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表姐
“钟大姐,你怎么回来了?”阿刀看见来人,立刻窜了起来,讪笑着冲到女人前面,把叶向晚挡在身后。
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穿着乳白色套装的女人,在见到叶向晚时不禁皱起了眉头,“你?”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楚狄的表姐,钟悦。钟悦的母亲和楚母是亲姐妹,钟家一直在东南沿海做海产生意,后来生意做大后,全家移民新西兰,所以自钟悦出生后,母亲就很少再回国内。
后来楚家落了难,都靠钟悦的母亲伸出援手,才使楚狄和他母亲没有流离失所,把最后的尊严都赔了出去。
楚母前几年养病花了许多钱,那时候楚狄年纪还小,也多亏了钟家,使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没有使楚母的病情恶化下去。
所以钟悦虽然只是楚狄的表姐,但在楚狄心里,钟悦就和他的亲生姐姐没什么两样。说起来钟悦也算是一朵奇葩,不知怎么搞的,父母两人明明都是商场上的精英,从小就被别人捧在掌中长大的她,却偏偏是个泼辣的性格,对于经商之类,钟大小姐根本没有一点兴趣,所以在家人逼她继续家业的时候,她干脆跑到过外,连拿了几国的律师资格。
没错,钟悦最感兴趣的,就是法律。
年纪轻轻的钟悦在拿了几个国际资格之后,逍遥地回到Z国,那时候楚狄的商业也开始由黑洗白,钟悦做了楚氏商业的法律顾问,黑道生意转白的所有法律程序,几乎都由她经手。
叶向晚见过钟悦两次。
一次是在楚狄和她时常幽会的那个小别墅,另外一次,是在一场庭审上。
钟悦的前男友杜源因为涉及到一场交通意外而被法院传讯,由钟悦作为他的辩护律师进行辩护。
其实说起来,惹上那场官司实在不是杜源的错,他开着自己的玛莎拉蒂正常地在主路上行驶,遇到一位横穿马路的老太太,杜源及时减速刹车,想把老太太让过去,可没想到老太太脚步蹒跚的摔倒在他车前,生来有点楞,脑子有点直的杜源想都没想就停下车把老太太扶了起来。
结果这一扶,扶出了一场官司。
车祸发生的时候,正巧是在正午时分,路上行人比较少。所以在没有人证、物证,老太太又声泪俱下哭得死去活来的情况下,杜源彻底地被舆论孤立了。
玛莎拉蒂,富二代,70码,老太太,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字眼,刺激着大众的猎奇心理以及道德底线,无数的卫道士与社会团体出面谴责杜源,而杜源被人逼得无路可退的时候,终于想到了这个交往不过十多天的前女友。
正巧钟悦那时就在国内,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以及对弱智群体的怜悯之情,钟悦同意了杜源的要求。
叶向晚当时正在读大二,学习不是特别紧张,于是就在一个周二的下午,她被楚狄拉到高院,出席了那场庭审。
钟悦身材高挑,衣着光鲜面妆精致,与沉重压抑的法庭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无数闪光灯与记者的围观下,她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漠地坐在杜源身旁,时不时地与他低头交谈两句,对法庭对面那个哭得死去活来的老妇人,根本没有多看一眼,全身上下都流露出久居上位者的气定神闲与冷漠。
若是别的事,叶向晚可能根本就不会来,因为她不想和楚狄有任何深层次的交流,楚狄的生意这些年虽然一一都被洗白,但有些藏得更深的东西,叶向晚知道,除了他的心腹,他不想让任何人知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身为情妇,只要在床上满足男人就可以了,好奇心害死猫,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九条命可以挥霍。
但钟悦……
不得不说,叶向晚对钟悦真的很感兴趣,这位楚家的大表姐,楚狄曾经无数次谈起过她,言语之间有说不出的亲昵和赞赏,叶向晚没见过他这么欣赏某人,所以一直想见见钟悦的真人。
她知道钟悦是有本事的,但对于熟知国外法律的她,不知道在面对国人时,是否还会有那份自信?或者会被搞得焦头烂额也说不定,到时候败得一塌糊涂,楚狄的脸面可就都掉在地上了。
带着这些疑问及恶意的揣测,叶向晚最终还是坐在了听众席上。
法庭辩论一开始,整个局面就都向着老太太一方倾斜,杜源被对方辩护律师描绘为一个面白心黑,手段毒辣,有钱有车就是没人性的纨绔子弟,只追求自己一时的速度快感,而将七旬老人生死置于不顾,实在是人人得以诛之的混蛋。
律师的语速很快,情绪激烈,法庭内的气氛灼热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坐在听众席里的人们时不时的发出窃窃私语,对着杜源指指点点。而面对这些指责,钟悦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她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气定神闲的用手轻轻按住杜源的手背,以免这个二楞子在冲动之下会跳出去揍对方律师一顿。
一直到对方说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再也无话可讲的时候,钟悦开了口。
她的证词很简单,简单得让人有些不可思议,她先是询问了老太太事情的经过,在得到杜源就是撞倒老人确定无误的答案后,她又接着问了杜源当时发生的情况。
在两方都讲完后,钟悦向法庭提交了一份物证。
那是一张CD光盘,从15寸的电脑屏幕上清晰的显现出,光盘里记录的正是当天在那条路上,发生过一切。
从老太太横穿马路摔倒,到杜源及时停车救人,再到最后两人不知为何争执起来,杜源像只被火烧了眉毛的公鸡,插着腰站在路边,跳着脚懊恼地说着什么……
录像是黑白的,没有声音,法庭里也是异常的安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在那方小小的屏幕上,直到录像播完,大家仍是没有缓过神的时候,钟悦悠悠说道,“我方会在本次庭审之后,对于原告恶意中伤诽谤我方杜先生人格,给他带来精神伤害,提出起诉,希望法官大人可以做出公平的审判。”
法庭内一片哗然。
出了法庭,老太太和其家人灰溜溜地掩面而去,而钟悦在记者的包围下,依然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
有记者问她,明明已经拿到了有力的证据,为何还要坚持上法庭,不庭外和解给老人留点面子的时候,钟悦冷冷地看了记者几眼,“她们既然选择了不要脸面,我又何必还要给他们留?留着下次再去陷害别人么?”
此役之后,钟悦名声大噪。
人人都知道钟姓的美女律师,天使的面容,蛇蝎的口吻。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要人命。
第39章 痛楚
“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别告诉我这件事情和你有关。”钟悦不悦地打量着叶向晚。
叶向晚的眼睛有些红肿,比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憔悴了许多。长长的头发被汗打湿粘在额头上,嘴唇微微泛白,双手无力地搭在腿上,就像一个受尽委屈却不能说的孩子,无助地想要抵挡来自这个世界的所有伤害,却不知道凭她的力量,根本没办法抵挡任何东西。
“钟大姐……”
“别叫我大姐,我可当不起。现在套关系已经晚了,要是你真的对阿姨做了什么,我建议你现在就回去把脖子洗干净,把遗书写好……”
对于叶向晚,钟悦有种很奇特的感觉,讨厌她?是应该讨厌她,她是让阿姨和姨夫家庭不合的女人的女儿,这种讨厌是出自本能,源于对亲人的爱的,根本无法抹杀。但除此之外,钟悦却无力的发现,如果叶向晚是别人的女儿,那她和她,应该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们是一路人,虽然出身不同,但却有着同样的想法和信念,对于自己认定的目标,除非成功,否则可以牺牲一切,百折不挠。
虽然身为女人,这样的性格会让她们吃很多亏,走很多弯路,但对于她们来说,和想完成的梦想相比,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钟小姐以为我会这么蠢么?在楚狄的眼皮子底下对他母亲干什么?”叶向晚苦笑着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要是和楚母有关的时候,楚狄都会失去冷静,与其对牛弹琴,不如和钟悦这种聪明人说清楚。
钟悦挑了挑眉头,大红的手术灯刺得人眼目发疼,“人要是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杀人放火不过是一念间的事儿,楚母对你什么态度,恐怕你也心知肚明,所以你对她做出什么举动来,我也不意外。”
“可是我就算真的要做什么,也要挑个背人的地方是不是?在她家里对她动手……我活腻味了么……”
钟悦听完她的话,没有回答,只是有些嘲讽似地撇了撇嘴,叶向晚觉得很疲惫,身体不由自主靠在医院的木制长凳上,经过一天的折腾,水米未打牙,她的身体不负重荷,全身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而心脏一下一下的抽搐着,像是随时都要被损坏,而她能做的,却唯有咬紧牙关默默地忍受。
“他在墓地里的时候,差点杀死我……”叶向晚扬起头,露出脖颈上淡淡的青色痕迹,“但是他最终还是没有……他肯放我一马,我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对他母亲不利?我巴不得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他……可是……钟小姐,我和楚狄这些年,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你们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清楚,却独独瞒了我一个人,你们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想尽办法陷害我,他对我再怎么不好,我都无所谓,我认了,就当是给我母亲赎罪,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嘛?你们还想要什么?我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好好的活下去……难道这样都不行么……”
她说不下去,心与身体的疼痛让她哽咽窒息,把脸深深地埋在双臂中,叶向晚轻轻的抽泣着。钟悦眉头紧蹙,她刚要开口,手术室外的红灯却在此时熄灭。
大门敞开,楚母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地被护士小心翼翼地推了出来。楚狄跟在她身后,面色铁青。
叶向晚听到声音飞快地抬起头,见楚母无碍,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但看到跟在病床后的楚狄,她才微微放下的心,又被高悬起来。
“楚哥,叶小姐和钟姐……”一直守在门外的阿刀立刻迎过去,却被楚狄一把推开。
“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叶向晚,你和我过来!”
第40章 陷阱
四面落白的病房,很容易给人造成一种局促不安的感觉。现在,在这间空荡荡的病房中,不光有叶向晚,钟悦,还有楚狄,以及一直伺候在楚母身旁的女仆。
女仆微低着眉眼,双手有些颤抖很紧张似的交叠着放在身前,像是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身体也止不住微微地哆嗦着。
叶向晚见到她,忍不住松了口气。
从头到尾这个女仆一直守在楚母身边,就在楚母从台阶上跌落的那一刻,她也没离左右,她完完全全地目睹了整个事件的经过,并在第一时间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叶向晚不怕别的,她就怕这件事情说不清,楚狄若是单看表面情况而误解了她,那恐怕她和她的家人以后的日子都很难过。
但现在好了,有女仆这个人证在,她只要说出当时发生了什么,楚狄知道秒是自己把楚母推下来的,她就不怕再被楚狄误会了
“说吧,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怎么做事的?老太太为什么好端端地会从楼上摔下来?”
