴责,但楚母仍希望他能健康平安。
“这位医生很面生啊,不知道来仁爱多久了?是哪里毕业的?本地人么?”心里想着,楚母就开口问道。
林向晚正百无聊赖地把季茉莉的病例翻看第四遍,听见楚母开口,她立刻精神一振。“我是本地人,大学在H大上的,后来出国留学。”
“哦?H大保送去了霍普金斯?”听她这么一说,楚母有些放心了,虽然年轻经验不多,但只要是好学校毕业的,医术肯定可以过关。
只不过她的心实在是放得太早了,林向晚后面紧跟着的话,无情地打破了楚母的所有设想,“不是,H大肄业,读不下去了,没办法只好去美国混了个社区大学的文凭回来。幸好我认识仁爱的总裁,要不然都一定能找得到工作。”
社区大学在楚母心里,和野鸡大学没什么区别。就算是名牌大学毕业她还嫌弃林向晚没经验呢,更别说只是极不起眼的社区大学了。只不过楚母没想到林向晚居然能说得这么直接,一口气咽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半天都没能说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十分不满地说道,“怎么能这样,医院怎么能把病人当什么了?一个社区大学的毕业生,也能当主助医师?”
“社区大学怎么了?治不死人不就完了么?再说不就是生个孩子,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故意压低了声音,让难听的话只由自己和楚母听到,林向晚很满意地看到楚母的脸色如同锅底。
“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做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我的孙子出了什么状况,你们谁能付得起这个责任?不行,我的孙子绝不能出生在这种地方,绝不能由这么不负责任的医生来为他接生!茉莉,起来,我们回去!”楚母说着,就要去拉产床上的季茉莉,季茉莉此刻正疼得死去活来,根本没心思去算楚母和林向晚之间的争执,她只是听见楚母说又要挪动自己,还没等楚母碰到自己,就尖叫起来。
“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死了,你才肯放过我!!我不回去,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不要回去!我好疼,我要爸爸……我不要生了……”
“茉莉,不要闹了。我们回老宅,让夏医生过来帮你接生。这家医院不好,不知道请的都是些什么不知底细的人……”
“楚太太,这话你就说得太伤人了。不知底细?”林向晚冷笑着,把口罩缓缓地摘下来,“我以为楚太太您最知道我的底细了。”
看见林向晚的脸时,楚母发出一声短促地低叫,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可怕的画面,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挺直起来,后背紧紧地靠在椅背上,双眼警惕地看向林向晚。
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林向晚忍不住笑了笑,“干嘛这么紧张啊?见到我楚太太好像不太高兴?难道是因为你心虚了?”她俯下身子,贴在楚母的耳边低声道,“你放心,我不会对你的宝贝孙子做什么,最多……不过是把你对我父亲做的那些事,在他身上做一遍罢了……”
“啊!你敢!”楚母惊叫一声,身体一颤,几乎从椅子上滑下来。
“是么?我倒不这么认为。”林向晚冷冷地回答,顺手在楚母的肩头拍了拍,随即她转过向病房外喊了一句,“病人状态不太好,准备麻药手术吧。”
楚母觉得被她拍过的地方就如被蛇蝎咬了一口一样,半边的身子都变得冰冷麻木了,她此时心急如焚,就怕林向晚对楚狄的孩子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可偏偏她此时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团棉絮,闷闷地发胀,让她什么话也讲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从房间外涌入的护士,七手八脚地将季茉莉推走。
就在她即将绝望之时,从楼道里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让她眼前一亮……
林向晚换了一件手术服,做完清洁工作之后,正打算进手术室,却被从外面突然进来的男人挡了下来。
楚狄眉头紧锁地拦在她面前,脸上写满了不快,“你想怎么样?”
“先生贵姓?是病人家属嘛?不好意思,病人情况不太好,要马上进行手术,请你立刻出去。”林向晚低下眉眼,一本正经的答道。
“叶向晚!你不知道我姓什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楚狄气得七窍生烟,真不知道是他的涵养越来越差,还是这女人的道行越来越深。要不是他早就知道她已经回国,并在仁爱就职,恐怕真的会被她这副模样骗倒。
林向晚无辜的抬起头,迷茫的看了楚狄一会儿,好像非常仔细地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啊,原来是楚先生呀,真是好久不见,你可比四年前老多了,差点让我没认出来,怎么,里面的那位是你太太?”
“对,里面是我太太,现在你知道了,你想怎样?”楚狄咬牙切齿的回答着,手掌伸向林向晚。
林向晚轻轻地向旁边一躲,笑得人畜无害,道,“我?我只是想替你太太做手术,让你早点成为一名父亲呀,我还能做什么?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所在,楚先生你也不用太感动了。”
见鬼了!她哪只眼睛看出他是在感动?!有人感动的时候脑袋像是要爆炸了一样么!
楚狄被林向晚的话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刚刚楚母拉着他,和他说林向晚要对他的孩子不利,他虽然不相信以林向晚的智商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举动,但他依然冲进手术室,想要阻止她的一切行为。
今天,她只要参与到这个手术中来,日后,不管这个孩子出了任何问题,楚母都会把所有的罪过归结于她身上。
他已经想尽一切办法,要把她从这堆烂泥潭里摆脱出来,而她是怎么回应他的?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跳下去!
她难道不知道,只要她伸出一只脚,就会有无数双手把她从悬崖的边缘拉下去,她不是一直想要离开他远远的,此生此世再也不见的么?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已经拼命地控制自己,不要去涉足她的生活,就算知道她住在哪里,就算知道她回国了,他依然没有去找她,他不怕别的,他只是担心她再次受到伤害,他就是不想让她再重蹈覆辙,可她却轻易地毁掉了他的所有努力。
叶向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楚先生,真的不好意思,就算她是你太太,你也不能进去,医院的规定,产妇家属只有在顺产的时候才能进产房,可现在你太太是剖腹产……你进去了也做不了什么,而且手术时场面太血腥了,我想会对你们日后夫妻生活会有影响。”
就像任何一位医德高尚的医生,林向晚十分认真并且真诚的劝阻着楚狄,伴随着她的话,从手术室里传来季茉莉虚弱的嚷声。
“麻药已经开始生效了,我现在要进去了,请你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我不同意,我也不会签字,我要求换别的医生来进行手术。”
第3章 心魔
“为什么不同意?难道你在担心我会对你的孩子做什么手脚?”
“叶小姐,你这么恨我,恨我们家,难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同意?别再问我这样愚蠢的问题了!”
强烈的怒意,以及被人羞辱的感觉从林向晚心里涌上来,就像是冷不丁的被人在脸上扇了一记耳光,楚狄毫不犹豫的拒绝让她感觉到无比的失望和愤怒。
真奇怪,她为什么还会对这个男人有希望?
在他心里,她不一直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女人?她既然能对他的母亲做出那种冷血的事,又怎么会放过他的孩子?
脸上面具似的笑容一点点破裂开来,林向晚无法再掩饰自己对这个男人的厌恶,她与楚狄对视着,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楚先生,那里面躺着的是你的妻子,即将出世的也是你的孩子,都是你的!!如果人我不愿意签手术协议,我们谁也不能强迫你,我们就只有把她放在那里,任她自生自灭。这里虽然是医院,不过如果病人家属不配合的话,我们也不会强迫病人做手术,因为如果在手术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我们负不起那个责任。如果你信不过我,想换别的医生的话,也可以。只不过他们大多都还堵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来,而你的孩子……”
林向晚说着,从旁边抽过一张季茉莉产前的体检单子,拍在楚狄胸前,“胎儿的情况很不好,胎位不正,胎心过速,脐带绕颈,就算你不是专业人术,也应该知道情况有多糟糕。我虽然对你没什么好感,但我还没有像某些人一样,可以卑鄙到让无辜的生命来承受本不属于他们的惩罚。换句话说,我虽然不是很聪明,但还没有蠢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嘛?!”
楚狄没有回答,眉头紧锁地瞧着那页薄薄的纸张,不知想些什么。凭着女性敏感的直觉,林向晚查觉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张报告。
世界上还有什么的父亲,会需要通过别人的告之,才清楚自己的孩子情况有多危急?这样的父亲还能称之为父亲么?!
看到躺在里面的季茉莉,她就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嫁给这种人为妻,是身为女性最大的悲哀。
有人些没有爱的能力,他们生来就不会爱人,掠夺是他们的天性,他们的一双手,除了摧毁,根本不懂得如何珍惜。
林向晚又等了楚狄一会儿,见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她就有些不耐烦了。沉着脸,绕过楚狄,她向着手术室的方向走去,“你最好快点做决定,否则的话,我不保证会不会发生一尸两命的事件……”
在病人及病人家属面前,林向晚总是尽量会避开一些不吉利的词汇,虽然知道事情的发现不会因为她说什么而有所改变,但出于人类最基本的同情心,她也不想再给别人雪上加霜。
可是她现在发现,当她面对这个男人时,那些恶毒的,凶残的语言,就像是迫不及待似的想要冲出她的口,完全不受她的大脑控制,直冲出去。
她想看到他惊慌失措,她想看到他痛彻心扉,他的痛苦可以平息她的愤怒,他的不幸可以让她觉得安静,虽然她知道自己或许没有这样的本事,可她却在不遗余力的尝试着。
挑战着他的底线,也在挑战着自己的。
虽然在看见他的第一秒,她看上去平静的好像个陌生人,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不过是惊涛骇浪前的假象而已。
如果不是她有更长远的计划,如果她现在手上有一把刀……
腰上倏地一紧,林向晚被人截住了去路,楚狄站在她身后,他的胸膛紧贴在她的后背上,他俯下高大的身材,在她清香的发丝中迷恋地呼吸着属于她的味道,并在她耳旁低语,“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结局,那我没有任何异议。”
他在说什么?!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一样残忍,不把别人的生命当命嘛?”林向晚飞快的转回身,用力的将他推开自己,就像他身上携带着某种致命的病毒一般,“她是你妻子,她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却说什么我想要的结局?楚先生,你是不是这四年赚钱赚得太多,把脑子烧出病了?!”
“像我这样的冷血动物,除了我自己之外,我在乎过谁的性命?叶小姐,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么?”他冷冷地答着,并不因为她抗拒他的接近而真的放走她,“如果我真的病了,你可以为我治疗么?”
“你去死吧!
”林向晚压底了嗓子暗骂道,要不是手术室里已经有几位护士在等待,她恨不得抄起放在不锈钢拖盘中的手术刀,在楚狄胸前戳上四五个大洞,“我是妇科医生,我能看的器官你还没长出来呢!!”
“别这么说。”他伸长了手臂,划过她的面颊,在林向晚没有反映过来的时候,覆着薄茧地指尖轻轻一抚,将她从额间冒出已经滑落到下颌的细密汗珠抹去,“我没记错的话,叶小姐,你以前经常替我看病的。用独属于你自己的方式,十分有效。”
被他碰触到的地方,就像是被火燎伤一般,如潘多拉打开了魔盒,与他在一起的回忆,于瞬间开启。
那些让她不堪回首的绯靡的过往,他灼热的体温,强悍的动作,以及身体的狂猛,一切的一切,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无法呼吸,心跳得几乎跃出胸膛。她恨她自己这样柔软,只是浅浅的碰触,就让她溃不成军。
脑子一阵阵地发晕,林向晚用手捂住双眼,背抵在冰冷的白瓷砖墙壁上,挺直了腰板,努力不让楚狄看出她此时的异样,
“叶向晚,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已经离开了,还要再回来?你是傻子么?明明已经改名换姓了,不就是想要重要开始么?为什么还回来?你就这么想见我?放弃了已经拥有的一切,也要回到我身边?”
“楚先生,你以为全宇宙都是围着你转的是不是!就算是自大也要有限度吧?!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回来?好啊!我告诉你,我恨死你了!我回来就是想好好的收拾你,看你怎么从云端上跌下来!然后一蹶不振,怎么样,这个答案你还满意嘛?”
不,这不是她想说的。
她应该保持冷静与理智,和他周密的周旋,不让他看出一点马脚,然后她就像是一只结网的蛛,在他最不经意的时候,将他缠死在网中央。
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心里就像是有座活火山,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迫使她爆发。
四年,她以为自己修练四年,在拳场里看尽人世间最丑陋的争斗与血腥场面,就可以无畏的面对他。
可是她错了,或许有朝一日,她可以将自己的心练出一块水火不侵的硬壳。
但遇见他,也只有土崩瓦解的命运。
她最纯洁的感情和最深切的仇恨,都只因他一人。
他牵过她的手,拥抱过她的身体,带着她来到世界最高的顶峰,云端之处,然后又亲手将她推了下去。
除了爱,他给过她所有女孩儿梦寐以求的一切,然后他又亲手把它们毁在她眼前。
这个男人,他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噩梦,心魔。
说出那些话,林向晚因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的要死,但楚狄却笑了。“这应该算是一个进步,你以前从来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喜欢或者讨厌,愉快或者悲伤,你都很少讲。除非是我逼狠了,否则我想那三年,我都不知道你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总是那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看起来真让人觉得讨厌……”
“楚先生,你是变态么?喜欢看别人哭?从心理学的角度讲,你这种癖好如果不早点接受治疗的话,迟早会变成精神分裂狂燥症。我建议你一会儿没事的话,可以到楼下去挂个号,我们医院心理科的大夫素质很不错,都是名牌大学毕业的,想必会让你满意。”用最快的速度收拾自己的心情,林向晚冷嘲道。
楚狄摇了摇头,似是无奈道,“阿晚,我觉得这样针锋相对一点意义也没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知道我作过的那些事情没办法被原谅,头上三尺有神明,我做错的事情,我自然会接受惩罚。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深陷下去。”
要不是场合不对,听到楚狄这番话,林向晚几乎要笑出声来。
神明?他几时像耄耋之年的老人,也开始相信这个了?
