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自闭症
四年前她来到这里时,一无所有,除了一身的伤痛,还有肚子里那个差点就被她狠心拿掉的小生命。举目无亲,这个城市如童话中的魔窟,高大巍峨耸入云霄的建筑物,如棋盘般纵横交错的街道,以及各种各样肤色各异发色各异的异乡人。
她痛苦过,迷茫过,甚至想要放弃过,因为一无所有,所以说放弃好像特别简单。但最终,她咬紧了牙,不为了别人,只为了自己,还有自己身上负担的另一个生命的未来,她终于坚持了下来。
四年后,她在城西区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栋小公寓,有着一份收入还算丰厚的工作,有着庞大的盘根错结的人际关系网,无论是哪个黑帮大佬只要是和她打过交道,提起她的名字,都会竖起大拇指说,“林,是个好医生。”
她不在乎别人在背后怎么评论她,说她爱钱爱疯了也好,说她狠毒得不像个女人也好。
女子虽弱,为母则强,她实现了当年对自己许下的承诺,她用她柔弱的肩膀顶起了一个家。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她活了下来。
伤痛已经消失不见,极难医治的病症虽仍跟随着她,可是她的孩子……却已长大……
沉默的少年,有着超乎同龄人的冷漠与敏感,和她少年时一模一样。
而不同的是……他的聪颖,只留给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叶楠有先天性自闭症。
很多家长无法接受孩子属有这种疾病,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安慰自己,并逃避事实真相。但林向晚并没有采取这种方式,她努力地劝慰着自己,她告诉自己,这种疾病并不是不可能被治愈,比起一直让她担忧得家族性心脏病,自闭症,根本不算什么。
叶楠不爱哭,也不爱笑,年纪小小的他不爱和任何人交谈,他只爱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翻看着林向晚买给他的种图册,他喜欢复杂的几何构造,喜欢将钟表或mp3之类的小物件拆开,林向晚觉得,在他小小的脑瓜里,一定藏着一个无比繁华绚烂的世界。
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舍得躲在里面,不肯出来?
一个女人带一个孩子在陌生的国度里生活,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放弃了优越的学习条件,来到这个以黑道闻名的城市读一个名不见经转的社区学校,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逃过某个人找寻。
林向晚不知道楚狄在她离开后为什么要找她,那种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的劲头,让她除了厌恶,就没有别的感觉。
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而当我回来时,你一定会身处地狱。
*在雪地里挣扎了快半个小时,林向晚总算挪到汽车旁。看见被雪埋了半个身子汽车,林向晚哀号一声,痛苦得用手直抓自己的头发。
天要绝我!
这么大的雪仍在绵绵不绝的落下,以她的体力,要铲到猴年马月,才能把车子从雪里刨出来?更别说,还要在雪地里铲出一条通道……
正在绝望之时,林向晚突然听到从身后传来沙沙地脚步声。
徐云起毫不费力地从雪地里趟了过来,一把将正在端在地上玩雪玩得不亦乐乎的叶楠拎起来抗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边大步流星的来到林向晚身旁,“需要帮忙么?”
瞧着某人挥汗如雨地在车外忙碌着,林向晚不得不承认,虽然自己已经习惯了生活中独挡一面,但有些时候有个男人还是省力很多的。
有了徐云起的帮助,靠林向晚一个人要铲几个小时的雪,不用半个时就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听见前车盖里传来车子强戏有力的发动声时,林向晚忍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着车外忙得满头大汗,像是传说里的仙人般,身上散发着淡淡热气的徐云起,林向晚开口邀请道,“麻烦你了,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林向晚的房子离拳场不算太远,开过几个街区就到了。
虽然夜已经深了,路上没有什么行人,但林向晚依然十分谨慎地驾驶着,车子在雪地里缓缓地爬行。
叶楠在雪里玩了一会儿,早就困得不行,一上车就打起了瞌睡。徐云起从反光镜里瞧见他像是小磕头虫似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沉,忍不住笑了笑,脱上自己身上的外套,盖在他身上。
“你住在哪儿?过了西区我就不是很熟了。你会不会指路?”虽然问着徐云起,但林向晚仍是把gps打开了,从徐云起的谈吐来看,他像是来美国没多久,恐怕对芝加哥并不是太了解。
果然,徐云起皱起眉头,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自己住的那个地方到底叫什么街,于是干脆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柴盒。
老旧的火柴盒一面印着一个全/裸的丰腴美人,别一面则用花体印着酒店的名字。
“就在这座酒店后面,拉丁区里。”
“拉丁区?不会吧,那些鼓噪的家伙最喜欢拉帮结派地欺负新人,你这个样子……”林向晚有些担心地瞧了瞧徐云起。
拜坦克所赐,他的眉头被撕开了一条不小的口子,因为天冷,伤口被血浆糊住,显得十分恐怖。徐云起无所谓的笑了笑,“没关系,他们一般不敢惹我的。他们打不过我。”
一般不敢,并不代表今天也不敢,没听过虎落平阳被犬欺嘛?今天看你受了伤,正好把以前的旧帐都一并算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林向晚并没有开口多嘴。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久了,她开始学会防备别人,尽管徐云起刚刚才出手帮过她,但她也不打算管他的闲事。芝加哥的西区,是全美治安最差的地方,能在这里活下来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本事,看徐云起刚刚台上一招必杀的绝技,就知道他不是个好惹的,想从他这里讨到便宜,恐怕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再说了,就算是说了,又能怎么样?明明知道人家有难处,又帮不了人家,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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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把柄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不认识什么叫k的叫q的。”林向晚一说出这个人名,接头人面皮立刻跳了跳,不过很快地,他就恢复了镇定。
好像早就预料到接头人会否认,林向晚不在意地耸了耸肩膀,“好吧,就当你不认识他,但我还是有点好奇,以你那点薪水怎么付得起上东区的房子,还有两个女儿的贵族学校费用……”
“你查我?!”饶是接头人有再好的定力,此刻也跳起来。“你有什么企图?”
在道上混的人,最忌讳地就是别人拿自己的家人威胁自己。所以接头人虽然成婚多年,但因行事一直十分低调,除了自己身边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已婚并有子女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林向晚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得小心使得万年船,接头人不自觉地将手按到别有腰后的沙漠之鹰上。
林向晚可没接头人那么紧张,她把胳膊架在椅背上,十分惬意地瞧着拳台上的徐云起正被坦克逼到角落里,忍不住笑了笑,“我要真对你有什么企图,还能放过你那两个宝贝心肝?别这么紧张,我不过是想见见k,和他谈两笔生意而已,我对你还有你的家人没兴趣。”
k在英语里,有killer(杀手),key(关键人),更有king(国王)的意思。
龙帮是这几年才在美国中部地区兴起的华人帮会,与别的新生帮会不同,龙帮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做大做强,它的组织严密,分工明确,不管参与哪种黑道生意,都追求利益最大化。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对于一向是所有黑帮必然沾手的,也是最赚钱的毒品交易,龙帮却从来不做。不但自己不做,还勒令自己地盘下面的人也不许碰。
虽然眼看着到嘴的肥肉不让吃,底下的小弟们怨声一片,可却没人敢违背。
这不仅仅是因为龙帮帮规极严,如下面人犯错,不光他一人受罚,带他的大哥等一线众人都要受牵连。更是因为,k龙帮的帮主,传说没人见过这个叫k的男人的真面目。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势力极大,手段残忍。如路西法堕世,带着要摧毁一切的气势降临人间。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虽然林向晚说对他的家人不感兴趣,但谁能保证她现在不感兴趣,以后会不会感兴趣?对于这个总喜欢把别**卸八块的女人,接头人并不十分信任。
面对警惕的接头人,林向晚也毫不在意,“蛇有蛇道,鼠有鼠道,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做的那些事情,我管不着,也不会多讲,我只希望你能带我去见见k,当然了,我不会让你白干的。怎么样?”
林向晚说着,朝接头人挤了挤眼,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
接头人现在想气都不知道气哪一件好,于是干脆低眉仔细想了想,才开口。“你能查到我是龙帮的人,就一定知道龙帮的规矩,k他,不见外人的。”
“我知道他不见外人,所以才麻烦你引荐的嘛,你只要把话带到就可以,他见不见我,都和你无关。”
“你有什么生意和他好谈,他对器官买卖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听接头人这样说,林向晚笑得更加灿烂,“兴趣都是培养出来的嘛,吃五谷杂粮,谁还没个生老病死,我就当你答应了啊。好了好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了,来来来,看比赛看比赛。”
被林向晚猛拍了几下肩膀,接头人不得已才把视线投到拳场里,但他此刻心乱如麻,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徐云起自从一上场,就落了下风,只顾得躲避根本没有还手的机会。而坦克和他正相反,这个拳坛上的老将,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从一开始化身为人肉粉碎机,一对铁拳舞得呼呼做响,不一会儿就把徐云起逼到角落里,拳风在半空中织成密密麻麻的网,一拳一拳如暴风骤雨般的砸在徐云起身上,他紧缩在拳台的角落里,双臂死死地护住头部,只能以肉身为盾,勉强抵挡着坦克的攻击,全无还手之力。
台下,接头人眉锋紧蹙。欲望是刀刃上的肉,越是危险,越有人想要尝一尝它的滋味。他明知道龙帮的帮规里明确写着,不允许帮众私自出来做人头生意的,但接头人自年轻时候就是做的这号买卖,虽然现在进了龙帮不缺钱财了,但那种把别人的命运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快.感,却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
可谁想道,竟被这丫头抓住了把柄!
不行,这件事情,绝不能让她说出去,否则帮规不饶人。
心念一转,接头人动了杀机。除了这丫头!以后自己再也不做这趟买卖,就再没人可以威胁他!
此处人多眼杂,大家都看见自己和她坐在一起,不方便动手,要不等到散了场再动手?
台上,坦克越打越起劲,一组漂亮的组合拳,竟生生地把徐云起从拳台边角打得横飞出去,徐云起的眉头被他打破,鲜血流进眼睛里,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染成了血红色。
汗水与鲜血,将看台上的观众们刺激得如发狂般粗鄙的吼叫。
“打死他,打死这个黄猴子!!!”
铂金打造的枪柄被手掌温暖,接头人按紧了自己的枪,心里平静了许多,可当他刚想把手抽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右臂酥麻的使不上一点力气。
“你?!”接头**骇,可不管他怎么用力,右臂就像是被人斩断了一样,没有丝毫的感觉。
林向晚翻出手拳,她静白的手心里躺着几枚素洁的银针,银针在白灼灯下闪着妩媚幽蓝的光芒,“我要是你,就不做那种蠢事。我既然有胆量和k谈,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要除我很简单,不过你能除了我身后的人么?”
麻木的感觉如某种疫病般开始顺着手臂向整个右半身蔓延,接头人此刻就是有天大的怒气,也都化为无形,他苦笑着求饶道,“林小姐,算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若一定想见k,那我就不怕麻烦,给你递个口信,不过话说回来,所谓愿赌服输。如果这场赌局,我没输呢?”
咦?身体被制,却依然不死心?
这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放弃任何一丝希望的倔强,让林向晚几乎要为他叫好了。
只不过,她既然费了这么多功夫设下了局,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就逃出去。
“没输嘛?我看,马上就要输了啊。”在接头人耳边低语,叶向晚用两个手指轻轻地朝台上点了点,“倒!”
坦克的攻击力再强,毕竟也还是肉身,不是钢铁打的,在抡了太久的拳头之后,眼看着徐云起被打得血肉模糊,于是他稍稍地停顿了一下,想要喘口气。
可也就是这一停顿,一直蛰伏的徐云起突然从地上窜起来,伴着叶向晚的那一声,“倒。”紧握的右拳一下击在坦克的太阳穴上。
场中的时间像是有片刻的停顿,随后,小山一样的坦克轰然倒地。
胜负在一招之中见了分晓。
裁判在读秒时,一向吵得像蛤蟆坑似的拳场中难得地寂静了,台上的观众几乎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以凶猛残忍体格健壮的坦克,被人用看似轻巧的一招打倒,竟再也爬不起来。
直到裁判喊出“ten.”并将徐云起的手高高举起来的时候,台上骤然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与叫好声,拍了拍面色如土的接头人的肩膀,林向晚眉开眼笑的说,“愿赌服输,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向晚带着叶楠离开拳场的时候,雪仍在下。
一片一片的雪花,就像少时读过的课本中所描写的那般,如鹅毛般从紫蓝色的天空里打着旋地落下。
一直落在叶楠长长的睫毛上,借着他的体温,化成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只不过,现实没有书本里那样美好。停车的地方离拳场还有几百米路,林向晚抱着叶楠,一大一小,艰难地在齐膝地雪地中挪动着。
“妈妈在前面走,小楠跟着我的脚印走,好不好?”
