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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子仙仙     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txt下载     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章 他不会姓楚

    “你说什么?!”林向晚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几度,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双手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楚狄没有回头,声音依然冷硬,没有任何波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孩子跟我没关系!我劝你最好把他打掉,不要给我添麻烦,我是不会认他的,不管你用什么手段都没用,你明白了么?”

    眼泪簌簌而下,林向晚心如刀纠,她在来之前,已经想过楚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会有的反应,但她唯独没料到,他居然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还是不是人?!你怎么能说出这些话?!你忘了两个月前,我生日的那天晚上,你明明和我……”

    两个月前是林向晚的生日,那时楚狄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只不过林向晚并没查觉,只是以为他工作忙,没时间回家。

    但是那是她的生日,不管怎样楚狄都会抽出些时间来陪她,这一次也一样。

    楚狄原是计划陪林向晚吃一顿晚餐,就回公司的,但经不住林向晚死缠烂打,吃饭的时候两人又喝了点酒,于是事情就如脱轨的火车,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驶去。

    因为楚狄时常加班到凌晨两三点钟,怕惊扰到林向晚的睡眠,他就一直睡客房,两人已经有许久没有温存过,林向晚借着酒劲酒量,把楚狄硬是压在了床上。

    一时激情似火,可到最后关头楚狄还是退了出来。

    事后林向晚问他,他只说林向晚的身体不好,不想让她再经过怀孕生产的痛苦,林向晚当时还挺感动的。

    如今回头一看,自己真是蠢得可以。

    “我们确实做过,但我记得自己并没有射进去……”楚狄的声音如一把尖刀,毫不迟疑的划过林向晚的皮肤,让她有种被人凌迟的错觉。“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承认这个孩子,你要是聪明,就拿掉他,别再浪费我们的时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根本没有面对林向晚,好像她卑微渺小得根本不值得他关注。

    “楚狄,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向晚曾经是名妇产科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也是有怀孕的可能。

    楚狄不了解这个常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她的态度。

    他根本不信她说的话!哪怕她拿出最权威的书籍给他看,他也不会去相信!

    他不是不相信书籍,他只是不相信林向晚……

    “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我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个孩子你愿意留着他也好,拿了他也好,都和我没关系,你已经跟我离婚了,我们俩个已经没关系了。这个孩子我是不会允许他姓楚的。”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你。”楚狄伸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拨给秘书,“请让林小姐离开,以后她来,都和平常的访客一样走流程,如果没有预约的话,不要让她进来。”

    他说这些的时候,林向晚就在一旁听着,她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还没有离开,或者冲上去给这男人一巴掌。

    她只觉得冷,从里到外都冷透了,胸膛像是被人挖了个大洞,呼呼的风从空洞里倒灌进来。

    这个一个人,狠起来的时候,一点退路也不给别人留,知道她最受不了什么,却偏偏往她最疼的地方踩!

    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竟然爱也他那么久!她到底是有多瞎?!

    “……原来我就不应该来……我还以为你会开心……结果……呵……”林向晚缓缓转过身。

    原来这人宠你,惯你,忍让你,不过是因为他爱你。

    现在他已经不爱你了,那么曾经有过的一切,都变成了幻觉。

    可笑她,还一直把这当真实。

    “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楚先生,你也不用觉得为难。孩子我会生下来,我能把他好好养大,以后不管他出了什么事情,都和你无关,当然,你也不用担心,我林向晚拿自己的名誉保证他绝不会姓楚!他和你楚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林向晚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很用力,“再见了,楚先生。希望我们再也别见!”

    真的希望,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从来没有爱上过他。

    这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伤心?

    她为他落了那么多的泪,吃了那么多苦,她为他从女孩儿变成女人,一夜长大,她为了他死,为了他生,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要认定了这个男人,就会幸福终老。

    可是事实,却结结实实地给了她一计耳光。

    原来所谓的地久天长,不过是误会一场。

    林向晚恍恍惚惚的走到电梯旁,经过办公室的时候,遇到了楚狄的秘书daisy,daisy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抱歉,“楚太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别再叫我楚太太,我已经和楚狄离婚了。”林向晚喃喃的说,不顾周围惊讶的目光。“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遇见大家,谢谢各位几年来的照顾。”

    楚狄公司里很多员工都是从公司开始建立时就和他一起共肩战斗的,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和林向晚十分熟悉。

    以后这些人,只怕也不能再见了。

    治疗一段伤痛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曾经的回忆,对林向晚来说,楚狄的背叛意味着H市已经没有她好留念的地方。

    这个城市,曾经充满了属于他们的美好记忆,但如今那些过往,对她来说变成了如同岩浆般的灼烫,不要说摸,就连凑近一些,都会觉得无法忍受。

    她要离开这个城市,逃得远远的,逃到没有他的世界。

    林向晚向大家道别之后,就打算离开楚狄的公司,没想到身后有个声音却硬生生地留住她。

    “上次楚太太来,还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现在怎么好似只落架的凤凰?啧啧,这么一大把年纪,没有工作不知上进也就罢了,还被人甩,真够可怜的。”胡莎莎不知何时从自己办公室里窜出来,生怕林向晚走了就没机会嘲讽她似的,冲到人群最前端。

    “胡莎莎,你别太过分!”Daisy看不过去,轻声呵斥道。

    她跟着楚狄也有几年,要不是林向晚亲口承认,Daisy怎么也不会相信楚狄会为了这么个女人不要林向晚。

    “干什么?你算老几?!信不信我让楚少开掉你?!”胡莎莎一副准楚夫人的模样,下巴抬得高高的,拿眼梢扫着Daisy

    Daisy冷笑,“楚先生要是觉得我工作不满意,尽可以开除我。但是因为我说真话就辞退我,这样的公司我还不稀罕留!”

    这个胡莎莎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没经过人力资源考核就直接成了楚狄的特别助理,Daisy平时最讨厌她那副拿风、骚当风情的模样,不过碍于楚狄的面子不好对她发作。

    今天好了,胡莎莎自己撞到枪口上,可就别怪她嘴下不留情了!

    “你别嚣张!楚少已经答应一拿到离婚协议书就要娶我,我们的订婚礼就在十月举行,到时就不给你发请帖了!”

    胡莎莎算是扔了个大炸弹,整个公司的同事都听到她的话,禁不住面面相觑。

    他们一直以为楚狄就算和胡莎莎有什么,也不过是玩玩她罢了,没想到楚狄竟真的打算娶她。

    所有人都处在惊讶之中,唯有林向晚一脸平静。

    楚狄既然可以对她说出那些话,那么他再做出什么事,她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等真能拿出请帖再说吧,现在放出大话,到时候穿不上婚纱,你的人可就丢大了。”Daisy一脸不屑,“别说只是订婚,就算真的能嫁给楚狄又怎么样,结婚就能保证永远不离婚么?你就能保证不会再有什么李莎莎,刘莎莎,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漂亮的小姑娘街上一抓一大把,年轻算什么本事,迟早都会老的!”

    她忽然想到林向晚还在场,自己说这话似乎不太合适,于是顿了顿,看向林向晚。

    林向晚朝她微微笑笑,“我没关系。不过不要因为我再和不必要的人争吵了。我有些累了,先走了。”

    抱歉,daisy,你这么努力的替我出头,可我却退缩了。

    我并不是怕胡莎莎,我只是觉得……无所谓了。

    对林向晚来说,楚狄才是最重要的,失去了他,别的人再怎么上窜下跳,也都伤不到她丝毫。

    因为她已经被这人伤得体无完肤,别人就是想下手,也没下手的地方了。

    电梯不知怎么回事,总是停在30楼不肯下来,林向晚不想再等下去,干脆地拉开楼梯间门。

    胡莎莎不想放过任何羞辱她的好机会,看见林向晚在自己面前面色黯然,受尽羞辱,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

    “你别走,我话还没说完!”胡莎莎上前抓着林向晚的胳膊。

    林向晚不耐烦的挥手道,“你愿意说就自己说,我不想听了!你们差不多就可以了!别蹬鼻子上脸,难道还想让我祝你们百年好合?!好,你想听,我就说!我愿意你和楚狄一辈子拴在一起,永远不分开,恩恩爱爱,这样行了吧?!”

    她转过身,不再拾理胡莎莎。

    胡莎莎心中气恼,觉得林向晚语气不对,分明是在诅咒她,于是她下意识地朝林向晚后背狠狠地拍了一下。

    林向晚正迈迈开腿下楼梯,被胡莎莎这一下拍得重心不稳,整个人朝着楼梯下面滚了下去!

第10章 流产

    十几级的台阶,林向晚一路滚了下去。

    她停在最后一队台阶下,一动不动。

    身体各处都传来尖锐的疼痛,犹以小腹处的痛感最为明显。

    林向晚发出虚弱的呼救声,额头上被撞出的伤口淌出鲜血,血液浸入她的眼睛里,将一切都染成红色。

    “救救我……拜托……救救我的孩子……”

    她听到身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Daisy和别的同事冲了过来,有人打电话,有人试图想要扶起她,有人在低声尖叫着什么。

    她好像看到了楚狄的身影,她努力地睁大眼睛,终于发现了他。

    他站在楼梯的最高处,身边是正惶恐不安和他解释着什么的胡莎莎,他注意到林向晚濒死的目光,然后……

    他轻轻地安慰似的拍了拍胡莎莎肩膀,拉着她的手,转过了身。

    林向晚一直看着楚狄,直到他和胡莎莎的身影消失在楼梯里。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穿无一物的天花板,周围的声音变得十分遥远,她的视线一片模糊,即听不见别人在说什么,也看不清那些人的样子。

    她觉得自己很冷,身体的温度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外流逝着,双、腿之间传来湿热的湿度,她不想知道那些从她身体里疯狂涌出的红色液体到底是什么。

    生平第二次。

    她想到了死。

    如果死了。

    就不会这么疼了吧。

    怎么会这么疼……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她这么疼……

    *

    “病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好,手术会有一定风险,请问你是她的家人么?可以为她的手术签字么?”市急救院的急救医生拿着一张手术同意术,递给叶弥生。

    叶弥生接过手术单,眸心猛地一缩。

    手术单上有一块已经变成黑紫色的红迹,那是林向晚的血。

    “我是她丈夫,我可以为她签字,请您尽快给她做手术。”叶弥生飞快地在手术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医生。

    医生接了,立刻进了手术室。

    叶弥生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犯了法,但他已经不想再多等一秒钟。他不知林向晚在本市还有什么亲属,他不知道她今天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他唯一想确定的就是,她会好好的活着,活下来。

    她一定不能出事。

    叶弥生想,如果万一她出了什么事。他一定会让害她出事的人付出成百上千位的代价!

    叶弥生是在片场被电话叫过来的,楚狄说自己不是林向晚的家属,只给她叫了急救车,却不肯跟过来,Daisy没能办法,只能按着林向晚的电话簿一个一个的打过去,第一个打的,就是叶弥生。

    叶弥生听到Daisy在呜呜的救护车警笛声里三言两语讲了事情经过,丢下了整整一个片场的工作人员,抢了输不知是谁的银灰色跑车,风驰电掣的就奔向了医院。

    手术灯亮了起来,Daisy拿眼偷偷地瞟着叶弥生,这男人长得实在太好看,好看得近乎于妖,他不说不动面无表情已经足以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不知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难道楚太太和楚先生分开的事情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Daisy胡思乱想着,就觉得头顶有片阴影罩过来,叶弥生不知什么时候起身走到她面前,“能给我仔细讲讲,到底是因为什么事么?”

    叶弥生开了口,眼中流露出恳求的神色,Daisy如同被下了咒,不知不觉地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她说得越多,叶弥生脸上的颜色就越深,到了最后简值可以用阴鸷来形容。

    他的双拳紧握,离近了可以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么说,他们已经离婚了?”

    “应该算是吧……”Daisy说着,像是想起什么,抽出了文件夹递过去,“这是她的离婚协议书,既然你和林小姐是……朋友,那还是由你转交给她吧。”

    她可没忘了刚刚叶弥生是怎么和医生说自己跟林向晚的关系的,有钱人家是非多,Daisy虽和林向晚关系不错,但事关林向晚的私事,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叶弥生接过离婚协议书,手抓得紧紧的,不一会儿牛皮纸袋就被他掌心的汗浸湿了。

    手术十分漫长,期间有不少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说不出林向晚现在的情况,Daisy第二天还有个会,陪叶弥生等了一会儿,就急急地赶回公司加班。

    一个小时之后,林向晚的手术总算结束,主治医生穿着手术服出来,一脸疲惫。

    “病人的身体实在糟透了,求生的意志也不是很强,如果不是送来得及时,恐怕就……孩子没能保住,不过也不用特别难过,这个胚胎本身就不是特别好……术后要让她多多卧床休息,还有别的注意事项……”

    主治医絮絮地和叶弥生说话的时候,林向晚被推了出来,叶弥生再没心思听主治医讲下去,大步流星奔到林向晚的病床前。

    她的麻药劲还没过,双眼却已经睁开,直楞楞的望着天花板,眸心是一片深不见的漆黑。

    “小晚,是我,弥生!”叶弥生轻唤着她的名字,过了一会儿,林向晚才缓缓的扭过头。

    她的嘴唇因为缺水而干涸,原本粉红的嘴唇失去了颜色变成苍白的两片,她像是辨认了许久才认出叶弥生,嘴唇微微地颤抖着,好像要说什么话。

    叶弥生赶快俯下身,他听到林向晚用气声微微道,“弥生……我疼……”

    眼眶又酸又胀,仿佛有什么汹涌的情绪马上就要奔眶而出,叶弥生狠狠的吸了口气,将它们锁在眼中,“我在这里。小晚,弥生在这儿!我会陪着你!你乖乖的睡,不要担心任何事,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不会走!不会一直疼下去的,总会好的,会好的。”

    所有的伤疼,都有一个期限。

    就算是最深的伤,也有结疤的那一天。

    在此之前,他会一直陪着她。

    她的疼痛他来承担,就像是她日后的喜悦,也必然有他一起分享!