这世上真的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么?
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她父亲死的时候,它怎么没有出现?
不,她根本不信神,因为她已经身在地狱了。她把她拥有的所有的一切,都放在恶魔的掌中,她付出一切,只为了完成心愿。
“从你嘴里听见神明这两个字,真是太让我意外了。楚先生,想要挑起事端的不是我,如果你想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斗。”林向晚拿起协议和钢笔,再次放在楚狄面前,“签了它,我们放彼此一马。”
PS:感谢彩虹眼泪01的票子。
第4章 罪与罚
手术室的铁门闭合时,发出巨大的声响。
坚硬的,冰冷的,一如她的话,刺入他的心中。
四年未见,林向晚比以前强悍许多。以前的她从来也不敢像这样用这么狠的语气对他挑衅,以前的她,就像是一只好奇的小猫,悄悄地告诉他,伸出小巧的爪,轻拂着他的指尖……
他并不在乎这个孩子,更不要说这个孩子的母亲。
他在乎的东西,早已在他意识到之前就失去了,这是他的罪与罚。
他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将她拖出这个烂泥潭,但如果她执意要涉足其中。
那么……就拥抱着一起烂掉吧,两个人的重量,总比一个人沦陷得更快,不是么?
林向晚,你想要什么,想要怎样,我都可以成全你,只要你……只要你……
如临大敌。
回国这段时间,林向晚在仁爱已经做了几十台手术,却没有一次手术,像给季茉莉这次这般紧张,她知道,自己现时的一个纰漏,就可能给以后惹上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她特别的小心。
因为主刀医师小心谨慎,再加上楚家的名头实在太响,所以手术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多加了许多小心。
一台明明只需要一个小时的手术,却生生地做了一个半钟头。
当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在手术室里响起时,所有人的心都平安地落了地。是个男孩儿,小小的,红红的新生命,很瘦,只有五斤二两,但是很健康。季茉莉仍在麻药劲中,林向晚安排护士把新生儿送出去给家属报喜。
而她自己则在手术台上做着最后的缝合,小腹上的刀口被她处理的平整利索,就算让是资历最深的老大夫来鸡蛋里挑骨头,也未必能挑得出。
完成这一切,林向晚终于耐不住疲惫,勉强支撑着自己下了台子,就瘫坐在墙角的转椅上。
手术门打开,林向晚听到外面热闹而喜庆的交谈声,季茉莉的父母此时也赶到了,比起这个嗷嗷哭个不停的新生命,他们显然更关心自己的女儿,季母拉着仍在昏迷中的季茉莉的手,一声一声心疼地叫着乖囡。楚母则抱着孙子,听着旁人的奉承话,舒心并得意的笑了,刚才愤怒的心情一扫而光,在新生命面前,所有的人都是喜悦的。
只是这片喜悦里,唯独没有他的声音。
他在做什么?是否也像她一样,虽然身心俱疲,但仍然仔细地算计着自己下一步的动作?
以楚狄的性格和为人,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已经犯了他的大忌,他绝不会放任她自流,他表面狂妄,但实际上是个最仔细的人,他一定知道她正在计划着什么,只不过没有确凿的证据而已。
如果让他抓住了把柄……
林向晚微微的勾起了唇角,不会的,这一次,一定不会的。如果这么快就结束了游戏,就连我自己也会鄙视我自己。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十七年的蝉,藏在黑暗潮湿的地洞中,日复一日地幻想着外面阳光灿烂,和风旭暖,在心中许下重重的愿,愿到她破土之日,必要大鸣大放,让世人皆知。
“林大夫,楚家包了红包,这是给你的。”小护士见林向晚枯坐在一旁,就笑嬉嬉地替她把红包拿过来。
林向晚掂了掂,烫着鎏金字体的红礼包十分厚实。做妇产科医生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台子上不死人,就都会收到颇为丰厚的红包。只不过别人给的红包她愿意要,而楚家的,她却嫌弃的很。
“你们拿去分了吧,吃点好吃的,出去玩一次也行,这次辛苦你们了。”把红包反抛给小护士,引起了一片尖叫。
“真的啊?那就谢谢林大夫啦。我们请林大夫唱卡拉OK吧?”小护士得了便宜,立刻卖乖。
“不用了,我天生五音不全,你们自己玩高兴就行了。你们一会儿还要收拾台子吧?把新生儿的出生报告和血样给我吧,我有事要去血库一逛,正好把他的脐带血一起送过去。”
为了日后健康着想,仁爱要求每个新生儿都必须在脐带血银行里留下他们的血样,不要小瞧这一份脐带血,它们很可能就是以后救命的良药。
送血样这种小事本来不是身为大夫的林向晚该做的,不过听说她顺路,小护士也就偷了个懒,说了声谢谢林医生,高兴得把活儿都交给她。
林向晚拿着血样和报告往血库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看着报告。
看着看着,她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于是她停下脚步,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把整个报告仔细地又看了一遍。
报告上不光写着孩子出生时如体长,体重,心跳,血型等各项基本数据,同时也有父母的数据。
“父亲楚狄,O型血,母亲季茉莉,AB型血,新生儿,体长,48公分,,体重……”电脑打印出的字迹清晰落在雪白的纸张上,看起来十分简明扼要。这样的报告林向晚不知道读了多少份,可这一份不管怎么看,她就是觉得有些不戏劲。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太阳照在纸上,反出耀眼的光,干了一天一夜的活,脑子里像是滚了团浆糊,耳边嗡嗡做声,连绵不绝。
算了,不管它了,爱怎样就怎样。林向晚揉了揉眼睛,用手敲了敲酸痛的背,实在想不出所以然,于是决定不再和自己较劲。
把报告和血样拿到血库,和同事作了交接之后,从肚子里传来咕噜的叫声,她看了看表,忙了一上午,已经过了十一点,就决定先去食堂打点饭,祭了五脏庙之后,再回家休息。
虽然还没到饭点,但因为分时工作制,仁爱的食堂已经坐了不少人。
林向晚点了自己喜欢的菜品,端着拖盘踮着脚尖在食堂里找位子。
“小林,过来过来,坐这里。”蒋护士长奋力地挥舞着手臂,在不远的地方叫着她。
林向晚向她笑着点了一下头,立刻走过来。
“怎么样,手术顺利么?”把自己的餐盘往旁边挪了挪,护士长让出一个位置给林向晚。
林向晚挨着她坐下,“当然顺利了,要是不顺利,楚家人能放过我么?”
蒋护士长听了也跟着笑道,“你还别说,来仁爱生孩子的有钱人不少,可像他们家这样嚣张跋扈的还真没见过,听说孩子的奶奶为难你了?”
“也不算是为难,人家实话实说,就是嫌我资历不够,不过现在也没事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越是女人扎堆的地方,流言就传得越快,于其让别人猜来猜去,不知以后会被猜成什么样的八卦,林向晚选择直截了当的说了。
“切,不就是有两钱嘛,又不是王孙贵族。”蒋护士长对楚家的行为,嗤之以鼻。坚决地林向晚站在一条线上。
蒋护士长以前对林向晚也没什么好感,因为在医院里有些关系,所以蒋护士长知道仁爱每个医生的底细,包括学历,毕业学校,以前在哪儿干过,谁介绍进来之类的,她都如数家珍。被分到林向晚手下的时候,蒋护士长并不太乐意,嫌她太年轻,嫌她长得太漂亮,以为她不过是靠着家里关系进来的,除了长得好点,没什么真本事,所以林向晚有时候让她做点事情,她还不情不愿的。
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的改变了她对林向晚的印象。
过了农历新年没几天,H市就下了一场大雾,因为是半夜,所以能见度也就在半米左右。有个年轻人带着他的女朋友,两个人觉得此时路上肯定没人,就骑着摩托在路上飙车,因为速度太快,再加上视线不好,与迎面来的货车相撞,开车的小伙子把头盔给了女朋友,当场丧命,女孩儿则因为受伤太重,直接送到仁爱。
午夜时分,留在医院守夜的都是实习医生,虽然是名牌大学高分毕业的博士生,但也只是在学校里解剖过几具冰冷尸体,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情况,
血肉模糊的人几乎已经分不清头脚,血滴滴嗒嗒地淌了一地,因为神经受创,伤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看起来十分恐怖,博士一见这场面,当时就白了脸。
正巧林向晚当天也在上夜班,她听说出了恶**通事故,就过来帮忙。看见博士面色苍白根本指不上了,她就自作主张地带着伤者进了手术室。
蒋护士长因为手术经验丰富,于是也跟了进去。
也就是那一场手术,让她对林向晚的印象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她在医院干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手术不知道做了多少台,却没见过干活这么利索的女医生,从清理伤口,到切割破碎的骨骼,再到缝合伤口,手法专业,动作娴熟,好像手中的手术刀就是生在她身上一般,每下一刀,都是又快又准,完全没有任何迟疑。
她才多大?她不是妇科医生么?怎么可能有如此丰富的外科手术经验?面对那种血腥的,人如破烂的布偶,很多医护人员都看不下去,可她依然面不改色,冷静无恙,手指头连抖都没有抖过一次。
蒋护士长是真心服了林向晚,再也不因为她年轻,学历不高,就对她另眼相待。
她知道,林向晚是有真本事的。
PS:感谢138XXX的票子。
第5章 绿颜色的帽子
“小叶,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见林向晚埋头吃饭,对林向晚十分看好的护士长挑起一个话头。
“护士长,你说,我听着呢。”林向晚答应了一声,脑子里依然想着那份报告。
“哎,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我们邻居的儿子,最近也从美国回来了。他学计算机的,跟你年纪差不多,现在在什么龟甲还是龟骨公司上班?公司待遇挺好的,小伙子人长得也挺精神的,我从小看到大的,性格特别好。就是以前特别爱学习,光顾着学习了,没来及找女朋友,小林,你还单身吧?要不然,你们俩见见?就算不成也没事,就当交个朋友,你说呢?
大概所有中年婚姻稳定家庭幸福的妇女都有这个爱好,喜欢将一对年轻人撮合在一起,看他们携手走入婚姻的礼堂,会特别有成就感,蒋护士长是真心对林向晚好,知道林向晚单身且没有男友之后,她就一直替她想着这件事。
女人工作能力再强,家里没个贴心的人总是不行的,护士长在几番挑选之后,终于看中自己邻居家的儿子,觉得两人简值是天作之合,肯定能一见倾心。
只不过护士长脑中已经浮现出林向晚穿着婚纱的模样,而林向晚本人的思绪则神游到了另外一处。
楚狄是O型血的,她以前就知道,因为O型血被称为“万能血库”,所以林向晚再给楚狄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曾和他开过玩笑,说他大概是世界上最吝啬的血库,因为他深信血债血偿……
她记得楚狄听完这句话的时候,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也因为这句话,他让她在床上躺了两天。她那时候只是以为发生这种事是因为他喜怒无非,后来明白了缘由,才知道这一切的麻烦,都是因为自己所说的那四个字。
血债血偿。
O型血的人:重信用、理智客观、遇事冷静、精力充沛、这些特点在楚狄身上显现无疑,与之相对的是,AB型血的人,因为即包含了A型血的理性敏锐,又包含了B型血的热情浪漫,导致AB型血的人性格多变,而又极度敏感。
真不知道这对夫妻平时会是怎么相处的,而他们的孩子,到底是偏A一些还是偏B一些?
“哎,小林,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给我个话啊。”蒋护士长碰了碰林向晚的手臂,把她飘走的思绪抓了回来。
林向晚把口里的饭咽下去,“什么行不行?哦,对了,相亲是吧?行,相吧。”
对于同事递出的橄榄枝,她没有拒绝的道理,反正只是去相亲,又不是订亲,到时候找个理由把男人拒绝了就好,身材相貌家世学历,哪个不是拒绝的理由?万一对方实在太出色,找不出一丁点差处,那她还可以使出必杀大招,对不起,你是好人,可我们性格不合。
“哎呀,那我跟人家约时间了,你可记得这件事啊。”蒋护士长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积功德的大好事。
“嗯,我一定记得,不过这个月我没空了,要写篇论文,等下个月吧。”
摸着微微凸起的胃部,林向晚觉得自己疲惫了一天的身体正在慢慢地恢复,不过脑子里的那个疑问仍使她纠结不堪。既然自己找不到答案,不如发动群众的力量,人多智慧大,有时候自己太专注于某一点,就会钻了牛角尖,蒋护士长虽然不是医生,但胜在经验丰富,或许她能把自己心里的疑团解开。
心里这么想着,林向晚就开口道,“护士长,我也有件事,一直想不通,想要请教一下你。”
“说什么请教啊,你有事儿就开口,咱姐儿俩谁跟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被医生虚心开口求教,蒋护士长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心里挺舒坦的。
“是这样的,有个新生儿,是AB型血,他的父亲是O型血,母亲也是AB……”
“你等等,你确定你没记错?父母是AB加O,孩子也是AB?”林向晚才说了一句话,就被蒋护士长打断。
林向晚迟疑了一下,在脑子里把那张报告仔细的想一遍确定自己没记错后,就点点头。
蒋护士长一下子就笑了起来,“这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啊,我看你是最近手术做太多,人都忙傻了,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把你绕晕了,你自己好好想想,AB加O,能生出AB型血的孩子嘛?要不是你记错了,那这家子的男人脑袋上肯定绿了……哎,小林,干嘛去啊?”