三四岁的孩子虽然没有多少重量,但现在天气寒冷,怕叶楠着凉,林向晚特意给他多穿了几件,抱着叶楠走了多没步,她就觉得心脏在胸膛里嘭嘭地激跳着,口中隐隐地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叶楠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手中百元大钞叠成的绿青蛙,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
林向晚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叶楠放下,自己奋力地向前走着,在积雪中开出一条道理来。
四年前,叶向晚改了母姓和沈士君一起来到美国。她没有选择已经办好入学手续位于马里兰州的jhu,而是一路辗转,来到中部的芝加哥,读了一所普普通通的社区学校。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为一个少女变成一个坚强的女性,也足以为一个人的软心肠,化成铁石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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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八婆,脑残,圣母白莲花
跟随着GPS的指引,借着路上昏黄的灯光,林向晚总算找到火柴盒上印着的酒店,车子停在酒店旁黑暗蜿蜒的小巷外,林向晚熄了火。
“就是这里了……今天谢谢你。”
徐云起缓缓地摇了摇头,虽然他很努力地护住了头部,但坦克拳头的威力仍是把他打得有些轻微的脑阵荡,刚刚在外面,天气冷他一时还没觉得什么,在车子坐了一会儿,身上暖和了,伤口上的血痂慢慢溶化了,血又重新涌了出来,他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眼药。
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的钞票,不顾林向晚的拒绝把它们塞到贮物盒里,徐云起拉开车门,“没关系,就是出了些力气,没什么大不了的。还给你的保险钱,赶快开车回去吧,这边不安全,记得把车窗锁好。”
说完,他就跳出了车子,双脚落地的时候,身子微微的晃了一晃。
林向晚看着徐云起的身影一歪一扭地向前走着,像是喝醉了似的,她知道那是因为他身上的伤,还有他头上受过重击,使他的平衡系统暂时出了些乱子,无法良好的协调身体各位关节而导致的,如果不赶快治疗的话,伤势蔓延,这种症状或许会更加恶劣。
纷纷扬扬地大雪很快就在徐云起身上盖了薄薄的一层白色,他走了一会儿,像是支撑不住似地,停下脚步,用手支撑着身体,慢慢地坐在黑暗的巷子里。
林向晚低下头,她看见他塞在盒子里的绿色的美金上染了些鲜红的印子。
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受,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当她在反光镜里看见叶楠熟睡的小脸儿时,她强迫自己狠下心,把头扭过来,不再去看徐云起踉跄的背影。
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不要心软,不要管闲事。
虽然在心里将这三个不要反反复复的念了许多遍,但当林向晚看到巷子那一端有几个可疑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向徐云起靠近时,她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一系列如八婆,脑残,圣母白莲花后,仍是起动车子,打了一把轮,让小车飞快地窜进了巷子里。
车停,门开,林向晚麻利地从车里跳出去,用全力架起徐云起,把他从地上托起来,赶在那些人跑过来之前,把徐云起塞进自己的车里。
在激烈愤怒的骂声中,小车一溜烟地开远了。
“去哪儿?”虽然脑子里像是钻进了一只疯狂的兔子,乱踢乱跳地让他无法集中思想,但徐云起仍然知道自己被救了。他刚刚坐在雪地里,虽然身体不听使唤无法动弹,但本能告诉他,四周充满了危机。
林向晚紧抿着嘴,没有回答,生怕一开口,就会失控地把自己和他骂个狗血淋头。
她干了什么?她怎么会见义勇为?如果刚刚车子坏在半路上,或者那些人跑得快了些,现在自己和叶楠会是怎样的下场?!
坐在身边的女人,周身虽然散发着极不愉快的气场。但徐云起仍是安心地闭上眼。
他怀里揣了几千美金,再加上他来的第一天,曾经教训过一个正打算强/奸自己邻居13岁小女儿的小混混,这两样加在一起,足够让他暴尸街头的了。
真不错,又捡了一条命。
徐云起想着,轻笑了两声,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在车窗玻璃上留下一朵娇艳诡丽的红花。
“喂喂喂,我警告你啊!!要吐下车去吐!!不要吐在我车上,上星期刚洗的车子啊!!人工费很贵的!!”怕吵醒叶楠,林向晚压低了声音怒喝着,摸出几张纸巾拍在徐云起胸前,顺便在他的胸口摸了一把。
男人的胸肌坚实性感,摸上去又不像石头一样坚硬,手感很好。但吃别人豆腐并不是林向晚的目的,她只是想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吐血,会不会一直吐啊吐的死在自己车上,那样的话,就真的麻烦了。
好在,摸了一把之后,林向晚可以确定,他只不过是因为刚才被打得太惨,所以牵动了旧伤,才会吐血,离死翘翘还远的很。
“你经常做这种卖命的生意么?”把长得像个乌龟似的小车开得像极品飞车里的法拉利,林向晚仍是没忘了盘问徐云起。
徐云起用纸巾用力地压在自己的伤口处,深吸了几口气将撕裂的疼痛故意忽略掉,“我没念过什么书,人又不聪明,做别的都不行,就会干这个了。”
“没念过书?名字倒是取得不错。徐云起,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呵,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孤儿院的院长取的。他是法国人,但是很喜欢中国古诗词,遇到亚裔的弃儿,他就会挑诗经上长得漂亮的字,组合在一起,给弃儿当名字。”
林向晚一向不喜欢法国人,总觉得他们奸诈狡猾又善变,现在听徐云起一说,倒是觉得这位法国院长是个妙人。
“那外国孤儿怎么起名?从莎士比亚诗选里挑字么?”林向晚故意和徐云起没话找话,就是怕他一松懈,恐怕就要晕过去,这样的伤口,再加上失血过多,如果能一直保持着清醒,就没什么生命危险,但要是晕过去了,可就是好说了。
“不,听说起的都是他邻居的名字,邻居用完了……就用小学同学的……还有中学同学……”徐云起的声音越说越低,整个身体不自觉地就往车窗上载,林向晚用一只手控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看准了徐云起的虎口狠狠地刺下去。
“你撑着点,马上就到我家了。千万别睡死了!!”
徐云起很想和她说,我没睡,我没睡,可是眼皮就像是承了千斤重,不听话的往下沉着,像是有种特别强大的力量,把他往黑暗里拉……
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头上的伤口已经被缝好了,身上所有的伤处,不管是擦伤扭伤还是淤青,都已经被处理包括好。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身体虽然仍是有些疼痛,但明显得已经灵活如初。可是很快,还没等他高兴起来,徐云起就陷入了另一种尴尬。
就算是要帮他治伤,也没必要把他身上所有的衣服都扒光吧?毛毯之下的身体,赤.裸光滑得好像个新生儿,连内裤都不留。这到底算是哪门子的治疗方法?
第70章 注定不宁静的夜
徐云起一向冷静的脑子里,刹那间多了许多匪夷所思的画面。
正想着,不远处紧闭的门突然咔嚓一声被打开。见他醒了,林向晚有些意外,用手揉了揉因为熬夜而通红的双眼,说道:“这么快就醒了?还烧不烧?你身体素质真不错啊?以前都干过什么,身上怎么这么多旧伤?”
“你是指来美国之前,还是来美国之后?”
林向晚只是随口问问,没想到徐云起会这么认真的答。半夜三更把这个男人捡回来,已经是破了她的原则。自己的一时心软,结果变成了几个小时的不眠不体,总算把他的伤都收拾好了,她也累得快要脱了形。
不想再多废一句话,林向晚摆了摆手无精打采的说,“你先休息吧,你的衣服上全是血,我拿起洗了,你明天自己记得找来穿,没事的话,我就去睡了,要困死了。”
她轻描淡写的就把徐云起为何**着身体解释过去,听上去好像是毫无破绽,但若仔细看,就会发现林向晚在说这话的时候,耳朵尖有点可疑的发红。
毕竟也是许多年没见过男的裸.体了,虽然在拳场经常看些半裸的,但欧美拳手们本来身材就十分高大,再加上长年食用类固醇药物,使他们全身上下的肌肉就像变形金刚一样发达强壮,对于林向晚来说,那种青筋纠结像是水泥墩子一样的身材,实在是口味太重让人消化不起,倒是徐云起,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传说中的王字肌强健有力,却不突兀腻歪,真让她多看了几眼。
这家伙要是不走拳手这条路,去做牛郎,恐怕会赚更多钱吧?
“今天真是多谢你了。”徐云起真诚的道谢,根本不知道林向晚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今天若不是林向晚出手,他明天一早大概就会上了本地新闻的边条,题目是:华裔男子清晨暴尸街头。
不过虽然被救了,但他还记得林向晚在车上对他并不热情的态度,于是徐云起又问道,“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现在说惹麻烦已经太晚了,你惹都惹了,算了,就当是你帮我铲雪的报答吧,治疗费给你打了八折,钱我已经从你兜里拿走了。好好睡吧,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晚安。”
利索的把灯关了,不给徐云起再多说一个字的机会,林向晚把门关上,走了。
冬天夜长,再加上暴风雪的来降,给本就阴霾不晴的天空又增加了几笔墨彩。徐云起一旦睡醒,就很难再次入睡,于是借着窗外晦暗的灯光,他开始环顾四周。
他现在所在的房间,应该是间书房。房间的四面墙壁都被人巧心地改装成落地的书架,只在房子最中央的地方摆了一张木制玻璃面的长茶几,用来放茶具和点心,茶几前放着沙发。徐云起现在就躺在上面,沙发如果是平时坐着看书的话会很舒服,是符合人体工程学做成的,但躺在上面的话,就不尽然了。因为长度问题,徐云起的脚只能悬在半空中。
但比起自己租住的狗窝,徐云起觉得这里已经很好了。至少身上盖的,头下枕的,都是干净而柔软的棉布,枕头和毛毯上还散发着洗涤剂好闻的香味。
房间里收拾得整齐,却没有显露出特别柔美的女性气息,整个装饰都给人一种干练扎实的感觉。
桃木制成的书架上码放了许多专业书籍,有一面墙专门码放着装裱精美的书籍,书脊上烫着鎏金的花式字体,徐云起的英文虽不是很好,但也知道那些都是昂贵的医用专业大部头。还有些中文书,看书名也是和心脏血管专业有关。另外几面墙上,放着的都是更为漂亮精致的图册,从建筑结构图,应用几何,到动植物解剖,甚至还有枪械原理,一应俱全。
在黑暗中看了太久,徐云起觉得有些累,他收回目光,尝试着再次入睡。
或许是注定了,这是个不宁静的夜,就在他努力了40分钟之后,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嘈杂的敲门声。
此时摆在茶几上的钟表指针正指向凌晨五点,徐云起想了想,最终还是翻身从沙发上爬起来。他走到书房门口,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不对劲,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脸上抽了抽,把毛毯拽起来,裹在腰上。
房门口处猫着一个黑影,见徐云起走近,林向晚坚起食指放在唇上,徐云起皱了皱眉,看见她另一只手上握了一把西格绍尔出的“彩虹”手枪,以为是她的仇家来寻仇,于是也顺手从旁边的桌上抄起一个陶瓷底座的台灯,以防不备。
林向晚把头重新扭过来,将耳朵贴在门上,从门板传过来凌乱的脚步声,好像有人此刻正十分焦躁地等在门口。
“老大,不会是找错地方了吧?怎么敲了这么半天都没人应?”
伴随着脚步声,还有男人急切的询问,如果仔细听间或还有几声浅浅却痛苦的**。林向晚心里有了数,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了翘。
“shit,你们那是敲门么?你们是给门挠痒痒呢!滚滚滚,滚一边去。”似乎是对手下人工作不满,当老大的从后面冲过来。
林向晚赶紧把身子支起来,将耳朵离得门板远远的,下一秒,门板传来巨响,“叶向晚!!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再不开我就踹了!”
“你有种踹一个试试!”林向晚挂着安全锁,把门打开一条缝,朝着外面凶巴巴的回吼道,“郭二,你不老老实实在家陪你媳妇孵蛋,跑我这儿来干什么!”
在外面把门敲得山响的男人不是别人,就是郭谵诚,因为在家排行老二,林向晚又嫌他名字麻烦,于是就叫他郭二。
郭二从前和别的纨绔子弟没什么区别,最好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勾当,不过最近交了新女友,却把他彻底拿住了。女友家境平寒,是学考古的,对郭二这种富二代打心眼里鄙视。不过郭二却对人家动了真心,女友去挖恐龙蛋,他就在旁边守着,生怕自己一错眼,女朋友就要被其他凤凰男挖走。
和郭二熟的人,见他如此没出息,都拿他取笑,说他老婆是挖蛋的,他是孵蛋的。
要不然说恋爱里的人是没智商的呢,被人家这么说,郭二还挺高兴的。
不过今天他是彻底高兴不起来了,从门缝里看见了林向晚,郭谵诚立刻炸了毛。
“靠!你在家不开门!快快,把门打开,再耽误,要出人命了!!”
林向晚任他吼,吼完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把头往外探了探头,看见郭谵诚身后站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全身上下像是血葫芦一样了,半死不活的靠在墙上。
“有我在死不了,先讲好价钱再进来,一个洞三千,两个洞一万,三个洞两万起。”
“我靠,叶向晚,你怎么不去抢啊!!!!你自己数数这条街上,有哪个比你黑的!!”
“嫌贵就另请高明呗,街角的社区诊所,24小时营业,有医保的话一分钱也不就掏,你往哪儿抬去呗。”林向晚撇撇嘴,就要关门。
“我靠!!算你狠!!开门开门,两万就两万了!!!”
虽然对叶向晚坐地起价的行为极为不满,但为了兄弟的命,郭谵诚只能咬牙忍了。
门一开,就有人带着身负重伤的那一位直接往右手边的手术室走,一看就是熟门熟路的样子,而郭谵诚则面色诡异的停在徐云起面前,他朝林向晚冷笑了两声,“好啊,我说怎么不给我开门呢,叶向晚,你在家里养男人!!我要告诉沈大姐夫!!”
郭二现在的女朋友,是沈士君的表妹,一表三千里那种,但为了早日将自己扶正,郭二十分没有节操地硬把自己往沈家亲戚上靠。
“好一条忠犬啊,你女朋友平时都喂你什么,把你养得这么忠心耿耿。”听到郭二威胁自己,林向晚也毫不示弱的回嘴过去。
郭谵诚气得七窍生烟,又不能把林向晚怎么样了,于是只能继续跳脚道,“我靠!你就嘴硬吧!等沈大姐夫知道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你敢说一个字,我现在就让你兄弟去见上帝!”
“我靠,你卑鄙你无耻你无理取闹你没心没肺!”