楚狄的语气不善,但好歹是把已经快爆炸的脾气硬压下去了没有发作,说实在的他也不是很相信叶向晚可以做出那种事情,毕竟在一起那么多年,对于叶向晚的人品和性格,他自问还是有些了解。
叶向晚不是那种可以对老人出手的人,她虽然为人有些冷情,很难对别人信任,但她的心没有那么狠。
所以在得知楚母脱险之后,楚狄就决定先把叶向晚问问清楚,以免自己的脾气一上来,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那天离开墓地之后,楚狄想了很久。想这些年和叶向晚所经过的一切,他发现自己真的不能再骗自己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他也不得不说,这个总是倔强的,被他一遍遍欺负,但除非是疼到极点否则连眼泪都不肯轻易在他面前掉的丫头,就像是某种带着强烈腐蚀性的液体,正一点一点地浸入他的心。
他恨她,更恨自己,他看不起一向精明的自己,怎么会在这件事上这么糊涂。怎么就让她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玷污了他的心。
她是他仇人的女儿,他不能要她。
他应该下了狠手,从此这世上就再没有让他能够轻易动摇的弱点……可是他……
不能要她,却又狠不下心毁了她。
他只能让她走,让她逃得远远得,然后永生永世再不见面,从此把她遗忘在自己的人生之中。
听他这么一问,叶向晚就像看到了一丝阳光从阴云里透出来。可是就在她刚要开口解释时,一直在旁边低眉闭口的女仆却突然抢先道。
“楚先生这么说实在是太冤枉我们了,我照顾楚太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什么时候出过这么大的岔子?都是因为楚太太说有点私事要与叶小姐谈,不希望我们在场,所以我们才站得远远的,可谁想到俩个人谈着谈着不知因为什么事情发生了争执,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她说了一半,故意停顿下来,害怕似地朝楚狄身旁靠了靠,拿眼角向叶向晚瞟去。
楚狄按下心头腾腾的怒意,把她向旁边推了一把道,“到底怎么了?你怕什么?这里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你有话就直接说,把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没什么好隐瞒的!”
得了他的保证,女仆像是突然有了勇气,她抬起手指向叶向晚大声道,“楚先生听了可别生气,虽然她是楚先生的朋友,但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我也不敢再瞒下去了。等我们听到争吵的声音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叶小姐把楚夫人推下来。”
“你说什么?!”
“你胡说,我没有!”
楚狄一声怒喝,叶向晚周身冰冷,骤然感觉到自己已经落入某种不堪的陷阱。“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把楚夫人推下去的?我们根本连吵都没吵过,是她自己把自己摔下去的!”
“楚夫人身体一直不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难道她不怕把自己摔出个好歹嘛?”女仆瞥了她一眼,然后迅速地转向楚狄,极害怕他不信任自己似的说道,“这事儿不光我一个人看见了,别的佣人也看见了,楚先生如果不信可以问问别人,要不然等楚夫人醒来以后,直接问她就知道我们到底谁在胡说了。”
“叶向晚!!!你怎么敢这么做!谁给你的胆子!!”
听到楚狄低吼一声,叶向晚倒退几步。白色的房间,白色的一切,白得令人眩目,让人有种身置冰雪之间的错觉。
背脊生寒,满心沧夷,明明已经到了如此不堪的境地,她却突然想大笑,别人处心积虑地挖好了一个坑,精心算计好了所有的一切,只等着她来跳,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她逃脱!
就算不死,也要让她掉层皮!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你父亲嘛?还是你自己?你觉得不甘心?还是觉得这一回我一定会再放过你?!你怎么这么贱?!被人卖了一次还不够还要死心踏地的为他卖第二次?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从未见楚狄这样暴怒过,他额上的青筋在碎发的遮掩下微微的跳突着,叶向晚只觉得一阵逼仄的气息袭向自己。
“我说我没干过,你信不信?如果照你所说,我妈当年不顾廉耻勾引了你爸爸,我爸恨她恨我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让我做出这种事情?楚狄你最基本的判断力去了哪里?”
“那就是你自己想要这么干的?或者照你的推测,应该是我母亲自己把自己推下去的了?!”楚狄恨极了她的倔强,一手抓住她的手臂就往外拖,“你死鸭子嘴硬没关系,过来!医生说她马上就要醒了,我们一起去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问她就有用嘛?她要是真心想要弄死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像你这样的好儿子,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她下定了决心要害我,又怎么可能告诉你真相!”
“你住嘴,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
那她就是那样的人,狠毒的能把一个瘫痪多年的老妇人摔下二楼的妖妇?!
第41章 偿命
泪水涌上眼眶,叶向晚咬紧了牙不让它落下来,一颗心像是被人丢在沸油锅中,上上下下至死煎熬。
“在你心里,你母亲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但在我心里,她就是!她陷害我,她巴不得弄死我!她就是怕你会放过我!她有多狠,看看你自己不就知道了么?若没有这样的母亲,又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好儿子!”
重重的一掌,狠击在叶向晚的面颊上。
脑袋轰然巨响,脸上热辣辣的疼,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向下瘫倒,又被人毫不留情的拎了起来。
楚狄用力地捏住叶向晚的下颌,厉声斥道,“那你呢?你又算个什么东西?有你母亲那样淫.贱的女人,才能生出你这样不要脸,出卖色相给男人的女儿?叶向晚,我警告你,不要再试探我的底线,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要拿我这条贱命,和我肚子里那个贱.种,一起给你母亲偿命嘛?!”
口中一片铁锈腥气,她高昂着头,像株永不会被风雪压弯摧毁的碧竹。血丝染红了她的双唇,给她开始浮肿的面颊上添了一抹惨淡的颜色。
他总是那么狠,轻易的就能找到她最疼的地方下手。她这么疼这么疼,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身体上的疼痛,比不上心中的万分之一
叶向晚突然不再怕了,被人诬陷又怎样?他放不放过她又怎样?一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们之间的恨与怨,难道还差这一些嘛?
“楚狄,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再心软!我不用你替我向你妈求情!你干嘛要放过我?难道你爱上我了?”
见她嘴角泛血,他心中竟有些生疼。掌心热热的,似是火烧。但她冷笑着发问,语气中却有说不出的骄傲。
这样的倔强,让楚狄微软的心又立刻硬起来,他狠狠道,“你少做梦了,像你这样的滥货,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我替你说话,只不过以为你还有些人味,我可怜你生在叶家罢了。”
“我用不着你可怜!我不稀罕!你们还有什么卑鄙阴险的手段,尽管用出来的就是了!只有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求楚家人一个字!”
他和她,如两头被激怒的野兽,把彼此伤了个体无完肤。
叶向晚的心脏激励的跳动着,她把涌上喉咙的鲜血咽了下去,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惧与伤心。
古人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她与他千百年的孽缘,是该到结束的时候了!
钟悦站在一旁,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瞧着他们两人,后来见两人闹得实在太严重,再这么下去指不定楚狄要干出什么事时,才出手挡住楚狄,把叶向晚拉了过来。
手指碰到叶向晚手腕时,钟悦不由得怔了一下,“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身上怎么这么烫?”
“我没事,用不着你们假惺惺。我要是死了,不正好随了你们的心意。”叶向晚拍开钟悦的手,身体虚弱的靠在墙壁上。
楚狄那一掌,在极怒之下几乎用尽了全力,打得她到现在仍是耳中嗡嗡做响,口里一股血腥之气。心脏狂跳着几乎像要冲出胸膛,小腹也是隐隐地坠疼着,叶向晚咬紧了嘴唇却无法阻止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像她这样的女人,就算是病了也有本事祸害别人,钟姐,你别管她。”楚狄烦燥地又想向叶向晚冲过去,被钟悦挡了回来。
“我知道你们俩的事儿我没资格管,但她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还能把她怎么样?楚狄,关心则乱,你正在气头上,别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反正医生也说了阿姨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等她醒了,你再好好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钟小姐这么说,是我在说谎了?”一直低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女仆听到钟悦对楚狄这么说,一下子弹起来,目光挑衅地瞧着钟悦,根本看不出刚刚那副可怜胆小的样子。“楚太太一向最疼钟小姐的,若是知道钟小姐替别人说话,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想。”
面对她几乎是**裸的质问,钟悦只是微微撇了撇嘴,“我和楚先生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儿?忠心护主是好事儿,可是也别做得太过了,否则会让别人觉得你另有目的。”
不咸不淡的回给女仆几句,立刻让女仆闭紧了嘴巴。钟悦不是叶向晚,抛开两家的亲戚关系不说,钟家对楚家是有恩情的,就算钟悦现在真的说出什么对楚太太不利的话,被楚太太听见了,恐怕也不会拿她怎么样,最多说她年轻人说话不知道轻重罢了。
但是自己……
见女仆收敛了态度不再嚣张,钟悦在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阿姨身边的这些人还真是一个也不能小看,就算是个小小的女仆,居然也敢对自己威胁恐吓。
真不知道阿姨身边有这些人在,她会不会也受到影响。本来一个女人从风华正貌的年纪就坐在轮椅上本身就是件非常折磨人的事儿了,如果左右的人再不能给她好的影响……那意志如果稍有些不坚强的人,就真的毁了。
钟悦想头,不禁有些头痛。身为律师的她,生性坦然,善恶分明。如果不是叶向晚,换成其他任何人,甭管对方乐意不乐意听,钟悦恐怕立刻就会对楚狄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可是那人偏偏就是叶向晚……就算知道她被冤枉的可能极大,但冤枉她的人却是自己的亲阿姨啊……这让自己怎么看这个口?