    不知是叶弥生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强大的麻醉药效,林向晚再次缓缓的睡去。

    叶弥生如自己所说,一直陪在她身边,手机疯狂的震动着,叶弥生将它掏出来扔到一边,一直到它自动关机,他都没多看过一眼。

    他轻握着林向晚的手,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祈祷。

    他并不信教,他认为所有的神不过是无能者造出来安慰自己的精神寄托,可这一刻,叶弥生为自己曾经的轻狂感到惶恐。

    如果不是冥冥中有神灵,为什么会让他与林向晚相遇,为什么又要让他们分开,为什么要让他在这个时间遇到她,为什么又要让她遭受这样的折磨。

    如果真的有神,请你将她所有的罪都降在我身上,我愿她一生喜乐安康,哪怕为了她背叛整个世界。

    清晨时分,林向晚醒了过来,她微微一动,在床边打瞌睡的叶弥生就立刻惊醒。

    “小晚?!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医生!”叶弥生想要起来,林向晚却抓住他的手。

    “别走……弥生,别走……”她十分虚弱,手指虚虚地搭在叶弥生的手腕上,却让叶弥生一动也不能动。

    “好,我不走,你别说话,你刚动过手术,身体还很虚弱。”

    听他说到手术,林向晚的心就止不住的往下沉。

    其实身为母亲,早在跌下楼梯的那一刻,她就有了感觉,自己是保不住这个孩子,可她仍是不死心,开口问道,“我的……孩子呢?”

    叶弥生不知如何开口,事实这样残忍,他真的不忍心告诉林向晚。

    其实那天在手术室外,医生的话并没有说完,林向晚这次算是死里逃生,其间几次血压骤跌,不仅孩子没能保住,就连她自己的身体也因为这次事故受到极大损伤,只怕以后,都不能再要孩子了。

    也许对于林向晚来说,不能要孩子反而对她的身体好,但是这种话,叶弥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叶弥生久久没有回答,林向晚确定了答案。

    她扭过脸,把被子往上拉,拉得盖过了脸。

    片刻之后,被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叶弥生把头望向穿外,明明是烈日炎炎的盛夏,他却觉得刺骨的寒冷,比冬天还要冷。

    *

    林向晚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等医生做了详尽的身体检查之后,才被允许出院。

    这段时间叶弥生推了所有的工作,每天守在医院里,在医院的时候,有小护士认出了他,他也不否认,笑咪咪地任人拍照,事后又拿出最有诚意的笑脸,拜托她们近期不要把照片发在网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笑容起了作用,那些拍到照片的小姑娘真的如约没有po照片,给叶弥生不知省了多少麻烦。

    他每天都努力地陪林向晚说话,找好玩的话题聊,想让她心情好一点,但叶弥生可以看出,自己所做的努力基本上都成了无用功。

    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林向晚在沉默,偶尔会报以一个微笑,但那笑容飘渺虚无的好似天边的云雾,让人根本抓不住。

    她是真的伤了心,伤了根本,身体虽然好了,可是心上却留下一个大洞。

    任谁都治不好的洞。

第11章 你下地狱吧!

    林向晚像是变了个人,她不说不笑,也不哭,大多数时间都是怔怔地发着呆,叶弥生不知她在想什么,心里着急也说不出口。

    叶弥生驾车将林向晚送回家,他下车取行李的功夫,林向晚就不见了,叶弥生心跳快得就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兔子,三步并做两步就冲到楼上。

    林向晚租住的房子房门大开,林向晚和一个与她长相极相似的小男孩儿正在对峙。

    叶弥生走过去,发现林向晚的身体微微颤抖,“你怎么会回来的?!”

    沈士君明明告诉她,他已经收了叶楠的护照,短期时间他都不会回来,可是该死的,这孩子是怎么跑回来的?!

    叶楠的脸色也不好看,小小的脸上写满了严肃,“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到底瞒着我干了什么?”

    “我?我能做什么,还不是每天……”

    “妈妈!你要骗我到什么时候?!是不是真的等在报上看见楚狄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才肯承认?!”

    叶楠是个极早熟的孩子,在别的孩子还在父母怀里撒娇打滚的时候,他就已经跟着林向晚在拳场讨生活,很多事情也许大人都还没什么感觉,可他已经察觉出不对劲。

    他下了飞机,离开机场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奔向楚狄的公司。

    一进公司,叶楠就觉出不对劲,公司里平素最喜欢逗他玩,说他是小正太,总裁复印件的阿姨,见到他脸色也是怪怪的。

    他没让人通报,直接一路小跑到楚狄的办公室。

    楚狄正在和人谈事,见到叶楠,脸上的神情立刻僵住了。

    和客人道了声抱歉,楚狄将叶楠带入小会议室,他没做太多铺垫,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叶楠皱起眉头。

    “我和你妈离婚了,是我不好,你是大孩子了,想跟谁都可以。”

    “离婚?!为什么?!”若不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就凭这一句话,叶楠就想一拳把楚狄打倒在地!

    “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会照顾她,会对她好,好一辈子,我才同意你们在一起!现在你说你要离婚?!这就是你的一辈子?!”

    面对叶楠的质问,楚狄并没有给出更多的解释,只是草草道,“我说了,这是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不需要知道太多。我已经和你妈妈签好了离婚协议,你如果想和我住,可以随时搬过来。”

    “去你的离婚协议!我不会跟你,楚昊也不会!安安也不会!我们都不会选你!你不想说原因,我也不稀罕知道!你不是说如果你对不起她,对不起我们,就让你不得好死,下地狱么?!你去下你的地狱吧!”

    叶楠平素很冷静,唯有遇到林向晚和楚狄的事时会冲动得像个点着的爆竹。

    当年他是不同意林和晚和楚狄在一起的,可是见林向晚的心已经向着楚狄,再加上楚狄发了狠誓,说自己一定会对林向晚好,叶楠实在不忍心看着林向晚在他们俩从之间煎熬,才点了头。

    可是现在呢……

    叶楠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楚狄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淡淡的龟裂,他用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也跟着起了身。

    地狱么?他已经在了。

    重回到办公室,他对等在办公桌前的律师道,“刘律师,我们继续吧,关于遗产的分配……”

    *

    见叶楠已经知道自己和楚狄离婚的事情,林向晚竟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最让她头疼的并不是离婚,而是怎么将这件事情告诉叶楠。

    现在好了,她再也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心里一松懈,林向晚就觉得身体一软,见她向前扑去,叶弥生立刻伸手接住她,“你妈妈刚刚出院,有什么事情等她恢复好了再说吧,她的房间是哪一间?”

    一听林向晚刚出院,叶楠也慌了神,立刻伸手指了指,“妈妈你为什么会住院?我出门的时候你不还好好的?得了什么病?严重不严重?!”

    心上的伤处像是被人洒了把细细的盐,林向晚疼得身体都蜷缩在一起。

    心中有淡淡的恨意浸了出来,楚狄,楚狄……

    “别问了,我一会儿和你说,你先带路吧。”叶弥生见林向晚的脸色又差了一些,忍不住打断了叶楠的追问。

    将林向晚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叶弥生给她掖好被角,“你先好好睡吧,我帮你熬点粥喝。”

    叶楠还楞在房门口,叶弥生拉了拉他,“走吧,小鬼,我要去厨房做事,你得帮帮我。”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去医院?”一出房门,叶楠就焦急地问道。

    叶弥生没说话,直到叶楠将他领到厨房,翻出大米和佐料,他才悠悠地开了口,大概将他知道的情况对叶楠讲了讲。

    他其实有些犹豫,叶楠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面临父母离异对他来说已经不是件简单的事,他现在还要告诉他更加残忍的真像,他真的能接受么?

    但片刻的犹豫之后,叶弥生就做了决定。

    叶楠迟早会知道这件事,总会有人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不希望叶楠再拿这件事来询问林向晚,林向晚身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他怕她有朝一日承不住,会被压垮。

    叶楠听完后,许久都没有出声。

    直到叶弥生将锅里放好水和米,放在煤气灶点燃火之后回身,他才发现叶楠的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他紧紧地咬着双唇,沉默地哭着,时不时地用手背狠狠地抹着眼泪,却不让抽泣声泄露出来。

    “没关系的小鬼,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在我面前可以大声的哭。”叶弥生觉得心里不好受,伸手摸了摸兜,发现自己的香烟早就已经抽完。

    叶楠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大叔,我们并不熟,不要以为你是我妈妈的朋友,就可以随意地把脚伸进我们家!这个家现在不欢迎你!”

    “呦呵。真厉害。”叶弥生微微一笑。

    不亏是林向晚的孩子,说话的模样都和她一模一样。

    小小的下颌高傲地微微抬起,还流着泪的眼中满是坚定。

    纵使伤心难过,也不会因为而迷失本心,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男孩子,但已经学会了保护家人,不会像个懦夫一样躲起来,很有种啊!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知道你是谁!”叶楠这时也不哭了,把脸上的泪擦干净,虽然是仰视着叶弥生,但是气势一点也不输他道,“我们班有很多女孩子是你的粉丝,不过我不是。我妈妈现在的情况根本不适合谈恋爱,希望你能离她远一点。”

    “可是我要是不想离她远一点呢?”叶弥生觉得很有趣,他很少和孩子接触,这样一个小大人,气势汹汹的威胁他,像只被激怒的小兽般保护着林向晚,让他觉得十分新奇。

    “那就别怪我出手了,你最近在H城拍个新片吧,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名声,要是让媒体知道你是顾元琛的养子时,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么?!”

    这个小家伙!

    他和他是第一次见面吧,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等有一天他长大……

    “你怎么知道我身份?!”叶弥生不禁问道。

    叶楠面无表情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只要答应我就好,别的不需要多问。”

    这个小屁孩!他不过给他些颜色,他还真的想开染房了?!

    不过只是拿这些东西,想要威胁他,让他滚出林向晚的生活,对别人也许可以,但是对他来说,根本不够!

    “我不会离开你妈,至少在她开口要求之前,我不会离开。你也看到了,只凭你一个小孩子,想要照顾好她,根本不可能吧?更别提你想还有弟弟和妹妹。你完全没必要防备我,我对她好,只是因为我欠她的,你就当我是在还债好了。”叶弥生笑笑,目光温柔而真诚,“你要是不相信,还想向狗仔报料,没问题,我有娱乐周刊主编的电话,你需要么?与其报给别人,不如报给他,至少他们家会把我拍得很好看。”

    叶弥生说着,朝叶楠伸出右手。

    毕竟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儿子,如果可以,叶弥生希望自己和叶楠的关系不要处得太僵。

    他抛出橄榄枝,叶楠咬着牙瞪着他。

    这男人油盐不浸,笑得好像只狐狸,真让人心烦,但目前来看,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可以把他赶出去。

    林向晚确实需要人照顾,以前他还可以去找沈士君,但现在沈士君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叶楠就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他了。

    林向晚平时就经常和叶楠说,没事不要去烦沈士君,沈十君和莫洛洛结了婚,有了孩子,她不想再因为过去的事情让他为难,叶楠虽不那么明白林向晚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仍是乖乖的应了。

    一想到林向晚虚弱的样子,叶楠狠了狠心,愤愤地伸手握住了叶弥生的手。

    两个男人达成了生平第一次合作,可他们根本没想到,他们想要照顾保护的人,却早已做了打算。

    一周后,林向晚不辞而别,她留了张纸条,说自己想要去散心,然后就拿着护照跑得无影无踪。

    叶弥生去查航班记录,林向晚在半夜搭了红眼航班飞往了加拿大旁边的一个小国。

    叶弥生想再订张机票追上她,却发现前往这个国家的飞机,一周竟只有一班!

    林向晚就像一只断线的风筝,和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

第12章 看得见极光的地方

    林向晚一出机场,寒冷的空气就立刻将她包围,她打了个寒颤,紧紧地拉住羽绒服的下摆,妄图不让寒风从衣摆里钻进去。

    四下望了望,和她一起出机场的旅客都十分有经验的将自己裹成熊样,帽子围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唯有她一个,身上虽然套了件厚实的羽绒服,但一头长发在风中飞舞,站在一群高大的洋人堆里,看起来好像个迷路的卖火柴的小女孩儿。

    在出租车站等了半个小时,才轮到林向晚乘车,她的手脚冻得麻木,上车的时候几乎迈不开脚步,多亏出租车司机帮了她一把,才让她没有当众出丑。

    车子在积雪覆盖的公路上飞奔,开车的老司机用一口夹着法国腔的英文问林向晚为何会选择这么糟糕的时侯来格陵兰岛。

    “现在虽然不是一年里最冷的季节,但是因为寒潮的到来,所以岛上提前进入了冬天。亲爱的,你穿得实在太少了,会被冻死的。”

    格陵兰岛是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冷的岛屿,全境大部分地区都处在北极圈内,全年气候寒冷,除了一些丧心病狂的极地旅行爱好者,和摄影师之外,很少有游客会在这个冬季来到这个岛屿参观。

    “谢谢,请带我到最近的商场。”老人的话林向晚没有回答,她之所以会在这里,只是因为一个电话。

    两天前,相熟的旅行公司的代理给她致电,问她是否还按原计划打算在冬季到来之前,到格陵兰岛上和心爱的人一起看极光。

    是的,极光。

    楚狄曾答应她,有朝一日,他们不再被生活所困,就会带她周游世界。

    这些年林向晚一直因为孩子们被困在家里,周游世界也就成了一个遥远但一直存在的楚想,直到今年年初。

    她偷偷地背着楚狄,找旅游社预定了在楚狄生日的时候看极光的行程,并交了全款。

    后来这半年的兵荒马乱,让她彻底地忘了这个计划。

    直到两天前。

    摆在林向晚面前有两个选择,退掉这分旅行计划,或者趁着最寒冷的季节还未到来,一个人踏上行程。

    她没用一秒钟,就做出了决定。

    人生有那么多来不及,来不及,就已失去。

    既然楚狄不能和她一起完成梦想,那么,就让她自己完成吧。

    据说能看见北极光的人,是上天钦定的幸福的人。

    可现在,林向晚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幸福到底是什么,她苦苦追求的,傻傻信任的可以给她带来幸福的人,却重重的给了她一计耳光。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可以相信的?