“少废话,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房间里的空调虽然开得很足,但裸着上身的徐云起还是觉得有点冷了,但眼前这两位吵得兴趣十足,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连那位在手术室里等了许久的重伤君,都被忘在脑后。
百无聊赖之中,徐云起往旁边瞥了一眼,发现叶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小小的人儿穿着一身十分可爱的机器猫套装,打着哈欠,用手背抹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往卫生间走去,对于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那两位,只当是没看见。
徐云起瞧了瞧两个斗嘴的人,再看了看叶楠,然后他悄悄的悄悄的,跟在叶楠身后,遁了。
第71章 逃开
“要不要帮忙?”小人儿站在比他还要高洁具前,睡眼朦胧。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从上面看下去,就像是个小小的鸟巢一样。
对于徐云起的热心,叶楠完全没有理睬,他从浴盆旁边的贮物格子里,拉出一张小板凳,稳稳地踩在凳子上,打开了水龙头。
徐云起坐在一旁瞧着他,见他认真的刷了牙齿,又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最后还不忘臭美地摸了些润肤霜,徐云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男孩儿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他直觉叶楠应该是患了什么病症,或者听不见,或者说不了,总之他沉默得不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子。
十分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不给别人惹麻烦的孩子,总是让人心疼的。
徐云起看着他,就像到了曾经在孤儿院里的小伙伴。
孤儿院里身体健康的孩子很少,大多数的弃儿都是因为身负重病,或者有残疾,而被父母抛弃的。
徐云起从小和这些身体不健全的孩子一起长在,他知道该怎么和他们相处。他们的心灵,比一般孩子要敏感,你不能用怜悯的态度和他们交往,他们会察觉到,而且他们,不喜欢被别人另眼相看。
见叶楠忙乎完了自己的事情,他蹲下身体,和他平视,道,“能不能带我去烘干机那里?我的衣服都在那儿,总这样,不好看。”
叶楠绷着小脸,十分严肃的上下打量了徐云起几遍,或许是觉得他很有诚意,或许觉得他说的确实是事实,于是他就点点头,从板凳上跳下来,趿着拖鞋跑开了。
叶楠去替徐云起找衣服的时候,林向晚已经和郭谵诚吵完了,两人钻进手术室里开始办正事。
取出了两枚子弹之后,战争再次爆发。
“变形达姆弹,再加一万。”
“我靠!叶向晚,你能不能再贪心一点啊?老子遇见你以前,世界是黑白的,老子遇见你以后,世界他妈的都变成黑的了!!你一开口就是一万起价的啊!!你以为你是谁啊?沈大姐夫看上你真是瞎了眼啊!!”从进门到现在,没用一个小时,郭谵诚已经被讹走五万美金了,他家虽有钱但也经不起这么造的。
叶向晚停下手术刀,漠然地回道,“不想治就算了,刚刚收的钱退给你,带着你的人,滚远点。”
“我靠!谁说不治了?呐,卡给你,你自己爱取多少取多少吧!!!”
“达姆弹?是什么?”徐云起在手术室外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十分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到底为何耳熟。
他的自言自语被叶楠听到,叶楠把衣服堆到他身边,又转身钻进书房。
不一会儿,他从书房里十分吃力的拖出一本康熙字典般薄厚的书籍,一路拖到徐云起面前。
叶楠轻轻地拉了拉徐云起的裤角,并给他指向书中的某一页。
“给我看什么?”徐云起好奇的把头扭过去,目光落在书页中,“原来是开花弹……怪不得听起来这么耳熟。小家伙,你怎么知道这个的?你妈妈告诉你的?”
达姆弹又叫入身变形弹,也叫开花弹,这种子弹虽然不具备贯穿力但是具有极高浅层杀伤力,达姆弹的变型种比最早期的达姆弹有着更强的威力,当子弹射入身体的时候,外壳弹片会在火药的冲击力下碎裂开来,崩裂的弹片,能切割人体内纤细的血管和神经,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有时甚至会夺取人的生命。
徐云起看到达姆弹的解释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让他稀奇的是,这个小家伙,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怎么会懂得这些东西。
叶楠对于他的质疑,并没有回答,只不过从他的眼神里,徐云起看出来,他有点不太高兴。
“哦,我明白了,不是你妈妈告诉你的,是你自己想的,看书看到的,对不对?”
听他这么一说,小叶楠的脸色明显好看了许多,嫩白嫩白的脸蛋上,因为神气和激动,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除了林向晚,他大概从来也没听过别人肯定自己,他虽然不喜欢和人流交,但他可以辨别出人的好恶,就像徐云起,他知道徐云起不是坏人,而且徐云起和他说话的方式,平等的,没有任何怜悯的,并不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不同的方式,让他觉得很舒服。
所以叶楠喜欢和徐云起交流。
而他交流的方式,就是拉着徐云起的手,坐在地板上,一页一页的翻找着,给他看自己觉得十分优美,又有趣的书页。
因为叶楠挑的是一本枪械图鉴,所以书里大部分的内容都是和枪枝有关,其中还夹杂了些对子弹,炸药,有其他大型军火的介绍。徐云起对枪支的了解不是特别完全,他只熟悉自己以前惯用的几种,所以在叶楠给他无声地介绍自己喜欢的图样同时,他也津津有味的和叶楠说起自己在南美雨林参加雇佣军短训时发生过的趣事。
但凡是男孩子,没有几个不喜欢听打仗故事的,徐云起的叙述不算精彩,不过胜在故事真实惊险,小叶楠听得十分认
真,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像是两个黑葡萄。当听到激动人心的时候,他紧紧地拉着徐云起的手掌,拉得太用力,使两个人的手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
坐得太久,徐云起身上的伤口有些发疼,他从地上支起身子,用衣袖替叶楠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抹下去,一抬头,他看见林向晚站在门口。
她轻轻地捂着自己的嘴,像是害怕自己不小心发出的声音,会打破此时愉快的气氛。
做完手术拿了钱,林向晚就打发郭谵诚走了,对于那人到底是怎么伤的,为何会身中四枪,差点被打成筛子的原因,林向晚并没有问,她之所以在这一行里这么出名,敢开出天价,除了医术好之外,还有一条重要的原因,就是她的嘴严。
关于病人的情况,她从来都不会多问一句,因为她明白,多说多错,知道的越多,离死神越近。
成为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就意味着要比常人看更多的血腥画面,在一次次的治疗之中,林向晚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夫,可是这一次,只是简简单单,对平常家庭来说最平凡的一幕,却让她为之动容。
徐云起朝她招招手,“要不要一起来看?叶楠在和我介绍他喜欢的枪,你有个十分了不起儿子。”
她可以么?
虽然乖巧的坐在那里的小小少年,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可林向晚此刻却不敢靠近,叶楠从没向任何人展示过他的内心世界,包括她在内。她怕自己的突兀出现,会毁掉了眼前的一切。
林向晚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有紧张,有激动,有不敢置信,但更多的还是喜悦。
她知道叶楠喜欢看这些和机械,建筑有关的图册,虽然在美国,这样铜版纸印刷的书籍价格十分昂贵,一本动辙就要几百几千块,但她宁可自己勒紧腰带,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他买回来看。
可她一直以为,他对书籍的喜欢只是单纯喜欢其中色彩丰富的图案而已,并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意思,因为他还那么少,因为他和别的孩子不同……
林向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叶楠走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徐云起愈发地能感觉出她的激动与不安,在走到叶楠身边几米的距离时,她甚至不敢再前进一步。徐云起欠起了身子,轻轻地拉了拉她的手,因为刚刚做完手术,她的手十分冷,微微地颤抖着,泄露出她内心强烈的不安。
“没关系的,叶楠也想给你看看这些,对不对?”
少年深深地低着头,没有说话,只不过他翻动书页的动作却停止下来。
“怎么了?他为什么不翻书了?他不喜欢我靠近嘛?”林向晚下意识的想要逃开,叶楠好不容易才愿意向外界表达一些他的喜恶,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而把这件事搞砸了。
徐云起拉着她的手,不允许她逃开。“别自己吓自己,你紧张的话,他也会觉得紧张,他是你的儿子,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我想他只是害怕你失望罢了。”
徐云起说着,把林向晚硬拖到叶楠身边,林向晚颤颤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林楠的头,但手掌举在半空中,却怎么也不敢轻易的落下。
叶楠的脸色,随着林向晚手掌的靠近,越发的苍白,就在叶向晚接触到他的时候,叶楠突然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气啸,而后飞快地从她掌下逃开了。
书页被他跑动时带起的风吹得哗哗做响,林向晚看着自己空着的手掌,紧紧地咬着嘴唇,他的儿子,因为她的靠近,逃走了……
“为什么要跑掉呢……我……我只是想和他多亲近一些……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我是他妈妈……为什么
……”
徐云起从没想到,这样坚强彪悍的女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第72章 叶向晚,终于又见面了
云起从没想到,这样坚强的女人,也有如此脆弱的一样。
她可以和黑道老大们嬉笑怒骂,可以为了一点利益寸步不让,她可以把车子开得像男人一样疯狂,可她毕竟还是一个女人,在她深爱的人面前,她就像是一块水晶一样剔透,只要那人轻轻的一碰,她的心就会随之碎裂。
她用的力气太狠,嘴唇很快就被咬破,鲜红的血珠子顺着唇角滑落,她用手捂着自己的眼睛,整个人颤抖就像是秋风中的树叶。
见林向晚这样,徐云起有些看不下去,他把她揽到怀里,安慰似的轻抚着她的后背,“别想太多,他不是想要逃开你,他或许只是不习惯你的接触,你要多给他一些时间。”
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给叶楠?
她的孩子,可以给别人展示他的喜怒,但在她靠近的时候,他却飞快的逃走了。
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嘛?还有比她更糟糕的母亲嘛?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这是老天给我的惩罚。”
她是想要谋杀自己儿子性命的杀手,她曾经真的真的想要把他杀死过。那个时候,要不是沈士君突然出现阻止的话,可能她和他,现在早就都死了。
心里这么难受,可是林向晚却哭不出来。她答应过自己,只能流血,不能流泪,她哭不出来。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在这个寒冷的夜里,就算有人依偎,她依然是冷入心扉。
谁也没法安慰谁。
*
用过早餐之后,林向晚把徐云起送了回去。白天的拉丁区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至少不用担心走在路上被人捅几刀。
放下徐云起,她又开车载着叶楠来到市中心的图书馆。图书管里有专门为儿童开设的图书区,白天林向晚要去工作的时候,就把叶楠放在这里。因为去的次数多了,所以图书管的管理员和林向晚也很熟,看她把叶楠领到他平时最喜欢的位置上,林向晚转身就走了。
叶楠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挥手再见。
虽然徐云起一直对她说,叶楠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她接近,或者突然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情,才从她身边逃开的,但林向晚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是因为她吓到了叶楠,所以叶楠才又关闭了刚刚向别人敞开了一丝缝隙的心灵。
要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也许叶楠也不会像今天这样。
如果当初,她可以再小心一点……叶楠或许会是个健康的孩子……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她真的很失败。
做别人女儿的时候,她就不是个好女儿,给父亲一家带来了灭顶之灾,人人都遭受痛苦的时候,她却逃了出来。而现在,这如诅咒一般的厄运,又降临到叶楠身上。
不……她宁可被绑在木架上承受痛苦的是自己……她也不愿意让叶楠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快乐……他只是个无辜的孩
子,他不应该承受这些苦难。
将车子开到公立医院门口,林向晚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
她毕业后,就在这所公立医院寻了一个妇产科实习医生的职位,说起来产科大概是林向晚在上学时最不喜欢的科目,但为了逃脱楚狄的追查,她不能选择自己以前最擅长的,所以在牙科,皮科和产科里,她咬着牙选择了和外科最接近的产科。
做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地平复了心绪,林向晚才从车里走出去。
一路上和相熟的同事们打着招呼,林向晚并没有注意到,有两道热切深邃的目光,自从她在医院门口出现,就一直追随着她。
“楚总,我们下一站去哪里?”卫荫坐在别克商务宽敞的后排座里,翻动着手中的PDA,这是她给楚狄做翻译的第四天,从在纽约第一面见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面目英严,不喜言笑的男人是个工作狂,不并对下属要求严格,对他自己更是到了苛刻的地步。
卫荫大学毕业后,给许多大型企业的老总做过翻译,但她从来也没见过哪一位老总,把自己逼成这样,恨不得一天24个小时,有20个小时都在工作,简值就像是机器人一样。好像他与任何的娱乐生活都有仇,而让自己变得快乐,对他来说,根本是一件罪恶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楚狄出的工资实在可观,面对一个如此变态的老板,卫荫早就甩手不干了。
在PDA里把这几天的日程仔细看了一遍之后,卫荫仍是没有得到楚狄的回答。
她抬起头,发现楚狄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某一处,在他的目光之中,有种近乎于贪婪的迫切,就像是看守在火山洞口的巨龙,找到了它丢失已久的宝藏一切。
那样的专注,那样的深情,那样的疼痛。
这个铁人一样冷面,连笑容都奉欠的男人,怎么会突然有了如此丰富的情感,卫荫揉了揉眼,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这段时间工作太辛苦,所以出现幻觉了。
果真,当她再睁开眼时,楚狄已经把目光收了回来,连车窗都升了起来。他的脸上多了一架墨镜,棱角分明的下颌,紧抿着的双唇,给他增添了许多威严肃穆,使他看起来更加冷酷无情。
只不过,他的内心,并不能像他的外表一样平静。他的心里像是沸腾的开水一样,让他无法平静,他用力的攥紧了双拳才使自己没有失态的追了出去。
四年.
距她离开,已经四年。
从她失踪的那天起,他几乎将整个H市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她。而现在,她完好地出现在他眼前,只隔一条马路。
她看上去很好,微笑地和每个人打着招呼,曾经那个倔强而冷清的丫头,终于在现实的磨砺下变得圆润温和。
很好,真的很好!
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容,楚狄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对她刻骨入髓的思念里拔出来,“先去拳场吧,把比赛的事情定下来。”
叶向晚,终于又见面了,真让人期待,不是么?
第73章 叶向晚,真有你的!