正在纠结着,钟悦一偏头,看见叶向晚缓缓地挪动着身体向外面走着。
身体好冷,有种凌迟般的疼从骨头缝里一点点的浸出来,小腹的坠疼越来越明显,有股湿湿的液体正从她的两腿之间向外涌出,叶向晚用尽全身力气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你干什么?谁允许你离开的?!”说话问,楚狄已经抢步挡在叶向晚前面。
第42章 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叶向晚抬起头,冷冽地与他对视。“怎么?楚先生还想把我关起来?正好钟小姐在这里,要不要让她告诉你,私自囚禁他人人身自由是多大的罪过?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之我根本就没动过你母亲半根手指。”她说到这,深深地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激烈的心跳,让自己继续说下去,“就算我真的动了,大不了我把这条烂命还给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楚狄额上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脑中如熔岩翻滚。一方面他的理智对自己说,叶向晚应该不会做这种事,这件事情绝不会像女仆说的那样不堪,而另一方面,他的感情却无法接受。
无法接受自己母亲受伤的事实,更无法接受这样毫不低头的她。
她哪怕是装出害怕的样子也好,那样的话,他就可以自己给自己一个台阶,让自己放过她……可她却……
见楚狄久久没有回答,叶向晚以为他是不放心让自己走,于是冷冷的嗤笑了一声,“难道楚先生还怕我跑了?对于楚先生来说,我和我家人的身家性命,不就是像蝼蚁一样被你玩弄在掌心里么?你放心,我父亲还在你的医院里,我就算是再狠毒,也不会拿自己家人开玩笑。”
叶向晚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折腾了一天,她再也经受不住任何折磨,她只想找个洞把自己藏起来,舔舐伤口。她急促的喘吸着,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苍白的脸孔像是一朵被暴风雨摧残的花,连那双总是明亮有神的眸子,此刻也变得黯淡无光。
楚狄的心里狠狠的一沉,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堕着它向下落去。
“叶向晚,你给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这次的事,我也记下了。如果我妈再出什么事,我不用你偿命,我自然有办法收拾你!!“
留下一句阴寒至极的话,楚狄摔门而去。
女仆也跟在楚狄身后离开,叶向晚在房间里站了许久,最终像是一条被渔夫抽去筋骨的人鱼,瘫软在地。钟悦伸手去拉她,她却摇摇头。“别碰我……钟小姐,难道你不怕被我陷害?”
钟悦无声叹了口气,“我没那么柔弱,你也没你自己想的那么强大,想要陷害我,你再回炉修炼几十年吧。”
轻轻地笑了笑,叶向晚从地上爬起来,湿热的液体顺着腿部向下滑落,一直落在地板上凝结成一个红色的小血珠。叶向晚用脚尖不着痕迹的将它拭去。
“叶小姐,我有时候想,如果你和阿狄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结果会不会不同?说实在的,我总觉得楚狄对你的感情很复杂,并不只是恨那么简单,而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这么多年,我没见过楚狄和哪个女孩子动过这么大的肝火……”
或许是楚家的人生来冷淡,他们极少对旁的人有着强烈的感情。钟悦一直以为自己表弟这张冰山的脸上永远只会挂着伪善的笑容,今天见到他动怒,可真算是开了眼。
只有这个女孩儿,能触到他的逆鳞,只有她,可以用三言两语就让精明干练的他乱了阵脚。
钟悦的话音才落,叶向晚突然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太用力,让她的胸口传来阵阵撕裂的疼痛。
“哈,钟小姐,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他不恨我?难道他还爱我?你对你爱的人会用尽残忍的手段,生怕她有一天好日子过,恨不得拆其骨食其肉!?不要说爱,他哪怕是对我有一点对人类最基本的怜悯,他也不会这么对待我。他之所以对我动这么大的肝火,只不过是因为他认定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可恶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对我留任何情面!我的生死,我家人的生死都被他捏在掌中,他可以随便的羞辱我而不用感到内疚,因为这是我欠他的,我欠他们楚家的,母债女偿,只是这样而已!”她说着顿了顿,大口大口地喘了几下才继续道,“还有,请你记得这世界上永远没有如果,因为如果你是我的话,你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假设。他曾经怎么对我的,你根本不知道,像你这种被人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女孩子,是永远也无法设想的!”
那些个不眠的夜,男人用最原始的方法将她逼到极致,让她无路可逃,她哭着求他,求他饶了她,不要再折磨她,而回答她的,只是一夜又一夜疯狂的摧残,他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撞击着她,让她疼,让她痛不欲生。
没办法反驳她的话,钟悦只能看着叶向晚踉跄着步伐走出病房。她和她不是同样世界的人,她感觉不到她的痛苦。
就像杜源,当初他追起她的时候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她追到手,可两人在一起不到一年,她说分手就分手,根本不给他留半点回旋的余地。
杜源除了唉声叹气,怨自己时运不济之外,没有一点办法。
而同样的情况,如果出现在叶向晚身上……
根本无法设想……
真是……做孽啊……远远地看着叶向晚的身影消失在医院寂静的走廊中,钟悦头疼地摇了摇头,发出一声与自己年纪不符的叹息。
*
叶向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房,她只记得自己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出租司机担忧的目光,以及执意要把车子开到拥挤不好调头的巷子里,只为了让她少走些路,因为她看起来是如此的虚弱。
真可笑不是嘛,明明是个陌生人却可以给她怜悯和关怀,而那些她深爱着的,拥有了她的所有一切的人们,却如此的恨她。
“叮。”电梯门打开,叶向晚托着疲惫的身体向房门挪去。
“阿晚……”
PS:周末愉快!!那个啥……人家想要一朵小花花,不用钱的哟,一朵就可以~~谢谢亲们~~我会努力写文的!
第43章 从不会多看她一眼
“阿晚……”。
“爸爸?“叶向晚有些诧异地瞧着叶衷出现在自己租住的房间外面,以至于手里的钥匙哗啦一声掉在地上她都没有反应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今天不是休息日吧?香姨和小蓉他们呢?”
叶向晚下意识地向楼道两边看过去,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的人们。
叶衷的身体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有了一些好转,所以医生们也不再要求他必须天天都住在医院里,每个周末如果诊断没有什么大问题的话,他可以回家两天过过周末,可现在才星期三,他为什么会独自出现在自己这儿?
叶衷弯下腰,把钥匙捡起来,和气地对叶向晚笑了笑,“爸爸想阿晚了,过来看看你一个人过得怎么样,怎么,不欢迎嘛?”
“不……当然不会……”叶向晚勉强的也笑了一下,接过钥匙,把房门打开。
将叶衷让到沙发上休息,叶向晚一头钻进小厨房里泡茶。
水壶坐在炉火上,幽蓝的火苗舔着壶底,发出微弱的响动,叶向晚靠着墙壁闭上眼睛,如果换在别的时候,看到叶衷叶向晚怕是要笑出声。
小时候她不明白都是爸爸的孩子,为什么叶衷那么喜欢叶宽,叶蓉,却在看见她的时候,总会换上一副拒人千里冷淡的模样,偶尔叶向晚大着胆子扑过来向他撒娇,他总会找借口躲开,若是赶上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干脆一把将她推开。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生物,虽然叶衷什么也没说过,但叶向晚知道自己并不讨他的喜欢。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爸爸才不喜欢她。于是她拼命的努力,努力读书,努力考试,努力着让自己做到尽善尽美,用傲人的成绩将叶衷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
可是不管她怎么做,她多优秀,叶衷从来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叶向晚记得初二那年,自己拿了市里英语比赛冠军,得了一个金色的奖杯,她兴冲冲地捧着奖杯回到家里,得到的只是叶衷淡淡的一句,表现不错,下次加油。
虽然只是这么一句话,但却让叶向晚激动很久,她把奖柜小心翼翼地放到柜子里,可后来没过多久,奖杯就被淘气的叶蓉失手从柜子上打翻,掉在地上弹起来的时候,正在磕在叶蓉的额角,叶蓉额头上被磕出一个红包,哇哇大哭,叶衷立刻从房间里冲出来,一把将叶蓉抱起来,一边心疼地安慰着叶蓉,一边抬起一脚将奖杯踢了出去。
那小小的金色奖杯,大力地飞撞到墙角上,杯身上的金漆被擦掉一大块,杯面也被撞得扭曲了形状,叶向晚跑过去捡起它,又被叶衷狠狠的骂了许久。
你妹妹受伤了你都不知道过来看看,那个奖杯是你妹妹么?你的心怎么这么硬?谁让你把它放在那么危险的地方?要是把你妹妹伤了,你要怎么赔?!
紧紧地攥着伤痕累累的小奖杯,叶向晚狠狠地咬着嘴唇,安静地听着父亲的责备。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明确清晰的知道,叶衷不喜欢他。
虽然她和叶蓉都是他的女儿,但他从来也没喜欢过她。以前她以为那是因为香姨的缘故,但后来她终于明白,不管怎样,叶衷都不会亲近她的,不管他后来有没有孩子,他都不可能爱她。
没有人会爱背叛过自己,深深伤害过自己的女人的孩子,不管她是不是他的骨肉,不管她有多无辜。
水壶吱吱地叫了起来,把叶向晚从往事的回忆中唤起。她的心此时已经乱成一团麻,但愿叶衷别再给她出什么难题。
妈妈……你到底给我留下了一个怎样的烂摊子……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红陶制成的茶杯里,青色的茶叶在沸水的冲泡间翻滚舒展,叶向晚局促地坐在叶衷对面,双手不安地交插在一起,不知该说什么。
热气氤氲地升起来,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两个人,现在却显得如此陌生。最终还是叶衷轻咳了一声,开口道,“阿晚还在生小蓉的气么?心里也怪着爸爸,所以见到爸爸也不愿意和爸爸说说话?”
他试探似的提问,见叶向晚麻木的摇摇头,叶衷提起的心稍稍地落下许多,“我就知道阿晚不会这么小气。小蓉这几天在家里提心吊胆了她几天,生怕你真的记恨上了她,不再理她了。其实她这个孩子从小不就是这样嘛?脾气有点直,嘴巴又倔了些,可她真的没有坏心眼,你千万别和她一般计较,我已经说过她了,没有她这样和姐姐说话的,她也知道错了。你要是心里真的不再气她了,周末就回家里看看吧,正好你们姐儿俩在一起,说说学生会新生代表推荐的事儿……”
“什么新生代表推荐?”叶向晚猛地抬起头,目光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被她看得有点心虚,叶衷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就是你们学校,每年开学典礼上不都有新生代表发言嘛?小蓉前两天和她高中的班主任打电话,她们班主任也真是的,非得说让她去争取做这一界H大的新生代表……这样母校也有光彩……我听她说,你和学生会的沈主席关系挺好的,你能不能让他帮着通融一下……我们小蓉学习成绩也不错……”
PS:多谢花花,前两天在家练甩葱歌……甩葱的时候把胳膊扭了……各种疼痛不堪……
第44章 一个人的牺牲
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她要多勇敢,才能将这些丑陋一一面对。
小蓉。小蓉。
若不是因为想把叶蓉弄成新生代表,他会来看她嘛?或者对他来说,她这个女儿,根本就是个用来利用的工具?用完了就抛在一旁,不闻不问,等下次再用的时候,只要说两句好话,就当一切伤害都没有发生过?
他难道以为,她是没有感觉的嘛?!!