蒋护士长话音一落,林向晚立刻就从椅子上跳起来,向食堂外奔去。“我突然想起还有点急事儿,我先回去了,麻烦护士长帮我收下盘子!!”
一出了食堂,林向晚就朝血库的方赶,一边跑心里一边盘算着,她真是忙晕了!否则的话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搞不清楚!
O型血的基因型和别的血型都不同,因为O型血的基因型是ii,而AB型血的基因型是AB。基因分离重组时,父亲只能提供i,母亲要么提供A,要么是B,最终孩子的基因型是Ai或者Bi,根本不会出现AB型!除非是基因突变!!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季茉莉生的孩子,不是楚狄的种?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刺激了,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无比激动。在离血库不远的地方,林向晚强迫自己缓下脚步,十分小心地做着深呼吸,以免她的心脏受不住这种刺激而罢工。
午休时间,血库里只有一位医师留下值班,林向晚先是和她聊了会儿天,然后才要回自己刚刚送过来的楚狄孩子的血样报告。
在看到报告的那一刻,林向晚先是一怔,随即马上就笑了起来。
在楚狄血型的那一栏,已经被人改为了AB型。
把报告交给同事,林向晚沿着散满了明亮阳光的走廊漫无目的地闲逛着。
看来这件事情,比她想象的更好玩了。
如果上面改的是别人的血型,林向晚可能还真的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刚才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但是楚狄嘛……
她和他在一起三年,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哪个地方是她不熟悉的?
除了他的心。
比起这个孩子的父亲的身份,林向晚其实更想知道,到底是谁更改了这份文件。
想到这儿的时候,她突然照片门事件爆发时,网上流行的一副对联,上联:只要日子过得去,下联:哪怕头上有点绿,横批:忍者神龟。
只不过别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情,会是什么态度,能不能百忍成龟,她不清楚,至于楚狄……如果让他或者楚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知道他明谋正娶回来的富家千金,却在背后做了让他颜面扫地的事情,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楚家的种,只怕会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战。
于是把楚家人都排除了,名单上就只剩下季茉莉一人。
真是个勇敢的姑娘啊,林向晚忍不住要在心里赞叹,如果允许的话,她甚至想要发个小锦旗给这个敢于向恶势力挑战的娇娇女了。
她要为曾经在心里鄙夷她怎么会看上楚狄这样的人渣的行为而道歉,她以为季茉莉会和一般的富家女一样,在与楚狄和他母亲的交锋失败后,会黯然神伤的离去。而实际上,她太低估季家千金的魄力了,她用了一种最现实,也是最有力的方式永远地打击了对手。
替别人养儿子的日子,想必是十分有趣并且难得的体验,在若干年后,当这个秘密被揭开的时候,那将是如何欢畅的一幕。虽然她自己可能等不到看那一天的大戏,但她依然觉得老天送了她一份惊喜大礼。
古人说,恶人自有恶人磨。
古人诚不欺我。
小东西,你还不知道自己将会引起怎样一番血雨腥风的豪门恶战吧?那些面带欢笑,亲切地盼望着你出生的人,在知道你的身份后,是否还能维持他们的笑容?或者……你将有幸看到人性里最丑恶的一面。
别着急,并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让我们一起看看,这故事到底能有多精彩。
微笑着注视着婴儿室里睡熟的小生命,林向晚在玻璃窗上来回划动的手指,被另一只手掌握住。
“在想什么?这么高兴?”楚狄从病房里一出来,远远地就看到林向晚守在婴儿室的玻璃窗外。
她微笑的样子很甜,带着一种清新的感觉,就像是圣诞节那天下的一场雪,让人只是驻足观望,就觉得心旷神怡。
四年的时光给她平添了几份女性特有的妩媚与娇柔,而她性骨中的强硬,又使她看上去没有那么柔弱,如少女般纤细的身材,却凹凸有致,玲珑剔透。这些看似矛盾的特征,被巧妙地揉合在一起,让她在举手抬足的无意中,吸引着异性的视线。
“孩子很漂亮,很像你。”林向晚很少说奉承的话,但这句话她却说得十分流利,心中洋溢着某种不怀好意的喜悦感,让她忘记了抽回自己的手。
PS:感谢136840电话君和陌尘晓的票子~
第6章 他是在暗示什么?
新出生的孩子,看上去都是一个样子,小小的,红红的,像是猫崽一样,实在瞧不出有什么漂亮的,或者像自己的地方,不过既然是林向晚说的,楚狄也就欣然接受,“是么?这次真的要谢谢你,要不是你,他不会这么顺利的来到这个世界。”
他居然谢她?这男人脑子抽了么?他搞错没有?!
“该谢的应该是他母亲吧?怀胎十月,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我只是做了我的本职工作而已。”林向晚回答,目光仍落在婴儿房中一排排的小床上。
她喜欢孩子,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喜欢看着他们的眼睛,当你和他们注视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会在他们清澈得黑得发蓝的眼眸里软化,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世界都会变得干净许多。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生叶楠时的每一次宫缩,身体几乎要坏掉的剧痛并没有吓倒她,当听到叶楠的第一声哭声时,她觉得自己付出的一切代价都值得。
没有什么能比一个新生命更宝贵。
她给他取名叫“楠”,就是希望他可以像家乡的楠木一样,可以端直茁壮的成长,不畏风雨的洗礼,终成栋梁之材。
“叶向晚,你在计划什么?”楚狄的手指在她指尖轻触着,薄茧划过她的白皙的手指,留下一道如虫爬过的搔痒,“你想要什么?”
顺着她的目光,他看见自己的儿子,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小生命,懵懵的在黑甜乡里酣睡,甜美的模样就像是偷溜进人间的天使。
“你觉得呢?偷走你儿子,让你悔恨终身?”林向晚扭头问他,四年没见,他好像又变高了一些,三十岁的人还会再长个儿么?“如果真的是这样,你会害怕么?”
“你觉得呢?”楚狄反问她,“你也知道,我从来不是个多情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有多冷血,所以我也不会做这种蠢事,好好地看着他吧,千万别离开他,孩子一眨眼就长大了,而你错过的时光将永远也不会回来。”抽回自己的手,林向晚淡淡地答道。
虽然从种种迹象来看,楚狄并不看重这个孩子,或许他早就知道了季茉莉背着他做的一些丑事,但就算他什么都知道了。林向晚也绝不会危险去动这个孩子。倒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因为这孩子本来就生父不详,如果被她弄走了,以后要是查出来,肯定就会赖在她头上,她才不要卷进这种狗扯烂羊皮的破事,她只要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就好。
命运自有它的安排,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些话……说得你好像很有教育孩子的经验一样,叶向晚,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他的目光探寻似地在她眼底来回地扫荡着,林向晚心里微微一颤,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就恢复了常态,“教育孩子的经验我没有,替我接生的经验我倒是不少。不说了,我要下班了。”
再扯下去,不知道他还会说出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林向晚已经觉得很累了,不打算再浪费自己的时间,她道了个别,转身要走。
楚狄拦住她的,“我送你回去。”
“楚先生,身为一名新晋爸爸,你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在这里陪着你太太?”这人什么时候学会的这种招数,像块臭膏药一样,林向晚挑眉,一脸的不快。
不过她的不快,却影响不了楚狄的好心情,“你的话提醒了我,我失去了一次做父亲的机会,我现在想弥补回来。”
他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向前倾着,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喷薄在她的脖颈上,让她细嫩的肌肤马上泛起一层轻粟,林向晚有种危险的感觉,并不是因为楚狄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暧昧,而是因为他说的这句话本身。
他好像在暗示些什么。
警惕地向后倒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一些,林向晚毫不掩饰地用手揉搓着微微发烫的脖颈,“失去了一次机会,正好抓住这一次,别让自己再遗憾了,再见,楚先生。”
再也不给楚狄任何说话的机会,匆忙的再次道别,林向晚像只受惊吓的兔子般飞快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楚狄望着她仓皇离开的身影,眼睛中慢慢地升起一抹类似悲伤的情感。
他那话是什么意思?在暗示她,他已经知道叶楠的存在了么?林向晚坐在出租车上,来回反复地把楚狄的话想了几遍。
不可能的,她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让别人发现叶楠的存在,楚狄肯定不会知道叶楠的事情,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以他的个性,绝不会只是问问这么简单,他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她不能自己吓自己,她一定要停止这种胡思乱想。
虽然理智一遍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但林向晚心中仍是忐忑不安地,以至于她到了地方下了出租车,在确定没有人尾随之后,仍是心神不宁地在小区外转了四五个区,才像做贼一样摸回自己家。
林向晚蹑手蹑脚进了家门,一时没有防备和另外一个和她同样蹑手蹑脚仿佛怕踩死地上微生物的身影撞到一起,她尖叫了一声,然后顺手抄起放在门前的一尊维纳斯石膏像。
“师兄!!人吓人吓死人的!!你在干嘛?”就在要砸下石膏像的时候,林向晚看清了是沈士君,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把石膏像放到一旁,轻捂着胸口靠在墙壁上。
沈士君一向是最注重形象的人,可现在却灰头土脸的,领带歪到一旁,西服扣子也崩开了几个,模样十分狼狈,他把林向晚拉到沙发上,才轻声道,“你在外面的时候,有没有遇到那位姓莫的小姐?”
“她怎么都追到这里了?现在的姑娘简值猛于虎也啊!!师兄,你老实交待吧,你到底把人家怎么了?人家对你穷追猛打到这份儿上了。”
“我能怎么她?她不怎么我就算是好事了!!!”面对着林向晚置疑的目光,沈士君炸毛。“林向晚,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那位莫小姐……我真的是惹不起了……”
说起这件事,沈士君就觉得头大如斗,姓莫的小姐,原名莫洛洛,是位多国混血的美女,目前在H市的H大学里学习古典文学。
沈士君回国后,不能免俗地被H大作为毕业生杰出代表请回学校里进行演讲。演讲原本进行的很顺利,沈士君演讲稿准备得极其充分,再加上他的语言诙谐,风度翩翩,演讲完毕掌声经久不息。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这场师生皆满意的演讲,却让他惹上了大麻烦。
莫洛洛的祖母是意大利人,而祖父则是中国人,父亲与混着西班牙和爱尔兰血统的母亲结婚后,生下了她。
莫洛洛从小在海外生活长大,性格如法兰西玫瑰般热情奔放,但她却一直向往着华国古老而神秘的文化,并认为拥有一头黑发和黑色瞳孔的华国男子,是世界上最有魅力的男人。
在听过沈士君的演讲以后,莫洛洛就深深的被他所折服了,并且展开了热情的追求……
和林向晚一样,沈士君是个有些冷情的人,或者说,他所有的热情,以及对爱情的向往,都奉献给了一个人,对于别人,沈士君连个笑容都欠奉。
在美国的时候,也有洋妞向沈士君示好,但都被他轻而易举又不失礼节的拒绝了,所以最开始,他以为他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拒绝莫洛洛,但莫洛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并不吃他这一套。
她如神探一般在短短的时间里摸清了沈士君租住的小区,让自己的倩影时不时的出现在沈士君的眼前,在她发现沈士君采取了惹不过躲得过的逃避方式后,她就十分大胆地以学妹的身份在沈家老太太大寿的时候,出席了寿宴,而后数次“顺路”拜访了沈家父母,让沈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小,没有一个不知道她的。
莫洛洛天生一张娃娃脸,虽然已经22岁,看上去却像个高中生一般,无论是笑起来的样子,还是不高兴时嘟起嘴的模样,都十分可爱又自然。
对于这样一个乖巧可爱又嘴甜的孙媳妇儿,沈家老太太简值是喜爱极了,但沈士君却被害惨了。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让他成为一个绅士,保护女孩子,温柔地对待女孩子。从没人教过她,在遇到这种牛皮糖时,他应该怎么办。
“师兄,我说你就从了吧,我看莫小姐人挺好的。”林向晚没心没肺的说着,完全不顾沈士君的感受。
沈士君冷冷地白了她一眼,“我也觉得你挺好的,你为什么就不肯从了我?”