或许是因为早上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林向晚一天都觉得惴惴不安。
就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样,整个后背都是毛毛的。以至于她在工作的时候,要时不时的回头看几眼,直到确定确实没有人跟在自己身后,才能安心。
幸好因为经济危机,美国人都不喜欢生孩子了,要做的事情比较少,否则的话,非出医疗事故不可。
因为状态不对,所以林向晚请了一个小时的假,提前去接叶楠。
经过一天的阅读,叶楠看起来比早上刚来的时候高兴了许多,至少在看见林向晚的时候,他主动地跑过来,抱住了林向晚的腿。
孩童小小的身体,带着清新的香气,柔软得像是天边的云朵,让人能够舍弃一切来交换他们的笑颜。
林向晚悬了一天的心,在拥抱住儿子那一刻,终于平安地落了地。和管理员告别之后,她牵着叶楠的手,一大一小两个人,晃晃悠悠地朝图书馆大门走去。
“今天有位太太,生了个11斤的小朋友,哇,好胖好胖的小朋友,比你小时候胖多了,真不知道这位太太怀他的时候吃了些什么,小朋友的脸有那么大。”
用夸张的语气和手势比划着,林向晚将自己工作之中发生地有趣的事情告诉给叶楠,这是她每天都必做的功课。虽然她不确定叶楠是否可以理解她所说的这些,甚至她都不知道叶楠有没有把这些话听进去,但她却想讲给他听。
她固执的以为,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不想告诉她而已。
而今天,就在林向晚以为自己又要说一路单簧的时候,突然从她身后,传来极微弱的一道童声。
“胖胖的……可爱……”
最初林向晚以为是走在旁边的别的孩子发出的声音,所以她根本没在意,可是当她停下脚步,准备把图书馆厚重的实木大门推开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大厅里除了她和叶楠,根本没有别的孩子。
她猛地回过身,半跪在叶楠身旁,轻轻地抓着他的手臂,用因为紧张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问他,“小楠,你刚刚在和妈妈说话对不对?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叶楠没有回答,他的两只小手纠缠在一起,细长的手指头把毛衣袖子上捅出一个又一个窟窿眼,林向晚不敢逼他,可她又没办法就这么放弃,她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些什么,可她又不敢让自己相信。
她太害怕失望了。
如果说在她的生活之中,还有最后一个希望的话,那么这个希望就是叶楠。
他如照进深海的一缕阳光,给了她救赎和希望。他是她的亲人,用她的血肉之躯造就而成的亲人,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亲人。
下过雪的天气,特别的寒冷,风里带着冰渣,从门缝处吹进来。林向晚的身体一直不好,这样被冷风吹着,她早就受不了了。可是受不了,也要咬牙受着,叶楠的神思不知道又飘到了哪里,对林向晚的话置若罔闻,就在林向晚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他突然轻声的开口道:
“胖胖的……可爱……”
“是啊……胖胖的,很可爱……小楠,妈妈可以抱抱你么?别再逃走了……妈妈只是想抱抱你……”
缓缓地伸出手,将叶楠小小的身体揽入了自己的怀抱之中,她就像是抱着这个世界上最瑰丽夺目,也是最脆弱的珍宝,渐渐地用力,直到确定他真的在自己怀里,没有逃开,没有拒绝,而是被她真真切切的拥抱着。
林向晚许久未被眼泪侵袭的眼眶,终于变得酸涩湿润。这一刻,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拥抱,却让她等了这么多年。
风雪依然是扑天盖地的袭来,可林向晚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因为心是暖的,再大的风雪,她也不怕。
*
今天的拳场气氛有些不对头,林向晚带着叶楠一进到拳场就感觉出来了。
场子里好像被特意收拾了一番,拳台上面的包柱和绳索都被擦拭得铮亮铮亮的,最引人注目的是,拳场上方居然悬挂着彩色拉花。
“老板的脑子抽了么?还是总统竞选队伍跑到咱们这里来了?”把叶楠放在他平时最喜欢坐的小沙发里,给他带上耳机,林向晚向大个子艾瑞克打听着。
艾瑞克正在给自己的拳套上油,听到林向晚的话,他咧着嘴憨厚地笑了笑,“听说有个大老板要过来,好像要给拳场投资,所以老板特意让人打扫了一下。”
怪不得,原来是要骗人拿钱,否则的话那个铁公鸡宁可让拳场变成猪圈,也不会花钱请人做清理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冤大头,居然要来投资黑拳拳场,不怕政府一场扫荡就会亏得血本无归么?
林向晚暗自吐了吐槽,不过一会儿就把这件事情抛在脑后了。她只是在这里工作而已,拿一份薪水,又不是卖给拳场了,拳场是兴是亡和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这里要是倒闭了,大不了她再找一个拳场就是了。
“林,下个月圣诞节,我要接丽莎宝贝过来了哦。”
“真的?!”
艾瑞克提到丽莎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闪闪发亮,眼睛像宝石一样散发出惊人的亮度。丽莎是他的女儿,今天只有十二岁,林向晚见过她的照片,是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
“是啊,我攒够了给她生母的赡养费,她就要来了,以后都不会再走了。我今天再去打一次生死擂,如果能赢的话,奖金就足够我们以后两三年的生活费,我要带她去黄石公园,还要带她去……”
“等等,生死擂?艾瑞克你想好了?”林向晚不得已打断了艾瑞克的美好设想。
所谓生死擂,是拳场里最暴力最血腥,也是输赢赔率最高,赢金最丰厚的比赛,参赛的拳手一旦踏上拳台,如果没有一方死亡的话,是不能下场的。
艾瑞克是林向晚在拳场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或许也是唯一一个。虽然他的身材很健壮,长相也有些狰狞,但林向晚知道他的心地十分善良,而且很有正义感,并不会因为她和叶楠孤儿寡母的就欺负她们,而且在她们被人为难的时候,艾瑞克还总是伸出援手。
“哦,亲爱的林,不要皱眉头,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艾瑞克见林向晚眉头紧锁,知道她是替自己担心,于是他劝慰道,“是谁说过我现在壮得像头牛?别担心,我知道我自己现在的状态很好,我一定会打赢比赛的。”
“可就算你打赢了比赛,奖金也不够你们两三年生活的,艾瑞克,你如果需要钱,我可以借给你。”你像头牛,可是这拳场里敢上生死擂的,哪个是吃素的?个个都是豺狼虎豹啊。
“哇哦。”艾瑞克故意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林,你的利息太高,我可负担不起。你不知道,今天因为有投资商过来看比赛,所以拳场老板把奖金提高了两倍。两倍哦,我亲爱的中国娃娃,有了这些钱,我和我的小丽莎,就能过上很不错的日子了。”他说着,俯下身,轻轻地,不带一丝杂念地在林向晚额头上落下一个亲吻,“不用替我操心了,我自有分寸,再说了,就算我真的受了伤,不还有你么?你们中国人总喜欢说的那句话,叫什么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你就好好在外边等着吧,看我抓一只老虎给你。
林向晚被艾瑞克讲得无话可说,这个老外看起来五大三粗好像没什么心眼似的,可实际上聪明的很。中文谚语比她用的还好。
知道自己劝不住他,林向晚只好答应道,“那你一定要认真的打,一定要赢,如今你今天受伤的话,可别怪我辣手催花了。”
艾瑞克大笑的搂住林向晚的肩膀,像个大哥哥似的亲昵的揉搓着她的长发。“我知道了,亲爱的林,我一定会让你大开眼界的。”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贵宾看台上的楚狄眼里,就像是几道锋利的刺,从他的眼底一直刺进心窝,拳头暗自攥得格格做响,连对面合作伙伴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听到。
几年没见,她真是长了本事,不光学会了怎么和人打交道,连调.情的手段都变得熟练了许多,看她笑得那么灿烂的样子,现在连外国人都要被她引诱,不是嘛?
坐在楚狄身旁的卫荫,见自家老板对拳场老板的提问许久都没有回答,对方只得尴尬地将问题又问了一遍,但老板依然没反映,眼睛怔怔地不知道落在某一处,她就轻轻地拿笔尖碰了碰楚狄的手腕。
“楚总,洛克先生想邀请你参观他们的拳手比赛,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有,当然有,洛克先生这么给面子,我怎么能拒绝他。”
虽然这一次,自家老板总算是痛快的答应了,可不知为何,卫荫总觉得楚狄的回答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恶狠狠地就像要吃人一样。
她下意识地用手紧了紧针织小外套,脊背上窜生出一股冷意,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要发生。
第74章 除了金钱,你是我最大的收获
拳场是洛克花了大价钱请知名的设计师设计,拳场的造型十分巧妙,看台离拳场有大概十几米的落差,站在贵宾席上,可以将整个拳场都收入眼中。
而反之在拳场中的人,是看不见贵宾席上的客人的。
因为没有哪个客人,会喜欢被自己出钱买下的玩物揣测观摩。
楚狄应邀和拳场主洛克并排坐在贵宾席中,此时还未到七点。拳场中的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只是有些小丑似的练习选手在场中随便打一打,帮正式选手做热身准备,可就是这样,拳场里的半数席位已经被坐满。
这个拳场是洛克的父亲最先开始经营的,洛克从小在这里长大,所以对于这里的所有设备,所有选手都了如指掌,他见楚狄对自己的拳场似乎不是特别感兴趣,态度十分模糊,为了把这单生意包揽下来,所以他殷勤的向楚狄介绍着自己拳场的特色,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出场中各位爱将。
对于楚狄这位从东方来的客人,最开始洛克并没有十分关注,和平常骄傲自大的美国人一样,他一直以为目前的东方世界仍是以日本为经济支柱,再加上楚狄为人十分低调,并不像一般的富豪那样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就像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一样,所以洛克并没有把楚狄当一回事。
可没想到,今天他耐着性子和楚狄坐下来谈了谈关于将拳场开到华国的计划,楚狄一开口提出的价格,就把他吓了一跳。
原来华国近些年经济突飞猛进,早已代替了日本和韩国,成为亚洲四小龙之首,而华国的H市,更是作为华国沿海娱乐经济十分发达的地区,享有着得天独厚的商业资本和政府优惠条件。
楚狄此次访美,就是想把洛克拳场的整套管理理念和模式都带到华国去,只不过等回国后,这些非法的东西都会变成合法化,他会把拳场洗白,从表面上看,拳场将以门票收入为主,但实际上给拳场带来最丰厚利润的,下赌收入将会转到暗地里去操作。
然后他会利用自己在H市的商业影响,将市里的领导请到拳场来做名誉主席,再举行几次类似于武术大会之类的宣传活动,这样领导们有了面子,楚狄也落了实惠,在这一系列活动之后,拳场不但可以名声大噪,就连H市娱乐之都的名头,也将更上一层楼。
不得不说,楚狄在从商方面,有着极其精准毒辣的眼光。
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战争。而有男人的地方,一定会有争斗。在和平年代,男人体内的暴力因子不得不被掩埋,但它们并不是真的正消失,而只是暂时的隐藏起来,如果有一个可以让他们发泄多于精力和金钱的地方,他们一定不会拒绝的。
楚狄看好了这门生意的巨大市场,他这一次势在必得。
只不过他没想到,在谈成买卖的同时,还能遇见叶向晚。
这是他除了金钱以外,最大的收获,或者说,就连金钱,都无法带给他如此的激动与快。感。
虽然她容貌没有任何改变,依旧纤细而苍白,虽然已经26.7岁,但看上去,仍像个大学新生一样,站在如野兽般高大的拳手中央,她显得那么娇弱,又那么妖娆自在。
可就算离得这么远,他依然可以感觉到她不再是四年前的她了。她站在男人扎堆的地方,没有任何胆怯,如一颗闪闪发亮的明星,吸引着所有的人注意力,让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射在她身上。
从她的一举一动,你就可以看出来,她经历了生活的洗礼,暴风骤雨的侵袭,并没有使她变得颓废懦弱,正相反,她像是一只来自森林里的花豹,在这个迷离纷乱的世界里,她嬉戏玩乐,是那样的丛容自得。
当她收起她的利爪时,她华美的皮毛,娇柔的性子,可以引诱所有人靠近。
可当你惹毛她的时候……
她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叶向晚,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叶向晚。
而他,又何曾是当初的他呢?
时间就是这样的无情,轻易的改变了我们原以为可以一生一世的东西。可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的,我想要得到你的心情,却从没改变过。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以为我会忘了你,可是这一次,我错了,大错特错,我想要你,我无法欺骗我的身体,我的灵魂,我的每一颗细胞,都渴望着你的靠近。
无论你将带我怎样的欣喜,或者伤害。
“楚先生不但自己是个十分有魄力的人,就连你的女伴,都是美丽得让人心动。”见楚狄的眼神阴晴不定,洛克立刻殷勤的称赞起卫荫,因为那些日本商人,总喜欢打着秘书的头号,带自己的情妇来度假,所以洛克以为只要自己拍好了卫荫的马屁,这项生意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只可惜这一回他的马屁拍错了地方,话一出口,不光楚狄的脸色变了,连卫荫都觉有点难堪。洛克这是什么眼神啊,她怎么会给楚狄当女友啊,他多可怕啊,脸跟铁饼似的,硬梆梆的没一点表情,要不是她胆子大点,要不是她签了合同,不能随便离职,她早就躲得远远的啊。
“是么?卫小姐的美丽是有目同睹的,但是她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女伴,我怎么不知道?”楚狄冷漠地说着,根本不给洛克留一点面子。
见楚狄话茬不对,洛克是何等精明的人,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说错了话,于是他飞快的打起哈哈,“哦,这么说是我眼拙了,请楚先生千万不要介意。不过卫小姐倒是和我们拳场的一位女医师长得很像。”
“真的?谁啊?叫什么名字?在哪儿呢?”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引起了卫荫的好奇。
人,特别是女人,都有一种奇怪的特性,在遇到和自己长相相似,或者名字相同,出生日期相同的人时,就会特别感兴趣。
洛克呵呵地笑了笑,“那位小姐姓林,叫林向晚,也是从华国来的,和卫小姐的翻译水平一样,她的医术也很了不起,呐,你看,她就在那边。”说着,洛克用手指了指拳场下。
第75章 杀了她!!