    车子停在一家简陋的商店前,林向晚付了车资,背上自己的双肩背书包,迅速地冲进风雪之中。

    她并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因为时间紧迫,再加上不想惊动叶弥生和叶楠,所以她几乎没带多余的东西,只带了些必备的洗漱用具和换洗衣物就出了门。

    因为常年冰封,交通不畅,岛上的物资十分匮乏,商店里陈列着样式古老的厚重棉衣,以及麋鹿皮所制的雪靴,不想在行程中被冻成冰雕,林向晚毫不犹豫的花钱买下了所需的所有东西。

    在羽绒服外又套上一件野外生存专用的雪地衫,把围巾一层一层地围在脸上,直到像当地人那样,只露出一双眼睛,重新站在风雪之中,林向晚觉得自己无坚不摧。

    外面的风雪不知何时开始加大,皑皑的白雪很快就积到林向晚的小腿处,她艰难地迈着步子,在风雪中前行。

    经历了一场手术,身体仍是极虚弱的,走不了多久,她就觉得口腔中传来甜腥的味道,她停了下来,仰起头,天空是一片昏暗,没有朝升暮落,没有星也没有月,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混沌,仿佛上古时期,天地未开之际。

    因为已经进入了极夜时期,所以岛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暗无天日。林向晚在风雪之中稍稍休息片刻,继续前进。

    商店的旁边就有一家民宿,年迈的老妇夫经营着这家不大的家庭旅客,老太太将林向晚带到她的房间前,打开房门,房间里竟是出乎意料的温暖。

    林向晚向老太太道谢,关上房门。

    房间里有燃烧的壁炉,烧着的柴火在壁炉里哔剥做响,炉膛中射出的橙色火光,映在林向晚脸上,给她苍白的面颊增添了一抹颜色。

    她拥着一床柔软厚实的鸭绒被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望着炉火发呆。

    此时此刻,叶楠在干什么?是否因为她的离行而恼怒。她不担心叶楠的生活,张阿姨会把他照顾得很好。

    她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出了事,不想着面对,而反抛下了孩子们逃到这里。

    可她真的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楚狄带给她的伤疼远比她想的要多的多。

    她甚至不能想起他的名字,她会觉得胸口宛如刀割。

    当初就算胸口中枪,她也没有这样疼过,而今天,这个男人却让她实实在在地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手机被林向晚调成免打扰模式,不过时隐时现的呼吸灯却时刻提醒着她,有人正疯狂地找寻着她。

    就让她再任性一回吧,她已经坚强了这么久,真的累了。

    真的是太累了,林向晚将身体卷缩成一团,像只被雨淋湿又无处可躲的小动物,偎着炉火,缓缓地隐入了沉睡。

    醒来时,炉火已经灭了。

    壁炉里黑乎乎的,像是张大张着的兽口。

    林向晚从地上爬起来,打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外面依旧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一团夜色,尽管已经是早上八点钟,但拜极夜所赐,看着和凌晨时分没什么分别。

    就算没有炉火,房间里也是很温暖的,老夫人送来了早餐,粗粮黑面包,以及大盒的黄油,还有煎得两面微黄的培根鸡蛋。

    这样的早晨虽然不是最丰盛的,但却足以填保肚子,提供林向晚一上午所需的热量。

    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林向晚毅然决然的拉开房门,投入风雪之中。

    老太太十分好心地将自家的旧吉普车借给林向晚,车子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一看就是被保养得很好,车厢里面十分干净整洁。

    林向晚把老太太给的地图摊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扭下车钥匙,老吉普发出一声怒吼,马力十足地冲出了车库。

    地图是用丹麦语写的,虽然明确的标注了观看极光的最佳地点,但因为语言问题,林向晚是一个字也看不懂,连蒙带猜的,开了一会儿,眼瞅着路的尽头现出巨大的蓝色冰川。

    这是开到哪儿了?她打算下车勘查一下地形,没想到车门一打开,一阵寒风夹着雪片冲了进来,林向晚没防备,被寒气激得大声咳嗽了起来。

    一边咳,一边下了车,四周空荡荡的,除了漫天的风雪,天上地下仿佛只剩了她一人。

    她顶着大雪缓缓地前行,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脚下的感觉十分诡异,并不是陆地惯有的坚实感,反而带着某种脆性,就像是走在一块玻璃上似的。

    林向晚蹲下/身,用手抚开脚旁的积雪,当地面露出来的时候,她忍不住吸了口冷气,倒退了几步。

    不知何时,她竟然走到了海上。

    因为气温太底,这里的海面时常被冰封冻结,但因为是初冬季节,所以海面冻得并不是很结实,走在上面,仔细听的话,可以听到咯吱咯吱的轻响。

    林向晚有点害怕,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会觉得害怕,海上的冰结得并不厚,如果继续走下去的话,哪一脚没踩好,会掉到冰窟窿也说不定。

    但是,不走下去……

    远处的冰川,如沉默的怪兽般横亘在海平面之上,风雪之中,她似乎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召唤着她。

    它说,“来,林向晚,过来……”

    林向晚还在迟疑,她忽然想到叶楠曾给自己的手机里装过GPS全球定位系统,还有google

    map

    什么的,不过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有没有信号。

    脱掉笨重如熊掌般的手套,林向晚把手机掏了出来,就在她拿出手机的那一刻,铃声忽然响起。

    林向晚的手被冻僵,一个没注意就将电话接了起来。

    已经失去冷静的男人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林向晚,你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是楚狄。

    林向晚的心里一酸,随即又是一疼。

    “我在哪儿,和你有关么?楚先生?”

    她已经从医生那里得知了,当时给她签手术通知单的是叶弥生,而不是楚狄,楚狄甚至连医院都没有跟来。

    他既然连她的生死都不顾了,又何必再做出一副假惺惺的,好像十分关心她的样子问她在哪里。

    楚狄的声音一顿,随即道,“我不管你在哪儿,马上给我回家去!”

    隔着那么远的电话信号,林向晚仍能听出他的焦急,但这份焦急却让她觉得可笑,可恨,他已经不要她了,为什么不能离她远远的,为什么还要干涉她的生活,让她以为他还在意她,让她总也甩不掉他,忘不掉他?!

    “回家?哪个是我的家?我的家不早就被你弄得家破人亡了么?就连孩子你也不肯要,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能这么狠心?!”

第13章 尘归尘,土归土

    风夹着雪袭来,将林向晚凄厉的声音撕得粉碎,楚狄久久没有回答。

    林向晚觉得自己全身的热度,都随着眼角滑落的泪消散在风中。

    就算到了世界最冷的地方,只要一想到他,她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冷一些。

    她比那些千万年形成的冰川还要冷。

    那些冰川被太阳晒着,日久天长还有被融化被温暖的可能,但她的心……

    她的心,是任谁也无法温暖苏醒的了。

    风雪越来越大,鹅毛般的雪片落在林向晚身上,很快将她褐色的大衣变成雪白雪白的,手指已经变得僵硬,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多久,楚狄再次开口。“我……没办法给你一个答案,但是现在,不管你在哪儿,都请你回到房间里,不要出去,别去冒险,算我求你,我求求你,行不行?林向晚,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求我?楚先生,你搞错了吧,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是我求你,求你放了我,求你离开我,求你……”不要再伤害我。

    什么时候风水轮流转,轮到他求她?这真是太可笑了。

    楚狄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林向晚已经不想再听了,她仰起手臂,用力地将手机狠狠地丢了出去。

    黑色的手机在风雪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随后重重落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林向晚毫无顾及地迎着风雪,朝着大海深处走去。

    说来也奇怪,此刻的她心里没有半点恐惧,哪怕下一秒天崩地裂,也不会阻止她的步伐。

    天地间一片静默,只听见呼呼的风声和她的脚步落在雪地里的咔嚓声,已经是近中午时分,漆黑的夜空变成浅灰色,雪渐渐地小了,厚厚的云朵散开,露出澄静的天空,无数繁星闪耀在其中。

    林向晚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到冰川附近。

    巨大如远古怪兽遗体的冰川,因为是海水凝结而成,所以呈现出深深浅浅的蓝色,林向晚伸出手,轻轻地覆盖在冰川表面,她听到那若隐若现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它说,“继续向前走。”

    收回手,绕过冰川,再抬起头时,林向晚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叫。

    刚刚还只有点点繁星的天空,不知何时,萦绕着如梦如幻的紫蓝色的极光。

    伴随着极光的产生,还有让人难以形容的声音一起出现,林向晚仰着头,曼妙多姿又神秘难测的极光在她头顶缓缓铺开,她凭住呼吸,心潮如海浪般澎湃。

    世界这样广漠,而她却如此渺小,她的痛苦与失去在这白茫茫的天地之间显得不值一提。

    自从楚狄出轨之后,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将所有的运气都用完,直到现在。

    原来幸运女神并未抛弃她,它只是暂时的离开。

    风雪总会停下,人生也还要继续。没人会知道转过下个拐角会遇到什么。

    她不应该,为了一个男人而放弃自己,哪怕他是她那么那么那么爱过的人。

    在风雪里站得时间长了,穿得再厚实也无法阻挡寒意侵过衣物直抵人心,林向晚用已经冻僵的双手颤颤巍巍地从脖领里掏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小小的项链坠,一颗像星星一样的贝壳镶嵌在坠子中央,那是楚狄送她的礼物,代表着他对她的爱。

    如今,他的爱已经不在了,这个东西,她也不要了。

    林向晚将星贝放在掌心最后地摩挲了一阵子,然后她毫不犹豫的用尽全身力气,把星贝扔了出去。

    星贝落在不远处的雪地里,用不了多久,它就会被大雪覆盖,任谁也找不到它,等到来年春天,雪化冰开之时,它就会沉入海底,与它的同伴在一起,回到它最初存在的地方,永远不会离开。

    尘归尘,土归土,所有的一切都将变回原样,而她与楚狄,如果命运注定不让他们在一起,那么她接受它的安排。

    她已经从它那里偷走了这么多年的幸福,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林向晚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她仰望着天空,极光不停变幻,美丽得让人想要落泪。

    因为走得太远,车子都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林向晚再往回走的时候,又费了些功夫。

    雪虽然停了,但积得很厚已经没过了林向晚的膝盖,林向晚唯有拿出十二万分的精力缓缓地向前挪动着。

    她挪得十分艰辛,于是也就没有注意,在她离开不久后,就有个人影出现在她身后。

    那人似乎来得很匆忙,身上的衣裳穿得格外单薄,他望着林向晚离开的背影,久久地没有动,直到她走远,他才弯下腰,双手在雪中摸索着什么,过了很久,他终于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可是当他把那东西捡起时,他忽然狠狠的摔倒在地,就像无形中有一双大手将他推倒,他的身体无法抑制地抽搐着,鲜血从他的口中淌了出来,落在纯白的雪地里,像是开出了几朵娇艳诡异的玫瑰……

    林向晚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车,打开车子的空调,当暖和和的微风吹在她冻得发僵地面颊上时,她忍不住长长地呼了口气。

    把车子点火,往回程返的时候,林向晚发现在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越野车,看来今天不光她一个人来看极光。

    林向晚微微一笑,朝着那辆黑色的车子摆了摆手,而后踩下油门,老吉普发出轰鸣,缓缓地开走。

    赶回旅店时,已经将近晚餐时间,因为正值极夜时节,所以岛上人的生活规律十分混乱,黄昏才意味着一天的开始。

    林向晚经过一家小酒馆,她停下车子。

    酒馆里聚集着从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超级驴友,以及摄影发烧爱好者。各种肤皮各种语言交织在一起,使得整个小酒馆显得热闹非凡。

    林向晚只是想在酒馆里找点晚餐,她没想到自己一进酒馆,就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虽然说华国的居民在全世界都有遍布,但在这片生活极为艰辛的冰雪大陆上,则极少遇到华国居民,就算有,也都是专业的男性摄影师,至少酒吧里的常客,从来没在这里遇到过华国女性。

    林向晚解下围巾,她精致的面容以及娇小的身材立刻让老外们大吹起口哨。

    自从嫁给楚狄,过起深入简出的日子之后,她也有几年没遇到过这种架势了,以前在芝加哥,林向晚初到拳场的时候倒是会有些不长眼的男人想调戏她,但尝过她的厉害之后,时间久了,也就没人敢再招惹她。

    人人都知道地下拳场的林医师是个怎样的人物,她虽然看起来像只小猫似的,但等她亮出爪子,你就会知道,她不过是只长得像猫的猎豹。

    林向晚对于西人的热情倒是并不讨厌,再加上她现在的心情不错,所以嘴角含着一丝笑容的穿过人群。

    “给我来份汉堡套餐,再加一杯无醇啤酒。”

    酒保去准备食物的时候,几个自由摄影师蹭到林向晚身边。

    “嘿,甜心,你来这个地方干什么?这可不是购物天堂,你迷路了么?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虽然顶着自由摄影师的名头,但这几个人实际上并没拍出什么好作品,他们拍摄的极光照片因为技术欠缺所以必须在后期经过大量的PS修正,只能出现在一些哗众取宠的时尚杂志上。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拿摄像师的称号来诱骗女性。

    林向晚的外表十分有迷惑性,在洋人眼里,她简值就是华国女子的代表,柔弱,温婉,美丽的不堪一击,和那些人高马大的洋妞比,她简值精致得好似个瓷娃娃。

    这几人觉得林向晚是个下手的好对象,他们用包围地方式将林向晚围住,林向晚用眼角微微一扫,立刻发现了他们的企图。

    她不动声色地扭过身,对刚刚朝自己说话的男人道,“你送我回家?你知道我住在哪儿?”