“呃……师兄,不一样的,莫小姐青春貌美,家世又好,哪儿像我拖儿带女的,负担太重。”
“我既然做了叶楠的干爹,就代表我不在意做他亲爹,多养你们两个,我还负担得起。再说,买一送一,怎么算都是我赚了。”
林向晚额上冒汗,隐约记起沈士君上大学的时候,好像是学校辩论队的一辩……
PS:多谢布老虎和纸老虎的票子~
第7章 苦肉计
说不过沈士君,林向晚自动举手投降,“我进来时没看见莫小姐,不过估计她应该就在附近转悠,现在天气这么冷,老待在外面非冻感冒了不可,我出去劝劝她,你先在家陪陪叶楠和张阿姨吧。”
张阿姨是林向晚回国后请的保姆,果然一回到家乡,保姆的人选就增加许多,林向晚在人材市场挑了好几天,总算从一堆家政阿姨里选出一个最合适的。
张阿姨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因为早年曾经在聋哑人学校里做过一段时间的老师,这段经历让她从数名年轻干练的家政阿姨里脱颖而出。
从年纪上来说,张阿姨或许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林向晚家里的活儿并不多,她只是希望有人在自己上班的时候,可以陪陪叶楠。陪他说说话,陪他一起看看画册,让他三餐无忧,这样就可以了。
而事实上,林向晚的选择也是十分正确的,张阿姨对小孩子特别有耐心,就算叶楠起初对她的话并没有什么反映,但她依然不舍不弃的和他沟通着,直到叶楠慢慢地接受她,愿意和她一起分看一本画册。
下了楼,林向晚在小区里转了几圈,最终在一处避风的角落里找到莫洛洛。
莫洛洛已经哭花了脸,像是流浪猫一样卷缩着身体,她听到林向晚叫自己的名字,抬起脸,鼻子抽了抽,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泪又要掉下来。
林向晚及时递出一张纸巾,堵住了洪水,“别哭,哭得难看死了,哭有什么用,他不喜欢你,你越哭他就越不喜欢你。早就跟你说了,他是个软硬都不吃的家伙,要想把他收了,必须做好打长久战的准备,你还不信……现在信了吧?”
“呜呜呜……那我怎么办……我,我的时间还不长么……你教我的办法,我都用尽了,可是……可是……他连……他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呜呜呜……我我……我再也没有脸缠着他了……”莫洛洛一边抽抽着,一边用纸巾擦着鼻子,鼻子被纸巾磨得红红的,她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一样。
沈士君住址泄露,并不是一件偶然事情,其实从一开始,自打叶向晚知道师兄有了爱慕者之后,她就一直在秘密的和莫洛洛联系。
肯出手帮莫洛洛,是因为林向晚觉得莫洛洛是个好姑娘,虽然混血混得有些杂了,但并不影响她的美貌和真诚。有莫洛洛这样的姑娘,对沈士君一往情深,穷追猛打,林向晚是真心替他高兴。
虽然沈士君现在还没同意和洛洛交往,但林向晚觉得他只是在负隅顽抗罢了,最终在多方的压力共同作用之下,沈士君一定会妥协的。
“你这刚几个月,万里长征还没迈出第一步呢。”林向晚紧了紧风衣,把莫洛洛拉近自己,两人凑在一起会更暖和一些。“我不是让你想办法把他灌醉了么?灌醉了直接扑倒,全垒打成功上位,你怎么这么笨。是不是不会做啊?要不要我找几本书给你看看?”
照小言教材里写的,女主把男主扑倒,酒后乱X,然后暗结胎珠,顺理成章的变成一家人,欢喜大结局。别人遇到这种事怎么处理,林向晚不知道,反正沈家肯定是以上这个模式。
沈家从老到小,都是最爱面子的,要是知道沈士君占了姑娘便宜,肯定会直接把五花大绑他押到民政局去办手续。
先上车后打票,在现在这个社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
上了车不打票,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才是耍流氓!
“他……他见着我就躲……我,我倒是想……可他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呜呜呜……我不管,你……你答应我要帮我追上他的……你要对我的爱情负责任……。”莫洛洛把花猫脸不依不饶地往林向晚的袖子上蹭去,见她哭得这么可怜,林向晚也不好狠心推开她,只能苦逼的瞧着自己驼色的羊绒大衣上留下几道乌黑的爪子印。
“机会都是给有准备的人的,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西天,我现在就有个机会,让你和他说清楚,就看你自己要不要了。”
“你……你说……”一听林向晚有办法,莫洛洛也顾不上哭了。
“三十六计都用过了,现在只剩苦肉计了,洛洛,为了见我师兄,流点血你愿意么?”
莫洛洛被冷风灌得打了个嗝,“流血?会死么?”
“有我在,你想死哪那么容易。就流一点血,没准还不用流呢,就是让你看上去可怜一点,好让师兄因怜生爱,成么?”
流血肯定会疼的,虽然林向晚说只流一点,但据莫洛洛这些日子对她的了解,她说的一点,一般都是挺大的一个点……不过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莫洛洛觉得生命承可贵,爱情价更高。失去这次机会,她可能真的再也不能和沈士君好了,于是她狠狠地点点头,眼里射出和小狼崽一样的绿光,“我愿意!只要能拿下沈士君,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自从林向晚出门后,沈士君就觉得心神不宁,陪叶楠在书房里看了会儿图册,听到外面房门传来动静后,他立刻就冲了出去。
“她这是怎么搞的?”
莫洛洛白皙光洁的额头上肿起来一个碗口大小的青紫色的大包,包上渗出淡淡的血迹,整个人像是失去意志似的,靠在林向晚身上。林向晚扶着她,歪歪扭扭地进了门,把莫洛洛交给沈士君之后,她像头老牛似的靠在墙上喘着粗气,道,“累死我了,我怎么……知道……出去找了一圈,看见她的时候,她就这样了,估计是在外面冻坏了,摔了一跤……”
其实是撞树撞的,只不过她告诉沈士君。
不得不说,莫洛洛真是有把子狠劲,为了沈士君豁得出去。林向晚其实只是想让她随便撞一下,有个印子就行了。可没想到这个孩子是个实心眼,撞树之前,还加了个助跑,一头撞在树上,撞得树上叶子哗啦啦的往下掉,真是吓死她了!!!
万一要是把树撞断了怎么办啊?损坏公物是要赔的!!
“我家里有药箱,我去拿药箱,师兄,你先把她扶到客房吧。”林向晚交待了一句,就把莫洛洛留给沈士君,自己去找药箱。
莫洛洛觉得头并不是很疼,但是很晕,晕得她连站都站不稳。只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认得沈士君的怀抱,虽然从来也没有被沈士君抱过,但她却在第一时间分辨出了他。和林向晚的十分不同,他的肩膀很宽,胸膛坚实,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不像外国男人总喜欢把自己喷得香香的,沈士君的衣服上,有种淡淡的茶香,那种味道,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宁静隽远。
莫洛洛迷糊的靠在他的肩头上,觉得自己刚刚这一撞,太值了!
“双氧水快用完了,我再去买一瓶,你先替她包扎吧。”林向晚一进客房,看见两人相依相偎的画面,愈发觉得这两人实在是太相配了。
于是她飞快的把药箱放到一边,没给沈士君开口的机会,就退出房间,给两个人独处的时间。
望了望怀里的莫洛洛,又看了看手边的药箱,沈士君眉头紧蹙,但最终他还是暗暗地低叹了一声,动手给莫洛洛理理伤处。
“走路都能把自己摔成这样么?你是怎么走的?”沈士君小声地嘀咕着,饱含着医用双氧水的棉球,就涂在莫洛洛的伤口上,冰冷地刺疼感,让莫洛洛不由自主地颤拌起来。
实在是太疼了,眼泪珠子都已经聚集在眼眶里,马上就要决堤而出,可是莫洛洛一想到林向晚和她说的,沈士君不喜欢女人哭,于是就猛吸了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
“沈学长,对不起……给你找麻烦了……”
“我倒是没关系,只是你自己,这么不小心,摔得这么重,万一留下疤就不好了。女孩子的脸是很重要的,如果留下疤,就找不到男朋友了。”
其实心里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其实他想告诉她,莫小姐,别再缠着我了,也别再浪费你宝贝的时间了,这样对你对我都不好。
可是当沈士君看见莫洛洛拼命忍住泪水,明明疼得全身直打抖,可是仍然装做一副坚强无谓的模样时,他再也说不出口。
像是在客串一名儿科医生,他低声地安慰着莫洛洛,用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没关系的,想哭就哭吧,伤口不要紧的,我会帮你处理好,不会留下伤疤的。没关系的,乖,不害怕了。”
这样的温柔,自己偷来的温柔,过了今天,或许再也不会见到。她不能再错过这个机会了,否则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莫洛洛抓住沈士君的手臂,仰起头,结结巴巴的开了口。
“沈学,我喜欢你……我真的特别喜欢你……你别因为我是外国人就嫌弃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我都可以学,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的,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好好学……你要是不喜欢的……我,我都改……沈学长,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PS:多谢1977katie和宁静小村的票子,小七的章和票子~~
第8章 爱情就是含笑饮砒霜
莫洛洛长这么大,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又难过。
她那么那么喜欢的男子离她这么这么近,可是她却知道他不属于她。
她不奢望他可以对她一见钟情,她只是希望他能给她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喜欢他的机会。
她是如此的卑微。
就像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沈士君被狠狠的抽了一下。
莫洛洛其实长得并不十分像外国人,因为有着中国血统,所以她的眉毛头发都是黑色的,只是皮脸特别的白皙,樱唇红润,再配上墨绿色的瞳孔,让她看上去就像是时下最流行的3D娃娃一样惹人怜爱。
而此刻,她像是马上就要被主人丢弃的小猫,因为害怕被抛弃而紧紧地抓着沈士君的衣角,口中轻轻地呢喃着,恳求着,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人无法狠心拒绝。
沈士君天人交战了许久,最终还是硬了心肠,别过头去,道,“抱歉,莫小姐,你要求的事情,我做不到。我不能答应你任何事,因为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莫洛洛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她一直以为沈士君对她不理不睬是因为看不上她,没想到……
“可是晚姐告诉我……你没有女朋友的……”
这又关叶向晚什么事?她又在这里瞎掺和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叶向晚到底胡喷了什么,沈士君的眉头却已经拧成疙瘩了,“她又不是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难道还不清楚?莫小姐,你的条件很好,以后一定会遇到合适的对象,我再过半年就要回美国的,忘了我吧。”
“我不要!!”莫洛洛被沈士君最后这四个字刺激得全身一颤,“沈学长,我不是不懂事的女人。你有女朋友也没关系,我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我什么也不要……你只要别赶我走,别躲着我就行……这样都不可以么……”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从看见沈士君的第一眼起,莫洛洛就知道自己完了。遇见他,自己这辈子,恐怕再也不可能看上别的男人了。
爱情是什么?
爱情就是念笑饮砒霜。
滚烫的泪,落在沈士君的手背上,珍莹的小水珠,顺着他皮肤的纹理慢慢浸了进去,那样苦涩的感觉,也好像浸入他的心中。
“傻瓜,这样对你不公平的。”
“我不要公平,真的,我不需要。我只要你在身边留一点点空间给我就行,我很瘦的,我占不了太多的地方。”
莫洛洛孩子气的表白,让沈士君忍不住笑了起来。轻轻地摇摇头,“洛洛,你提任何要求,我都会尽管答应你。但是这件事,真的没办法商量。我的心,已经给了她。它只属于她一个人。”
沈士君并不相信爱情,他是个极理智的人,不相信这世间有任何感情可以让人忘乎所以,近似疯狂。
可当十九岁的叶向晚,出现在他的世界里时,他所有的理性都被感性支配。
她是他的劫难,遇到她,他在劫难逃。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很多时候,他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也曾想过,如果用强硬的手段,能不能把叶向晚囚禁在自己的世界?可是,也只是想想罢了,他舍不得这么对她,他无法面对哭泣的她。他的心会碎成无数片。
怀里的莫洛洛,安静下来,她的身体开始微微的抽搐,如果认真的听,就会听到她的眼泪砸在地面上时,破碎的声音。
“你的女朋友……很幸福……”这个残酷的世界,每天都在上演着,我爱你,而你不爱我的悲剧。莫洛洛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悲剧会落在自己头上,他可真狠心,就连骗,都不愿意骗她。
“沈学长,你这么喜欢她,是不是就像你们华国人戏文里说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是这样么?”
沈士君想了想,点点头,道,“可能就是这样。”
莫洛洛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直起身体,离开沈士君的怀报,“那我知道了……对不起……沈学长,让你这样为难……”
“别这么说,能被别人这样喜欢,是我的荣幸。你又是我学妹,我理应照顾你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伸出的右手,尴尬的落在半空中,没有回应。
莫洛洛缓缓地站了起来,对沈士君说,“对不起,沈学长,我不愿意和你做朋友。”
因为心里有爱,所以,永远也不会成为朋友。
我不想成为你的朋友。我没办法骗我自己。
她打开了门,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把沈士君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林向晚躲在房间的拐角处,见莫洛洛出来了,立刻截住她,“怎么样?谈得还顺利么?我师兄他从了么?”
莫洛洛摇摇头,像是很努力地在忍耐着什么,最后,她终于没有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说……他心里有喜欢的人了……阿晚姐……你……你……”想怪林向晚的消息不准,但又觉得说不出口,莫洛洛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
林向晚牙疼似的吸了口气,“你们刚刚窝在屋里那么久,就说了这一句?他还说什么了?”