随着他的指引,楚狄的目光再次落在台下女子纤细的身影上,他的手指紧握成拳,骨节泛白,死死地抵在大理石砌的看台边缘,因为太过用力连石台都发出轻微的裂响。
林向晚!!
怪不得,他这几年找了她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她!!她真是了不起,吃一堑长一智,为了躲开他,不光舍弃了JHU的机会,连姓氏都改了!!!
楚狄明明知道,无论是谁,但凡经历过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可能都无法冷静地再次面对,生命之中曾经如此亲密,又如此痛恨的对方。
可就算知道了,在他内心仍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不想再和洛克谈什么生意,什么拳场,什么比赛,都去见鬼吧!他只想冲到拳场里,好好的问问她,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为了逃开他,她可以放弃一切?对她来说,他是什么,恶魔或是凶手?
心里压抑极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的这些问题,不用对她说出口,他就已经知道了答案。是他逼她做的这些决定,这一发都是他逼她的。
如果可以,她一定不想放开那些她被迫放开的。
可是他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得不放弃了生命中所有的美好。
人生中的事,经过的都不能重来一回。但有些事,连回头张望回顾都不行。
往事如刀,看一眼,就是一眼的鲜血淋漓。
守在拳台外等着艾瑞克比赛结束的林向晚,并不知道在贵宾席上发生的一切。
她的一颗心满满的都被拳台上的两个拳手所占据。
不得不说,艾瑞克这场打得很好,或许是因为丽莎即将到来,给了他莫大的心理支持,所以在面对比他更加残忍凶悍的强大对手时,艾瑞克表现得十分睿智。
很难想象,像他那般的大个子会如此灵活。他并不和对手死死纠缠,而是选择躲避对手的致命攻击,然后再寻找突破
口,给予有效攻击。
可就算是艾瑞克一时没有威胁,还占到了些先机,但林向晚仍是看得喘不过气。
和艾瑞克对战的拳手,在拳场里是排名前五的新秀,是名有着纳/粹纯血信仰的德国人。据说他以前是德国国内的散打冠军,成绩最好时还曾参加过奥运会的预选赛,但是因为性格冲动,嗜血,在汉堡的小酒吧里因一言不和就杀死了几名信奉***教的留学生,才被迫偷渡到美国。
若是正常人,到了拳场这种地方,说不定都会沦丧其天真的本性,何况这些生性嗜好杀戮的人。一来拳场,德国人就如鱼得水,因为有着及其专业的格斗技巧,再加上残忍嗜血,使他在一个月内,就迅速地窜到了新人排名榜上。
艾瑞克虽然在拳场待的时间比他久,实战经验也比他丰富,但他毕竟已经过了三十岁。在拳台上,拳手的年纪是按月计算的,更年轻的拳手,就意味着更快的攻击,更强的体魄,以及更频繁的跑动,以上这些,都是将对手置于死地的有利条件。
果然,久攻不下的德国人怒上心头,心中对杀戮和鲜血胜利的向往,让他急红了眼。他向四周迅速地扫视了几眼,确定在没有裁判关注这里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卑鄙的举动。
他先是出了一个假动作,将艾瑞克逼到拳台角落后,而后他飞快地半转过身体,猛地一低头,咬住了缠绕在拳套上捆绳,然后用力一扯,捆绳从拳套上脱落下来,露出了藏在拳套里半截锋利的小刀片。
有很多打生死擂的拳手,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就会在拳套里动些手脚,而拳场对于这种小动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上了生死擂的拳手都是签了生死令的,对于他们来说,一场比赛的结果要么是生要么是死,而对于花钱看比赛的观众来说,他们需要的只是血腥的刺激,对于谁生谁死,他们并不在意,只要比赛好看就可以了。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就促使了生死擂上许多并不光彩的事件发生,有时候两个拳手都在拳套里或者鞋帮里藏了凶器,在这种情况下,比赛就说不上什么公平不公平了。
但艾瑞克在拳场里从来也没有参加过这类比赛,对于这其中的龌龊,他虽有些耳闻,但他显然低估了对手的无耻,心思单纯的艾瑞克根本没做任何准备。
虽然没有裁判注意到德国人这个动作,可林向晚却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来不及提醒艾瑞克,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锋利的白光,艾瑞克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偌大的拳台上飞溅起鲜红的血点,白色的底,红的液体,如一朵绽开的花,绚烂妖异。
艾瑞克用手抱住头,在拳台上痛苦的翻滚着,他凄厉的叫喊,把拳场里所有观众的视线都引了过来。又薄又快的刀片,将他整个左脸上划出一道巨大的血色伤痕,伤痕看上去十分恐怖,伤口外翻着,血肉模糊,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到包裹在骨头外的白色筋膜。
连他的眼睛都不能幸免,被刀片划过的地方,鲜血疯狂地汹涌而出,迅速地将他染成一个血人。
可就算是艾瑞克已经伤成这样,卑鄙的德国人也依然没打算放过他。他要是夺取别人生命的快.感,仅仅让艾瑞克受伤流血,并不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他狰狞地笑着,紧逼过来,将刀片藏在拳套的缝隙里,一拳跟着一拳,一拳快似一拳地朝艾瑞克身上击打着。
如凌迟之刑,艾瑞克的身体,很快被刀片切如无数条细小的伤痕,每条伤口都流出鲜血,巨大的痛苦和快速地失血,使他完全没有回手的力气,只能如一条被人放在砧板上鱼,任人宰割。
看到这一幕,林向晚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上。
再这么下去,艾瑞克会死掉的!!虽然早就知道上了生死擂,艾瑞克的命就不再归他自己所有,但如果这是场公平的比赛,不管他被打得多少惨,甚至被打死,林向晚或许都不会多说一句话,因为这是他自己的生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别人无权插手过问。
可是,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赛!!!
艾瑞克不能死在这里!!至少不能死在这个人渣手下!!
几乎没花过多的时间思考,林向晚一个箭步冲到了拳台之上!
“叶向晚!!”看到女人做出这种疯狂的举动,楚狄失控的喊出她的名字。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失去理智了嘛?就算是一个杰出的拳手,也不敢轻易的在比赛过程之中闯到别人的拳赛里,就像是一个楞头青闯入两头猛兽的地盘,除了被猛兽撕烂扯碎之外,不会有别的下场。
拳手们为了保持自己的竞技状态,总会注射某种类固醇或者激素类药物,这些药物虽然可以使他们长出如怪石般坚硬的肌肉,同时,它们的副作用也是不可小窥的。
长期服用这些药物,会使人的神经受到极大的损伤,在平常时候表现得十分暴躁,若是冲动之下,就会变得更加激动嗜血。
她是个医生,她不会不明白这些拳手在拳台上早就丧失了理智,变成了只知道胜负输赢的野兽,可明明什么都知道,她为什么还要冲上去?那个外国男人对她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她不要命了么?
“快点停下比赛!!”楚狄朝洛克低吼了一声,洛克刚刚也被叶向晚的行为吓了一跳,现在听楚狄这么一吼,他立刻清醒过来。
可说,说要停下比赛,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
拳台上见了血,观众们已经被空气中飘散的甜腥气味引得疯了起来,拳台上不是没有女拳手,可像林向晚这样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却是第一个。
“杀死她!杀死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观众们疯狂地叫嚷着,此时的比赛已经不是某个人可以决定是否进行或者停止的了。
喊声如潮,林向晚却毫不在意,她站在拳台上,迅速的想出了一个对付德国人的办法。
她知道以自己的手臂力量完全没办法和男人抗衡,所以她用了一个在散打中常用的碎骨下踢,利索地踢在德国人身体相对较弱的小腿胫骨上。骨头发出一声脆响,德国人身体立刻向旁边歪倒,小腿上的巨痛使他没办法再继续攻击下去。
而后林向晚迅速地转过身,开始检查艾瑞克的伤势,这种伤如果拖太久的话,艾瑞克的左眼就保不住了!
可让林向晚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转过身为艾瑞克疗伤的时候,德国人却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且一步步地朝她靠近。
怒火已经烧坏了他的理智。
拳场里的叫嚷声,以及他的脑子里有个声音都在告诉他,
这个杂种的黄种女人,她根本不配站在这个拳场上,她玷污了这个比赛,她还侮辱了他,她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要杀了她!!
林向晚全神贯注的检查着伤口,根本没注意到致使的威胁正在向她逼近。
而在看台上的楚狄却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高大的拳手周身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他如鬼魅一样在她身后无声地靠拢着,然后,就在她低头忙碌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他突然举起了自己的拳头。
“阿晚!!!!!!小心!!!”楚狄一声惊喝,毫不犹豫地从十几米的看台上跳了下来。
可这么远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根本让他无法赶到,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男人的拳头带着粉碎一切的千斤重量,卷起凌利的风,朝着林向晚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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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殊途同归
时间好似静止,林向晚查觉到身后的偷袭,可是带着艾瑞克,已经来不及躲闪,她只能把大个子护得严严得,然后期待当德国人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可怜的骨头可以撑得住这样致命的一击。
只不过……
让人感到极端可笑在是,在这种时候,场内如此喧嚣的情况下,她竟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
最让她痛恨,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死去,也不愿意再多听一句的他的声音。
他当然不可能在这里,这一切只是她的幻觉而已,他在离她十万八千里的地方,逍遥自在,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可是若他看到这一幕,会怎么评价呢?
想着那男人勾着薄情的唇,从他口中不知好歹,不自量力的冷漠词汇,林向晚懊恼的闭起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从拳台另一角猛地窜出一个人影,如森林中的黑豹般迅猛地扑向她,抱着林向晚向旁边疾疾地滚了几圈,在脱离了德国人的拳袭后,又以不思议的速度将艾瑞克也拖到一旁。
林向晚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脚步声,她以为自己这次肯定是死定了,可是没想到,当她再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了拳台中央的位置,毫发无伤。而刚刚她所在的地方,拳台的地板上已经被德国人击出一个大洞,搭建台子所用的硬木木板被震裂,木渣横飞。
再看她身边的徐云起,脸色也相当精彩,他像是在努力地隐忍着什么,像是想骂她又不知道从哪一件骂起好,最后他到底什么也没说,只是指了指艾瑞克,甩了一句,“赶紧带他下去。”就又重新返回到战局之中。
若是平常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比赛就应该停止了。可是今天,这些事件发生的太过突然,再加上此时的德国人已经几乎快要气疯了,在拳台上他从来也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想要杀一个人,却几次三番的被人打断,于是他的出拳更加迅猛,如暴风骤雨般的朝着徐云起袭来。
徐云起这次也没再采用昨天对付坦克时所用的退避攻略,而是主动主击,以强攻强。
强大的对手,给观众们带来如饕餮盛宴般激动人心的对战画面,台上的激斗引发了台上热火般的欢呼怒吼,场子像是要烧着了一般,观众们为着自己心中的胜者咆哮,而此刻匆匆从贵宾席上赶下来的洛克内心也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咆哮。
刚刚楚狄和他说停下比赛的时候,他还抱着一丝想要看好戏的心情,假装无能为力,可现在他已经懊悔的想要煽自己的脸。
他就算不知道拳台上发生的一切,和这位来自华国的神秘的楚先生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毋庸置疑的是,从楚先生的行为可以看出,那个突然冲到拳台上的女医生,一定深深地牵动着他的心。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一下子从十几米高的看台上跳下去。
那不是几米高,那是十几米,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虽然自己的手上沾满了拳手们的鲜血,但对于大投资商,自己未来的钱袋子,洛克一向看重的很。
而现在比赛已经到了根本没法收场的地步,且不说楚狄在看完这场热闹之后,会不会继续给拳场投资,就是今天这场生死擂所下的赌注,如果收不回来,也将是一笔大损失。
所以洛克的脸色瞬间转为阴暗,他小跑着来到楚狄身后,确认大客户四肢完整,没有被摔断腿脚之后,才向自己身后的打手示意道,“把那几个人都给我抓起来,不要再打了!如果今天的赌局受了影响,他们一个也别想活!!”
拿不到钱,就要拿这几个人开刀问斩,就算让观众吵翻了天,他也一定要严惩这些不听话的贱骨头!否则的话那些楞头青似的拳手们会以为他柔软可欺,再来闹几次事,他的拳场还开不开?!
“等等。”一伸手,就将跑出去的打手挡下,楚狄面无表情地回望着洛克,“不要停止,让他们继续打下去,这场比赛的所有损失都由我来承担。”
英雄救美?
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资本!
有了楚狄一句话,就没人再去管林向晚和艾瑞克,林向晚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小山一样的艾瑞克拖到拳台下面。
“嘿,大个子,我的麻药不够了,不能给你做手术,你再忍一忍,我现在就叫急护中心派车来……”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林向晚迅速地按了几个数字。
刚刚草草一看,她就知道艾瑞克的这只眼睛保不住了,但如果处理及时的话,或许还能留一条命。
她在瑞艾克上台之后,就按照艾瑞克的体重计算了一下麻药份量,很显然,她现在手头上的麻药,根本不够支撑到手术结束的。如果伤在四肢,那就算是手术过程中,病人醒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捆得够紧,除了疼痛难忍之外,并没什么生命危险。
可瑞艾克是伤在头部,要是做眼球摘除手术的时候,他醒过来的话……
林向晚几乎无法想像,有什么人可以忍受如此强大的疼痛。疼,还不能动。如果在手术过程中,他的反应过于激烈的话,有可能连另一只眼睛都会被连累,更不要说,在他的左脸上还有一道贯穿性的割伤需要缝合。
“不……不……林……我不要急救……我没有保险……钱都给了丽莎的妈妈……我只需要你……你来做手术……我相信你……”艾瑞克紧紧地攥住了林向晚的手腕,不让她继续下去。
都说美国是个高福利的国家,可是林向晚却想在高福利前面加上一个词,那就是有保险。
有保险,才能保证你享受到福利,如果没保险的话,高额的手术费医疗费住院费,是任何平头老百姓都无法承担的。
更不要说像艾瑞克这种朝不保夕的自由职业者。
“艾瑞克,你确定?如果手术中途你醒来的话,我不敢保证能不能顺利的完成手术,你可能会被活活疼死。”
“疼?”艾瑞克把这个字重复了一遍,随后裂嘴笑了笑。大概因为这个动作而扯动了伤口,所以他立刻倒吸了口冷气,“我倒真的想再疼一些,如果那样的话,我就可以晕过去了,亲爱的林,不用替我担心,这些小伤我还抗得住。我唯一担忧的是,你一定要把我缝得好看一些,我可不想吓到丽莎宝贝儿。”
“放心吧,大个子。我保证等手术之后,你会发现自己比杰克船长还要帅。”
两个人看似还有心情开玩笑,可林向晚心里其实早就开了锅,她无法预料到手术开始之后,会发现什么情况。
但她现在也已经顾不了这些,不管出什么意外,她都必须把手术做下去!否则的话艾瑞克会死的!