    她的手摸进随身带着的钱包里,那里有一支虽然不大,但异常锋利的匕首,林向晚虽然已经有几年没有摸过它,但她有足够的信心,在五秒钟之内,将这几个人渣一击撂倒。

    “我虽然不知道你住在哪儿,但是你可以跟我一起回家,你放心,我的家地方很大,足够我们住的。”男人淫邪地笑着,伸手想要抓住林向晚的手腕。

    林向晚朝后退了一步,她看到墙上挂着的飞镖盘,忽然有了想法。

    她是出来度假的,不是打架的,要是把事情弄大,会给她增添许多麻烦,她可不想毁了自己难得的好心情,但愿这几个人知难而退……

    “想让我和你们走,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们能赢了我。”

    林向晚说着,朝墙上的飞镖盘一指,“敢不敢赌一局?”

    “哈哈,小美人儿,你要和我们玩这个?!”其中一人笑道,“赌注是什么?”

    这些人没事就喜欢泡在酒吧里,玩飞镖对他们来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对于林向晚的挑战,他们以为自己闭着眼睛就可以战胜她。

    “你们的人赢了,我跟你们走。如果我赢了的话……”林向晚媚眼如丝,“那就请几位脱光了,滚远点。”

第14章 叫我女王

    在那几个人往林向晚身边凑的时候,酒吧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因为这几个人的名声实在太臭,做事不择手段,而且和当地的黑势力有些关系,所以一般人不太愿意趟这潭混水,于是就报着看热闹的心思在一边旁观。

    当林向晚提出这个建议时,她的声音虽不高,可酒吧里80%的客人都开始叫好起哄。

    酒保怕他们闹起事来,忍不住偷偷按下连结酒吧主人办公室的暗钮。

    凯恩斯的家族从上个世纪中业就掌握着北太平洋,北冰洋以及部分印度洋的渔业,矿业,海运业,是名副其实的船王。

    格陵兰地区的金矿就是由凯恩斯的家族负责开采的,凯恩斯常年驻扎美国,早已习惯了歌舞升平的日子,作为项目负责人被调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凯恩斯说不出有多郁闷。

    岛上人烟稀少,大多数居民性格内敛羞涩,不善言谈,凯恩斯穷极无聊开了这间酒吧,原想着自娱自乐有个消遣的去处,没想到酒吧开张之后,生意十分兴隆。

    平时酒吧十分太平,最多是一两个醉汉闹事,保安人员就会自行处理,酒保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按下直接联系凯恩斯的按钮,所以今天听到铃声响起,凯恩斯竟是觉得有些激动。

    他一走进酒吧,不需要人提醒,就注意到了林向晚。

    凯恩斯从小生在美国,这些年也只在西方国家游走做生意,从没来过华国,他听他的祖父说过,那是个美丽古老又富饶的国家,那里有巍峨的大山,秀美的江河,还有美丽妖娆的女人。

    正如林向晚一般。

    她不是这个酒吧里穿着最华丽或最暴露的女士,但你就是无法控制地想要关注她。

    及腰的长发被利索地系在脑后,她穿了件天鹅灰的羊绒毛衣,毛衣十分贴身,勾勒出她虽有些消瘦,但依然凹凸有致的好身材。

    她站在三个大男人的包围圈中,明明是应该是弱势的她,面对这几个脸上就差写上色鬼两个字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慌张的痕迹。

    “老板……”酒保凑过来,刚想要开口,凯恩斯打断了他的话,“再看看。”

    他饶有兴趣地看着林向晚走到飞镖盘前,站在指定位置。

    “请吧。”林向晚微微耸了耸肩,“在我们国家,男士优先。”

    她也有几年没玩过这个东西了,每副飞镖的样子虽然都差不多,但掂在手里的质感却是千差万别,林向晚想先熟悉一下,省得待会儿出手会丢人,再说万一那几个草包里有飞镖高手,自己赌输了的话,也得找个退路。

    林向晚一边掂着飞镖,一边四处张望着。

    对方里有个身材高大的高加索人站在飞镖盘前,那人看了林向晚一眼,脸上写满了嘲讽,看林向晚时就像一只狼在看一只兔子,他长胳膊长腿,身子往前一倾,离飞镖就近了半米。

    那人做了些准备动作,一镖丢了出去。

    他们比赛没太多的规矩,每人一共七镖,谁正中红心的镖数多,谁就算赢。

    高加索人的技术不错,七只镖,有四只都戳在红心边缘,他一脸倨傲的望着林向晚。

    “愿赌服输?!”

    林向晚笑了笑,没有回答,走到飞镖前。

    她伸了伸手脚做了些准备运动,先投出第一镖,红尾黑身的飞镖像是喝多了酒,摇摇晃晃地朝前飞着,一下戳在镖盘最低分区,摇晃了两下,掉了下去。

    酒吧看热闹的人群发出一声哄笑。

    林向晚自己也笑了一下,不过是苦笑。

    飞镖看起来像是手部运动,但要真的玩好,要运用起全身的肌肉,她已经跑了一天,实在没什么力气,这一镖露了怯,也是在意料之中。

    “就这个实力,也要和我们赌,你还不如乖乖就范,让大家都省些麻烦。”最初骚扰要林向晚的男人走过来,轻挑地笑着。

    林向晚没有理会他,准备投出第二镖。

    她的右手受过伤,当时医生说伤了经脉,只怕以后都不会好,不过经过这几年细心的调养,林向晚发现自己的手竟慢慢复原,除了不能拿太重的东西外,就算做精细活儿也不会太费劲。

    她现在投飞镖,用的就是右手。

    凯恩斯坐在吧台前,点了杯杜松子酒,一开始他也以为林向晚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救兵,但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这个女孩子远比她表现出的柔弱要坚强的多。

    最后一镖投出,正中红心,酒吧里发出一阵欢呼声。

    林向晚的七根飞镖,除了第一根落空之外,其它六根都戳在了红心里,紧紧地簇成一团,远远地看去像是一朵小小的红色火焰。

    而高加索人的飞镖散落在四周,显得异常凌乱。

    输赢立现!

    三个男人的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最初搭话的男人走过来,“没想到小宝贝儿你居然有些本事,今天是我们兄弟几个输了,我想请你喝杯酒,算是给你赔礼,怎么样?”

    “我们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林向晚连眼皮都没抬,请她喝酒?她像是没钱买酒喝的人?要他请?!

    刚刚他们说的清楚,她输了,跟他们走,她赢了,他们滚,现在这几个竟然想不认帐。

    林向晚的手掌不由得握紧,几根藏在手心的飞镖咯得她掌心疼疼的,虽然疼,但却让她安心。

    岛上因为人少地广,虽然隶属于丹麦,但除了首府之外,基本上属于无主之地,在这种地方就算犯了什么事,只怕等警察赶到,也都没什么用处了。

    她只能自己救自己,不得已时用非常手段!

    “你这么说,是不给我们面子了?!”男人也怒了,脸色通红。

    他们几个要是按赌约所说,就要脱光了衣服滚出去的!他们要是真的这么干了,只怕所有的脸面都要丢掉!让他们以后还怎么在酒吧里混?!怎么在这个岛上生活?!

    他向旁边几个人使了眼色,准备用强的,不管怎么样,先迫使林向晚毁了赌约再说,林向晚察觉出他们的意图,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就在这几个人准备动手的时候,坐在一旁看了场好戏的凯恩斯懒懒地开口道,“愿赌服输,既然已经输了,还啰嗦什么,把他们扒光了丢出去,记住他们的脸,以后凡是洛克家的生意,都不欢迎这几个懦夫。”

    他说出洛克家,酒吧里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已经变了脸色,那三个人还要挣扎,酒吧里身材堪比重量级拳击冠军的保安已经冲了过去,三下两下就把三人剥成白斩鸡,扔出了酒吧大门。

    外面的温度已经在零下四十度左右,刚下完雪,就算是一杯滚烫的开水,放在外面不用五分钟也能结成冰。

    这几个人一被推出门就发出惨烈的尖叫,然后叫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了。

    林向晚很平静的回到吧台自己的座位前,慢慢地啃着已经有些冷了的汉堡。

    凯恩斯坐在她旁边,叫来了酒保,“给这位女士一杯粉红天使。可以认识一下么?”

    凯恩斯的相貌随他的母亲,意大利男士的优雅与不羁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他的身材高大,面容英俊得好似高等时装周上的男模,无论走到哪里,都吸引着女人的目光。

    然而这一次,凯恩斯却踢到了铁板。

    林向晚斜了也一眼,原来这家伙就是酒吧老板,既然发现出了事儿,为什么刚刚不出头,现在看够热闹了出来主持正义了?!

    简值就是个大尾巴狼!

    凯恩斯并不知道他在林向晚心里已经被扣上了不是好人的帽子,还充满魅力地微笑道,“能请你喝一杯么,我的公主?”

    林向晚冲他挥了挥手,“我不是公主,我是公主她妈。”

    凯恩斯,“……”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白痕,是常年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

    凯恩斯忽然觉得这位来自华国的女孩子比他想象中要有趣的多,他继续道,“既然脱了戒指,那么至少说明你是一位寂寞的女皇?”

    老外酸文假醋的表达方式让林向晚全身不舒服,她三口两口把汉堡解决掉,喝了口冰水,“如果你叫我女王的话,我会更开心,不过我今天出门没带鞭子和蜡烛,下次再聊吧。”

    凯恩斯,“……”

    “那至少给我留个电话。”凯恩斯也不知自己为何这样契而不舍,如果是别的女人这么和他说话,他早就甩手走开了,可能是因为在这个该死的岛上实在太寂寞了吧,他想。“我可以约你去看北极光,那是世界上最美的景观。”

    “极光我已经看完了,谢谢你的邀请,我的电话坏了,真的坏了,不是借口,是真的坏掉了。华国人喜欢讲缘分,有缘自然会再见的,还有,谢谢你的酒,不过我不喜欢喝,再见。”

    虽然不喜欢凯恩斯的为人,但林向晚今晚也不想再闹事了,毕竟是在人家地盘,老实一点总是没错。

    她很有礼貌的向凯恩斯告别,把厚重如熊皮的外套穿好,推开酒吧吱吱做响的大门,走了出去。

    门外除了纷纷扬扬的大雪,空无一物,那三个人早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

    林向晚以为自己不会再遇到那几个人,可让她没料到的是,仅仅隔了一天,她就又遇到了那三个人。

第15章 心伤无药医

    林向晚回到酒店,身心俱疲,她草草地洗了个战斗澡,然后蒙头大睡。

    没有手机,再也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吵到她,找到她,林向晚难得的睡了个长觉,只是就算在睡眠之中,她也不开心,眉头紧皱,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轻泣。

    心里的伤,唯岁月可医。

    不知要多少年多少月才能医好她的伤。

    林向晚再睁开眼,外面仍是黑乎乎的,她四处摸了摸,忽然想到手机已经被她**,于是怔怔地坐在黑暗里。

    打开电视,里面的人说着乱糟糟不知哪国的语言,林向晚随便瞥了眼,竟然已经是早上九点多。

    走到前台去领早餐的时候,房东老太太叫住她,“林,有你的电话,打了好几通,你等一下。”

    林向晚觉得头顶上一黑,有种乌云压境的感觉。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叶弥生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下响起,“林!向!晚!你的胆也太肥了!!!”

    叶弥生快气炸了肺,他不过才一眼没瞧见,就让林向晚跑到了天涯海角。

    他在那边骂得气壮山河,也难怪他叫得那么大声,居然没破了音。林向晚把电话拿得远远的,一边朝房东老太太苦笑,一边等着叶弥生骂够了本。

    叶弥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火气,足足吼了一刻钟才停嘴。

    林向晚在桌上画了只小怪兽,爬到尖顶大厦上喷火。

    大概是觉得林向晚的态度还不错,一直由他吼着都没敢回嘴,叶弥生的心里稍稍平静了些,“你现在在哪儿?手机是怎么回事?”

    “在酒店,已经看过了极光,正打算回去。手机丢了。”

    “别回来了,等我过去吧。我正在温哥华的飞机场,买了机票就飞过去。”

    “啊?!”

    “啊什么?!不欢迎啊?!”听到林向晚的回答,叶弥生立刻又炸了毛。

    林向晚赶紧答,“没有,没有不欢迎。”

    只是不乐意。

    这岛又不是她家的产业,她有什么欢迎不欢迎的,只是想到叶弥生在电话里就能絮叨她这么久,真见了面还指不定要怎么说她,林向晚不禁有些头疼。

    “你来干什么?我都玩够了。”她小声嘀咕着。

    叶弥生冷笑一声,“你玩够了,我还没玩够呢,等着接驾吧,敢再跑的话,小心朕打断你的狗腿。”

    还朕呢,真拿自己当根葱了。

    林向晚撇了撇嘴,反正她想看的东西都已经看到了,想做的事也都做了,这地方再没留恋,她打定了主意,不等叶弥生来,自己先跑路。

    林向晚故意报错了酒店的地址,放了电话,马上让房东老太太帮她查了最早离开的一班航班。

    离开这里之前,林向晚还找算去礼品店转转,她不辞而别,叶楠一定很生气,总得给小家伙买点礼物回去做赔礼,否则叶楠十天半个月不和她说话,比叶弥生说个不停更让人心烦意乱。

    离林向晚住得地方不远就有一家专营岛上特产的礼品店,林向晚对各种鱼干和北极熊皮毛制皮不是很感兴趣,在店里转了很久忽然发现一样小东西。

    一片雪花,不知用什么技术被封冷在水晶石中,水晶透明无暇的切割面将雪花的完美六棱形放大了一些,可以让人看到上面精细的图案,叶楠对建筑学很有兴趣,家里藏了无数本与建筑,美学相关的原版书籍,每本拿出来都有砖头厚,想必这个六角形的天造之物他一定会很喜欢。

    店主告诉林向晚,这雪片被封印的技术十分高超,就算在室温下了不会融化,林向晚又挑了两只礼物送给楚昊和安安,心满意足地付了款。

    将雪片放在离胸口最近的口袋里,感觉到小小的水晶传来微冷的质感,林向晚觉得十分安心。

    雪已经停了,厚厚地积雪铺在小店旁的无人的巷子里,宛如一匹洁白的地毯。

    林向晚走上去时,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在她身后也传来了咯吱咯吱的轻响。

    林向晚扭过身发现那天在酒吧里找碴的几个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聚在她身后。

    只不过和上次不同,上次他们眼中都闪耀着戏谑的光芒,拿林向晚当个不起眼的小玩艺,想从她这里讨点便宜占占,而这一次,他们眼中全是浓烈的恨意。

    被人赤身果体地从酒吧里赶出来,这让他们颜面全失,他们不改去找凯恩斯的麻烦,自然就盯上了林向晚!