“他……他还问我要不要做他的朋友……”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拒绝了。”
“你傻呀?!”林向晚跳起来,“你为什么不答应啊?你不知道女的朋友和女朋友就差一步么?你先答应他再说啊,然后日久生情不怕拿不下他啊!”
莫洛洛被她说得一楞,随即反映过来,无比酸楚地继续道,“可是他对他的女友,好像很痴情的……我不要做坏女人……”
林向晚冷笑了一声,“他的女友?他什么有了女友,我怎么不知道?沈士君在美国这几年,除了上学就是上班,哪有工夫找什么女友!”
“可是他说他心里有人了……”
“心里有人顶多算是个单相思!你没听人说过嘛,没有回应的爱情根本不叫爱情!再说……那个女人……她不久就要离开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你难道要看你的沈学长在她离开之后,孤老一生嘛?这样薄情寡义的坏女人,你输给她,你能甘心么?!亏我还借给你那么多本诗经古词,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这样不负责任的女人,根本不配得到沈士君的喜欢,这你都不明白么?”
哇啦哇啦地把自己乱骂了一通,林向晚停下来,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你想清楚了,真的要把沈学长让手给这样的女人?”
“我不要!”莫洛洛像是只被人逼急的小兽似的低吼了一声,如果真的像林向晚说的,那个女人那么可恶,她才不要让沈士君落入她的魔爪!!
她要美女救英雄!!
“那我,我要不要进去和沈学长解释一下?”悄悄地往客房那边看了一眼,莫洛洛蠢蠢欲动。
林向晚摆摆手,“今天就算了吧,今天你一去,他就知道肯定是我给你出的主意,我还想多活几天的,过两天他在H大还有个演讲,到时候你再和他说吧。”
“那好吧,谢谢你哦,阿晚。”跟小孩儿似的,给了莫洛洛点阳光,她就灿烂了。
看她笑得甜美,林向晚也被她的好心情所渲染,“别谢我,该说谢谢的人应该是我。”
谢谢你洛洛,等我走后,师兄就要拜托你了,像他那样的人,你只要一直对他好,对他好,总有一天,他会不好意思对你不好的。
他是有良心的人。
不像我,我早已把我的良心,喂了狗。
送走了莫洛洛,林向晚回到客房前,房门并未关死,留了一道窄窄的门缝,林向晚从门缝里看了看,沈士君正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不知想些什么。
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从心头生起,每次沈士君发脾气之前,林向晚都会有这种预感,她觉得自己后背毛毛的,好像要遭殃。所以她没有进去,而是转了个身,来到叶楠的小房前。
叶楠正在和张阿姨拼拼图,他最近在和人沟通方面,有了非常大的进步,虽然仍是不喜欢说话,不过偶尔也会嘣出几个词汇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叶楠乖乖,妈妈好像把沈大妈惹毛了哎,你去帮妈妈和沈大妈说说好话,行不行?”十分没出息地,林向晚决定让叶楠把沈士君搞定,叶楠出马,一个顶她两,每次只要她感觉自己把沈士君招惹了,就会用这招,屡试不爽。
叶楠没答应,手里拿了一小块画着云彩的拼图,在散落了一地的拼图堆里,比划着。
“矮油,你还学会摆架子了。你忘了这拼图是谁给你买的了?”
依然没人回答,只有张阿姨捂着嘴笑,先是指了指叶楠,然后又指了指地上的拼图,最后指了指闹钟。
看到这一系列的动作,林向晚猛地记起来,她答应过儿子,一下夜班就回来陪他一起拼拼图,结果因为季茉莉的事情耽误到中午才回来。
小家伙正在生气呢。
第9章 莫须有的诬陷
“亲爱的叶楠乖乖,妈妈没有忘记和你的约定,妈妈实在是因为医院有事走不开,所以才没有赶回来的。呐,要不然这样吧,你要是肯替我去给沈大妈说几句好话,我整个下午都不做别的,只陪你拼拼图,好不好?还有呢,这个周末,我们可以开沈大妈车出去玩,好不好?”
因为林向晚担心叶楠的身份被人认出,很少带他出去逛,所以开车出去玩对叶楠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诱惑。
不过尽管被诱惑了,叶楠也没马上答应,他小大人似的沉吟了片刻,在小小的脑瓜里仔细地衡量过一番之后,才把自己手中的拼图片放到林向晚掌心里,“拉勾?”
林向晚一下子笑开了眉眼,把他抱进怀里,用自己的小指勾住叶楠的小指头,轻轻地摇了两下,“拉勾上吊,一百年不变,谁变了谁是小狗。”
说着,林向晚动手去搔叶楠的痒痒肉,叶楠尖叫着,像只拉笛的小火车似的冲出了自己的房间,朝着沈士君的方向冲过去。
沈士君的心情很不好,倒不是因为莫洛洛拒绝当他的朋友,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落入了某人的圈套。
而某人,就是指林向晚。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这个道理沈士君一直心知肚明,但这并不意味着,她算计他,他也会欣然接受。虽然他的脾气一向很好,但就算是个泥人也有个土性,对不对?
谁都不愿意被自己喜欢的人算计。可是往往越亲密的人,却会伤我们越深。
叶楠冲进沈士君怀里,一张小脸因为奔跑而变得红润起来,像个秋天结在枝头的小苹果似的,喜人可爱。知道自己跑进了安全地带,他还偷偷地朝林向晚挤了挤眼睛,林向晚体质欠佳,跑得气喘吁吁扎着手,像只茶壶似的站在门口,“哈,小东西,找到靠山了?快出来,让你娘我摸个够。”
叶楠轻声地笑,躲到沈士君身后,沈士君已经板好的脸,现在也不得放下来。
林向晚见他脸色的颜色好看许多,才敢壮着胆子凑过去,讪笑道,“师兄怎么一个人儿坐在这儿啊,想什么呢?”
“你不知道我想什么?”沈士君瞥了她一眼,把叶楠抱过来,抓着叶楠的小手,用他软软的手指头,在林向晚脑门上敲了几下,道,“以后像这种事儿,你别老给我瞎掺和,越掺和越乱,听见没有。”
“我不是想帮帮你嘛,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再说人家莫小姐人真的挺好的,你就试试呗……”
林向晚还想再说下去,却被沈士君锋利的目光一扫,截住了,“我又不是瞎的,她好不好我自己心里清楚。再说了,我难道不好么?为什么你就不肯点头?”
老话重提,林向晚总是心虚,她知道沈士君是当真不愿意她再多管闲事,于是只好唯唯诺诺地“哦。”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见她这副霜打了的模样,沈士君叹口气,揉揉她的头,道,“我还没到三十,难道已经老的没办法要了?干嘛非要把我打发出去?等你找到喜欢的人,嫁了,我就不管你了,只管叶楠。这样行了吧,省得你嫌我麻烦……”
沈士君的口气极为哀怨,像个马上就要被女儿抛弃的怨父,弄得林向晚心情也低落起来,“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知道你胆子还没这么大,敢嫌弃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见林向晚低头,怨父立刻扬眉吐气,挥了挥拳头,沈士君威胁道,“不说这个了。哦,对了。周末的拍卖会,我妈妈有一件镯子要拍,镯口有些窄,找了几个模特都不合适,想让你帮忙做展示。另外,你不是想买个翡翠坠子么?我帮你看了一下,这次有个拍品成色不错,价格应该也不会太高,你可以试试看。”
“好啊,那就星期日吧,星期六我答应叶楠带他出去的。”
沈家老太太虽已是耄耋之年,但热心公益事业,没事的时候,就会约上几个好友,自己办个小型拍卖会,拍来的钱都捐给了灾区或者希望工程,后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地见了报,小拍卖会立刻就变得声势浩大起来,想巴结沈家人的,想进入H市政商圈子的,想和政商人士搭上关系的,反正带着各种各样目的的有钱的没钱的,纷纷都要求成为拍卖会中的一员。
虽然能筹到善款是件天大的好事儿,但人一多,难免鱼龙混杂了。经过几次拍卖现场被乔装的狗仔偷拍之后,拍卖会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后来多亏了沈父出面,才把这件事情平息,拍卖会的人数也被控制在四五十名,请了专业人士来操作,采取会员身份。
能进入沈家拍卖会的会员,非富即贵,全是H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向晚一直想替叶楠买个玉坠子戴戴,老人都知道玉能挡灾,虽然不是十分相信这些说法,,但是除了钱,林向晚觉得自己应该给叶楠留点可以当成纪念的东西。
沈士君带她去过拍卖会现场,也是帮人展示首饰。因为林向晚的骨架特别小,手腕极细,所以有些别的模特戴不上去的首饰,她都能戴。再加上她的皮肤白皙,戴上翡翠一类的首饰,效果极好,所以虽然只参加过一次,可是沈老太太却记住了她,总邀请她过去玩。
和沈士君定好了时间,两人就一块回到叶楠的房间里,一家三口,齐心协力开始的拼图作战。
第二天中午,林向晚来到医院,还没进办公室,就看见蒋护士长和另外几个她手下的护士垂头丧气的坐在楼道的长凳上。
“怎么了?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林向晚好奇道。
小护士哭丧着脸看了眼蒋护士长,然后说,“就是那个姓楚的老婆……她把咱们昨天当班的几个人都投诉了。”
仁爱的薪金体制有三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基础工资,一部分是各种福利保险,而最后一部分是浮动奖金。
仁爱的基础工资和福利保险跟其他的大型三甲医院相比,并没有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可浮动奖金就不同了,大家从别的医院跳槽到仁爱,主要就是看中了这部分奖金。
医院规定,如果在手术或治疗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且疗效显著,病人满意的话,参与治疗的所有医护人员就可以拿到治疗费中5%-10%的提成,并且,如果这组医护人员一直能将无投诉的成绩保持一年的话,年终医院还会有更高的奖金做为回报。
对于像林向晚这种主助医师来说,有奖金当然是好的,但就算没有,她的工资和一些灰色收入也可以让自己和叶楠过得很好了,可是小护士就不同了,大家出来干活图什么?不就图能多赚几个钱么?现在好了,一个投诉单子,小姑娘们辛苦辛苦干了一个月,都白搭了。
不光如此,因为这一个投诉,前面几个月的努力也算是毁了,年终的奖金这回彻底泡汤了。
“她凭什么投诉,是刀口缝的不好,还是孩子缺胳膊少腿了?”林向晚真的有点火了,楚家人怎么折腾她都没事,但别连累到她身边的人,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
小护士一听林向晚口气不对,立刻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了,林向晚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事,于是干脆地把目光投向蒋护士长,蒋护士长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人家说……你行医态度不好,还说……”
“我#¥@@!!”林向晚一个没忍住问候了季茉莉全家,“她都昏迷着怎么知道我行医态度不好?难道我一边做手术还得一边给她陪着笑脸载歌载舞不成?!她还说什么了,护士长你也别藏着掖着了,一口气都说了吧。”
林向晚回国之后被人说行医态度不好还真是第一次,看来人真是不能惯着,早知道应该拿出在拳场时的模样,让季茉莉看看,到底什么才叫态度不好!比起在芝加哥的时候,林向晚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像是春天般温暖了。
“她家人还说了……只要你亲自去道歉……她们就既往不咎……投诉也可以撤销……”蒋护士长说,十分担心地紧盯着林向晚。
她知道林向晚心气儿高,脾气也大,虽然平时不言不语的,对人也都笑咪咪的,但真要是惹着她,肯定没好果子吃。而且这一回的投诉,有眼睛的人都瞧着呢,根本就是莫须有的诬陷,林向晚给季茉莉做手术的时候,她就在一边呢,林向晚那份仔细的劲啊,就跟绣花似的,缝出的伤口紧密平,加个蝴蝶结就能当成工艺品了。
可虽然知道这些,蒋护士长仍是对林向晚说了实话,因为自己手底下那几个小护士,从一进医院就牟足了劲,好好干活,为了什么?不就为了那笔奖金么。如果因为这一次,而让她们失望,恐怕以后自己这个护士长,都不好当了。
说完了之后,蒋护士长就等着林向晚发飙,可等了半天,只等到她轻笑一声。
第10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还以为有什么过份的要求呢,只要我去道歉,她就把投诉撤回来是吧?行了,我知道了。你们都散了吧,我一会儿查完房,就去给楚太太,好好的道道歉!!!”
不管是季茉莉,还是楚母,她们这么做的意义只有一个,就是想看她出丑。
她们还以为她和当年一样,是个无知又天真的傻瓜,任她们欺负上门,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是如果她们真是这么想的,那她们就大错特错了。如果这四年残酷的生活什么都没教会她,那她还真是白活了!