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杂念都排除在脑后,林向晚开始着手准备消毒和手术必备用品。
突然间,看台上的观众齐齐的发出一声咂响,林向晚忍不住也抬看朝台上看了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她不由得楞住。
徐云起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目测要接近四米了吧?脑袋都快顶到拳台上悬着的灯架了!
林向晚心里一惊,立刻站起来,往拳台方向走了几步。
离得拳台近了她才发现,徐云起并不是突然变高了,而是他此刻正用双膝跪在德国人的肩膀上,德国人肩上抗着他,两只手发狂地舞动着,想要把徐云起从身上甩上来。可是不管他怎么折腾,徐云起就是死死地缠着他,纹丝未动。
格斗是一项十分耗费体力的运动,德国人刚才和徐云起打斗,就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体力。现在又被他夹在腿下,又羞又恼,渐渐的就失去了方寸。
徐云起的双膝用力卡在德国人的脖颈上,坚硬的膝盖顶住他的血脉,血流不通,德国人的脸色就像是熟透的红番茄,随时都会爆炸。他踉跄着脚步,一个不小心就失足踩在自己刚才在拳台上打出的大洞里。
高大强壮的身子微微的倾斜,眼看就要摔倒,而徐云起则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十分有力的双手按在德国人的头颅之上,然后猛地向后一扭……
颈骨清脆的断裂声,被人潮的咆哮声淹没。
林向晚闭上眼,尽管看了那么多次死亡,但她依然无法习惯。德国人不是个好东西,在这个台上,要么他死,要么徐云起死,逃不出这两个结局。她不为他惋惜,她只是遗憾。
他毕竟也是人,活生生的人,对他来说,生的机会有多可贵,也许只有在呼吸停止的这一时刻,才能明白。或许今天,他会成为拳场中人人讨论的对象,可过不了多久,他的身体就会在火焰中化为灰白的粉沫,而他,也将渐渐的被人们遗忘。
这就是人的一生么?无论你如何挣扎,最终都难逃一死,再强的人,终有一天,也要面对殊途同归的死路。
轻扣住自己的心胸,林向晚感觉到死神从她身边经过的铁链摩擦过地面的细碎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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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断弦
脸上温热的碰触让林向晚清醒,徐云起不知何时,已经翻下拳台,摘下拳套的手指尖,有一抹鲜红,他用手指捻了捻,确定是血迹之后,皱起了眉头。
“不是我的血,是艾瑞克的。”林向晚解释道,转过身手里加快的动作。
徐云起最开始只是看着她为艾瑞克清洁着伤口,但后来他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大步的来到角落里的小沙发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叶楠的视线。
精神高度紧张的林向晚,并没注意到徐云起的动作。现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艾瑞克身上,为了防止他在手术中突然转醒,在给艾瑞克打下麻药之后,林向晚又用银针封住了艾瑞克身上的几个大穴,相传在三国时期,华佗就曾经通过针炙麻醉来给受伤的士兵进行截肢手术,虽然现在已经无法确定这些传说的可靠性,可只要有一分可能,她就不会放弃。
因为艾瑞克不是别人,他是艾瑞克,有名有姓有血有肉占据了自己生活一部分的伙伴,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虽然身边人来人往,嘈杂喧闹,根本不适宜做这种精密的工作,但林向晚仍是支撑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针灸的神功,艾瑞克在手术过程中并没有醒过来,缝合完最后一针,林向晚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给人进行这么复杂的手术了,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血腥味,以及拳场中特有的复杂味道让她几欲呕吐。
等人把艾瑞克抬到后面休息室里后,林向晚再也忍不住,一路小跑地跑到拳场入口处。
从外面吹来的冷风让她打了几个哆嗦,但清洌地夹杂着雪气的新鲜空气,却使她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你为什么要上去?”徐云起如影随行,跟在林向晚身后。他十分弄不懂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说她勇敢,她其实是个最怕事的人,可你说她懦弱,她又经常做出一些让人惊讶的举动。
在她身上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此消彼长。让人无法摸清她的心思。
“怕债主死掉,拿不着钱了,行不行?”林向晚疲惫的开口,她现在只想休息,没什么心思和徐云起聊天。
和打拳一样,做手术也是件极其消耗体力的事情,打拳的话,只是身体累,睡一觉就能恢复过来。而做手术,则是身心俱疲。她的心脏不好,就算保持充足的休息,指不定哪天都会置工,更不要说昨天晚上救了这小子一命,又敲了郭谵诚一笔竹杆,钱虽然没少赚,但她的身体早已经吃不消。
心脏在胸膛里慌乱地跳动着,像是一只抓了狂的兔子,她的手指也在无法抑制的颤抖着,她必须马上躺体休息,否则的话,她不知道自己还撑不撑得住。
可徐云起并不知道她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个地步,对于她的答案,他十分不满意。“只是因为钱嘛?为了钱你什么疯狂的事情都可以做?你有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想法?叶楠,你为什么要带叶楠来这种地方,这种充满了血腥打斗的地方对他的成长一点好处也没有,你今天还在问我,为什么他不让碰他,这么明显的答案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嘛?你根本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一个合格的母亲不会这么冲动到为了钱财而让自己的孩子处于危险之中。”
“徐云起!你他妈的给我闭嘴!”林向晚一声怒吼,“刚刚帮了我一下,你就可以对我说三道四了?你别忘了,我昨天晚上也救了你!!”
她可以忍受所有不公平的指责,所有人的冷嘲热讽,说她爱财也好,说她冷血也好,但她无法接受别人评论她对待叶楠的方式。
她无法听别人说,她对叶楠不好,说什么都可以,但唯独这个不行。
因为没人知道,她为了叶楠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他能活到今天,是她拿命换来的。她用尽所有可能给叶楠一个家,并帮他计划好未来若干年的生活,没有人,像她一样,爱着她的孩子。
没有人。
要不是因为林向晚现在太虚弱,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扇不了徐云起,不代表骂不了他,她手指指向徐云起,恶狠狠的说道,
“你知道个屁,别以为在我们家睡了一晚上,你就有资格对我指手划脚了,你算老几!要不是我,你现在早就暴尸街头了!我怎么养儿子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的!听见没有?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以后就算你死在我面前……”
心脏倏地一痛,就像是根紧绷着的弦突然断裂了。
林向晚骂了一半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捂着胸口,蜷缩着身体缓缓地倒了下去。
“林……你……你怎么了?”
徐云起上前一步,接住了快要瘫倒在地的林向晚,她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手指因为痉挛而弯曲,汗水透湿了她的衣裳,黏黏地粘在他的手指上。
“药……在……口袋……”她艰难的说出几个字,脸上血色尽失。无法呼吸,明明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可是胸膛里却是无比憋闷,窒息的感觉使心脏失去了跳跃的活动,就像是有人在她的胸前开了个大口子,她甚至可以感觉以冰冷的风从她胸膛间穿梭而过的凛冽。
徐云起慌乱地摸遍了林向晚身上的每一个口袋,都没有找到她所说的药,他急得额头上也冒了汗,“林,药在哪个口袋?我没找到!!你不要睡!你告诉我!”
没有回应他的话,她的双眼闭眨着,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苍白的嘴唇上浮起一层淡淡的青紫色,正是死亡降临的颜色。
“她喜欢在衣服里面缝暗兜,把要紧的东西贴身放着。”一贯冷静无情的男声,此刻也夹杂了丝丝慌乱,在徐云起一楞神的时间里,怀里的女子早被人接手过去。
楚狄将手掌伸入林向晚的衣襟之内仔细地摸索着,稚嫩柔软的皮肤,触手如玉石般的滑腻,勾起了他心底隐藏最深的绮念,但此时情悦危急,楚狄将所有绯靡的心思都压了下去,只是认真的寻找着她藏起来的救命药。
果然,在她胸前的衬衫内层暗兜里,他摸出一个小小的药盒。
打开药盒,对着盒盖上叶衷的遗相,楚狄兀地一楞,心里有一抹极苦涩的感觉如流光般浮起。他强迫着自己不再去回想过去那些事情,把注意力集中在药盒里的东西中。
药盒里只有两栏,其中一栏放着某种呈乳白色的药片,而另一栏的药片则是血红色。
看样子这两种药片应该是针对不同的病症,照她现在这副样子,应该吃哪一种?
她到底得了什么病?需要随身带药以防不备?她病到什么程度了?为什么仅仅是抱着她,就可以感觉到她的生命正在从他的指尖流逝。
该死的,到底该吃哪一颗!?
楚狄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在甄别药片上,他采取了一个最大胆,或许也是最保险的办法,将两类药片各取了一片一起放入自己口中,然后他喝了一口水,口对口地,把混着药片的水,哺到林向晚嘴中。
身体肌肉因痉挛而紧绷,就算是在昏迷的状态她仍是抵挡着他的入侵。
用指头抹开她的朱唇,起先只是温柔地用舌尖在她的嘴唇上摩擦着,舔弄着,直到她冰冷的唇变得温暖,不再抗拒他的进入,而后,他才用舌头小心地挑起她的牙关,让水流顺着他们交缠的舌,流入她的口中。
一直到她将水艰难咽下之后,楚狄依然没有放过她,而是用舌头在她的口腔里游走扫荡了一圈之后,确定她把药片都咽下了,才缓缓地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她。
这是他想念已久的味道,只属于她的味道,如玫瑰花露般的甘泽,让他迷失了心魄。
因为他的吮吸,她的唇终于露出如粉色珍珠般的光泽,楚狄用手指指腹温柔地揉搓着她的长发,记忆之中,她就是个单薄如花瓣般的女子,而经过四年的磨砺,她依然这么瘦。
岁月似乎对她特别的慷慨,即为她增添了如贵妇般妩媚甜蜜的气质,同时,仍保留了她如少女般纤细的身躯。
他有多想念她。
想念她甜美的微笑,想念她恶毒的语言,想念她身体柔软的温暖,更想念她哭着求饶时的楚楚动人,这些想念汇集成思念的狂潮,让他一夜一夜回忆着关于她的一切,不能睡。
可是他知道,就算他想她入骨,恨不得掘地三尺将她挖出来,然后再揉进自己的身体,让她从此变成生在自己骨骼之上的一抹相思畸,可她,却绝不会想念他。
就算是想他,恐怕也是想着怎么弄死他。
如果不能爱,那就恨吧,至少不要忘记我。
终于,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她绝不会忘记他,他相信,就算有一天她忘记了自己,也不会忘记他。
在药物的作用上,林向晚的呼吸渐渐趋于平缓,紧张冰冷的身体也在逐渐软化松动,她的眼皮微微颤动着,睫毛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就快要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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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她的死期
“你要是不想让她再晕过去,等她醒了,别告诉她我来过,她一定不希望看到我。”
虽然十分舍不得放开,但在看到叶衷照片的那一瞬间,楚狄就明白。如果让叶向晚自己挑,是被他救,还是死掉。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死。
最好能让他陪她一起死。
对于四年前发生的事,她虽然没说太多,但他就是知道,在她心里,这件事永远是一个如毒瘤般的存在。她虽然看上去对什么都不是很在意,但其实,她是个很小气的人。
尤其是对他。
*
林向晚清醒过来的时候,只有徐云起陪在她身边,她身上披着徐云起的外衣,而徐云起则像是一座雕像似地把她搂在怀里。
衣服上残留着男人淡淡的体味,还有烟草以及肥皂交织在一起的温暖味道。林向晚知道自己刚刚又犯病了,一天冬天,她的心脏就像是不堪重负,动不动的就要闹闹别扭,不过以往犯得那几次,都没这次这么严重。
她的体温很低,因为心脏太过纤弱,导致供血不足,连手脚都是冰冷的。
此刻,她像冰雕一样的爪子,正被人仔细地掖在胸口里取温。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贴进一个人的胸膛了。也很久很久,没有被人如此的温暖了。
林向晚十分舒适地在徐云起怀里蠕动了几下,徐云起感觉到,就低下头看了她一眼,见林向晚的脸色恢复了红润,才缓声道,“没事了?”
“嗯,没事了,吓着你了吧。”
“说实话?”
“嗯,说实话。”
“不是吓着我了,是快把我吓死了。”如果刚才不是楚狄出手找到救命药,恐怕林向晚现在已经是尸体一具了,虽然自己这双手,终结了无数人的性命,被鲜血染得早已洗不清,但当林向晚倒在他怀里时,他仍是觉得无比的惶恐。
这样鲜活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有就没有了?