    就是这个女人!让他们跌了这么大的跟头!让他们在别的摄影师面前抬不起头!让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招摇撞骗!因为这个女人,凯恩斯发了话,岛上凡是洛克家的店面都不让他们进!该死的,店上唯一的超市,还有几家旅馆,餐厅都和洛克家有关,就算不是洛克家开的,也是靠洛克家的船队进货,凯恩斯下了这样的命令,是想活活饿死他们,冷死他们么?!

    他是要把他们从这座岛上逼走!

    凯恩斯下了指令,一夜之间岛上十有八.九的店面都不接待这些人,他们的行李被人从酒店里丢了出来,如丧家之犬般只能住在拖车里!

    这样的屈辱,他们绝不能忍,也绝不会忍!

    “宝贝儿,今天没人再能帮你,你觉得你还能赢过我们么?!”为首的男人开了口,声音冷硬刺耳,他的手放在兜里,衣兜里鼓鼓的,像是装了什么利器。

    林向晚小步向后退着,不停地四下张望,她今天着急出来买东西,身上只戴了些零钱,贴身保命用的匕首都被她压在枕头低下没有拿,手里除了两只礼品袋,什么用得上的东西也有!

    这条小巷幽深偏僻,两边空荡荡的,除了高高的松树什么也看不见,雪积得已经漫过了她的膝盖,不知道自己豁出命去跑,能不能跑得过这三个人。

    林向晚脑子转得飞快,在逃还是战之间迅速做出决定。

    就算她跑,以她现在的体力只怕也跑不过这三个人的围追,倒不如放手一搏,就算斗不过,也绝不能让这三人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

    她做了几年的家庭主妇,原以为单调而乏味的家庭锁事早就将她全身的棱角磨平,如今看来,这些利刺只是被她小心的收藏到了心底最深最安全的地方。

    林向晚面对这三人,一点也不害怕,除了些微的紧张,更多的竟是激动。

    正所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好好的来旅游谁都不想招惹,但这并不代表有人惹了她,她还要畏畏缩缩的躲起来!

    她林向晚从不是怕事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绝不会是!

    不知自己的身手还剩下几成,但愿别都还给了岁月!

    林向晚停下了脚步,不再继续后退,她把送给几个孩子的礼物小心的放到一边的雪地上,而后起身,对几个男人道,“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她的态度近乎于嚣张,小小的下颌微微抬起,说不出有多骄傲。

    几个男的尊严遭到挑衅,立刻火冒三丈!几个对视一眼,一起朝着林向晚扑了过来!

    林向晚看准时机,半低着身子,朝着最先跑过来的男人挥出右手,她的右手紧握成拳,一拳重重地击在男人的咽喉处。

    林向晚的力气没有这三个男人大,耐力也不够,她能取胜的唯一条件就是速度以及出其不意,大多数男人在打架的时候,都会注意保护自己的下/体,但他们不知道,咽喉是比下/体更脆弱的部位,只要攻击的角度准确,力度够强,一下就可以让一个成年男人倒地不起。

    男人怪叫一声,握着喉咙向后踉跄了几步跌坐在雪地上,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面色却越来越青白,他伸手指着林向晚,朝自己两个已经惊呆的同伴嘶哑道,“你们还在等什么!干掉她!!”

    林向晚一击得手,却一点也不开心,她原本计划一拳至少把男人的喉骨打碎的,就算不打碎,也要让他没有还击的能力,可是……

    他现在竟然还有力气说话,她这一下,算是失败了!

    她还是太弱了,家庭生活不但让她的感情变得脆弱,也让她的身体变得软弱。

    不过林向晚并没有太多的时间责备自己虚度光阴,另外两个男人已经冲到了她面前。

    她看准时间,一脚踢向另一个男人小腿的迎面骨,那人吃疼大叫,另外一个人趁着林向晚来不及回身的时机,从身后抓住了她的双臂,困住了她的行动,“我抓到她了!你们快动手!”

    被踢中小腿的男人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三步并做两步的冲到林向晚面前,对着手无寸铁,也没办法还手的林向晚,狠狠地挥出一拳。

    那一拳正好打在林向晚的下颌,林向晚被他打扁了头,嘴里充满了血腥味,脑袋嗡嗡做响,眼前一阵阵发黑。

    身后的人放了手,可是林向晚也站不住了,她跌倒在地,又被人踢了两脚。

    被踢中的地方疼得刺骨,一招失手,她就已经失去了反击的能力,她唯有蜷缩着身体,将自己最柔软最脆弱的部位保护起来。

    重重的拳脚落在身上,林向晚已经不觉得疼,身下柔软洁白的雪已经被人凌虐成一团乌黑的烂泥。

    泥水浸在眼中,又酸又涩,林向晚紧闭起双眼,在一片动荡的黑暗中,她止不住的想,不知道这回还能不能回去,不知道送给叶楠的礼物他喜欢不喜欢,不知道……她要是真的死了,楚狄会不会为她哭……

第16章 你不要的,我要

    就在林向晚觉得自己这一次凶多吉少必死无疑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声熟悉又陌生的怒吼。

    说熟悉,是因为声音的主人和她相处十年,他的每个声调,每个发音,对她来说都是再熟悉不过,如同自己的手心手背一样,每条纹路都刻在心间。可是那声音里包含着的悲愤,却是林向晚许久许久都没听过的了。

    刀子捅过身体,热量快速流逝,男人不可思议的低头,正好看见匕首的尖端离开自己的身体,鲜血在洁白的雪地里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男人回去身,手一扬,楚狄向后退了一步,男人倒地,温热的瞬间就变成冰凉。

    “滚!”楚狄一身戾气地朝另外两人喝去,也不管自己说的话对方听不听得懂。

    他手上的刀子还滴着同伴的血,那两人吓得面色比雪还白,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连探一探自己同伴的鼻息都顾不上做,落荒而逃。

    “你杀人了!”林向晚被楚狄扶起来,咬牙道。

    她的样子实在狼狈,嘴唇上有伤,下颌也是肿的,脸上,头发上,都沾着雪渣子,雪化了一半,在她脸上留下黑灰交错的印子。

    “他们该死。”楚狄扶着她走了两步,林向晚一边吸气一边走。

    她才做了手术,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又受到重创,每走一步全身上下都是钻心的疼。

    楚狄见她模样不对,干脆打横把她抱起来。

    林向晚抓着他的衣襟,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她不知楚狄为什么会在这儿,也不想知道,重要的是他就在这里。

    “你杀人了。”她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几个人是该死,但不该由楚狄出手。

    “怎么,你要去告发我?!”楚狄停下脚步。

    “我不用你救!”既然离婚了,就痛快点,谁都别沾谁,最好老死不相往来,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她死了他正好可以把那个什么莎莎扶上位,他干嘛要多数救她一回,以为她会因此感激他么?

    “这种时候还嘴硬,我看你就是欠揍!”

    “我都已经被揍成这样了,你还不满意?楚先生,你到底有多恨我?!这么恨我,干脆把我放着不管不就行了,反正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了。”嘴上有伤,也不妨碍林向晚伶牙俐齿。

    “闭嘴!”楚狄被她气得脑仁疼,干脆地把她往上颠了颠,他硬梆梆的肩膀正好杵在林向晚身上的伤处,疼得她一哆嗦,多余的话也说不出口。

    这个,混蛋!!

    林向晚恨恨的想,反正杀人的是他,到时候警察找人来偿命也是找她,他的死活关她什么事!哼哼,这个混蛋!!有他哭的时候!

    他像是住在林向晚肚里的蛔虫,一路熟门熟道的就把林向晚扛进她入住的小旅馆里,怕她的样子会吓坏房东老太太,他还不忘在进门前拿围巾围住了林向晚的头。

    “我太太和我有些矛盾,跑到岛上来,谢谢您一直照顾她。”

    楚狄的英语不算好,他没受过太高等的教育,否则的话当年也不会连一副西餐餐具都搞不定,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凭自己双手打拼。

    楚狄身上还有血气未消散,就算是道谢整个人的表情也很僵硬,老太太勉强听懂了他硬梆梆的道谢,再看了看被他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的林向晚,不由得一笑,“年轻人总是喜欢吵吵闹闹,这样很好,有的吵总比没的吵要强,像我现在,想找人吵都找不到。亲爱的,林小姐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珍惜她。愿主祝福你们。”

    得了老太太的祝福和门钥匙,楚狄将林向晚一直扛进房间里,到了房间里,将灯打开,再把林向晚往床上一丢,他就打算走。

    林向晚忍着全身的疼,一跃而起,抓着他的衣服。

    “你等等。”

    “还有话和我说,还是想留我过夜?别忘了,我们已经没关系。”楚狄斜乜了她一眼,眼中的情绪却没他的话那么轻挑。

    如果不是现在自己全身上下疼得没一块好地方,怎么由得他在这里说三道四,林向晚冷笑,手指飞快地戳向楚狄的左肩,“想留你过夜,只怕楚先生你满足不了我!”

    她只是轻轻的一下,并没用多大力气,可楚狄的脸色却随着她的动作猛地一变,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脱衣服吧,别磨蹭了,等伤口感染就不好办了,咱们好歹也是十年的交情,买卖不成仁意在,我不想看你死在外面。”林向晚转过身。

    身后寂静片刻,接着传来西西索索的声音,林向晚从床头找到急救箱。

    国外的酒店每个房间大多都备有急救箱,箱子里东西不多,不过已经林向晚用的了。

    楚狄已经脱去了外衣,他穿得不多,一件薄羽绒服下,就是运动衫,运动衫肩膀的位置有一道破口,鲜血已经将深蓝色的衣服染成黑色。

    “你怎么发现的?”楚狄坐在床前的单人小沙发里,被林向晚识破,再加上失血过多,他的脸色变得很差。

    林向晚一边掏出纱布和酒精棉,一边冷笑,“你当我是瞎的,结婚这么多年,你什么时候这么扛过我,这么着急把我送回酒店,救我一命却什么也不肯说只想离开,你急着去哪儿?想死在外面让我内疚一辈子么?你想得美!”

    他刚刚扛着她的时候,动作就很僵硬,她开始还以为是因为有她在,再加上雪地里不好走才会这样的,等到了旅馆,看见他的血滴在酒店的地毯上,林向晚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因为耽误的时间有些长,血已经有些干涸,运动衫被血粘在伤口上,林向晚一伸手,毫不留情地将衣服扯了下来。

    楚狄全身一颤,林向晚眼睛都不眨一下,将皮肤丢到一旁,咬开酒精瓶的塑料瓶盖,一瓶酒精都灌在楚狄肩膀上的伤处。

    如果说刚刚扯开衣服的疼感只是开胃小菜,现在的酒精清洗简值就是满汉全席。

    就算楚狄是条汉子,能忍疼,身体也不受控制地向上弹了弹,见他一脸愤怒的看着自己,林向晚微微一笑,“疼么楚先生?疼也没办法,忍着吧。我和你说,比起我摔到楼梯下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从身体里滑出来,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既然我都能忍,你比我狠多了,想必也能忍住。”

    她一开口,小刀子嗖嗖地朝着楚狄心头就戳了过来,楚狄只觉得胸口冷冷的,再多的疼痛都化成了她嘴角噙着的那一抹冷笑。

    是啊,他再疼,只怕也敌不过她的十分之一。

    他疼是因为有人替他医治,而她疼的时候,他却携着另一个女人的手,转身离开。

    房间里一时静了下来,林向晚把伤口处理好,抽出针线包里的一根绣花针,消毒,然后借着灯光,一针一线地缝起楚狄肩上的伤处。

    缝了十来针,总算把伤口缝好,林向晚又撕开纱布,将伤处细细地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林向晚抹了把头上的汗,轻轻地对楚狄道,“包好了,不过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现在你可以滚了。”

    她俯身去捡楚狄的外衣,拾起外衣时发现外衣下面压着一样亮闪闪的小东西,林向晚把东西捡起来……

    是一只星星形状的贝壳挂项,挂项的边角已经被损毁,就连里面的贝壳也受到影响,失去了一个尖角,变成了奇怪的四角形。

    如果是别的人,看到这个挂项,根本不会联想到它曾经是一颗星星,但林向晚却一眼闪出了它。

    因为这就是她亲手丢掉的那颗星,楚狄送给她的那一颗。

    她已经把它丢到了北冰洋的深处,来年春天,它就可以沉入大海,和它的同类永永远远的在一起。

    可是这个男人,他为什么还想把它找回来?

    那么广袤的白雪天地,他是怎么找到它的?他费了多少时间功夫才找到它?这么冷的天,他到底……

    林向晚狠狠地甩了甩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因为这件事,这个人,这个东西,已经和她无关了。

    林向晚抓着那个挂项,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让它乱动,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它的手掌就是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你的东西,还给你。”

    楚狄沉默地伸出手,打算接过挂项,见他的态度这样坦然,林向晚不禁怒上心头,她抽回了手,将挂项狠狠地掉在墙上,“这个东西我已经不要了!你为什么还要捡回来?!”