在芝加哥的时候,她选择了在拳场工作,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的待遇丰厚,更重要的是,她想要抛弃自己身上的某些东西。
类似良善,类似温柔,类似纯洁。
她强迫自己去看人世间最无情的争斗,为了生存,拳场上什么都可能发生,昔日称兄道弟的人,今天可能会因为一张绿色的钞票而使尽下流的招术,置对方于死地。
她从最初的惊讶,恶心,不忍卒睹,到最后熟视无睹,她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褪去血红,然后被染成乌黑。
她料想到了楚母既然已经看见她,就绝不会轻易的饶过她,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这么着急。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林向晚知道自己手里有的法码足可以让楚母和季茉莉反目成仇,但她现在还不想用,她觉得还没到用它的时候,对于这种类似于挑衅的试探,她有更简单的方法解决,甚至不用自己出一分力。
掏出手机,林向晚在键盘上按下几个数字。
四年时间,她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号码,不过……她想试一试。
片刻的宁静后,听筒里传来嘟嘟地电子接通声,随即,男子低沉暗哑的声音,通过耳膜,传入林向晚的脑中。
“你好,我是楚狄。”
楚氏将要开发竞技拳场的消息,一经新闻曝光,立刻在网络和民间引起了无数争议。
有人说拳场工程推进将成为H市在亚运会之后最大的一场全民赛事,并给H市带来不可思议的GDP与经济效益,也有人说拳场的建成只是会使国人嗜血的天性暴露无疑,除了引发更多的刑事案件没有任何好处。
不过不管是哪种看法,楚狄都觉得是好的。
没有争议,就无法吸引民众的眼球,没有关注,也就意味着生意无法赚钱。
他是商人,不是慈善家,他需要的是无数的金钱巩固他的商业帝国,而不是人人把他称赞表扬。
拳场的雏形设计方案已经完成,现在就等着土地规划局核准批文。
众所周之,和政.府打交道,是最费时间金钱,也是最牵扯精力的。再加上这阵子媒体的目光都聚焦在楚氏集团第一位接班人诞生上,使楚狄更觉得焦躁不安。他不期望自己成为大家眼中的圣人,但在民众前面的基本形象还是要保持的,所以活在聚光灯的他,给所有媒体展示出一个正面形象,这段时间活得十分小心,除了正常上下班之外,楚狄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去医院探望妻儿,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会给自己带来不可扭转的灾难。
就连在某些小事上,楚狄都做了十足的功夫。所以在他说出你好这两个字时,林向晚不由得楞了一下。
声音,是他的声音,肯定没错。可是这语气,还有这个你好……
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讲文明讲礼貌?还你好?这样文质彬彬的讲话方式,他不觉得累么?
“是谁?说话。否则我挂了。”果然,假的就是假的,伪装不到一分钟后,大尾巴狼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是我,林向晚,我想占用楚先生两分钟时间,不知道可不可以。”
她的声音传入他的脑中,心,就像是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地抓了一下。楚狄的瞳孔不为人知的微微地收缩着,向还在办公室里准备找他签文件的秘书挥了挥手,秘书了然地点点头,退出房间。
当黑色厚重的木质大门关闭后,他才开口道,“找我有什么事?”
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即期待,又渴望,这样没有时间背景的交谈,就好像他们从未分离过。楚狄紧握着听筒,没有意识到,自己手心中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你太太投诉了我和我的小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劝劝她,把投诉撤销。”没有任何叙旧拉家常的环节,林向晚开门见山地说道。
“劝她,没问题,可是,这么做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希望要什么好处?我从此以后不再把你的名字写在鞋底上,这样可以么?”
电话那端,在片刻的沉默后,传来男人愉悦的笑声,楚狄觉得这些天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似乎在这一秒都被稀释掉了,“叶向晚,你比从前有趣多了。”
以前的她在他面前时总是很胆小,就算是对他恶语相向,也只是因为她害怕。
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会悄悄的接近他,试探似的轻触着他,有时候他会装睡,等她靠近的时候,再突然睁开眼,看她像是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般逃走,他就有种大男孩儿恶作剧成功时的快乐。
很单纯的快乐,不夹一点欲望,没有任何杂质,纯净得就像是她的眼泪。
现在的她,大概不会被任何人所吓到了吧。
楚狄在芝加哥见到她,回国之后,用了最快的时间搜索到关于她在美生活时的一切资料。
有关于她的四年的时光,时常的生活,以及她想要掩盖得最深的秘密,都被凝缩在几张打印纸上。
薄薄的几页纸,就算是最高深的法律文件,也不会让楚狄用如此漫长的时间来阅读。
当他无比艰难的读到最后一个句号的时候,他有种错觉。就像是有人不知何时将房间里的氧气都抽走了一样,他胸中憋闷的,几乎要窒息。
报告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告诉他。她又在对自己下狠心了,她总是这样没种,不敢狠下心来对别人,只会把狠用在自己身上。她逼着自己一夜长大,逼着自己像个女斗士般在那种残酷的环境里学会生长。
他将那份报告,狠狠的揉搓成一团,想要怒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因为作为这一切一切的始作诵者,他连发言权都没有。
有些人,就是要在失去之后才觉得可贵。因为当你拥有她的时候,你以为她对你来说,不过是最平凡的存在,触手可及。
可等你知道她的珍贵时,她已经错过,不在。
楚狄的心中感慨良多,可对于林向晚来说,多和他讲一个字,她都觉得厌恶。
“楚先生,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耻又无聊。”她毫不掩饰的讲着,“我没时间和你浪费,我还要去查房,痛快点吧,这件事情你到底帮不帮忙。”
“帮忙可以。不过不能白帮。”
奸商!林向晚在心里暗骂道,“说你的条件。”
“我想请你,陪我一起吃顿饭。”
“楚先生,你不怕我毒死你么?”林向晚咬牙,她实在摸不透楚狄到底在想些什么,只不过凭借本能和对他的了解,她觉得这顿饭,绝对是场鸿门宴!
虽然隔着空间与电线,但楚狄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她面前,看见她轻蔑的笑,以及不屑的挑眉,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她自己都不知道,就像是她紧张的时候会咬眉,当他亲吻她耳后敏感带的时候,她的身体会像树叶一样颤抖一般。
想起她情动的模样,让他的身体也变得不安,有种隐隐的燥热,从小腹缓缓下行……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只有她,可以平复他如虫噬火灼般的欲潮。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叶向晚,现在是你该痛快点的时候了。”楚狄忍住悸动,云淡风清道。
风流不风流的林向晚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快要被他腻歪死了!这四年时间他到底学了些什么啊?!学会文明用语也就算了,居然还学会这么恶心的话!
为了小护士们的奖金,林向晚强忍着烦燥,道,“什么时间,在哪里?”
“夜长梦多,怕你反悔,不如就今晚吧,你下班后,我去接你。想吃什么菜?”
“你觉得我对着你还能吃下东西么?”林向晚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为了防止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她决定马上结束这次对话,“我已经答应你了,麻烦你马上去摆平季茉莉,否则的话,这一切都不会成立。”
“这样?可是我记得我刚才只是答应劝,但劝得成功不成功,我可不保证。”
“你!!!”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林向晚一拳打在空气里,觉得自己要心梗发作了。
楚狄最后的这句话,让林向晚不敢把所有的宝,都押在他身上,于是在查完房之后,她仍是来到了季茉莉的病房前。
推开了白色的大门,当看到房间里的人时,林向晚不由得怔在当场……
第11章 同类
仁爱妇产科的病房主要分为两种,一种为普通病房,可以住三名产妇,如果有家属陪同也可以,价格和一般医院的没什么两样,而另一种的VIP单间,价格是普通病房的四五倍,房间内的设施与装修也不知比普通病房好多少。
一进VIP房间,根本感觉不到是在医院,粉色带碎花的温馨墙纸,暖光色调的水晶灯,宽敞的客厅,看上去就很舒服的双人沙发,以及超薄的等离子电视,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有种身处豪华酒店的错觉。
坐在VIP房间里的几人,如众星捧月般围绕在季茉莉床前。
不过孩子并没有在她怀里,而在守在床边的另外一名中年妇人臂弯中。
不知是因为自身没奶,还是怕身材走样,所以季茉莉根本没有打算亲自哺乳,她请了一位奶妈。
说到奶妈,林向晚一直觉得这是一个极具时代感的职业,这种只有在穿越小说或者描写上世纪的电影里才有的人物,让她觉得十分惊讶。
只不过,这样似乎还不够,真正让她怔呆在门口,半天都没有移动的,不是这位奶妈,却是房间里另外两人。
“大姐?!”叶宽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玩具熊,听到门响就转过身,看见林向晚的时候他惊讶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熊很大,有一人来高,胸前系着红色的飘带,憨憨的毛茸茸的模样十分可爱,再配上叶宽的一脸的又惊又喜,一人一熊组成一副很可笑的模样,但林向晚此刻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她虽说是打着参加叶宽婚礼的旗号回的国,但回国之后,她并没有回到叶家老宅,也没有通知任何人。
对于叶宽叶蓉和香姨,林向晚心里有种极其复杂的感情。
没错,他们是她的亲戚,是她同父异母的手足,按理说她应该亲近他们才对。可是当年父亲过世时所发生的事就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里。
她没办法原谅香姨的所作所为,她这些年每当回顾起这些往事,她总在不断的问自己,如果当年香姨,她,或者叶家随便哪个人,如果能对叶父再在意一些,那结局会不会不同?
因为无法向别人求证,所以她只有一遍一遍的拷问自己,这样不断的追问,在最初的日子里,几乎把她逼疯。
“我最近手头上的事情有点多,本来想着处理完了就去见你们的,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所以……叶宽,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林向晚含糊地把这个问题带过去。
在场的不光有叶宽,还有叶蓉。只不过比起叶宽的激动,叶蓉倒是冷静的多,四年没见,她比林向晚走的时候成熟了很多,但眉目之间那抹对林向晚的轻蔑,并没有因为年纪的增长而有所减退。
她斜睨着冷眼打量着林向晚,即不和她打招呼,也不与她说眼神交汇,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哦,听说季小姐喜得贵子,所以我和二姐特地来向她道喜的。”叶宽仍是那副憨直的性子,听到林向晚这样讲,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好奇道,“大姐,你现在在这里做医生么?”
林向晚点点头,可还没等她开口讲些什么,一直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的楚母就看似惊讶地抢先说道,“咦?原来你们都认识啊,真是太巧了。林小姐是这里的主治医师。多亏了她,要不然茉莉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林小姐?”叶宽疑惑的看着叶向晚,满头雾水的他怎么也搞不清楚叶向晚什么时候变成楚母口中的林小姐。
真是一步好棋,如果不是因为楚母是站在她的对立面,林向晚都想给她鼓掌叫好了。
现在她终于明白,季茉莉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投诉她。哪怕多等一天都不行。
原本她们早就算计好了,叶宽和叶蓉今天会来探视,所以特意让大家凑在一起,阖家团圆。
林向晚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给叶宽解释,她为什么会在美国的时候改换了姓氏,而对她来说,叶宽算得上的现在叶家里跟她最亲的人,这种事情要是解释不清,再加上原来那些林林杂杂,就会使他们本为就很脆弱的感情关系出现间隙,然后不管是谁,只要轻轻一碰……
她就会失去,她在叶家的最后一个亲人。
除了楚母,不会有人想到用这个办法对付她,从她的软肋下手,挑在最在意的地方,狠狠刺一刀。
“叶宽,这件事情有点复杂,我们能不能以后再谈?”林向晚为难的答道,只是对付楚母和季茉莉的话,她不敢说自己游刃有余,可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局促。
叶宽不像叶蓉,他的头脑更直接也更单纯,他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如果把他放在这些纠葛乱麻里,他一定逃不过,会受伤的。
“人家改了母姓,只有你这个楞头青。傻乎乎的什么也不知道。”叶蓉突然开口,让林向晚更加担心。
叶蓉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就肯定是没好话,现在情况已经很糟糕了,如果再加上叶蓉,简值就是雪上加霜。
林向晚死死地盯着叶蓉,生怕她现在突然闹起来,胡说些什么。只不过让她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是,叶蓉说完这一句,就立刻转身拽了拽叶宽,“我们打扰得时间也够长了,季小姐刚做完手术,得好好修养。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再多坐坐了?多谢你们过来看她,我送你们出去。”楚母难得的客气,一边笑着,一边领叶蓉和叶宽出门。
“大姐,你既然回来了,我们要好好聚聚,妈一直念叨着想你呢。还有,我的婚礼,你可一定要参加啊。”临出门时,叶宽不放心的嘱咐着,一直得到林向晚的肯定回答后,他才离开。
与楚母交身错过的时候,林向晚分明感觉到,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打了几个转。
有种冷腻的感觉,如蛇一般,让她极不舒服。
“楚昊睡着了吧,徐姐你先带他出去吧,我有点事要和林小姐聊。”
把奶妈打发走,房间就只剩下两人,季茉莉半躺在病床上,手中无聊地把玩着电视摇控器。她的手指很漂亮,又细又长,指结小小的十分秀气,指甲个个饱满圆盈,涂着淡粉色的甲油,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双贵妇的手,从来也没干过什么重活。
林向晚也曾有过如季茉莉一般,纤长柔软的小手,但经过一场又一场手术,她的掌中已经布满了老茧,不复当初。
这是生存的代价与勋章,没经历过磨难的人,不配拥有它。
“林医师,坐吧,站着说话怪累的。”季茉莉看上去很平静,微微的抬了抬下颌向林向晚示意道,“你别担心,投诉你的是我婆婆,我对你个人没什么意见。”
“是么?”林向晚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那我是否可以要求季小姐把投诉撤消,这个莫须有的投诉让我和我的同事感到很不舒服。”
季茉莉摊开手,耸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道,“我对你说了,是我婆婆投诉你,不是我,所以,你找错人了。”
“哦,那我想我就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季小姐,不打扰你了……”没空陪她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林向晚眉头紧锁。
“等一等。”看出她的不耐,季茉莉却笑得更加温柔,“林医师,再多留一会儿陪陪我吧,要不然你会觉得遗憾的。难道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你同父异母的兄妹会在这儿出现么?你不想知道,我婆婆在你不在的时候,对他们下了多大的工夫么?”