叶向晚沉默地低着头,她今天真的是太累了,不想与任何人掩饰,包括叶衷在内。“学生代表是学校通过综合素质考评选出来的,不是学生会可以影响的,小蓉的成绩我看了,只能算是中上等,要做学生代表的话,还不够格。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不是她想推脱,而她真的无能为力。优秀生代表这个名额,从来都是狼多肉少的热门抢手货,H大做为Z国最拔尖的学校,有多少品学兼优的孩子每年从全国各地考过来,能成为学生代表在全校师生和家长面前发言,不光是他个人面子上有光,就连他的父母,还有他曾经就读的高中,都会成为H市晚报接连几天的报道对象。
许多高中的教导主任,乃至校长,在该校学生一得到H大的录取通知书时,就开始为了这件事而走动关系,就算叶向晚真的能找到决定这件事情的人,恐怕也早就晚了。
此话一出,叶衷的脸色突地一下暗了下来,他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大女儿会这么直截了当的就拒绝了他的要求,难为他还特意为了这件事从医院跑出来。
“阿晚虽然嘴上说不怪小蓉,看来心里还是怪她的。”叶衷说着,把手里的杯子重重地往玻璃茶几上一放,“算了,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再求你了,本来还以为你是个心思纯良的孩子,可没想到你现在今非昔比,翅膀长硬了,不需要家人帮衬了!我走了,你别送了。”
他说着气呼呼地起身就要走,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叶向晚拉住了衣袖。“爸爸,不是我不想帮,是我真的没办法。这件事情学生会真的说不上什么话,别说沈士君只是我的学长而已,就算我真的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也无能为力。”
“哼,你问都没问他,怎么知道他不行?!就算他不行,不是还有楚狄嘛?这件事要真的像你说的这么难办,你当初是怎么当上学生代表的?你以为爸爸不知道嘛?”
叶衷的话,就像是一把一把的钝刀,在叶向晚心上来回地撕扯,她疼得无法呼吸,嘴唇微微地半张着,许久才能说出一句话。“爸……我和楚狄已经分手了,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
当初她能当上学生代表,确实是楚狄在其中操作,但说到底那不过是他一个恶意的玩笑,想看一向冷静的她在人前出糗时会如何应对,但他的期望到底没有实现,叶向晚因为被他伤得太厉害,前一天晚上发起高烧,以至于根本没有出席开学典礼。
可在叶衷心里,可不觉得叶向晚有什么难处,只是觉得她因为叶蓉上次对她言语不恭,所以故意拿乔,想让自己下不来台罢了。于是叶衷略带讥讽地开口道,“阿晚,不是我说你,你怎么也跟别人学得那么势力?人家楚先生好歹也是我们的恩人,你现在说分手就分手,还连人家的名字都不许提,这样不是太薄情了么。”
心里苦得像是打翻了一碗黄莲水,叶向晚苦笑着说道,“爸爸,说这种话,到底是谁薄情?若我真的势力,你们也不会有今天。”
“你什么意思?!”叶衷的声音拔了几个高度,听起来惊锐刺耳。
叶向晚扬起头,一字一顿道,“你难道真的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妈妈的事,还有楚狄为什么会肯出手帮我们的事,你真的以为过了这么久,我会连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爸爸,你一直让我让着小蓉,说我是她姐姐,我应该让着她,这么多年,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可以不在乎,就是因为我拿她当自己的妹妹,可是你呢?你把我当女儿嘛?别人怎么议论我,嘲笑我,排挤我,我都没关系,可是你为什么也这么做?难道我不是你的女儿嘛?”
她的声音颤抖,目光闪烁如暗夜中的星芒,让人几乎无法正视。叶衷别过头,有种沉重地无力感从他内心深处翻沸起来。
她长得和她的母亲那么像,有的时候,看见她,就像看见年轻的妻子,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一次回眸,关于妻子所有美好或不堪的记忆,都一一地深烙在他的心头,这些年,从未褪色。
他不知道该怎么爱这个孩子,她让他回忆起那些狰狞而丑陋的往事,那是一个男人一生的耻辱。
爱妻被夺,事业被毁,一无所有的他,失去了生活所有的动力。
他没办法爱叶向晚,像爱叶宽或者叶蓉似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然后一转眼,她都这么大了。其实她还是个小孩子不是嘛?却已经学着用自己柔弱的肩膀来支撑起这个家。
从棚户区看到楚狄的车子时,叶衷就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无力阻止那个残酷的男人对叶向晚进行疯狂的报复……或者说……他其实没想过要阻止……
如果一个人的牺牲,可换来一家人的安宁,那他为什么要阻止?
何况这个女儿……他从来都不喜欢……
可是,她现在这样的问他,她把自己身上所有已经结成痂的伤口翻起来,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让他亲眼看着,因为他的漠视,使她遭遇了怎样的痛苦,他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他的女儿啊,是他从小拉亲手扯大的血亲骨肉……他怎么能这么做……
多年隐藏在心里深深的自责,此刻都涌到心尖上,叶衷缓缓的转过身,眉目间的忧愁使他看起来更老了几岁,他伸出手,轻轻地抚在叶向晚单薄的肩膀上,叹息道,“阿晚……爸爸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是爸爸不好……爸爸没本事保护你们……”
叶向晚拼命地摇着头,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我不怪你,我做这些事都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一点也不觉得不公平。只要你不再讨厌我,我们以后一家人在一起好不好?我会对叶蓉叶宽好的,只要爸爸不把我推开……”
抱着叶衷,叶向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个被人遗弃多年,归于又找回亲人的小孩子。她真的是太寂寞了,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她可以失去所有,但她无法割舍来自亲人的温暖,她一个人已经太久太久了……
小小的房间里,隐隐地传来女儿的啜泣,以及父亲的安慰,温暖得让人几乎要忘了,严冬即将来临……
第45章 告别
叶向晚这段时间虽然消瘦了许多,但白静却觉得她的脸色比前一阵子好看多了。
“谈恋爱了?”一边观察着手中试纸颜色的改变,小白一边八卦道。
叶向晚摇头笑了笑,将眼睛凑近显微镜,“小白,你心里就不能想点别的,谈恋爱?亏你想的出。”她哪有时间谈恋爱,离着出国的日期越来越近,她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挤没了。
“哼哼……没谈恋爱……那肯定就是捡了钱包……”把观察结果记录在本子上,小白继续道。
“白小静,你,太俗。”叶向晚长叹一声,慢慢地调试着显微镜的刻度,直到细胞结构清晰地出现在镜头里。
“我怎么俗了,我那天看电视,电影里的女主角都说,给我很多很多男人,如果不行,那就给我很多很多钱。”
“别乱改别人台词,明明是我需要爱,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给我很多的钱。如果没有钱,那么我还有健康。
叶向晚彻底拿白静没辙,这丫头生来就是读理科的,对文学没有一点灵性,这么有名的一句话,居然被她改成这样。
这句话,原出自亦舒的《喜宝》。
喜宝漂亮,聪慧,冷静,多面心理。她对大老爷勖存姿说:“我需要爱,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给我很多的钱。如果没有钱,那么我还有健康。”贫贱出身,她13岁就知道讨男生欢心来给她买冰棍,18岁靠着跟一个猥琐叔叔凑够了剑桥圣三一学院的学费,21岁时让这个富可敌国的勖存姿老头甘心为她买下一座苏格兰的城堡,只为得到她的一点爱。
这句话随着喜宝传奇似的一生,不知植入多少少女的心。但对于这本书,叶向晚却对另一句话记得更清楚。
那是喜宝的母亲告诉她的,女儿,如果有人用钱扔你,跪下来,一张一张捡起来,不要紧。与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
是啊,不需要任何人,生活的重担就可以将你的脊梁压断。
叶向晚觉得自己很幸运,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失去所有的时候,命运之神还给了她一丝希望之光。
这一次,叶衷没有再松开他的手。
他把叶向晚带回家,告诉叶蓉和叶宽,这是他们的姐姐,以后不许再用原来的态度对她,叶蓉看上去虽很不高兴,但最终还是碍于叶衷的父权,没敢吭声。一顿晚饭虽然吃得有些沈闷,但生平头一回,叶向晚觉得她时真的被人在乎的,被人爱着的。
“小叶子,过来,让我试试针。”白静做完试纸,转身朝叶向晚招着手。她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套银针,兴冲冲的练起了针炙,买了个假人放在出租屋里不说,还时常拿叶向晚开刀。
叶向晚抱着上次被白静扎完仍留着青痕的手臂哀号着,“白女侠,你能不能放过我?再扎下去,我估计我不用做飞机,直接可以驾鹤西去了。”
“呸呸呸,你信不过小爷的技术嘛?我告诉你,我在你身上施的针,都是帮你调理身体的,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对不对,是有百利无一害……喂,叶向晚,你不要跑!”
不跑才怪,留下来被你扎成筛子嘛?叶向晚才不会那么傻,她飞快地窜出试验室,往楼道里跑去,白静手拿银针,张牙舞爪地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嘻嘻哈哈地从试验室里追跑出来,迎面撞到一位学姐身上,学姐喘了口气拉住叶向晚。“小叶,总算找到你了。”
“怎么?”叶向晚脸上仍然挂着笑,问向她。
“你家里来了电话,说你父亲病危,让你赶快回去!”
试验室里有许多精密的电子设备,所以不允许带手机进去,坐在出租车上,叶向晚才发现自己手机上已经有十几个未接电话,打回去,家里电话没人接,香姨的手机没人接,叶宽和叶蓉也都联系不上,叶向晚的心通通的跳着,有种极不安的情绪笼罩着她。
车子停在医院门口,叶向晚甩出一张大钞,连找零都不要,就直接冲出车子。
父亲的专属病房里空荡荡地,只有一位护工大姐正在收拾着病床上的床单,“我,我爸爸呢?”叶向晚抓着护工的胳膊,心急火獠地问她。
“哎呀,叶小姐,你怎么现在才来啊,你妈妈和弟妹已经把你爸爸送到楼下告别了……哎,真是的,那么好的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她在说什么?什么叫告别?爸爸去哪里了?他们怎么都不在,为什么没有人等她?
有无数的声音在她耳中重叠地出现,如金鸣交铁让她无法思考,叶向晚用手捂住耳朵,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护工是在骗人,这不会是真的,一定不会是真的!!