    可怜的小贝壳,撞击在墙壁上,发出一声脆响,它从半空中跌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终于停在床边。

    楚狄费力地俯下身,将星贝捡了起来,用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受伤的小贝壳,低声道,“你不要了,我还要。”

    “你要什么?!你已经遗弃的东西,已经不要了!为什么还要捡回来?!我也好,它也好,你不都已经抛开了么?为什么还要再回来?!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怎么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我的孩子没有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你现在救我,你以为我能原谅你?!楚狄,你别做梦了!我不会原谅你!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不会原谅你!绝不!永远也不!!”

第17章 肥肉

    憋在心里的委屈,在此刻全都倾泄而出,如破堤的洪水,无法阻挡。

    林向晚咬着唇,不让楚狄听到她的哭声。

    房间里的气压都降低了几个帕斯卡,过了许久,楚狄才长长的发出一声叹息。

    就算林向晚说出这种话,他仍是没有为自己解释半分。

    他捡起衣服,扭开门,走了出去。

    门板闭合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林向晚呜咽的哭泣声,她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只能在无人的地方,才敢舔舐自己的伤口。

    楚狄的手紧紧地握着门把手,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动静,他才放开了手。

    楚狄让房东老太太给自己又开了一间房,老太太笑道,“怎么?你太太还没有原谅你?”

    “没有。”只怕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楚狄苦笑地答道。

    “别担心,年轻人,你们华国不是有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只要你够真诚,她总会原谅你的。主会保佑你的。”

    但愿主,不要保佑他。只保佑她一个人,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林向晚醒来才发现自己竟躺在地板上,她揉了揉闷疼的额头,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自楚狄走后,她就像个任性的小女孩儿,一直在哭,哭到最后不知是累倒还是晕倒了,才算完。

    林向晚从地上爬起来,身上仍是又酸又疼,昨天哭得太忘我,连药都忘了上,她怎么变得这么没出息,不是已经说好了不再为这个男人流眼泪了么,他又不是洋葱,怎么每一次见他都忍不住鼻头发酸眼发疼?!

    林向晚在心里第一百零一次的发了誓,下回,下回绝对不会再为楚狄掉一滴泪,哪怕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哭了!绝不!

    林向晚把自己关在浴室里,折腾了半个小时,才把身上所有的伤都处理了一遍,万幸的是那些伤处虽然看着很严重,但都是些皮肉伤,只伤筋,没动骨,好好调理些日子就没事了,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怕自己脸上的伤吓到房东老太太,林向晚还特意挑了件高领的条纹毛衣穿上,掩住了下巴上的伤。

    鬼鬼祟祟的拖着箱子出了门,本打算用过早餐就绝尘离去,和小岛说白白的林向晚,却被人堵在了门口。

    “林!向!晚!!”叶弥生一脸狞笑,那表情好像要吃人。

    林向晚轻咳一声,“弥……弥生,你怎么找来的?”

    “你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让我找到是吧?!这是你说的那个酒店么?你给我看仔细了,酒店名是这么拼写么?!”叶弥生手里捧了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斜斜写的正是林向晚在电话里报给他的酒店名。

    林向晚干笑道,“保不齐是你听错了呢……”

    “我听错了?!我能把N听成B?能把C听成L?!林向晚你这是哄弄鬼呢!!”

    叶弥生一说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下飞机,就差点被冷成个傻B,谁想到这地方居然有这么冷,零下五六十度好不好?!好不容易等到出租车,结果报上酒店名,司机说不知道。

    叶弥生不疑有他,下了车,换了另外一辆,结果人家还说不认识,根本没听说过这个酒店。

    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总共就腚大点儿地方,换了三辆出租车之后,叶弥生开始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受了骗!

    而骗他的那个家伙,不是别人,就是林向晚!

    她想要躲他没问题,但能不能换个方式,零下四五十度,在漫天风雪里站了半个小时,如果不是他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只怕早就被冻死了!

    她是真的一点也不心疼他啊!

    “哈……哈……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反正也见着了,不如咱们一起回去吧。”林向晚见叶弥生真的动了怒,脸都气红了,不由得抹稀泥道。

    “什么?!我坐个小破飞机,颠簸了几个小时,又在大风里站了那么久才找到你,结果一见你,你就说让我走?!没门!你当遛傻小子呢?!”

    叶弥生虽说在法国待了好些年,但国语还是说得相当地道,一张嘴就把林向晚噎得没话说,“那你说怎么办吧?”

    林向晚心里有亏,彻底拿他没辙。

    “我说?”叶弥生狐狸眼一转,“我说既然咱们都到这个小岛上了,不如就好好玩几天,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和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林向晚问,叶弥生也不答,只拉着她往外走。

    快走到酒店门口,叶弥生让人挡住了去路。

    “哟?这不是楚先生么?真是巧了,楚先生怎么也到这地方了?这破地儿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两个都往这儿跑?”叶弥生狠狠地剐了林向晚一眼,他怎么会在这儿?!

    林向晚无辜的耸耸肩,我真的不知道,不是我让他来的。

    楚狄望着林向晚和叶弥生眉目传情,眸底的颜色渐深,“只是偶遇,不知道叶先生来这儿干什么?”

    “看极光啊,我答应了小晚,要带她来的,她着急,自己先跑来了。”叶弥生笑眯眯的答,再看林向晚的时候,眼中盛着的宠溺,生生让林向晚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就是性子急,什么事儿都不能等。不过,女孩子就是得宠着惯着,谁让我喜欢她呢,你说是不是?”

    楚狄没有回答,紧咬着下颌,整张脸的线条显得十分紧张,不快。

    叶弥生见他没回答,说得更欢,“我不像楚先生,是做大事情的,对这些儿女情长不感兴趣,自己老婆滚下楼梯也能不闻不问,对我来说,小晚高兴,我就高兴,小晚不高兴,我就不痛快,我赚钱也是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她要是说她不在乎,我陪她浪迹天涯也无所谓。”

    “你这么在乎她,为什么不早点来陪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比你早?我认识她的时候,楚先生还不知在哪儿转筋呢。说起来,你才算我们之间的第三者。”叶弥生眼睛一眯,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显得危险又有攻击性。

    “可是她嫁给了我,不是你。”

    “但是你不要她了,不是么?既然已经放手了,就别再拖拖拉拉。”叶弥生又看了林向晚一眼,“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子,在你放弃她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失去她了。”

    “好了,弥生,别说了,你不是要带我走去个地方么,我们走吧。”

    林向晚抢先一步,不管这两人,径直出了酒店。

    叶弥生不知道,不知道他们昨天经历了什么,不知道楚狄为她做的事,就算楚狄什么也没做,林向晚也不能让别人这么说他。

    他曾是她丈夫,虽然现在不是了,但别人说他不好,她仍是受不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人,吃了那么多苦,咬着牙也决定要在一起的人,别人批评他,就是批评她。

    “你看,她又着急了,女朋友最大。”叶弥生耸耸肩,无奈道,“不和你多聊了,我得陪她去医院看看。她才刚做了手术,老这么乱跑身体可吃不消,我不像有些人,铁石心肠,见她受伤也能无动于衷,楚先生,你说那些人的心怎么就那么狠呢?他们是不是根本就没心?没心没肺是不是说的就是他们?”

    叶弥生追上林向晚,他小跑着赶到林向晚身边,伸手搭在她的肩头,林向晚没有推开他。

    楚狄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进了车,车子一溜烟地消失在雪地里。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也没有波澜,仿佛他的感受也同这里的天气一样,被冰天雪地覆盖了。

    叶弥生把林向晚拉到本地最大的一所私立医院,林向晚皱着眉头不肯下车,“我没病,不去。”

    “有病的都这么说,既然没病为什么不能去看看?医生让你一个月后复查,你复查了么?你要是不下去,咱们今天就在这儿耗着,反正我加满了油,你要是不闲无聊,那就车上一直坐着吧。”

    叶弥生打定了主意,固执的样子让林向晚牙根痒痒。

    “去就去!谁怕谁!”

    林向晚见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干脆推开车门跳了出去。

    医生早就安排好,检查用了一个小时就完成了,林向晚和叶弥生等结果的时候,遇到了一位熟人。

    凯恩斯笑咪咪地弯下腰,拉起林向晚的手,在她的手掌上烙下一吻,“亲爱的,我们又见面了,这就是你说的缘分么?”

    叶弥生与凯恩斯对看两眼,空气中打起几朵电火花。

    叶弥生转向林向晚,用国语问道,“这死洋鬼子是谁?!怎么一副小猫吃柿子的模样?!”

    “小猫吃什么?”林向晚不解。

    “小猫吃柿子,色咪咪!”叶弥生不耐烦的解释道,“你别打岔,快点老实交待,他到底是哪棵葱?你说你出来玩一趟怎么能惹这么多事?”

    林向晚暗中掐了他一把,低声道,“胡说什么呢,人家好歹也算帮过我的忙,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没有才怪!看凯恩斯那双绿油油的大眼睛,活脱脱一只本地雪橇田园犬!智商最低的那种!叶弥生简值头疼死了,林向晚就像块大肥肉,什么狼都打算过来咬一口。偏偏她自己还没查觉!

第18章 独角兽

    “凯恩斯先生怎么会有这里?”林向晚努力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凯恩斯算是本地的地头蛇,如有可能,她都不想和他交恶。

    凯恩斯起身,对叶弥生锐利的眼光视而不见,微笑道,“这医院是洛克家投资的,我在里面有些股份,哦,对了,林小姐,昨天在你住的那条街附近发生了一桩人命案,不知你是否知情?”

    凯恩斯的话立刻让林向晚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紧张的盯着他湖水一般碧绿的双眼,“没听说,凯恩斯先生有什么内幕消息可以分享?”

    “也算不上什么内幕,不过就是死了一个人渣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种人活在世界上也是浪费资源,没人会在乎他的死活,他活着是个麻烦,死了倒有不少人拍手称快。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有警察接入,据说他当时是和朋友在一起的,等找到了他的朋友,真相就会大白天下。”

    楚狄杀的那人并不是什么好人,这几年他和他的几个伙伴在岛上诱女干,迷女干了很多独身前来的女游客,或许除了迷女干之外,还干过别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有人见过他们带走一个女孩儿,但那女孩儿再也没有再现过,女孩儿的家人来岛上找过她,也没人能说出她的下落。

    这个岛实在是太荒凉又险峻了,想要不着痕迹的杀个人,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尸体随便往海里一抛,随着洋流一飘,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那几个人的名声不好,死了也不会有人可惜,但不管怎么说,这毕竟是桩人命案,而且已经惊扰到警察,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人是楚狄杀的,当时除了林向晚,没人能为他做证,如果找到那人的同伴,他们串通起来,说出的供词可能会对楚狄很不利。

    林向晚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抬起眼皮,与凯恩斯对视,“那有没有可能找不到那人的朋友呢?”

    “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只是看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凯恩斯轻声道,如恶魔般低语。

    叶弥生在一旁听着,最开始他并不清楚林向晚和凯恩斯嘀嘀咕咕在讲什么,但随着俩人聊天内容的越来越深入,以及凯恩斯这个田园犬的表情越来越荡漾,饶是叶弥生不是当事人,也大概猜出了些许。

    不让林向晚回答,他挡在两人之间,对凯恩斯似笑非笑道,“她什么也不会付出,出了人命就让警察来解决吧,她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了。”

    “叶弥生,你给我靠边站,这没你的事!”

    凯恩斯话没说透,但其中的意思林向晚已经都懂了,他知道那两人在哪儿,也知道当天发生了什么事,更知道如何让那两人闭上嘴,不要把事情说出去的法子。

    她只是不明白,自己一个孩子娘的身份,怎么就入了凯恩斯的法眼,难道说鱼肉大餐吃多了,想换换小菜改改口胃?

    不管凯恩斯是怎么想的,她都得配合,她不能让楚狄被警察带走,她不能让他有事。

    楚狄对她无情,她却对他有意。

    何况这事情是因她而起,再怎么着她也不能甩手不管。

    叶弥生被林向晚一吼,立刻瞪圆了眼睛,林向晚把他推到一边,“你什么都不知道,别插嘴,凯恩斯先生是在帮我,他没恶意。”

    “你说吧,你想要怎么样,怎么着都行。”林向晚下了狠心,对凯恩斯道。“别让警察找他的麻烦,他和这件事无关,他只是凑巧路过,救了我,他不应该被惩罚。”

    她也许不知道,她发狠的时候,有种特别的魅力,像是丛林中的野兽,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野性的美。

    凯恩斯忽然有些羡慕,那个能让她付出一切也想保全的男人,他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别把我说得像个强盗恶棍似的,我只不过想邀请林小姐来我的私人游艇上过个周末,没别的意思,林小姐如果能赏光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当凯恩斯说请林向晚去他的游艇时,林向晚还觉得凯恩斯是在发梦,一般的游艇都是在阳光明媚的热带海洋出海旅行,谁会在冰天雪地里坐游艇,不怕被冻住么?