“他们的事和我无关,同父异母的兄妹而已,隔着肚皮呢,我们从来都不亲近,就算是同父同母又怎么样?大难临头各自飞。季小姐,恐怕你的心思是白下了。”
虽然心里对季茉莉所说的话在意的要死,但表面上林向晚尽量让自己显得薄情寡义,仿佛根本不把叶宽和叶蓉放在心上。
她的反应,引得季茉莉呵呵地笑了起来,“怪不得怪不得楚狄一直对你放不下,你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这样的冷酷,不顾家人的死活,只为了达到自己心中的目的,不择手段。你们俩还真是同类呢。”
虽然脸上还没有褪去病黄,但季茉莉已经多少恢复了她贵族千金的慵懒气质,就算是难听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也变得温柔了许多。
“季小姐,你有资格说我么,大家还不都一样?若说到冷酷,比起你们,我还真是自叹不如,至少我只是对别人冷酷,对我自己,我还是在意的很。”
“是啊……你说的没错。”季茉莉长叹了一声,像是要吐尽胸中的郁结似的,“我这辈子,做过最大的错误选择,就是选择嫁给他,你不知道,我当初追他的时候,有多拼命。当时有多拼命,现在就有多后悔。”
第12章 我不信!!!
她和他的婚姻,和她有什么关系?林向晚越头越觉得一头雾水。“这是你和楚先生的家事,我不方便过问。我手头上还有几个病历……”
“叶向晚,你不敢听下去么?你不想听一听,他在你走了之后,是怎么对待我的么?”
“季小姐,我不想知道。“
“你必须知道!!!“
季茉莉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直逼耳膜,刺激得林向晚下意识的想要用手去捂耳朵,但季茉莉却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抓住林向晚的手腕,不让她后退一步。
“你倒是一走了之,留下一个烂摊子给我!!!你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过的么?我和他结婚了,可是他却连碰都不碰我一下!!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分别睡在自己的房间里!我像是傻子似地每天待在家中,希望他可以幡然悔悟,能够想到他还有一个妻子留在家里等他。可他呢,他去哪儿了?!他去找你了!!叶向晚,我的丈夫,他去找你了!!!他像个疯子一样亲自带人去找你,任何你曾经出现过的地方他都不肯放过,他几乎把整个城市翻了个底朝天!只为找到你!!”
因为愤怒和激动,让季茉莉的面孔充血变得通红,她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胸膛随着呼吸而剧烈的起伏着,“我沦为所有人的笑柄,H市所有的娱乐报纸上都写着,楚狄将新婚妻子丢在家中,而自己则不知所踪。其实我知道他在哪里,他就守在你父亲的墓地里,他以为你会去哪儿……每一年,每一年你父亲的忌日,他都会守在那里一天一夜……叶向晚,你现在还敢说,你和我们的婚姻无关么?”
季茉莉的声音因为身体的颤抖而破碎,听起来就像是哭了一样,可是当林向晚仰头与她四目相对的时候,却发现她的眼中没有一滴泪。
她能给这个男人的泪水,早已在四年前全部给完,现在除了恨,她对楚狄没有一丝怀念。
林向晚的手腕被她抓得很疼,如果放在四年前,她一定会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因为她的存在,而让季茉莉遭受这些无妄之灾。但现在,她只是觉得遗憾,我们谁也不能代替谁生活,谁也无法负担别人的罪。
“你根本不在乎,对不对?你觉得这些苦难都是我们自己折腾出来的,根本和你无关,是不是?”看出她眼中的清明,季茉莉突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就像你恨了某人许久,而对方却根本不知道一样。她突然扯出一个笑容,继续道,“我们不是没试过,我和楚狄说,这样过下去,真的太痛苦了,我们不能把婚姻这样继续下去,可我们也不能离婚,没有刚结婚就离婚的道理,如果发生那种事情,我家的脸都会因我而丢尽的。我不能让爸爸受这种羞辱,他一生骄傲,不应该因为女儿的婚事而沦为全市的笑柄,所以我向楚狄求和,我求他带我去渡密月,我希望我的真诚可以换来他哪怕是一点点的在意,我希望这段旅行会是我们新生活的开始……可是结果……结果发生什么了呢……”
“他口口声声的答应了我,可是……”
可是当机场广播里传出最后一遍登机广播的时候,楚狄也没有出现。
季茉莉一个人坐在机场空旷冰冷的大厅里,看着迎来送往的人们,从她眼前川流而过,看见带着鲜花等着妻子落地的丈夫紧张地笑脸,看见与恋人分别的情侣相拥告别,她看着人间百态,离别相聚,突然觉得自己一无所有。
她的心变成一片荒漠,她从来也没感觉到如此绝望。
她知道,他们再也不可能了。
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从未可能过。
“你知道不知道他为什么失约?他告诉我,是因为生意上突然出了问题,所以不得不留在公司。可是后来,我找人问过了。他没去机场,不是因为公司的事情,而是因为他去了市郊,因为他得到一个消息,有人说曾经在那见过你……”
“他从来也没对我说过我爱你,既使在结婚的最初几个月,即使在我以为他最爱我的那段时间……后来我们的关系越来越差,他甚至不再回家,就算在公司碰到我,也不愿意多看我一眼……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不死心,我不相信他只是因为生意才勉强自己和我在一起,我不信,所以有一天,我等他下了班,我说要和他谈一谈,然后我把他带到酒店,在他喝的水里下了药。”
“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再听下去了。”
林向晚狠狠地摇着头,突然觉得不堪,觉得这个在自己面前笑得疯狂的女人,竟如此可怜。
当一个男人不再爱他的女人,她哭闹是错,静默也是错,活着呼吸是错,死了也是错。
不需要再听下去,她就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季茉莉却像是发狂了一样,紧抓着她的手,让她不得不听下去。
“你怎么能不听呢,这是最精彩的地方。药效发生了作用,他有了反应,他开始吻我,吻我的手,吻我的面颊,吻我的耳朵,一边吻着……一边喊着你的名字……”
“他压在我身上的时候,用手捂着我的脸,我怀疑他如果不把我假装当成你,如果不喊着你的名字,他根本没办法射出来。叶小姐,你现在还敢理直气壮的说,你和我的家事,无关么?”
有人说,一个人,一生中只需作出一个错误抉择,一生就完了。
可当季茉莉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她已经做了选择。
当他低吼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在她身上发泄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死了一样,对这个男人的所有感情,都在瞬间被消耗一空,灵魂飘浮出躯壳,她觉得自己只剩下一个皮囊,被他不断的冲撞着,支离破碎。
她曾那么骄傲,她曾爸爸掌中的明珠,他们都叫她茉莉公主……
然后在楚狄眼里,她什么也不是,她的尊严和骄傲,都被他踩在脚底下,一文不值。
这种事情,这种痛,她不能对任何人说,她只能把它们埋得深深得,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这是你的选择,你应该想到这个后果。”艰涩的话语,从林向晚的口中吐出。她多希望自己从没有踏进这个房间一步。
“是啊……我什么都想到了,我只是漏掉了你。我只是没想到你对他的影响那么大。”季茉莉的眼中盛满了悲哀,脸上挂着凄惨的笑容。“我只是没想到,他……”
“茉莉,够了,不要再在林医师面前丢脸了。”楚母不知何时进到房间里,生硬地打断了季茉莉的话。
将季茉莉按倒在病床上,不允许她再继续讲下去,楚母冷冷地回过头,望着林向晚。
“叶小姐,你可以走了。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楚狄,但是我已经把投诉都撤消了,请你马上离开这个房间!!”
林向晚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冲出病房,在洒满了阳光的走廊里走了许久,她的一双手,仍是冷得发抖,甚至握不成拳。
她不明白季茉莉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她更不明白的是,楚狄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是因为他觉得愧疚,想要补偿,还是因为他突然良心发现,终于明白自己曾经到底有多混蛋?
不是真的。
这些都不是真的。
这些都是他们故意说出来混淆视听的!!她不信!!她绝对不信!!!
不管他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她绝不会原谅他!!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不管他曾经表现出多么深情款款的样子,那也不过是做戏给季茉莉而已!!他需要一个替身来让季茉莉知难而退,她就是他为季茉莉造出来的假想敌!!这个混蛋!她已经离开他了,还依然不忘了利用她!
就是这样!!只能是这样!!
用手紧紧地捂住耳朵,林向晚蹲下身子,她用力的按压着耳括,好像要把刚才季茉莉说过的话都挤出脑袋似的。
一直到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林向晚飞快地转地身——
蒋护士长用手捂住心口,道,“吓死我了,小林,你这是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林向晚被蒋护士长拉起身,她的心脏在胸膛里激烈的跳动着,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恐怕会支撑不住,所以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努力将自己的情绪平复。“楚家人……”
“对对,刚刚就是想和你说这个,楚家人把投诉撤消了,这下子那些小丫头片子都安心了。”蒋护士长揣摩着林向晚的脸色,道,“就是委屈你了,本来都是没影儿的事儿,还非得让你去给赔理道歉,这家子人就是没事闲的钱烧的,不知道怎么得瑟好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林向晚摇摇头,拿手掌用力的搓了搓自己的面颊,“我没事,别担心了。对了,蒋护士长,我有点不舒服,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要是有人来找我……你能帮我挡一挡么?”
PS:多谢山里来的猫的票子……呃……好拗口……
第13章 心动,心疼,不由己
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对林向晚来说是件不常见的事,以前她也经常不按点下班,但都是因为加班,早退还是开天辟地第一次。
出现这种情况,倒不是因为她有多敬业,而是仁爱的加班费和全勤奖实在可观。
这个月的全勤铁定是拿不到了,若换是以前,林向晚一定咬牙切齿,诅咒那个让自己失去一笔收入的男人喝冰水都塞牙,可是现在,她只想快点离开。
季茉莉说的话,就像是魔咒,让她周身发冷,想要逃开。
阳光照在身上,却没能带给人丝毫的温暖,刺目而耀眼的光芒,逼得人眼睛发酸。
林向晚摊开手掌,在她的掌心之中横着一条巨大的丑陋的伤疤,生生地切断了生命线与感情线。
她不会忘记,这条伤疤的来历,那一天大雨倾盆,她的血水混着雨水在父亲的墓地前流淌,她不会忘记楚家是怎样的对待她,不会忘记他是如何从她手中,将她重要的东西,一件件地夺走,她不会忘记她曾经对着父亲的墓碑许下的诺言……
每当她动摇的时候,支撑不住的时候,她就会像这样,看着这道疤。
它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她曾失去过什么,而这些失去的,永远也不可能再回来。
不能回家,叶楠是极其敏感的孩子,他一定会查觉出自己的心绪不宁,他会为自己担心的。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连累叶楠。
那要到哪里去?
林向晚茫然地站在医院门口,H市是她出生长大的城市,她一直觉得这个城市就如她的身体一般让她倍感亲切和熟悉,但现在,她却觉得无比茫然,这么大的城市,她竟然想不到一个可以让她安静思考,平静心绪的地方。
要不要抛个硬币,正面向东,背面向西?
正在胡思乱想着,突然有男子沉重地脚步声向她走近,林向晚抬起头看到来人,惊愕得说不出话。
“就知道你不会守约,所以我特地推掉了一个会。”楚狄脸上浮起了然的笑意,像是早猜透了林向晚会翘班一样,他伸手想要将她拉过来,“站在风口不冷么?”