第46章 死因
电梯一层层地下降,像是落入深渊的心,不知何时才会停下坠落。
B2的数字在电子屏幕上闪烁,电梯门打开,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阴寒入骨的苏打水味。
太平间里,无人言语,唯有低低地啜泣声,在偌大的空间中徘徊响起。有如的孤魂,弥散不去。
人这一生,要经历多少生离死别,才可以将一颗柔软的心变得坚不可摧。
或许永远也不能。
那个躺在不远处床上的男人,是她的父亲,也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
可是现在,他走了。
她甚至没有听他最后再叫一次她的名字,她甚至没能感受一次他宽厚的手掌落在她肩膀上的温暖和力度,她甚至没有再拥抱他一次……
他就这么走了。
子欲养,而亲不待。
才刚刚得到的幸福,在掌中还未被温暖,就已经失去,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悲痛的事情。
叶衷冰冷地早已失去呼吸的身体安静地躺着,香姨正在给他宽衣净面,而叶宽换着叶蓉,像两只失去庇护的小兽,紧紧地抱在一起,哀哭着。
他们围绕着他,轻声地低啜着,脸上写满了悲伤与痛苦。叶蓉一向高傲美丽的脸上,此时除了伤痛欲绝,看不到任何一丝别的情绪,而叶宽,这个小小的男子汉,嘴里总是说着男人流血不流泪的大男孩儿,此刻也哭红了眼睛。
“爸爸……”叶向晚紧揪着胸前的衣襟,冲到叶衷的病床前。
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虽然她知道因为母亲的事情,他对她的感情并不算深厚。或许这些年,他也是对她爱恨交加着。但不管怎么说,这是她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亲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一个亲人了。
他才刚刚对她敞开一线心扉,她还以为时隔多年,她终于可以像她另外两个弟妹一般,糯糯地叫他一声爸爸。
可是这一切……还未曾开始,就都已经结束了。
妈妈走了,他也走了,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自己孤伶伶的一个人,她真的不敢想,今后的路,她要怎么走。
她埋怨过他,为什么这样无情地对待自己,也恨过他,为什么不给她与叶蓉叶宽一样的爱,但直到他死,她才明白,他们之间的亲情,是无论如何也斩不断的。这么多年,她这么努力只是让了让他对她好一点,再好一点点。可是现在,叶衷死了,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叶向晚的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挖去一块。
再也补不全。
“别哭了,给你爸爸擦擦脸擦擦手吧。他等了你很久……让他干净的上路……”香姨呜咽地递过一块湿巾。
叶向晚颤抖地接过来,却怎么也擦不下去。
因为久病,叶衷的脸色极不好看,青灰中胧着一层浓浓的死气,他瘦骨嶙峋地就像是一具骷髅骨架。骨结分明的手指松松地摊开着,紫红的尸斑从皮肤下面浮了起来。
凝视着他的手,很久,叶向晚才缓缓地动作起来。
温热的毛巾覆盖在叶衷的手掌上,泪水也随之坠落,叶向晚温柔地动作着,像是怕弄疼了叶衷似的,仔细地擦拭着。
二十多年前,他将她迎到这个世界上,二十多年后,她要送他最后一程。
都说孩子与父母的关系,是有今生,没来世。
不管她再做什么努力,也无法挽回了。
她永远地失去了生命里,最后一位至亲。
她的血肉亲人。
突然,叶向晚停下了动作,她猛地抬起头,厉声问向香姨,“我父亲到底是怎么过世的?!!”
或许是她的声音太过凄厉,或许是因为香姨想起了什么。听到叶向晚的质问,她的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
“阿晚,你在胡说些什么,怎么这么问?你爸爸当然是因为心脏病突发过世的!”香姨懦懦地回答着,身体却在不动声色地向着叶宽和叶蓉的方向靠近。
“不对!爸爸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害死的!”叶向晚一把抓住香姨的胳膊不让她离开自己的左右。
她的手劲太大,抓得齐香芸疼痛难当,当时就叫了出来,“阿晚,快放开阿姨,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快放开,你弄疼我了!”
“放开我妈,听见没有!你疯了么?爸爸不是得病去世的又是怎么去世的?难道你怀疑我妈动了什么手脚嘛?”母女连心,见香姨受委屈,叶蓉立刻冲过来,用力一掌将叶向晚推开。
叶向晚的后腰狠狠撞到床柱上,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疼得说不出话,她只能狠狠地盯着香姨,香姨的眼睛哭得红肿一片,但眼神之中却有着游移的神色,好像十分心虚。
“我没说是你妈做了什么,但爸爸的死根本不是因为心脏病突发引起的。”叶向晚忍着疼,走到叶衷身旁,小心的用双手捧起他的手,“心脏病突发的时候,病人全身的肌肉会因为痉挛而绷紧,手部神经抽搐,手指应该是紧攥起来才对的,而爸爸……”
叶衷的手虽然已经冰冷,但依然是柔软松驰,十指平平地摊开着,掌心干净无恙,看不出任何曾经因为神经痉挛而产生的伤痕。
第47章 尸骨未寒
虽然叶向晚此时双目通红,目光之中有着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悸的疯狂,可她说的话却是句句在理,让人不由得不信。尤其她还是学医的,心脑血管专业还是她的特长。
所以一听叶向晚这么一说,叶宽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腿,“我就觉得这事不对劲,前两天巡房的张医师还和我说,爸爸的病情已经稳定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出院了,怎么会突然就恶化的,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死小子,你在混说什么,难道你也在怀疑妈妈动了什么手脚?!”香姨见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恨恨地在叶宽背上拍了几掌,“你爸爸病了这么多年,我可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你说说,家里家外哪一样不是我操持照顾着?如果没有我拉扯着,你们能长这么大?别人说三道四也就罢了,要是连你和小蓉都这么想,你让妈可怎么活?!”
说着说着,香姨突然哀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扑到叶衷床前,捶打着床沿凄厉道,“你这个死鬼,说去就去了,怎么不把我带上?现在剩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说也说不清,凭白让人怀疑,你的心怎么这么恨呐……”
叶宽在香姨敲打他的时候,早就后悔自己怎么开口就说出这么混帐的话,自己的妈妈再怎么也不可能谋害爸爸,再加上香姨哭得凄厉,更把他吓得够呛,想要上去劝劝香姨,又不敢。
可叶向晚却没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她直觉对于父亲的死亡香姨知道些什么,只不过出于某种原因她没有说出来罢了。
于是她忍着心中莫大的悲痛,上前两步,紧抓住香姨的手腕,“人已经死了,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与其让他走也走得不安生,当初为什么不对他好一些?他活的时候为什么不常来看看他?不陪他说说话?难道你的时间就那么金贵?难道他还比不上你的一局麻将?”
“你……你……”面对叶向晚暴风骤雨似的质问,香姨张口结舌,半天回不出一句。
叶向晚不理会她,只是将叶衷的手仔细地放回被里,然后再把香姨刚刚弄乱的床单用心地按平。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飞的是奇葩,飞的只是正常而已。
虽然育有两子,但香姨和父亲的的感情其实并不深厚。或许是因为父亲被母亲伤得太深,或许是香姨年纪轻,身体好,在夫妻生活上恐怕早就不满意爸爸,只不过碍着习惯了富足的生活,所以不好有所举动罢了。
可是她真是做得太少太少了,虽然她肯花钱雇了看护和佣人给爸爸,但花的那些钱也是叶向晚出卖自己的赚来的钱,没用到她一分一毫,做为一个妻子,香姨真的是太不称值了。
父亲在医院的时候,她总借口要照顾叶宽和叶蓉,一个月也不看父亲一次,每次到父亲出院的时候,她就会卡好时间从酒店买回饭菜,然后待父亲回家前的十五分钟,再从麻将局匆匆跑回来,套上围裙,做出一副在厨房里烧菜做饭贤妻良母的样子。
有些话叶向晚以前一直没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以前是因为碍于父亲的面子,这些事情她就算看清了,也没多讲。
毕竟和香姨生活在一起的父亲,在那个家她只能算是个客人。
可是现在……
父亲走了……她也没必要再给这个女人留任何面子了!
“你……你怎么这么说妈?当初如果不是她,你早就被丢到孤儿院里去了,你以为爸爸有多疼爱你啊?要不是妈这些年照顾你……”叶蓉气得脸色发青,对于这个大姐,她早有太多怨言,现在见母亲被她刁难,她立刻挺身爆发。
“是,爸爸确实不疼我,他疼你,可你又为他做过什么事情?除了让他来找我,想办法给你弄到优秀生代表的名额之外,你说说你又干过什么好事?”
“你闭嘴!”叶向晚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叶蓉立刻恼羞成怒,“说白了,爸爸的死,你才是最应该负责的人!要不是你和你妈惹出那么多事,爸爸的事业也不会受到排挤,他的心脏也不会这么早就崩溃!叶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现在还张牙舞爪的想要欺负妈?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叶宽,你还楞着干什么?你还不把她……”
“你们到底有完没完啊!爸爸尸骨未寒,你们这在这里吵来吵去!难道不怕他伤心嘛?!”
叶宽大吼一声,随即痛苦地抱着头蹲了下来。
他实在不明白,一向平和温柔的大姐,为什么一定要和二姐还有妈妈争吵,他更不愿意相信的是,父亲的死,真的像大姐所说,并非正常。
他现在是叶家唯一的男人,他理由替姊妹遮风雨,为母亲排忧愁。可他只有17岁,高中还没读完,自幼被母亲保护得极好,在他的人生之中,除了物理和高数之外,还未曾遇到过如此复杂的难题,他心里又难过,脑子又乱,却偏偏无能为力。
记忆里总是笑得阳光灿烂,叫她姐姐的男孩,痛苦地蹲在自己旁边,他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就像抓住了叶向晚的心。
叶向晚闭上眼,不再看这些人。她在做什么?让亲者疼,而仇者快?就算香姨她们有再多的不对,她们也是她的家伙,而不是她的仇人……她到底干了些什么……
咬咬牙,她起身就往太平间外走。
“小晚,你干什么去?”或许是她的表情突变得太平静,让香姨心里猛跳了两下,竟有些害怕,所以也顾不得再哭,开口问道。
“香姨,抱歉,我知道不是你害死的爸爸。这不是你们的事……我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否则的话……我一定无法原谅自己……爸爸也……不会瞑目的……”
“那你想要怎么样……”
背对着他们,叶向晚冷冷的笑了笑,她想要怎么样?
“我只是想要那些害死爸爸的人,罪有应得!血债血偿!”