见他是真的紧张了,一想他刚才是怎样的慌手慌脚,林向晚就没心没肺地笑着,“吓死也活该,谁让你乱说话的。”
徐云起默然,整个拳场,除他之外,有一个算一个,哪个和她说话的时候不是夹枪带棍,就是有事没事的占她便宜,可是从没见她和任何一个人真的动了怒,怎么自己才说了那么两句,她就气成那样。
差点气死……
徐云起想起自己在雇佣军里的时候,曾经有个朋友,老家是东北的,他和自己说过,他们家那边有种野生的小鸟,看起来特别不起眼,但是性子极烈,如果被人捉住的话,会在笼子里乱飞乱撞,直到把自己折腾死,也不会吃一口人给的食物。
那鸟叫什么来着……老家贼?
她上辈子不会是老家贼托生的吧?
徐云起想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脑袋里的这些话,要是被林向晚听见,估计林向晚又得再气死一回,所以他十分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见徐云起没答话,林向晚以为他是知道错了,所以才理亏辞穷,于是便很得意的继续道,“我那一脚飞踢怎么样?很利索吧?”
她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徐云起只觉得更加头大,“那脚确实踢得很好,可你已经明明抢了先机,为什么不继续下去?难道你上去只是为了踢他一脚?”
只要上过拳台的人都知道,在对手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时候,最好的防守方法就是杀到对方无路可退,唯有这样,才能拼出一条生路来。
可她明明已经占了先机,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难道她真的以为德国人会心慈手软的放他们一条生路?
“因为防身课的老师只教了这一招嘛,你以为我不想多踢他几脚啊?哼哼,要不是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的手术刀和银针都没放在身边,我肯定把那小子咔嚓咔嚓了!”手中比划着,林向晚兀自不死心道。
抓住她才刚被温暖的手,徐云起心中五味杂陈,他在丛林里待得时间,要比在都市之中长的多,雇佣兵的买卖赚的都是刀头舔血的钱,每到干完一票的时候,他的同伴们就会拿着用命赚回来的票子,去附近的村子里找女人。
他极少和他们一起去。
他不知道那些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十分吵人的生物,有什么值得人留念的。就算是有生理欲望要解决,也可以选择其他方式,他不喜欢女人,当然也不喜欢男人。
对他来说,人的生命太过脆弱,他不喜欢脆弱的不易保存的东西。
可她和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她是这人世间最独特的一抹风景。
她强大时似乎连最凶恶的男人都不会被她放在眼里,但弱小的时候,她却可以激起他内心最深处的保护欲。
真是个奇怪的女人。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把叶楠带到这种地方来?难道我不知道这个破地方有多糟糕嘛?可是我的没选择,我不把他带在身边,我心里就不踏实。”徐云起的话少,于是林向晚就开始缓缓地讲着,补充着时间的空白。
“你可以找个保姆。”
“你说的轻巧,你知道在芝加哥找个合适的保姆有多难?我晚上要出来工作,所以给叶楠请保姆,就必须请晚班的,可是根本没有专业的保姆愿意夜不归宿,就算你出了再高的价钱也不一定能雇到合适的人。何况叶楠……还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不是没试过,我试着发过广告,也找过四五个保姆……可是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嘛?有一次周末,拳场的电路系统出了问题,比赛被迫停止,所以我就提前回了家。可我一进门就发现,我的保姆和她的男朋友,还有其他几个人渣,正在我家里鬼混,他们抽着大麻喝着酒,把音响开到最大声,他们嫌叶楠碍事,就把他锁在衣橱里!”
“你知道他那时候连三岁都不到,他不能说话,也不会哭,他呆呆的躲在衣橱的角落里,直到我打开门,他都害怕得不敢出来,那么冷的冬天,他尿湿了裤子,两条腿被冻得通红通红的……后来我就再也不找保姆了,我宁可自己带着他。至少在我可以看见的地方,他不会受委屈。”
林向晚说着,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徐云起以为她在哭,可是当她的手放下时,却发现她的眼中一片干涩,连一滴泪也没有。
“我承认,我是爱钱,可是谁不爱钱呢?我即没偷,也没抢,我赚得第一分钱都是我的劳动所得,干干净净。我也不想让自己成为大家口中的吝啬鬼,可是为了叶楠的以后,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想等我死了之后,他连一口热乎饭都吃不上。”
她觉得自己亏欠叶楠已经太多太多,没能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庭,没能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这是她一辈子的愧疚。她没有能力去改变已经发生过的错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叶楠的以后不会太辛苦。
除了钱,还有她所有的爱,她一无所有。
“你的病……”或许是听出林向晚话中的绝望,徐云起的心再次紧了紧。突然想到她刚才发病的模样,他的脑子里闪出一个极不详的预感。
“是,我病的很重,非常重,而且……没办法治了……”
“不可能,怎么有没办法治的病,就连癌症都可以用鸡尾酒疗法……”
见他真的有些着急了,林向晚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好的人啊,虽然话少了些,八婆了些,可能在拳场遇上像他和艾瑞克这样,不是为了占她便宜,而是发自内心,真的在意她的人,她觉得太难得了。
“还知道鸡尾酒疗法?真不错,不过你记错了,鸡尾酒疗法是治疗爱滋的。”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在徐云起的怀抱里找到一个更舒服的角度,林向晚继续说道,“我的心脏坏掉了,在娘胎里的时候其实就是坏的,后来随着我越来越长大,它已经无法负荷我这个身体了,四年前曾经有一个手术的机会,那时候它的状况还没有那么糟,如果做了手术的话,有很大的可能可以治愈它,就算不能治愈也可以让我延长一些生命,可是我没有做……”
“为什么不做?难道你不怕死?”随着她讲述的越多,徐云起就越觉得难受,眉头蹙成了川字形,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揉搓着。
可林向晚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像是在讲着别人的故事。“怕……当然怕了,是人就会怕死吧……可是那个时候……我怀孕了……我从小到大,过得都不是特别好,我最亲的亲人都不在了,我自私的想,或许正是因为没有亲人,所以我才会过得那么不好,如果我自己可以给自己造一个亲人,没准我的生活会有所转机。可我没想到……老天爷这么不喜欢我……我连累了叶楠,如果不是投胎做了我的儿子……他或许可以遇到更好的人家……”
“你到底病的有多严重?”越听她的话,越觉得不对劲,徐云起忍不住问道。
林向晚侧着头,微笑了一下,“这么说吧……就算奇迹出现,我也看不到叶楠念小学了。”
第79章 我害怕
“那只有……两年时间了?”徐云起愕然。
转过年叶楠再过生日,就要四岁了,一般的孩子都在六岁上学,这样算起来林向晚真的只剩下两年时间了。
两年时间,七百多天,一眨眼就从掌中流逝不见,而她面对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竟是如此从容坦然,像是早已准备多时。
“是啊……两年时间,太短了是不是?所以我要拼命的赚钱,赚好多好多钱,然后等我死了,叶楠也不会流落街头。天冷的时候,会有人记得给他加衣服,天热的时候,打开冰箱,就有冰棒吃……”
她想的很简单,如果用感情无法弥补的空缺,那就用钱来填满。她知道这样的交换并不是等价的,可是她没有办法,她不想让叶楠的生活和自己一样,从小小年纪就为钱所困,为了钱而被迫让自己做一些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事情。
她想给他最大的自由,让他成为他真正可以成为的人,让他做他真正在意的事,而不是会因为钱,止步梦想。
她要教会他,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因为在他长大之后,他会明白,有太多的事情,是你用任何代价都无法改变其结局的。
如生死病死,如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不害怕嘛?”林向晚越是这样平静,徐云起就越觉得心里不好受。
他宁可她像自己以前见到的女人,遇到只虫子就会吓得哇哇大叫,花容失色。也不要像这样,好像暴风雨前的夜,平静得让人心悸。
“最开始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挺害怕的,害怕得几乎睡不着觉。”想起自己刚从权威医院听医生说起自己病情时的样子,林向晚不禁自嘲地笑道,“不过后来忙着赚钱,就顾不上害怕了,也没时间害怕。其实我最怕的不是死,而是等叶楠有一天长大了,却不记得我了。我最怕这个。徐云起,你说等他长大成人了,还能记得我这个不合格的妈妈么?”
徐云起说不出话,面对怀里正在一分一秒地向死神靠近的女人,他不知道用怎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唯有紧紧地抱着她,用他的体温温暖她。
只是这样,也不行。他知道,他的双臂无法挽住她的生命,对于她的命运,他无能为力。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一松手,就会失去她一样。
对于萍水相逢的人,徐云起向来不会太过在意,除非那人是自己的死敌。可是她不一样……不能放开她,不能让她消失掉……
他抱得实在太紧,让林向晚觉得很不舒服,为了避免自己被活活勒死。她挣了挣,伸出手臂,在男人宽厚的背上拍了拍,“哎呀,不要这样嘛,好像我现在就要死了一样。不是还有两年的时间么,万一有奇迹出现呢。”
虽然他们都知道,奇迹之所以叫奇迹,就是指,它永不会出现。
不过经由林向晚这么一打岔,徐云起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他松了松手臂,并没有真的放开她,而是把她扶了起来。
林向晚在他怀里躺得久了,身上酸酸的,于是她一边按摩着身上的各大穴位,一边和徐云起聊着自己刚刚发病时的模样,突然脑子里一件事情闪过,林向晚急急地问道,“对了,刚才我发病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人靠近我?”
“你是指?”想到那男人对自己说过的话,徐云起多了个心眼,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林向晚低头想了想,随即又自嘲似的笑了笑,“没什么,他不可能在这里的。是我多想了。”
唇上有种像是被烈火灼伤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男人。只有他,会喜欢用这么恶劣的方式亲吻,吮吸啃咬,让她疼,让他痛快。
可他是绝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因为他如果在,逮到了她,他是绝不会轻易的饶过她。
或许会要了她的命,也说不定。
自己一定是病得太厉害了,不光心脏有病,连脑袋连带着也坏掉了。
只不过这样熟悉的感觉实在让人心烦意乱,推开了徐云起协助的手臂,林向晚独自一人摸索着墙壁经过了黑暗的过道,走到拳场外面。
华灯初上,这城市如空旷的游乐场,几人欢笑,谁诉离伤。
纷飞的雪片,宛若散落在风中的梨花瓣,雪白而冰冷,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鲜味道,扑面而来。雪下了两天,已经积了厚厚地一层,所有的不堪与丑恶都被这层雪,严严实实地掩盖了起来,地上像是铺了条白色的棉被,干净得让人生出一种想要破坏的欲.望
从地面上抓起一大把雪,林向晚将它们狠狠地涂抹在自己的嘴唇上,那样的用力,好像不知道疼似的。
“那个人,是谁?”徐云起望向她的手,
他想,就算自己有一天死去,也一定会记得这一幕。
这个寂静的夜里,这个女子,她的手指被雪冻得通红,关节的地方犹甚。她的嘴唇,也是红的,红的似血。如墨色般的长发,披散在她苍白的面颊两侧,她站在雪地里,对他微微地笑着,他的外套被风吹起,长袖如翅膀般在她背后飘舞,而她,则美得惊心动魄,带着毁灭的气息,让人过目不忘。
“他呀……”林向晚仰起脸,雪花迷糊了她的双眼,雪水顺着眼角滑落,似泪滴般晶莹,“他是我的恩人,也是我的仇人。”
说楚狄是恩人,是因为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成为今天的林向晚,或许到现在,她仍然像是个傻子一样,被人利用到死,也只知道哭泣,而不懂反击。
在这一点上,她要感谢他。
“那你,想要见他。”
面对徐云起的问题,林向晚先是没有回答,她一深一浅地往着雪深处走去,一直走到小腿被厚厚的积雪困住,再也迈不开一步,才回过身对他报以最璀璨的笑容,“不是我想要见他,而是我们一定会见面的,这是我们约定好的,他会在那里等着我。”
等着我,毁灭他和他的帝国。
第80章 对你最深的爱,是手放开
圣诞节前夜。
沈士君从华盛顿特区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来到芝加哥和林向晚一家一起欢渡圣诞。
在这个全美最重要的节日,拳场也关门大吉一天,以示天下太平,耶稣万岁。
林向晚从华人街买了些羊肉和大白菜,一手一把手术刀,在案板上狂切乱跺了一气,终于跺出十分相像的一堆白菜渣子,调了馅,和了面,洗干净手,等着沈士君的到来。
来到美国的四年,每一个重要的节日,或者沈士君可以请到假的周末,他都会不远万里,辛苦地坐数个小时的飞机赶来见她一面。
虽然有时候他的停留时间不会超过一天,或者只是短短的几个小时,但是只要他一有空,他就一定会来看她和叶楠。
林向晚还记得沈士君年前刚升为大型医院心血管的主治医师时,在高手如林的国立综合医院里,他为了不让自己输给原装的美国医师,恨不得把自己逼成24小时连轴转。
可就算他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硬是挤出时间来给她过了生日,吹了蜡烛,送了礼物,连蛋糕都没来及吃一口,就又要赶往回飞的班机。
见他累得眼圈下面一片青黑,坐着和她聊着聊着天,都会不经意地睡着,林向晚心里面别提多难受,可是沈士君却并不觉得有什么。
能见到她,他就安心了。
他说过要照顾她,一生一世,他说到做到。她不去JHU报道,他就帮她联系其他的学校,她愿意跟着他一起去DC,他也不强求她,她想到拳场去工作,他替她打点好所有关节,让她不会被为难。
他如老妈子一般,在林向晚看得到,或者看不到的地方,尽他所能安排着一切,可他却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
对于这样的男人,24孝老公的最佳人选,林向晚不知道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或许就是因为太了解沈士君,太了解这个人对她的用心良苦,她就更不能拖他下水。
知道自己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全靠着一口气顶着,说不定哪天早上起猛了,心脏崩溃了,她可能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些了,她就更不能耽误他,沈士君值得更好的,他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
打定了主意,林向晚郑重其事的和沈士君谈了一次。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次谈话,非但没有让沈士君远离她,反而使他更加理直气壮的介入她和叶楠的生活之中。
“学长,你不能再这么继续下去,我们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之间能够保持一种关系的话,要么是普通朋友关系,要么就是没关系。”一开始,林向晚就没打算给沈士君和自己反悔的机会,所以她就说得特别绝。