当男人温暖的指尖碰触到她冰冷的皮肤时,林向晚下意识地用力一甩。
“啪。”的一声脆响,让两人同时抬起头,林向晚清清楚楚地看到,楚狄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寒风冻结,慢慢地消失不见。
楚狄在医院前等了很久,坐在车里等着她下班的时候就在想着见到她第一句话该怎么说。
他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很不对劲,从挂掉林向晚的电话之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连秘书都看出他的异样,以为他得了什么突发的疾病。
只有楚狄自己知道,他确实是得病了,只不过这样的病,无药可医。
他与楚母因为林向晚的事情在电话里大吵,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争吵,这四年里,围绕着她的问题,他们有过无数次的争执,虽然大多数时间都是楚母在怒不可遏的骂着,而楚狄则以沉默回击,但这种沉默,并不意味着他比她态度软弱。
正相反,大多数的争执,都以楚狄的胜利而告终。
这一次,也是同样。
楚母坚决不肯放弃对林向晚和她同事的投诉,虽然她并没有受到实质上的利益损伤,但林向晚本身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威胁,是挑衅。
楚狄这几年的生意越做越大,身为楚氏集团总裁的母亲,楚母的日子也顺风顺水惯了,她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让她心烦意乱的人,林向晚的出现,使她已经习惯安逸的心,再次紧张起来。
再加上楚狄为她亲自求情,更如火上浇油一般,让她无法接受。
“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只要你以后不想再见到楚昊……”在楚母暴风骤雨的斥责之后,楚狄回给她的只有这一句话。
但也就是这句话,如一盆冰水浇在楚母头上,让她所有的火气都在顷刻间化为无有。
“楚狄,你这是在威胁我么?因为那个丫头,你威胁妈妈?”楚母刚才还撕裂嚷叫的声音在听到楚狄这句话之后,变得颤抖脆弱。
“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妈妈,我不想我们总是因为一个话题而争吵,这太浪费时间也太没有意义了。就算叶向晚曾经做错过什么,她也已经为她的错误付出代价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会让茉莉出院后带着楚昊和你一起回老宅……如果你不同意,那我就把茉莉和孩子送回她娘家。”
楚母一直在盼这个孙子的出世,在孩子出生之前,就为他而忙碌,采买了许多东西,得知季茉莉不愿意哺乳之后,她还特意托人找了可靠的奶妈,如果不让她照顾楚昊的话,她一定会非常难过。
楚狄知道自己这么做,算是不孝了,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这或许就是身为亲人最大的好处,因为你永远知道他们的弱点是什么。
只不过,这一切,林向晚不知道。
在林向晚打开他手掌的那一刻,他看到她眼底不可弥补的伤,还有刻骨的恨。虽然,只是一瞬即逝,但他看得真切。
说不别扭,那不是真的。他其实真的想现在转身就走,然后一辈子都不再理睬她,任她自生自灭,可是他做不到。
人年轻的时候,总是高估自己,以为能够主宰自己的命运。却不知道生老病死,相守别离,这些人生大事,全都由不得自己。
心动,心疼,也是由不得自己的。
楚狄没法欺骗自己,在听到林向晚同意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雀跃的心情,就像个没开窍的毛头小子一样,他推掉了晚上和外商重要的晚餐,还有几个报告会,然后就从公司赶过来,呆呆地杵在她医院外等她下班。
他知道自己很不对劲,这种行为愚蠢而危险,他应该立刻马上停止,否则他无法预料事情会发展成怎样,但是……
不管他的理智如何的对他大声叫嚷,在他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不愿意。
他不愿意停止。
就算知道她心怀叵测,就算知道她回来,一定怀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算知道前面是悬崖万丈。
他仍不愿意停止。
就这么闭了眼,关了耳,盲了心的走下去吧。
哪怕最后是万劫不复的结局,那又能怎样呢?
“你的公司要倒闭了么?这么早就下班了?”林向晚从最开始看到楚狄的震惊里恢复过来,她没好气地问道,眼睛向四周望了望,希望自己和他的见面不要被熟人看见,否则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清楚。
“如果按时下班的话,我还能逮到你么?”楚狄按了下电子钥匙,停在不远处的汽车发出两声轻响,“上车吧,现在时间太早,我们找个地方坐坐。”
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林向晚虽极不情愿,但仍是被男人拉上了车子。
“你干什么?”林向晚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楚狄突然俯身凑过来,她紧张地把身子向坐椅和门的方向挤过去,双眼警惕地瞪着楚狄。
“给你挤安全带,这车子速度太快,你以为光天化日之下,我能干嘛?”
楚狄的语气很不好,“我没你想的那么饥.渴,你也没有你自己想的那么有魅力。”
“真的么?那你干嘛还非得请我吃饭?楚先生,你现在就可以停车把我放下,我正求之不得。”
“想都别想!!”
他们两个从再次相遇的第一面起,就一直说不到一块儿去,像是水与火,恨不得跟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楚狄现在恨得咬牙切齿,却又舍不得真的把林向晚放在路边上,一腔的怒火没地方撒,就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
车子很快驶出了拥挤的城市环路,银色的布拉迪威龙在高速上横冲直撞,左躲右闪,像是条游蛇般在车与车之间穿梭,林向晚心里有事,本来就觉得心里堵得慌,再加上车子行驶时强烈的推背感与加速度,使她的脸色立刻白了下来。
强忍着身体的难受,她把头别到一旁,双拳紧握着骨节都泛起了淡淡地青,也不肯和楚狄开口说一句软话。
这么难受,也不是第一次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楚狄最初的怒意,在车子驶上高速之后,就慢慢的消褪了下去,他这是在干什么呢?这样对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和意义么?他是个商人,从来都是无利不往,也只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才总是会被怒火冲晕了头脑,做出一些让两个人都不愉快的举动。
车子的密封性极好,就算速度飚了180迈,车内仍是听不到任何噪音,可现在,楚狄却宁可有些声音出来,好冲淡他们两人之间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默。
不经意的回过头……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林向晚苍白的脸,以及灰暗的唇让他马上联想到她在芝加哥那次突然的发病,立刻打了转向灯,楚狄朝着高速出口的方向驶去。“我送你去医院。”
第14章 特殊服务
“别去医院,我才刚从那儿出来,不想再回去,我没事,只是最近加了几天班,没有休息好而已。”林向晚飞快的拒绝道,她可不想被楚狄弄到医院之后,再弄出点别的什么岔子,这场约会,好吧如果像她这样不情不愿的被强拉出来的也算是约会的话,根本不是她所期望的,她现在只想用最快的时间解决掉它。
哪怕是被扔在路上,也好过和他待在同个空间里。
“为什么要加班?你很缺钱?”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车子驶出主路之后,车速降下许多。楚狄把暖风开大了一些,低声问道。“明知自己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这么拼?不多休息休息?”
不知是不是因为车里的太高,把他的声音也温暖了,林向晚靠在坐椅上,强被拉上车的不快,也在逐渐消退。不过尽管心里已经没多少气了,但她的回答,仍是生硬的。“生时何须久睡,
死后自会长眠。这句话楚先生没听说过么?再说,我从来都是缺钱的……”
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落在你手中。
后面这一句,她虽没有说出口,但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儿么?不怕我把你卖了?”故意忽略心中的疙瘩,楚狄若无其事的问道。
“像我这种残花败柳,要是有人愿意买,我倒也不介意卖一下。”
车子“吱”的一声停下,车里的气氛再次变得极度焦灼。
楚狄忍无可忍,握着方向盘的手掌青筋凸起,“叶向晚,你够了吧?你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就直接说出来,别在这里阴阳怪气的讲这些有的没的!”
她还没吼,他竟然有脸先吼出来?对于楚狄的质问,林向晚冷笑着答道,“我怎么不觉得我自己说错了什么?我倒想问问楚先生,我哪句话,哪个字,惹你不高兴了?”
“是,你没错,错的都是我!我多管闲事,给你撤销什么投诉,这种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叶向晚,做人要讲良心,我已经答应了你的要求,难道你不应该回报我?”
看,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装也装不真,不到片刻他就露出了本来面目。
回报他。
他想要的,不过是她的回报。
“良心?从你嘴里听到两个字,真让我意外。”
如果说林向晚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楚狄觉得可恶又头痛,那么下一秒,她的动作,却使他的心跳骤停。
“咔嚓”一声轻响,她解开安全带,在楚狄还未来及问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她突然靠过来,用手指,抚上他的嘴唇。
“楚先生,你想要什么样的回报?只是一顿饭,恐怕不能满足你吧?要不要些特殊服务?嗯?”
她离他那么近,近到她每说一个字,她温温的呼吸就会喷在他脸上。
这个场境,让他想起,自己曾经有一辆悍马,现在虽然已经不再开了,但却停在他的车库里。他不许任何人碰它,只有在那些睡不着的夜,他会一个人坐在车里,关上车门,安静的想她。因为它曾经承载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回忆。
美好得,甜蜜得,让他每每想到,就会喉头发涩的回忆。
她的汗水,顺着她凹凸蜿蜒的曲线滑落,滴在他的脸上,她坐在他的膝上,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而起伏不定,她的头发,落在他的领子里,让他觉得痒痒地,但是他不会去管它们,他没有时间去管它们,他的双手握在了别处,她纤细的腰,幼嫩的肌肤,让他无法松开,空气里,满满的,都是属于他和她的味道,浓稠得就像是一勺化不开的糖浆。
想到这些,他的身体骤然紧绷,全身的血液都像是烧到沸腾,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期待着她的靠近。
只有她可以给他那样的感觉,除了她没有别人可以。
而林向晚,也如楚狄所愿的在向他靠近,只不过她的速度太慢,让他心急火燎地等待着,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他可以看清她眸子里自己的倒影,可以看到她调皮的舌尖,在贝齿前来回游移的诱.惑,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温度,可是他就是无法碰触到她,她离他这么近,又是那么远,他不敢伸手去抓住她,因为他怕自己伸出了手,就会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
直到她离他越来越近,她的呼吸与他的呼吸重叠在一起,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茸毛,他感觉到她身体的重量,正在一点一点地向他倾斜,而他们的唇,马上就要碰在一起,楚狄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等待着那回忆中温柔的触感的降临……
然而,什么也没发生。
从车外传来愤怒的长笛声,就像是清晨的闹铃粉碎了美梦,当他再睁开眼时,林向晚已经安然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你刚才……”
“啊,你说刚才,你嘴边有一道钢笔印子,你自己没发现么?”只不过短短几分钟,林向晚的心情却像是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眉眼都是笑意的对楚狄说,“我已经帮你擦掉了,不用谢。快点开车吧,后面在催了。”
车子缓缓地向前行驶,楚狄有种奇怪的错觉,自己身边坐着的女人,就像是只偷了鸡的狐狸,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阴谋得逞后不怀好意的愉悦。
这真的只是错觉么?
还是说,他其实上是被她戏弄了?
在她恼羞成怒之后,她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把火气都憋在心里,而是选择了另外一种方式向他报复?
只不过这一切猜想,都没有维持许久,在公路上拐了几个弯之后,一座掩映在墨绿松柏之后的山庄就出现在两人的视野里。
驶入山庄,楚狄去停车,林向晚则提前下车顺着用大粒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向上缓行着。
山庄里的人很少,林向晚走了一路,都没看见一个人影,不过庄子里收拾得十分干净,虽然早春时节,没什么花朵树木,但错落有致的苍松翠柏,看起来也十分可爱。
走着走着,林向晚突然听到几声短促有力的犬吠,抬头看向远处,一只身材矫健的雪橇犬,威武地守在山庄门口。
“小狼,回来,有客人来了么?”随着耳熟的话语,林向晚看见阿刀穿着一身运动装,从山庄大门里跑了出来。
看见林向晚,阿刀完全呆住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又捏了自己一下,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立刻冲过来,“哎,叶小姐,你回国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大哥带你来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哎呀哎呀,小周,快出来,有贵客!!”
听到他的叫声,一个和阿刀穿着同款情侣装的女孩子也跑了出来。
“小周,我的女人。这就是我经常和你说的叶小姐啊,要不是她,我才不会去读什么工商管理,也见不到你,说起来,叶小姐还算是我们的媒人呢!”
“你都结婚了?”林向晚不禁诧异,她走的时候都没听说阿刀交了女朋友,居然一下子都结婚了。
“嘿嘿,不止结婚了……再过几个月就要当爹了。”阿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平时那么豪爽的汉子,现在看起来居然像个小孩儿似的。
林向晚这才注意到,小周的肚子微微的凸起,看上去应该是有三四个月了。
“那你还让她跑,不怕她摔着?什么时候预产期?去仁爱生吧,我在那里做妇科主助医,以后产检什么的都可以找我,不用排队了。”
“哎呀,那太好了!”阿刀一拍腿,大声叫道,“小周,你不知道,叶小姐的医术特别好,以前大哥有个枪伤刀伤的都是她给治的,你看现在大哥活蹦乱跳的,一点事也没有。”
阿刀跟林向晚说得眉飞色舞,而小周则有些羞涩地低头笑着,一直没有开口,三人的气氛十分和谐,根本没在意某人口中活蹦乱跳的楚先生已经在旁边站了很久,也被忽视了很久。
直到楚狄十分不满地低咳了一声,阿刀才意识到他的到来,“嘿嘿,老大,你什么时候来的?你看我,一说起来就不知道停,叶小姐和老大,快进来坐。”
被招呼进屋,小周去泡茶,林向晚被房间里一副绣着百子迎福图的十字绣吸引了视线,阿刀见她注意到,就凑过来说道,“是我老婆绣的,绣了挺长时间的,真亏她有这个耐心。”
“什么时候换了口味,我记得你那时候一直想找大胸妹的。”林向晚揶揄道。
阿刀一听她提起这个,立刻双手合十求饶,“叶小姐可千万别再提这个了,我那时候不是年少轻狂不懂事么?小周不知道我以前的事儿……我没敢告诉她,怕她听了闹心……”
曾经冲锋陷阵,刀光里来,血影里去的男子,现在也知道将峥嵘岁月掩埋,只为了守护心中的爱人,原来时光,是这样的有力,它改变了一切,任谁也逃不过去。
林向晚笑笑,不再多提以前的事,只问他们现状,大家聊了一会儿,楚狄有些不耐烦,轰苍蝇似的朝阿刀挥了挥手,“你出去吧,她身体不太舒服,让她睡会儿,有什么话,等吃饭的时候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