第48章 司法介入
每到周五,沈士君都会和几名高中的好友一起打街头篮球,最近随着离出国的日期越离越近,他越觉得自己有些心不在焉。
“沈士君,刚刚在想什么,怎么被人盖了大帽?”死党兼邻居罗铮笑道,拿起一瓶冰镇的矿泉水丢给沈士君。
沈士君顺手接过来,没回答。最近这些日子没看见叶向晚,心里面不知道怎么搞的,总是七上八下的,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儿。
以前沈柯谈恋爱又失恋的时候,一家子人都被他搞得心神不宁,那时候自己年纪虽小,但也十分看不起这位小舅舅,不过是我爱的人不爱我,或者爱我的人我不爱,诸如此类,纠纠缠缠,十分没有意思。
等我长大了,一定不要做他这样的男人。爱就爱了,不爱就放手,拖拖拉拉的,实在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为。
小小的沈士君,在心里对自己许下承诺。
可时光荏苒,改变的不光是人的外表,还有内心。
当初那个鄙夷的瞧着某人在卫生间里因为借酒浇愁而吐得天怒人怨的少年,已经长大成人,当他心里种下某人的名字时,他才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
有些人,或许是注定不属于你的。
就像叶向晚……
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滋味是这么不好受。
苦笑着摇摇头,将一瓶子清水都兜头倒下去。清水带着汗液流过眼角,沙沙的刺疼着,沈士君甩甩头,任水恣意下淌,不经意间却远远地看见了叶向晚。
虽然已经入秋,但秋老虎比盛夏时还要厉害。艳阳高照灼烤着大地,叶向晚却像是感觉不到此时的温度,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裙,缓缓地向着篮球场走来。
她的步伐很快,带着某种不安的情绪,像是下一秒整个人就会跌倒似的,和罗铮交待了两句,沈士君拿起自己的东西走出球场。
“小晚。
“学长……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好,你说,只要我帮得上。”
没有问到底是什么,沈士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知道叶向晚的为人,若不是迫不得已,实在没有办法的事,她一定不会向他开这个口。
“我爸爸过世了,我想麻烦你,帮我联系市局里的人。我怀疑我爸爸是非正常死亡,我要求司法介入。我想给爸爸验尸。”
……
从叶向晚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沈士君楞了半晌才意识到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叶父死了?叶向晚要验尸?!
虽然从未见过叶父,但从叶向晚钱包里父女俩的合影,也知道她对父亲的感情极深。叶向晚为人极为内敛,就算是天塌下来她也能咬牙扛住,她家里的事情纷乱复杂,她从来不喜欢向外人多讲,她既然不愿意讲,他就不问,只期望等到有一天她明白他的心意,然后再慢慢的告诉他。
可是现在叶向晚一张嘴,就给了沈士君一句厉害的,饶是沈士君心理素质过硬,也觉得太突然了。
“阿晚,你别着急,这件事情我一定会帮忙,只不过,你真的要这么做?你有什么证据认为你父亲是非正常死亡?”
“我自己就是证据,师兄,你信不信我?”叶向晚站在沈士君身边,太阳热辣辣地照在她身上,可她手脚冰冷,止不住的打哆嗦。“我只是担心时间耽搁的越久,这件事情的真相就越难被查出来……”
这几年随着医疗事故的频发,屡屡有病患家属怀疑医院因治疗不当而导致病患非正常死亡的案件发生,但因为医患关系本就是一笔烂帐,再加上其中各种专业性问题,至使司法机关就算是接到此类案件也大多会采取冷处理,让医院与患者家属协商解决。
“师兄信你。”坐在自己对面的女孩子,眼中有让人无法不信任的坚决的光芒,她紧抿着唇,纤弱的肩头因为疲惫而微微下陷,可就是因为如此,却让沈士君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她遇到什么样的问题,自己都不能让她一个人扛着,她叫他一声师兄,学长,他要罩着她,不管她惹了多大的麻烦,只要他能管,他一定会管!
掏出手机,沈士君在联络人里迅速地查找着,身为沈家的长子长孙,这些年父母和叔伯有意无意地开始让他在政界认识了许多人物,他虽然不喜交际,但身为沈家人,与生俱来的个人风采以及交际手段,仍是让他在许多长辈心里留下极好的印象,同时也结交了许多智志相投的同辈好友,渐渐地有了自己的人际圈。
Z国的政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其实每个国家都差不多,有几个重要的姓氏在其中把握大局,只要可以敲开那扇神秘的大门,从此之后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只不过有些人在权力和金钱的诱惑下迷失了自我,而有些人,却能真正地将手中的权利变成一样利器,叱咤风云。
过了一会儿,叶向晚意识到沈士君在看自己,“怎么?师兄是不是有什么顾虑?这件事情是我自己要求做的,我自有分寸,就算真的有什么坏影响,我也不会让师兄受到连累。”
“傻丫头,和师兄说这种见外的话。”沈士君板下脸,佯装生气,这丫头到底明白不明白,他多希望被她连累。“我只是担心你的家人,他们会同意你这么做么?”
国人注重丧葬礼仪,人即已死,让死者安息,尽早入土为安是几千年来留下的传统,很少有人会早着对死者大不敬,在人死后还不让人踏实,还要将人尸体破坏。
如果有选择,叶向晚也不想这么做。叶衷这些年为了治病已经吃了很多苦头,她也不想让他过世之后还不得安宁,可是很多药物的残留物在身体里的贮藏时间并不是很长,如果不早调查的话,恐怕就再没机会了。
“他们不会管这件事的……”叶向晚苦笑着答道。
香姨巴不得早点和这件事情撇清关系,如果叶向晚要求司法界入,恐怕她是求之不得的,至于叶蓉和叶宽……他们还太小,就算真的有什么不满,自己也不在乎。
他们对她的不满已经太多了,也不在多这一件。
得到了叶向晚的肯定,沈士君点点头,将手机拨通……
第49章 师姨
“不行,没有上面的批文,这个案子我不能接。”
沈士君打了七八个电话,总算将所有关节打通,而叶向晚此时也已经将叶父的遗体从医院的太平间里迁出,可没想到,两人却在法医厅前遇到了莫大的险力。
穿着白色医师大褂的女法医,一手夹着徐徐燃烧的爱喜,一手将沈士君和叶向晚像轰苍蝇一样轰出了手术室。女人身材高挑,面容只能算得上清秀,但一双眼睛却是犀利异常,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纹,整个人看上去极为精明干练。
折腾了一天,此时已近黄昏,三人站在警察局专属法医楼空荡的楼道里,夕阳将身影拉得诡异细长,女人不慌不忙得抽着烟,根本不管自己对面的两个人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苏师姐,拜托,郝局不是已经给你打了电话,支会过了么?为什么还不行?你是不是因为我舅舅的事情……”
“别和我提你舅舅,我跟你舅舅没关系!”听到沈士君说起沈柯,女人的眼中立刻闪过一抹精光,态度变得愈发暴躁。
“郝局和我打过电话,没错,可他没说过今天就要做尸检,别说你们没拿批文,就是拿了今天也不能做了。你不看看这都几点了?你们没事,不代表别人没也事,还有,沈士君,别再瞎套近乎了,我可不是你师姐,我和沈柯同岁,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姨才对!”
师姨……这是哪门子的称呼?
沈士君两条眉毛都扭成了麻花,对于这位软硬不吃,油盐不浸的师姨,他真是无能为力。
“你是苏岑吧?”一直没开口的叶向晚,突然问道。
苏岑眉头一挑,答道,“我是,你是谁?”
“我叫叶向晚,是沈士君的学妹,我听孙教授说起过你。”听到沈士君叫她苏学姐,叶向晚心里已经有了几分谱,再看苏岑嚣张的样子,对她的身份就更加确定。
不是叶向晚有心要去调查苏岑,而是在她的生活中,到处都有苏岑的影子。
叶向晚不知道自己和这位曾经在H大叱咤风云的学姐到底有多么相象,以至于让医学系几乎所有的教授在说起她,或者聊到苏岑时,都不约而同的提起对方的名字,让叶向晚就算是不想知道这位学姐也不可能。
对于H大医学系的新生来说,解剖课一向是最神秘也是最恐怖的课程。突然从福尔马林溶液里复活的死尸,没有头颅却能上下楼梯的怪人,以及各种各样的午夜怪谈,再加上解剖室阴森恐怖的气氛,使该教室成了所有学生心中最可怕的存在。
因为传说得太邪乎,以至于有些胆小的女生如果没有男生陪伴,根本不敢走进解剖教室的大门,宁可缺课也不肯离解剖教室近一点。
到最后缺课的人实在太多,医生系的教授们因此十分头疼,于是大家凑在一起,暗地里设了个小赌局,有哪个女生敢独自在解剖教室里过一夜,亲自鉴证解剖教室没有任何怪鬼藏身,不但可以得到由老师们提供的助学金五百块,而且还可以在自习室里永久享用一个离窗最近,风景最好,又最幽静的位置。
五百块钱现在不算什么,在当年可真的算是笔巨款,并不要提那个许多人打破头才能弄到的自习室位置,所以很多女生因此蠢蠢欲试,不过试的人多,但成功的却没有一个。据失败者们说,她们明明好好的待在教室里,可到了午夜不知道为什么,人就变得昏昏沉沉,最后早上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躺在了教室外面,于是解剖室有鬼怪的消息,不但没有减消,反而越传越胜。
直到苏岑入学的那一年……
当一个鸟鸣悦耳的清晨,苏岑单手拎着一个想要在半夜里捉弄她,却被她打晕的男生从解剖教室悠然自得地趟出来的时候,H大里的人才知道,这位名不见经转的小女生,居然是在军中极有声望的苏将军的幺女。
从此之后,苏岑名声大振。
而叶向晚之所以被老师们将她与苏岑相提并论。是因为她和苏岑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同样的胆大心细,同样的做事麻利,遇事冷静淡定,手术时切割的手法熟练精细,有时候就连从业几年的老医生,可能都无法与之相比……
“哦,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知道我的脾气,这件事情没得商量了,你们回去吧,明天早上带着批文过来。”说完,苏岑转身就要回解剖室里。
叶向晚赶上去,拦住她,“苏学长,我只听说教授们说过,你是个古道热肠的人,敢于正义执言,勇于追寻真相不畏流言,难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在机关里泡了几年,把你的性子都泡软了,泡没了?”
苏岑的眉头皱了起来,做为H市市局的首席法医,已经有些年头,没人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指手划脚了。
“不给你走后门,我就是不追求真相了?你这丫头岁数不大,给人戴大帽子的本事倒是不小,你说你叫什么来着?我倒是想问问教授,怎么教出你这么目无尊长的好学生!”苏岑的凤眼微眯,是发怒前的征兆,沈士君见势头不对,想过来挡在叶向晚身前,叶向晚却一把推开他,与苏岑面对面道。
“我叫叶向晚,里面躺着的男人,是我父亲,叫叶衷,我怀疑我父亲被人下药至死。如果学长不帮我的话,麻烦你把我父亲的尸首还给我,我自己替他做尸检!!”
“阿晚!”
“你说什么?你当这件事情好玩是不是?你做尸检?你长这么大接触过几次尸体?你知道眼压变化,角膜变化,尸斑的出现和颜色都意味着什么嘛?”苏岑彻底被激怒,她狠狠的瞟了两眼沈士君,这是他从哪找来的丫头片子?脾气比自己还要倔,服个软会死么?这么坏的脾气,以后有的是她吃亏的地方!