    可是,等林向晚真的看到凯恩斯的游艇时,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她概念中的游艇,那应该算是游轮吧。

    叶弥生被凯恩斯邀请,一起上了游艇,他的决定让林向晚有些意外,她以为他会誓死不肯接近凯恩斯的。

    “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蠢丫头么?我要是不看着你,他迟早把你拆骨入腹!到时候你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看你上哪儿哭去。”

    叶弥生和林向晚站在甲板上,破冰游轮在北冰洋上缓慢的行驶,耳畔时不时传来冰层破裂时发出的闷响,凛冽的寒风吹拂着面颊,林向晚却不觉得冷,眼前的冰雪世界让她感觉很新鲜,空气里冰冷的因子,夹着海洋的味道,像是一种特别的香水,清新怡人。

    “人家哪有那么不开眼,名模世界小姐都看不上,看上我一家庭妇女。”林向晚轻笑,对于叶弥生的恐惧觉得十分无稽。

    叶弥生轻嗤一声,“你可不知道,这世上的变态多的很,你看他,眼睛都是绿的,像不像一头狼?还是一匹恶狼,是狼就是要吃人的,何况是恶狼。”

    “别胡说,人家可是洛克家的继承人之一。”林向晚笑着朝叶弥生拱了拱肩膀。

    “我还是影帝呢!说出去比他风光多了!”叶弥生不屑。

    顾家的产业虽与海洋无关,但家产不比洛克家少多少,只是他不想要罢了,如果林向晚看重这些,他也不介意去争一争。

    人生这样漫长寂寞,即遇到了喜欢的人,他就不想放手。

    叶弥生少年时是个很内敛的人,没想到长大之后反而开朗许多,也许是和他的工作经历,生活经历有关吧,很少有不能言善辩的明星,作为公众人士,交流是他们的工作之一。

    凯恩斯一走上甲板,就看到林向晚和叶弥生并肩站在一起,他们像是相识多年的好友,低声的交谈着,时不时发出放肆的大笑。

    叶弥生是极出色的男子,站在世界影视最高荣誉的领奖台上,都能轻而易举得压得住场子,不被外国人掩住了光彩,林向晚的相貌虽然也算出色,但和他一比,就显得平淡,但饶是如此,她和他站在一起,却显得更加耀眼。

    她似乎就是那种人,遇强则强,和出色的人在一起,她就会变得更出色。

    “林小姐,可以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么?”凯恩斯上前,挽住了林向晚的手臂,“这里的景色虽然好,但还是太冷了,船底有透视舱,可以看到鲸鱼求偶的场面,林小姐可否赏光?”

    “真的能看到鲸鱼?那太好了!我们下去吧。”

    既然已经上了船,成了人家案板上的鱼,林向晚就不想虚度光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那都是未来的事,眼下好好享受最重要。

    船底最深处,有一间近百坪米的水下观测室,室内全是由防压防爆的特殊亚克力玻璃所制,站在观测室中,宛如站在一颗巨大的气泡里,海中的所有景象,360度无障碍,尽显于林向晚眼中。

    这是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阳光透过冰层再射入海底,光线已经变得十分微弱,无数会发光的浮游生物,如天上的星星一般,在深暗的海中漫无目的的游弋。

    不远处,有巨大的身影在冰山下缓缓游过,角鲸长约两米的尖角,因为覆盖着厚厚的藻类,而发出绿色的茧光,像一只巨大的绿色剑柄,在海中神出鬼没。

    林向晚从没见过这样独特的生物,她将双手放在玻璃墙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深海中那个快速移动的身影。

    “这种鲸和别的鲸不同,它的行动速度很快,这里的人叫它们海洋独角兽。”凯恩斯朝旁边的人示意一下,“现在是它们的求偶季,等一下你可以听见它们独特的歌声,角鲸的歌声很优美。它们很喜欢往深海里扎,有时候能潜到海底快两千米的地方,所以角鲸很难被追踪,因为追踪器没办法承受那么大的压力,能见到它们预示着好梦成真,林小姐,你有什么愿望么?”

    “我的愿望,难道你不清楚?”林向晚瞟了凯恩斯一眼。

    凯恩斯微笑,“愿我们的愿望都能成真。”

    凯恩斯转身,朝工作人员示意,观测室里的灯光立刻全部熄灭,不多时,从喇叭里传来一声悠长的叫声。

    林向晚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那种声音到底是什么样的,因为它实在是太独特,在陆地上生活的人类,如果没有这样的际遇,也许这一生都不可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它是来自海底的精灵发出的愉悦的歌声,它幽远而缠绵,这些海底的巨兽,用这独特的声音来倾诉心中的渴望。

    林向晚觉得自己宛如站在大海的中央,四周一片漆黑,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海水冰冷却温柔,它宽容的包容着所有的生物,给它们繁衍生息的天地。

    又过了一会儿,从海的更深处,被歌声呼引着,来了另一头角鲸,两头鲸像是早就认识,他们巨大的身体灵巧的游动着,长角避开对方,柔情款款地用头擦着彼此,互相打着招呼。

    喇叭里的歌声此起彼伏,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两头鲸一前一后的,游向了海底更深,更黑暗的地方。

第19章 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凯恩斯先生,只凭这个特殊的经历,我就应该感谢你。”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潜艇听鲸鱼唱歌的。

    “不用客气,我相信林小姐能给我的,比这要多的多。”凯恩斯微笑,亲吻了一下林向晚的手背,从容离开。

    林向晚仍站在原地没有动,鲸鱼虽游远了,但她还处在震惊之中,没能缓过神。

    两条鲸鱼一起游远的场面给她太大的震撼。

    对人类来说,它们只是低等动物,人类可以肆意的屠杀它们,享用它们的生命,毫不留情的摧毁它们的家园。

    可它们毕竟也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它们是傻,是没人智商高,但正是因为傻,它们的感情比人更真挚。

    认定了,就是一辈子。

    拥有了彼此,就不会感到害怕,哪怕是海底深渊,哪怕是暗无天日,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什么时候,她才能遇见这样的人,或者说,她遇见的那个人,才能这样的信任她。

    而不是,在大祸临头的时候,推开她,想着让她一个人走,独自活。

    难道他不明白,没有他的世界,她活着,就是受罪么?

    林向晚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直没有说话的叶弥生靠近她,“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哭了么?林向晚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用手背飞快地将眼泪擦掉,轻快地笑道,“没事了,现在已经吃了地主家的粮了,该给地主出力了。”

    晚饭过后,凯恩斯约林向晚在自己房间品雪茄,叶弥生想要跟上去,却被身强力壮的保镖挡了下来。

    相对于他的紧张,林向晚倒是十分坦然,她摸索着藏在袖子里从餐厅顺来的纯银餐刀,心里更加平静无澜。

    虽说是睡房,但房间却是一进一出的套间,外面的待客室里装潢奢华,每个细节都透出冷艳高贵。

    林向晚坐在凯恩斯对面,凯恩斯手中夹着一只古巴上等雪茄,点燃的雪茄时明时暗,红色的火光似夜晚繁星。

    “我的船很少接待外人,能上我船的就是我的朋友,林小姐既然肯赏光,你前夫的事情,我一定会想办法摆平。”

    凯恩斯心里在想什么,林向晚没底,但有一件事很肯定,凯恩斯叫她来,一定比叶弥生想的,只是想要占她便宜要麻烦的多。

    “其实这事说起来并不是我前夫的责任,当时那几个人袭击我,他只是自卫罢了。”凯恩斯能帮林向晚,没错,不过林向晚也不想让凯恩斯觉得自己出了大多的力。这事就算没他帮,最后也能真相大白,只不过费些力气罢了。

    “就算是自卫,也有自卫过度这一说。如果那两个人咬定了他们的同伙当时只是玩闹,并没想真的袭击你呢?”

    在没有其他目击者的情况下,那两人的证词就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是过失杀人,故意杀人,还是正当防卫,亦或防卫过度,有时候界限很模糊。

    “所以我才肯跟你上船,就是谢谢你帮了我的忙。”

    “但你刚刚说能参观我的海底玻璃房就要感谢我了,再加上这件事,林小姐你可得感谢我两次。”凯恩斯笑得别提多明媚。

    林向晚此时只能用“呵呵。”来回答了。

    叶弥生说凯恩斯是条田园雪地犬,其实并不太准确,一般的犬类哪有这么狡猾,丫的明明是条大尾巴狼!

    绿眼睛的大尾巴狼!

    “林小姐别紧张,我找你来一是想让你散散心,听医生说你刚动过手术,最好还要多多休息,家庭旅馆那种地方,怎么能休息得好,不如留在船上,游轮会从北冰洋一直向南,大概在20天后抵达H市,你觉得怎么样?”

    好是好,只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向晚笑道,“你还是先和我说说二吧。”

    凯恩斯豁达一笑,“林小姐还是太防备我了,不过这样也好,说清楚了省得以后麻烦多。邀林小姐上船的第二件事,是想请林小姐为我当个说客。”

    “说客?”林向晚不解。

    凯恩斯将燃着的雪茄按在烟灰缸里,在氤氲的烟雾中,对林向晚低声道,“明晚我与K有一场会面,我希望林小姐可以在场。”

    K,对林向晚来说,是个极遥远的名字了。

    从离开茶庄之后,她就再没有得到过K的消息,如今从凯恩斯嘴里听到这个人,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凯恩斯是个好商人,好商人是绝不会做无用功的,他做的每一件事,就算在当时看起来没有用途,也是为了日后做的奠基。

    “我和K……并不是很熟。我们已经有很久没有见面了。”凯恩斯想让她当说客,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她和K都好些年没见了,虽然当初是她死皮赖脸的住在茶庄里,但k一直是不愿意的,没准在k心里,厌恶她的情绪还占了上风呢。

    凯恩斯将熄灭的烟头弹开,尽管是个小动作,却依然潇洒优雅,“但是据我所知,除了你,k的茶庄再没接待过别的客人。林小姐,虽说是做说客,但我并不需要你真的说什么,你只要待在现场就好。”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林向晚再推辞,只怕凯恩斯脾气再好也要怒了,林向晚只好点点头,“那好吧,希望K还能看在我们共同的朋友的面子上,给我点面子。不过我可以问一下,你们明天到底要讨论什么事情么?”

    k的身份不一般,林向晚想不出凯恩斯一个生意人,和特种兵会有什么瓜葛。

    “杀人,越货。”凯恩斯吐出几个字,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向晚,心情愉快的道,“这个房间今天就给林小姐使用吧,我告辞了,明天见。”

    杀人?越货?她没听错吧?!

    *

    第二天,海上起了风浪。

    K的破冰艇,乘风破浪而来。

    寻常的海面有了风浪尚且十分凶险,更别说是满是冰山的北极寒地。

    大风骤起,风不但冷,而且硬,风中夹着冰碴,打在人脸上生疼生疼的。林向晚在甲板上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受不了,眼看着K的快艇如一只离弦的箭,破开层层冰封,朝着游轮快速地挺进。

    船上只有K一个人,他身上穿着一套特殊的黑色军装,军装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军装上衣胸襟的位置绘着一只白色的鸟,鸟的嘴里叼着一枝橄榄枝。

    小艇在冰面上飞驰,艇身十分颠簸,如果是普通人,只怕连坐都坐不稳,要紧紧地抓着栏杆才能稳住自己,不被风浪吹到海中,但对K来说,这些风浪却像是玩闹一般,他屹立于船头,黑衣肃穆,整个人好似上古穿越而来的战神,随风雨一起侵入人间。

    不到十分钟,小艇就已经驶到游轮前,十几米的高度,K轻轻一跃,就跳了上来。

    甲板上还有些别的工作人员,看到他的举动,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林向晚和凯恩斯的表情还算正常,不过心里也掀起了狂风巨浪。

    这种人不管什么时候看到,都觉得无比强大,他就算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站在面前,就能让人心生畏惧,他像是凌驾于众生之上,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神。

    K稳步走到凯恩斯面前,他的步子十分大,脚步沉稳有力,在经过林向晚身边时,他的步伐有一瞬的迟疑,“你?”

    “是我,K,好久不见。白静还好么?”林向晚微微地笑着。

    虽然k可能很不待见林向晚,但林向晚看见他还觉得挺熟悉的,毕竟他收留了她那么久,而且他们还有个相同的焦点。

    K朝林向晚点点头,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金属面具,面具覆盖了整张脸,只露出线条坚毅的下颌。

    “白静很好。我们都很好。你怎么会和凯恩斯在一起?”

    没容林向晚回答,凯恩斯抢先道,“是缘分让我们在一起。”

    林向晚,“……别理这家伙,他有病。”

    简单的寒暄之后,一行人走入游轮之中。

    有了林向晚的介入,再加上凯恩斯的为人圆滑,会议从一开始进行得就十分顺利,凯恩斯用英语飞快地和K讨论着一些关于海上运输的事务,林向晚觉得这些东西恐怕不是自己该听的,于是就戴上耳机,乖乖的躲在一边看美剧。

    他们两人讨论了很久很久,林向晚看完了四五集吸血鬼日记,两人的会议还没结束,凯恩斯似乎很激动,声音大得连林向晚都听到了一些类似海盗,抢劫,航线之类的词汇。

    比起他的冲动,K就显得十分沉稳,他只是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大多数时间都在倾听。

    这个男人本来就穿了一身黑,再加上他所在的位置,一直在阴影里,林向晚时不时地瞄他一眼,总害怕他会消失在那片影子之中。

    她还有些事情要问他,可得把他给看好了,他要是跑了,她到哪儿找他?

    又是一个小时之后,凯恩斯和k总算达成了某些共识,他们起身握手,凯恩斯的脸色很难看,而K,因为戴着面具,没人能看出他在想什么。

    谈完了正事,K就打算离开,走上甲板的时候,他忽然转向林向晚,“楚狄中的毒,解掉了么?”

第20章 必死无疑

    “你说什么?!什么毒?”林向晚猛地抓住K的手腕,以K的身手放在平时,林向晚想沾他都沾不着,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她动作快的就像武林高手,硬是连k都被她抓了个措手不及。

    K见林向晚一脸无措,眼中全是惊慌,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了什么话,他微微楞了楞,然后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知道了还问你么?!他怎么会中毒的?中的什么毒?为什么还没有解?!”因为心急,林向晚额上的青筋都崩了起来。

    K是有大能耐的人,他的经历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想象的,他所说的毒也一定不是寻常的毒。

    且不说楚狄一个商人是怎么和K相识的,就说他中的毒,连K都知道了,那就不是小事!