老实说,沈士君在这次谈话之前,已经给自己做过许多心理建筑,毕竟在一起这么久,他们俩要是能发展出什么来,肯定早就发展了。林向晚怎么看他,把他当什么,他一直都清楚,可是他没想到的是,林向晚居然能够这么直接地说出来,他一时没能消化,有一种胸口中枪的感觉。
但毕竟是做外科医生出身的,头脑反映速度和冷却速度都优于常人,所以在短暂的停滞之后,沈士君立刻想到了回应的办法。
“这两种关系我都不喜欢,而且我也不会接受你这样单方面的选择题,叶向晚,你别皱眉头,我想还有另一种关系你没考虑到,如果可以的话,我要做叶楠的干爹。”
对于这个要求,林向晚确实无法拒绝,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从她怀上叶楠开始,一直到叶楠三岁,这其间沈老妈子一直陪在她身边,事无巨细的照顾她们娘儿俩,别说是干爹,就是亲爹未必都能有沈士君这么周全的。
叶楠的出生证明,沈士君办的,叶楠的绿卡,沈士君办的,叶楠的所有社保,都是沈士君办的。
叶楠刚出生的时候,还未能看出自闭症的时候,他只是显得比一般孩子要沉默的多,从不喜欢哭闹,只是安静地躺在小床里,看着床头上悬挂着的彩色玩具。林向晚那时候还觉得很庆幸,多懂事的孩子,不哭不闹,也不会打扰她背书学习。
直到有一天,她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叶楠发烧了,全身烧得像是只虾子一样通红,明明难受得一直动来动去,可是他却一声也不吭,那时候林向晚也是刚到美国没多久,发生了这种事,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时候正是夏天,沈士君趁着暑假,租了林向晚楼上一层住,即可以帮她照顾叶楠,也可以顺便照顾她。所以得到林向晚的求救电话之后,他立刻冲到楼下,把叶楠用雨衣包好,然后自己就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冲入了暴风骤雨之中。
美国中部一到夏天就会陷入雷暴天气,闪电一个接一个从天空上劈下来,车子跑在路上,都有被闪电击中的可能。沈士君怕开车出事,于是干脆背着叶楠在雨中奔跑,为了躲避雷暴,专找细小的巷子钻。
后来终于赶到了医院,叶楠没事,而沈士君则因为肺炎,在医院住了整整一个假期……
人都是自私的,对于对自己好的东西,没有人愿意抛弃。
林向晚也不例外,如果说她的生活是一片灰暗阴晦的世界,而叶楠是撕破云层照亮海平线的那抹阳光,而沈士君,就一定是在她心头掠过的白鸥。
她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或者再给她一万次的机会,也不一定会重新遇到,可就是因为知道,所以她才要逃离他。
对你最深的爱,是手放开。
林向晚想,或许她对沈士君的感情,早就超过了男女之间的爱情,他是她这一世没有血缘的亲人,夫妻会因为争执而离婚,感情破裂,形同路人,可是他是她的亲人,她孩子的干爹,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不管她。
不管她做出怎样混帐的事,说出怎样蛮不讲理的话,他所做的,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任她发疯胡闹,胡搅蛮缠,然后在她骂累,喊累了之后,他会张开手臂,给她最坚实可靠的怀抱。
不管她走多远,他都在她背后,这样她就可以放心的走更远,因为只要她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他温柔笑容的脸。
不会再有一个男人,像他对她这样好了。
这样的男人,林向晚要不起,也不敢要。
“雪太大了,要不是滞留的旅客太多,机场恐怕就要关闭了。”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沈士君站在门口,先是把沾了雪的大衣脱下来抖了抖,确定不会有雪水化成的水珠滴在地板上之后,才进到门里。
现在的他,与大学时候没有太大区别,温文尔雅的气质,东方人英俊标准的美男子长相,久居上位者的沉稳干练,与沈家人与生俱来的内敛魄力,让他在医院里迅速积累的许多人气,经常有年轻的实习护士,为了能和他排一班,而居心叵测的计划半天。
也有胆子大的西方姑娘,直接和沈士君挑明求爱,一一遭到他的拒绝之后,医院里开始流行出心脑血管科的Dr.沈,其实是个腹黑温柔攻的传闻……
对于这种传闻,沈士君从来也不花费时间澄清,因为对他来说,除了林向晚,别的女人怎么看他,都不重要。
“在路上看到有卖现成的火鸡肉,本来想给你们买些,不过后来想起来,你和小楠都不喜欢吃,我就没买。”挽起袖子,沈士君在手表摘下来,洗干净手,开始揉面。
林向晚把叶楠从书房里抱出来,他虽然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见到沈士君的时候,叶楠的眼睛明显的亮了亮,扭着小腿跑过去,抱着沈士君的腿,像是只树熊似地蹭来蹭去,表达着自己的欣喜。林向晚知道,叶楠对于沈士君的感觉十分深,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给他换个尿布,喂过奶,洗过澡,带他出去捡树叶,看大象的男人,是个极特殊又重要的存在。
沈士君的手深陷在面盆里,不能回抱叶楠,只好歉意地向他点点头,示意他去翻自己的书包,那里有买个叶楠的圣诞礼物。
瞧着叶楠小狗一样巴巴地望向自己,林向晚也朝他点点头,得到妈妈的首肯,叶楠才敢真的去翻沈士君的书包。
“幸好你没买,买了就是浪费钱。他可讨厌吃火鸡了,拳场外卖票的小姑娘,上一次带了自己做的火鸡肉三明治给他,他趁人家不注意,把火鸡肉都挑了出来,偷偷扔了。”林向晚说着,也卷起袖子进入了包饺子的队伍之中。
沈士君切好了面劲,林向晚开始擀饺子皮,俩人像老夫老妻一样配合默契,分工明确。
林向晚一边擀着皮,她一边偷偷地观察沈士君的脸色,见沈士君眉眼带笑,正十分愉悦的望着叶楠翻出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并示意他拆开时,林向晚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师兄,等过了新年,我想回H市了。”
第81章 恐怖的春.梦
饶是林向晚这样大胆的人,在说了这一句话之后,都屏住呼吸许久,只为了等待沈士君的一个回答。
沈士君是最了解她的人,她担心自己的目的会被他看透。虽然被他看透了,他也不能做什么实际行动阻止她,但实际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向晚,最怕就是这位向来以温和面目示人的师兄。
沈士君不会反对她的一切决定,但当沈士君对她的决定不喜欢的时候,他会用他幽深的目光,哀怨的谴责她……
一想想他的眼神,林向晚就觉得背上毛毛的。
这就是亲人不好的地方,如果是其他人,林向晚才不管他死活,她打定主意要做的事,谁说什么都不管用,可是沈士君……
果然,一听林向晚这话,沈士君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把面团揉把揉把放到一边,他什么也没说,先是去了厨房把手洗干净,然后抱起坐在旁边正在和包装纸斗争的叶楠,把他抱回书房,“小楠乖乖的,自己打开礼物看看喜欢不喜欢,干爹和妈妈有话要谈,谈完我们一起吃饭。”
随后他将门关上,走到林向晚面前,“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要回去。”
开始了。
林向晚心里警钟大响,为了掩饰内心的纠结,她故意打了个哈哈,“干嘛把叶楠送回屋啊,他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谈了?”
“因为我觉得他肯定不喜欢看到我们吵架。”
沈士君坐在林向晚对面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脸上没有丝毫地笑意,室内地气温陡然地降低了几度,林向晚心里哀号一声,只好收起戏谑的模样,全力以赴地面对和沈士君的谈话。
“其实我早就想回去了,这个地方不合适叶楠成长,他在这儿连个朋友都没有。回国以后,我会帮他找找几所合适的学校,看看能不能让他进去,他总不能一辈子只跟我过吧。”
“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想回去?”从沈士君无框眼镜后透视出的目光,好似两道X视线,要把林向晚里里外外都看个清楚明白。“叶楠还有两年才要入学,你这么早回去,丢下手头的工作不要了,不觉得可惜么?”
在这样的目光下,很少有人能强做镇定,林向晚在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抗不住,要说出实情的时候,飞快转身,从餐桌旁的小茶几上拿出一张A4纸,递给沈士君,“你别想太多了,我回去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明年回去,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叶宽,你记得吧,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要订婚了,我做长姐的,当然要出席他的婚礼。”
叶宽要订婚这事儿,倒真不是林向晚杜撰的,A4纸上赫然打印着的黑白请柬以及叶宽的mail,就是最好的证据。
只不过就算看到这些,沈士君的疑问依旧没有被打消,他草草地在A4纸上扫了一眼,就把它放在一旁,“据我所知,叶宽和叶容毕业典礼,你没有参加,香姨的50大寿,你也没有赶回去,叶宽的公司开业,你只是从网上订了束花,林向晚,叶宽订婚真的就是那么大的事儿,值得你亲自赶回去。”
不得不说,沈士君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正中红心。
林向晚没想到沈士君的记忆力这么好,这些年她家发生的这几件大事,他居然一件件都记得。见拿出请柬,沈士君仍是不放心,她又立刻想到了一招,“呐,师兄,如果是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你是特工出身的呢。我的事情你怎么都知道的这么清楚啊,记性还这么好。”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继续道,“我本来是不想这么早告诉你的,因为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不过你既然问到这里……那我就说了好了,其实我回国,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在国内找了份工作,H市新建的仁爱综合,你知道嘛?我前些日子投了份简历过去,没想到被它们接受了,并且给了我妇产科主助医师的职位,你也知道,我的专业学的就是妇产科……回国以后,保姆应该也会好找一些,有人能帮我看着叶楠,我也可以放心的去治病……”
“好,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要不要我订机票?”
“啊……师兄……你不再说点别的了?”林向晚本来还有一大堆的话,要扯给沈士君听,可没想到,沈士君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你肯去治病,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士君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在林向晚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罗嗦又八婆啊?你以为我想?要不是你这么不省心,我又何必每次都要费这么多口舌?丫头,你真的不知道我在担心些什么?”
“师兄,我都知道的。我不会自讨没趣,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只想治好身体,能多陪叶楠几年……师兄……对不起……我以前太任性了……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林向晚低下头,真的不敢看沈士君的眼睛,因为她怕他会从她眼里看出她的心虚和胆怯。
除了叶宽的婚礼,她对沈士君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仁爱综合根本没有和她工作机会,而她也不可能忘记过去的事情。她想要做的事,如果被沈士君知道,他一定会拼了性命也要阻挠她。
她就是因为太清楚这些了,所以才会骗他。
师兄,抱歉,这一次骗了你。
如果还有以后的话,如果她还能活到她口中的以后,她一定会好好的做他的小师妹,不惹事,不烦他,不让他堂堂JHU的高材生,因为她而变成一个话痨。
如果她还有机会……
吃过晚饭,沈士君就独自回酒店了,林向晚抱着叶楠看了几页图册,就打算睡了。
对于圣诞节这种洋节,她没什么太多的感情,她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每天都是圣诞节。叶楠受她的影响颇深,对这个节日也是完全无感。不像西方的小孩子,为了守着从烟囱里爬出来送礼物的圣诞老人而不肯睡觉,林向晚把他抱回他的小房,亲了亲他的脸蛋,叶楠就乖乖的闭眼睡觉了。
看了一会儿儿子恬静的睡颜,林向晚才回到自己房间。
能够骗到沈士君的信任,她并没有丝毫喜悦的心情,未来对于她来讲,实在是一条及其坎坷的路,她想做的事,无论成功或者失败,结局都只有一样。
非死即伤。
比起叶楠,林向晚想,其实自己才是那个需要圣诞老人的人。
只不过让她没有预料到的是,当天晚上,圣诞老人,真的来了。
在半夜三点突然醒来,发现自己的床头站着一个男人,这算不算一件十分绮丽绯靡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这柄刀实在太寒,锋利的刀刃已经割伤了她的肌肤,面对着眼前这个碧眼金瞳的男人,林向晚会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匪夷所思恐怖的春.梦。
男人的身材及其高大,他漠然地站在床头,黑丝般的长发被一根腥红的绸带系于脑后,左金右碧的双眸里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他的右手上拿了一样林向晚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刀具,而左手,则点在她的额头之上。
“你是谁?”
头痛欲裂,男人的指尖如同烧红的烙铁一样烙在她的额头上,随着他的声音,林向晚的脑袋就像是被人裂开了一样,她仿佛在黑暗之中看见一束强光,直照进伤口里来。许许多多她以为自己已经遗忘的往事,如破堤的洪水般瞬间充斥在她的脑中。
太过强烈的痛感以及狰狞地往事让林向晚残留的睡意消失得无影无踪,有那么一刻,她强咬着牙关,直起身体,任刀具在她的喉间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K……你爬了23楼,大半夜不睡觉,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还问我是谁?能不能换个技术含量高一点的问题?!”
听到她咬牙切齿的回答,男人的手顿了顿,随即离开了她的额头
他的手指一与她的皮肤分开,所有出现在林向晚脑中的幻像就都消失不见,一共消失的还有让她几乎疯狂的疼感。林向晚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之后,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手腥红。
林向晚愤怒地抬眼看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鬼魅的男人已经飘到了卧室的东南角,坐在沙发中,如野兽般在夜里烁烁发光的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林向晚。
“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平静的开口提问,空气中多了股凝重的气氛,林向晚感觉到自己身体周围就像是多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自己包围起来,不是为了保护,而是为了威胁,她没法不回答,因为在他气势的压迫下,没有人可以拒绝他。而她也不能骗他,因为她只要说了一句谎话,这层无形的东西就会紧紧的缠在她身上,一直到把她缠死为止。
“
你不是已经读过我的脑子了么?还问这个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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