“是!我不知道!可是我没别的办法了!爸爸死了,可我连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过这一夜,所有的证据都消失了!!到时候再做什么都晚了!!”叶向晚大声的喊道,胸膛因为激动而剧烈的起伏着。
残阳如血,给她的身上罩了一层浅浅的金光,她悲伤欲绝,如山倒般的压力让她无法呼吸,一朝一夕之间,她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她真的快撑不住了。
楼道里霎时间静了下来,静得几乎可以听见三人呼吸时的起伏,就在沈士君打算再开口相求的时候,苏岑突然说道,
“喊什么喊,显你嗓门大嘛?想今天做也不是不行。只不过我先提前说好,现在时间晚了,大家都下班了,你们俩都进来,给我打下手。”
第50章 绝望
苏岑像往常一样用,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顺手按下了CD机。
舒伯特降E大调第二号钢琴三重奏,流畅如珠玉落盘般的钢琴声从音质优良的喇叭里倾泄而出,医院里特有的苏打水味充斥在鼻翼之间,莫名地带给人一种平静宁和的感觉。
苏岑朝站在一旁的沈士君抬了抬下颌,“带她过去做准备工作,我人马上就开始。”
法医检查是件极其复杂而严谨的工作,尸检不仅包括检查尸体,还要提取检验材做酒精含量,一氧化碳含量,毒物化验,还要提取脏器做病理检验,越是死因不清楚的解剖,就越费时费力。
苏岑原本和人约了去听音乐剧,看来是要泡汤了。简单地发了条短信,取消了约会,苏岑把手机关了静音丢到一边,不再理会电话那边的某人手里拿着两张高价场地票,风中凌乱。
“用冠状术式切开头皮,而后采用胸腹直线术式联合切口上至颌下、下至耻骨联合处……”一边将手中闪着银色寒光地手术刀陷入叶衷的肌里之中,苏岑轻声地说道。
沈士君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他可不认为现在是进行现场教学的好时候,担忧地将目光转向叶向晚,却见叶向晚面无表情,专注地瞧着苏岑手下的动作,好像床上躺着的只是个陌生人。
叶向晚不是悲伤,也不是没感觉,她的心不是铁打的,她不是冷血怪物。她只是不知道该用如何的方式来宣泄自己内心的悲痛。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儿,愿意看见这一幕,可是她没有选择。
强大的自制力在此时发挥了超常的作用,它支撑着她,不要倒下去,直到她找到她想要找到的一切理由和原因。
自己对面的女孩儿,已经濒临崩溃,可她却仍在用最后一丝清明来压抑住自己,这样的硬气和倔强,不禁盖在白色口罩下的唇角微微地勾了勾,“小姑娘,快毕业了吧?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投身司法事业?”
随着苏岑的话音,叶衷的胸骨被掀开,心脏及其他重要器官暴露在三人眼前,空气中充满了浓郁的血腥味,苏岑仔细眯起眼睛,仔细地检查着所有内脏的情况。
“她过些日子要和我一起去JHU留学。工作的事情,就不用苏学长费心了。”随手递过冲洗血迹的水管,沈士君抢着答道。
苏岑用眼角挑了挑他,想不到,这小子警惕性挺高的啊,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就忍不住想要护着小姑娘了?
“哦,留学好啊,留学回来,就变归国人材了,那时候警局更稀罕了。怎么样?考虑一下呗,学长可以让警司给你个好起点,警局待遇不错,干两年就分房了,而且警局里单身的男警员特别多,素质也挺不错的……”忍不住自己的恶趣味,苏岑继续说道。
沈士君觉得自己的头要炸了,他凑过去对苏岑低语,“学长,你少说两句吧……她现在哪有心情被你召安……”
“我这是替她排解压力呢,你没看她都快站不住了。别这么没出息,人家小姑娘自己都没说什么呢,你急什么啊?她又不是你闺女。喂,丫头,你瞧清楚了?”
“身体外部未见明显外伤,脏器也无出血症状……”说着,苏岑在记录本上定下自己的判断,从当法医至今,她已经见过太多的尸体,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有没有问题。
叶向晚咬着牙点点头,对于苏岑的判断,她没有任何异议,因为叶衷的身体就摆在那里,她虽不是法医,但凭着几年医学院的学习,也可以了解一二。
那么现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做化学病理检验。
此时已经离他们到来时,已经过了四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苏岑拿着样本去了旁边的试验室,把叶向晚和沈士君留在手术室里。
叶向晚认真地伤口着缝合,一针一线,不仅仅是刺在叶衷身上,更是刺在她心头。
沈士君站在她身后,轻轻地揽着她的肩膀,给她以温暖和力量,让她有足够的勇气支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就又过了两个小时,苏岑略有些疲惫的从试验室里走了出来,倚着肩头沈士君坐着的叶向晚立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苏岑没有回答,而是将几张A4纸报告交给她,“你自己看吧,药毒检验只查出了一些常规治疗心脏疾病的药物残留,没有任何物理或化学反映能够说明死者是属于他杀,也就是说,你父亲,是正常死亡的。”
*
车子停在出租屋的楼下,沈士君熄了火。
秋夜的天空显得十分寂寥,只有几颗星点缀在远方紫蓝色的夜空里,夜色浓重,将所有的丑陋掩藏遮盖。
“阿晚,验尸报告不能说明一切问题,苏学长也说了,有可能是因为尸体放置的时间太长,或者是因为其他未知的手段,使检验结果呈现出正常态……”
“不用再开解我了,我都明白。师兄,谢谢你。”打断了他的话,叶向晚微微地向沈士君笑了笑。在经历了最初的不可置信,焦燥,不安,愤怒诸如此类的情绪之后,此刻的她显得十分平静,平静到绝望。
她已经明白了,以对方的手段,是不可能让自己抓住一丝一毫的证据,就像上次陷害她,他们早就做了万全的准备,只等她跳进坑里,然后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躲在黑暗中,看她如何在坑底挣扎,不死不休。
不知怎么的,她明明是笑的,可沈士君却觉得比看见她哭还要难过。他的喉咙干涩难耐,沈家人能言巧辩的本事,现在却发挥不出一分。
沈士君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无能。
他无法帮助这个女孩儿,就算他喊尽了所有豪言壮语,使尽浑身解数,而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巨大的如海啸般的厄运吞没。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对不对?你知道你父亲这件事,是谁干的?”试探似的提问,没想到却得到了叶向晚毫不迟疑的肯定。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也知道他为什么这个时候做,我不知道的只是,他是怎么做的。”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叶衷的生命就像是被绑在一颗定时炸弹上,只要他轻轻的动一动手指……
嘭,一切都结束了。
而可笑的是,那么长时间,她一直拿他当成自己全家的恩人,她忍受的所有来自他的嘲讽与凌/辱,她出卖了自己的所有想换取这个男人卑微的怜悯,她以为他做得再恶劣,再无耻,他的心总是好的。
结果她输了一切。
因为他根本没有心,他是一个魔鬼,他此生的乐趣,就是将她的一生摧毁。
她的生命就像是一场虚幻的表演,她痴痴傻傻用尽作力的舞蹈着,却不知道属于自己命运的轴线,早就落在别人手里。
她想问问他,这么做,这么摧毁别人的生命,是否是一件极有趣的事?他是否觉得快乐?当他夺走她所有,让她变成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他是否,满意了。
“阿晚,答应我,不管怎么样,别做傻事。”紧抓着叶向晚的手,沈士君却有种深深地无力感,她的眼中像是揉进了夜色,深暗得让他无法探询。
听到沈士君了话,叶向晚轻笑了一声,“放心吧师兄,我能做什么傻事呢?我还要和你一起去上学的,不会浪费这个难得的机会,好了,时间太晚了,你该走了。别让家人为你担心,别像我这样,等到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拥有的可贵。”她保持着微笑,打开车门对他说,“再见,师兄。我回去了。”
一直看着叶向晚走进楼道,四楼的房间亮起一盏桔色的小灯之后,沈士君才长叹一口气,依依不舍的离开。
当他的车子消失在巷尾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暗灭,叶向晚纤瘦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楼口,然后,义无反顾地,她朝着黑暗的街道走去。
PS:
感谢桃花的贵宾票,PK票和盖章,让你破费了。有时候我觉得在网上写故事就像是在台上唱歌,我一个人大声地唱,四周黑洞洞地看不到一个人,因为没有回应而觉得害怕不安,不过多亏了你们,每一个给我留言,收藏,送我花的人,让我知道我的文字有人喜欢,就算掌声寂寥,我也会坚持下去。
谢谢所有的,大家。
第51章 一时的平静,是为了更激烈的交锋
虽然已经接近午夜零点,但是坐落于市中心的楚氏商业大厦仍是灯火通明,在残酷的商业世界,没有人可以随随便便成功。
商业大厦的大厅挑高有十几米,大厅中央吊着巨大的水晶灯,地上的铺着黑白相间的格子石,给人一种低调的奢华感。
配着警棍的保安穿着整齐划一的制服站在大厅两侧,当他们看见叶向晚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厅后,目光就着重地落在她身上。
“小姐,你的门卡。”保安停在叶向晚面前,伸手挡住她。楚氏大厦配备着极其高端地安保设备,没有门卡根本无法进入电梯或楼梯间。
上次叶向晚可以闯入办公室,完全是因为当时是白天,她跟在别人后面,偷偷进到电梯里,而现在监近午夜,大厅里只有她一人,根本无法从几个保安眼底下偷摸进去。
冲动之下来到这里,却把这件事情忘记了。叶向晚觉得一阵眩晕,她用手抚在自己的双眼上,待那阵晕黑过去后,才缓缓地开口道,“我是来找楚狄的,没有门卡。”
“那……小姐,你有预约么?”保安四下交换了一个眼色,楚狄是楚氏的总裁,楚氏的员工人人都认得他,要见楚狄虽不是什么难事,但却没人在大半夜地找过他。
“没有预约,不过你告诉他,他一定会见我。”
“真抱歉,楚先生不在公司,再说没有预约他也不会和你见面,麻烦你下次预约好了再过来吧。”虽然觉得很可疑,但或许是看在叶向晚穿着整齐的份上,保安对这个面色苍白的女孩子还算客气。
叶向晚点点头,不再说话,而是转身往大厅里的真皮沙发旁走去。
大厅里空调很足,沙发表面像是被冰镇过,冷得入骨,坐在上面,叶向晚不住地打着哆嗦。
不管楚狄在不在楼里,她今天都要等到他。
如果今天等不到,那她就等到明天,等到后天,一直等到他出现。
她有好多好多的话,要问他,要亲口对他讲,如果再不说,她恐怕就再没机会了。爸爸死了,她再也没什么把柄在他手里了,她再也不怕他了。叶向晚想着,将手掌缓缓地移到自己的衣兜里,摸到兜中那个冰冷的物体,她忍不住竟微微地笑了一下。
而楚狄此时,确实没在楚氏大厦里。
叶衷过世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传到他耳中,只是几分钟的迟疑之后,他就将手头上的工作放到一旁,驱车来到位于H市市郊的玫瑰庄园。
楚母正在用下午茶,略带佛香的薰香和玫瑰花香交织在一起,浓郁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见楚狄走近,楚母像是早就预料到他要来,神情泰然自若地向他招了招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正好,陪我喝一杯茶,钟悦拿了些熟普洱过来,说是陈年的老茶,味道很好。”
楚狄的眉头紧锁,将椅子拉开坐下,对着面前精美的茶具,漠然开口,“是不是你做的?”
楚母地动作一沉,向左右看了两眼,一直伺候在两边的女仆立刻退下,她才悠悠地反问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果是的话,你要给我一个理由。”
“是你自己想要一个理由,还是想替叶向晚要一个理由?”
“有区别么?”
茶壶重重地落在方桌上,震得茶杯中的水荡漾出来,楚母冷笑道,“当然有区别,如果是你自己想要,那么我无可奉告,因为你早就应该知道我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如果是替那个丫头要……楚狄,那你就太令我失望了!”
他其实早就猜到,叶衷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但真的从母亲这里得到确定,确是另外一件事。
母亲在楚狄的心中的地位极重,他总觉得就算她对当年的事仍是耿耿于怀,她不应该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要做什么也应是他动手,她不该弄脏自己的手。
上次楚母入院,清醒过来之后,楚狄曾经问过她,是不是叶向晚推她下去的,当时楚母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那件事情发生的太快,她自己也记不得了,或许是推了,或许没有,也可能是轮椅的刹车失灵,她一个不小心,自己跌下去的。
可轮椅楚狄已经检查过无数次,根本没有任何一点问题……
楚母虽然受到惊吓,但毕竟并无大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楚狄就打算不再理会,可没想到,一时的平静,只是为了往后更加激烈的交锋。
对于母亲的这种作法,楚狄并不认同。他并不为叶衷感到难过,因为有些人的命运早在开始时就已经失去了意义,他只是觉得头疼,他的个性不允许别人插手他的事情,替他做决定,不管那人是谁。他的商业帝国,如果他不能操控全局的话,那迟早都会坍塌。
自己身边到底有多少人是真的忠心于自己?一次的疏忽是否意味着以后所有事情,都要由楚母干预才能做决定?
他是个成年男子,不是个小男孩儿,他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怎样行事,他希望楚母可以安度晚年,而不要插手到他的事情里来,搅乱他原本订好的计划。
“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在怪妈妈?”楚母冷冷地说着,“我倒没想到,那个丫头对你的影响那么深,早知道我就应该对她下手了!”
“妈妈!我再说一遍,她和这件事情无关,她已经付出代价,我不希望你再碰她!”
“你不希望?你不希望?!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你不希望?你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求她母亲的?而她是怎么回答你的了?你忘了我们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呵呵,是了,你长大了,翅膀硬了,用不着我这个老婆子再替你谋划了,可是,楚狄,我告诉你,你就是再有能耐,也是我儿子,你想娶谁,想和谁鬼混都行,但是她不行!”
“她为什么不行?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这些话莫名的冲出口,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连楚狄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开始维护起叶向晚?他不是应该巴不得她吃苦受难才好?
第52章 楚先生,你满意了么
“她怀了你的孩子?难道是她拿这个威胁你?所以你才束手束脚的一直没动她?!这个小娼妇,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茶杯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楚母勃然大怒,千算万算,竟没算到,那女人居然还有这么一手,那么肮脏下贱的身子里居然有着楚家的血肉,这样的想法让她如坐针毡无法自持。
母亲的声音如尖刺,使楚狄难以忍受。“她没有,她会拿掉孩子!”
她从来也没威胁过我。她迫不及待的与我划清关系,恨不得此生从未遇见过。对她来说,我就像是一棵剧毒,挨不得碰不得,就算是离近了,都有丧命的危险,她又怎么会缠着我不放。
左胸下莫名的抽疼,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叶向晚,对那个孩子没有任何感情,只不过是个简单的细胞,长在他厌恶的女人身体里,早些拿掉,对他们两人都是好事。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迫使自己重新审视这段关系。就算是铁石的心肠,也有破碎的一天。
在这场以亲情为赌注,未来为砝码的战争里,他们到底,谁赢谁输。
或者两败俱伤。
“楚狄,你是不是舍不得这个孩子?”见楚狄发怒,楚母反而冷静下来。自己这个儿子,正值而立之年,因少时过得太苦,所以生性狠戾,不仅是对别人如此,对他自己更是如此。
但男人到了这个年纪,难免的都想要属于自己的孩子,所以他才会有意无意地维护那个女人?想到这里,楚母狰狞的面容缓和下来,轻拍着楚狄的肩膀,如慈母般对他低语,“别担心,孩子还会再有的。再过几天就是你和茉莉的订婚仪式,你们俩还这么年轻,可以多生几个,妈妈这两年身体还可以,到时候也能帮你们带一带。”
阖家团圆,饴儿弄孙的场景似乎十分美好,但楚狄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说不出的滋味,他反手揽住老太太的肩头,疲惫道,“妈妈,你吃了太多的苦头,我不想你再不快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别再去找叶向晚的麻烦了,她不会做什么的。”
“知道了,知道了,妈再也不操这份儿心,受这份累,都让你去办,这样可以了吧……”楚母似妥协般低声地说着,可眼中却有一抹凶猛的光芒闪过。
安抚完母亲,楚狄就往公司赶,每个月这个时候,公司都要出月报,财务和商务部忙得一塌糊涂,人仰马翻,所有人都是在24小时连轴转。
虽然脑子里乱的不行,但他仍是开车回去了。
午夜的快行道,独孤的路灯在柏油路上投下一明一暗地光影,广播里放着一首老歌,男人沙哑沧桑的唱道,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阿刀总喜欢把这首歌篡改了歌词,用他的破锣嗓子吼出来,有多少爱可以胡来……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把目光从书本里放出来,然后嗤嗤地笑。
楚狄不喜欢接吻,他的口味挑剔,脾气恶劣,敢靠近的人极少,就算那些喜欢贴在男人身上,谋求利益的女人,见了他也情不自禁的想要退避三舍。只有她,这个像猫一样的女人,总是趁他半睡半醒的时候,偷偷的吻他。
一吻即离,唇与唇轻轻的碰触,那样让人心痒的温柔,只停留片刻,还不待人细细品尝,就像一只蹁跹的蝴蝶,飞远。
这样的吻,对她来说,就像是一种游戏,不断的试探着他,看看他到底怎样才会被惹怒,一遍又一遍的,好似个不知好歹的顽童。
直到他苏醒,将她囚在自己钢铁般的怀抱里,呵她的**,她才会尖叫着大声笑着,闹着,最后被他强硬的攻占,堵住了双唇,辗转,吮吸,无路可逃。
那个让人不能爱,又无法不恨的女人……
车子驶入地下停车场,广播已经结束,只剩下寂寥的沙沙声,楚狄把头抵在方向盘上,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心底那阵抽痛结束。
手表指针指向两点,凌晨守夜换班的保安们凑在一起抽烟。
“借我个火儿,今天事儿挺多的啊。”
“是啊,每个月不都这样嘛,哎,那个姑娘还没走呢?”
“还守在大厅里呢,你说她和总裁什么关系啊?小情儿?”
“看着不像,瞧那姑娘年纪不大的样子,好像还在上学呢吧。这么小年纪,怎么会干这种事情?”
“你懂什么啊,这叫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浪,说不定总裁就喜欢这种雏……呃……总……总裁……”
大方厥词的保安像被猫吞掉了舌头,再也看不出刚刚的伶牙俐齿,而楚狄此刻也没有功夫收拾他,只是抓着那人的衣领厉声问道,“她在哪儿?”
*
叶向晚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里,纤细地身体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地揽着自己的肩头,眉头紧锁着像是睡着了。
可等楚狄悄无声息地接近她,伸出的右手还未碰触到她,她就像是有了心灵感应一般,睁开了双眼。
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水晶灯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慑人心魄的光芒,让楚狄一时间竟看得怔住了。
但只是一瞬,光芒消逝,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恨意。
“你找我?”楚狄面无表情的开口,这里此时除了他俩和巡夜的警卫,就再没一个人,他的声音不高,略带沙哑,但却给人一种无法抵抗的压迫感。
叶向晚不发一言,揉了揉有些微酸的双腿,站了起来,冷冷的注视着楚狄。
“有什么事,跟我去办公室谈吧。”迫不及待的转过身,一向平静冷酷的他,竟然也有想逃的时候,不想再被那样的目光注视,因为知道在她的平静下,蕴藏着连他或许也无法面对的涛天巨浪。
可没想到,叶向晚却抢先两步,来到楚狄身前,“就在这里说吧,说完了我就走。”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好吧,你想说什么?”面对她的寸步不让,楚狄没有办法,也只好妥协。
“楚先生……你满意了么?”叶向晚平静的开口,她来之前设想了许多场境,见到他时,她该怎么办。是该怒不可遏地质问他,或者该泪流满面的斥责他?可是她没想到,真的见到他了,她竟一点也不愤怒,甚至没有任何悲伤。她已经打算好了一切,所有过激的情绪都是多余的。
她平静得像个冷血的怪物,和她平时一点也不像,这样突兀的她,让楚狄一时也有些摸不清头绪,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明白?”叶向晚轻轻地笑了笑,她将手掌缓慢地移到自己的衣兜前,紧紧地握住了兜里冰冷的东西之后,才继续说道,“你不明白的话,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随着她的话音,楚狄前眼白光一闪,他来不及闪躲,只觉得胸前一阵剧烈的刺痛……
PS:
今天编辑QQ上和我说,我才知道本文上了全站的新书榜,杀入了男作者的队伍之中。
想说一声谢谢,感谢所有冒过泡,或者一直潜水的朋友,虽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没有你们,就没有桃子今天的成绩。
总感觉在文章后插话会影响文章阅读的整体感,所以以后会尽量控制自己,不再出来唠叨。
再次,感谢。
哦,对了,那个投票,我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支持BE结局啊……真的是太出乎意料了……摸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