    见K不答,林向晚愈发焦躁,“我和他都离婚了!就因为这该死的什么毒!他不是想让我担心,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你不告诉我的话,你今天就别想走!”

    她一直在想到底为什么楚狄会执意和她离婚,她才不会相信是因为那个狗屁胡莎莎楚狄才不要她。

    他们的感情如果连这点诱、惑都经不住,又可能熬过这十个年头。

    但楚狄一直不说,林向晚被接二连三的打击弄得灰了心,也就没兴趣再问,她最开始怀疑的是楚狄的公司出了什么经济问题,楚狄才会铁了心的要离,因为离婚之后,林向晚就不再和他有什么关系,就算他的公司垮掉,赔个倾家荡产,她也不用因此而跟着他一起受穷。

    她可以保留她在离婚时分得的财产,房子,存款,车子,一样都不会失去。

    但林向晚东想西想,也没想到,出问题的不是公司,而楚狄他自己。

    “你觉得就会凭你,能留得住我?”k沉声说,从他的声音响起时,林向晚就觉得周身的压力忽然变得很大,就像有人一下子把她丢进深海里,强大的海压像是要把她碾碎。

    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但她的手仍是死抓着K的手腕不放,“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也告诉你,白静的初恋情人是谁。”

    白静虽和K相恋,但k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一直想把白静从头到脚都归自己所有,白静在上大学之前,有个小男友,交往了半年就分手了,后来遇到了k,她的一颗心就都给了这个人,不过,她估计也是知道k的性子,执拗起来可怕得吓人,怕k把初恋小男友给折腾坏了,所以才一直没告诉他那人是谁。

    这些年少时的青葱往事,对一般人来说,可能只是生活中的小调剂,毕竟是许多年前的事情,没人会把它再当一回事。

    但k不是一般人,在某些事上,这个男人的心眼小的堪比针眼。

    周身的压力立刻放松下来,林向晚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子软软地往地上倒去,一直被困在压力圈之外的叶弥生立刻大步跑过来接住她下滑的身体,“没事吧?”

    叶弥生也看出这个叫k的男人和寻常人不一样,所以一直警惕着他。

    林向晚拍了拍他的手臂,一时说不出话,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自己没事。

    叶弥生并不信,他将林向晚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挡住她,不让k靠近林向晚一步。

    K冷冷地打量了一眼这个俊美得不像话的男人,“楚狄中毒的事情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言下之意就是,林向晚现在已经其他能护在她身前的人,还在乎楚狄的死活?

    被K噎了一句,林向晚也不生气,平淡道,“那是我的事,重不重要我不需要对你说,你要是想知道白静的初恋情人是谁,就告诉我事情的经过,你要是不想知道,那就算了。”

    事情已经有了突破口,她也大概知道了楚狄下了死心要离开她的真正原因,她就不信,这世上能有不透风的墙,除了k之外,别人就都不知道这事!

    K已经有好多年没被人这样威胁过了,要是换成别人,只怕能死一百次了。但偏偏眼前这人他还真动不得,如果让白静知道,他把她的好朋友怎么样了,白静怕是要和他翻脸,那个小妮子真动怒的时候,十个k也拿她没办法。

    左右衡量了一下,k冷声道,“你想知道就告诉你,半年前楚狄和钟昆的探测队在南非发现了一处稀有矿产,他们打算在当地开采,因为影响了当地的利益集团,所以被人下了毒。”

    说是毒,不如说是病毒。

    楚狄和钟昆带着自己的勘探队到了当地之后,只和当地政府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勘测挖掘,但当地的政治局势十分复杂,****与政府军打得死去活来,每天互相扔炸弹,整个城市被炸得面目全非,四处都是流民。

    稀有矿产所处的地方在城市外围的山地里,因为山峦起伏,丛林众多,再加上林子里有很多过去不知是政府军还是****埋下的炸弹,所以年头久了,但也有爆炸的可能,所以这块地方少有人前来。

    楚狄虽然和政府打过招呼,但他公然开采的行为还是惹得当地的武装势力不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自然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开下矿却不知会自己一声。

    他们刚刚研究出的病毒疫苗,把楚狄当成了最好的实验品。

    “他和钟昆本来已经准备回来,后来在机场受了伏击,钟昆没事,楚狄中了一枪。因为枪伤是在胳膊上,并不要命,所以没人注意,直到一周后……”

    一周后,楚狄开始咳血,他最开始以为是因为在南非的天气太干燥,所以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并没当一回事。

    直到后来,咳血的血量愈来愈大,他到医院检查,医生却无法判断他到底生得什么病,那种细菌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侵蚀着他的身体,内脏,细胞,它们像癌症一般快速的蔓延,来势汹汹,甚至比癌症更加可怕。

    “如果按你说的,这种病毒这么厉害,他为什么还没死?”林向晚用尽全力,才让自己不发抖,她的声音如此平静,让k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

    这个女人的内心十分强大,也许除了她自己,没人能让她倒下。

    “有个华国商人和当地的武装头目有些关系,他提供给楚狄一些药物,可以抑制细菌的发展,但无法完全治愈。”

    “那个人……姓胡,对不对?”

    k点头,“剩下的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偶然跟当地的政府合作,才听说了这件事。现在楚狄的矿业公司仍在继续开采,武装份子已经十分恼火,等到下次他去南非的时候,也许就不是一颗子弹那么简单了。”

    他们以为一颗子弹,一种病毒,就可以让他退缩,他们还是太低估这个男人的毅力与野心,也太高估自己了。

    楚狄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的,林向晚比谁都清楚。

    见k要离开,林向晚再次追了过去,“那个病毒……有解药么……如果不能治愈,最终会怎么样?”

    “解药正在研制中,但目前只有抑制类的药物,而且那些药物并不在我们手上,就算黑市上也极少有流通。如果不能治愈……”k顿了顿,忽然觉得自己要说出口的话,对这个女人来说,也许太过残忍了。

    “最开始是内脏的病变,慢慢细菌会侵入大脑,他会变得疯狂躁动,他的记忆会发现扭曲,他会不认识你,不认识任何人,和疯了没什么两样,但因为细菌里含有兴奋剂的功能,他会变得很暴力,可以说是力大无穷。直到他的精力生命力被完全耗尽,他的肢体枯竭,细菌也会随着肌肉萎缩,器官溃烂而死亡。你曾经是医生,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他的意思是,楚狄会死。

    不管他们做什么,只要解药没有被研究出来,他就会死。

    林向晚向后退了几步,抓着k的手也无力的垂下,k虽然没有将所有事情都解释清,但有他的话,她已经能把整个事件都串连起来。

    她知道楚狄为什么会突然疏离自己,她知道他为什么要找上胡莎莎,她知道他为什么会对她跌下楼梯见死不救,可又偏偏来到这个小岛上,把她从那几个人渣手里救了出来。

    他快要死了。

    她没办法救他,没人能救他。

    可就算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他也不想让她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走过这最后的岁月。

    因为怕伤了她么?怕他发狂的时候会误伤自己?还是怕……怕到最后,不认识她。

    那么爱的人,哪怕自己死了,也希望她能活下去的爱人,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将她遗忘。

    想通了一切,林向晚心如刀割,她背靠在船壁上,胸膛止不住的剧烈起伏,叶弥生看不下去,想要安慰她,林向晚却推开他的手。

    叶弥生楞住。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

    K怜悯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没人能帮他,除非你能到武装组织那里搞到解药,否则的话,楚狄必死无疑。”

第21章 来我的卧室

    “你够了!你没看到她已经很难受了么?!干嘛还要火上浇油?!”叶弥生再看不下去,朝着k喊道。

    K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这是她自己想要的。现在该轮到你了。”

    林向晚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在他耳边说了个名字。

    K满意地离开,林向晚一直站在甲板上没有动。

    最开始叶弥生还在以为她是目送k远走,可等到k的快艇都已经消失在风雪之中,林向晚依然一动也没动,他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转到林向晚面前,叶弥生看到林向晚脸上的泪已经结成了冰珠子,正挂在下颌上,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仿佛晶莹剔透的水晶。

    “小晚……”叶弥生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她,她的样子让他很担心,又着急又觉得无力可为。

    他没想到林向晚与楚狄的渊源,竟会这么深,明明已经离了婚,分得一干二净,可是一听说他有什么事,她立刻就乱了心神。

    原来他从没有离开过她的心,他只是被她好好地藏了起来,藏在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能找到的角落。

    她可以对着他笑,对着他哭,她可以把自己最好的,最不好的一面都给他看,他对她来说,就是这么特别的存在。

    特别到,容不下别的人。

    “我没事。”林向晚觉得脸上凉凉的,她抽了抽鼻子,“咱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我快冻成冰棒了。”

    说完,她就朝叶弥生安抚似的一笑。

    看,她在对自己笑,可她却把眼泪给了另一个男人。

    叶弥生望着林向晚的背影,握紧了双拳,片刻之后,又缓缓地放开了。

    凯恩斯已经让人准备了美酒佳肴,对于今天晚上的会谈,他很满意。

    洛克家掌握着将近三个大洋的船运命脉,从殖民统治时期开始,他们家的姓氏就与广袤的大海联系在了一起,镶嵌着洛克家桅杆与火把的标志出现在全世界各地的大型运输船只上,几乎每个有洛克家商船停留的角落,都会在几年功夫里成为当地最繁荣富有的地方。

    这是一份无与伦比的荣耀,直到五年前。

    五年前一伙海盗劫持了洛克家的商船,他们不似一般的海盗,只要货物,要钱,要珠宝,他们除了要这些,还要人命。

    本应在十月抵达港口的商船,直到十一月中旬才被洋流推到岸口。

    人们远远的就看到了这艘船,并惊奇的发现有无数的海鸟跟随着它,黑丫丫的鸟群围绕着船身飞行,以至于远远地看过去,这艘船就像是被乌云笼罩起来似的。

    等船飘近,人们才发现不对劲,往日商船靠岸,海员们总会聚集在甲板上,发出热烈的欢呼。

    而这艘晚到的商船的甲板上却是空无一人,别说海员的欢呼,就连说话声都没有,好像死一般的沉静。

    这是十分不同寻常的情景,港口的工作人员立刻派人上了商船。

    那些第一批上船的人永远也无法自己看到的景像,很多人因此而去看了心理医生,在船上发生的一切成为他们一生的梦魇。

    商船的甲板被血水染成暗红色,甲板上横七竖八的倒着船员的尸体,因为天气炎热,所有的尸体都高度腐烂,海鸟像疯了似的抢食着这些腐肉,沾满血肉的鸟喙宛如从地狱来的使者。

    船上一百四十三名船员,无一幸免。所有人都死了,有的死于刀砍,有的死于枪击,有的干脆被扭断了脖子。

    这艘原本应该载着财富与梦想的商船,成了魔鬼屠杀的盛宴。

    这件事情不但轰动了整个海运圈,因为性质太过恶劣,连国际社会也被惊动,一时间街头巷尾每个人都在讨论这件惨绝人寰的海上屠杀事件。

    然而杀害这些船员的凶手,却一直都没有落网。

    洛克家因为这件事情吃尽了苦头,他们不但要花钱悬赏海盗的下落,赔偿安抚受害船员的家属,更要拯救自己在新闻媒体上的形象,洛克家族在一个月之内开除了五位公关经理。

    虽然做了很多的工作,但这些工作也没能阻止洛克家的股价连续几个工作日跌至停板。

    洛克家族的高层忙到焦头烂额,可他们并不清楚,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五年时间,洛克家一共损失了六艘船,每艘船上的船员无一生还。

    洛克家的形象一落千里,从原先代表的财富与荣耀,到现在代表着晦气与死亡。

    在巨大的谋体舆论压力下,除了北冰洋这部分业务,洛克家在其他地方的航运业几乎全部停止,北冰洋之所以能保留,完全是因为洛克家拥有别人没有的破冰船,而破冰船的造价相当高,一般的航运公司完全没能力担负得起。

    凯恩斯是洛克家下一任继承人的竞争者之一,他永远也忘不了年少时,父亲带他坐着自家的商船,在大海中遨游的模样。

    他是注定要成为船王的男人,没人能阻挡他的步伐。

    就在洛克家族里大部分高层都决定将海运业从洛克家的生意里清除出去的时候,凯恩斯却在暗地里做着调查。

    他用了五年时间,无数的金钱,终于找到了这些年一直在大海上追杀洛克家商船的幕后黑手。

    他不但知道那人是谁,还知道他藏在哪儿。

    可是以他自己的力量,他没办法铲除那个人。

    那样的人,就像一株毒草,除非你把他连根拔起,再用火烧成灰烬,他才能真正地被消灭,否则的话,只要有一点机会,他就会卷土翻来。

    凯恩斯要务必一击将对方彻底摧毁,他是绝不会给对方重新来过的机会!

    凯恩斯等待这个时机,已经等了很久,直到最近,他在海事局的朋友告诉他,目前有些国际势力正准备联合在一起打击海盗,而k就是其中的执行人之一。

    凯恩斯想尽办法才联系到k,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那么好,还在格棱兰上遇到了与k有些交情的林向晚。

    “凯恩斯先生看起来心情不错?”

    晚餐十分丰盛,可就餐的人却只有他们俩人,叶弥生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没有到场。

    坐在凯恩斯对面,隔了那么大的一张桌子,林向晚却依然可以感受到凯恩斯的喜悦之情,要不是有旁人在这儿,他估计美得能哼起歌。

    不过比起他的欢愉,林向晚的心情就没那么好了。

    “当然,洛克家因为那些该死的海盗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海员,现在只要一听是洛克家招海员,根本没人会来应聘。现在有机会能除掉那些杀人恶魔,我自然很开心。不过看林小姐你的模样,似乎就没那么开心了。”

    凯恩斯毫不留情的点破了林向晚的处境,林向晚苦笑,“你说的没错,我现在确实挺烦的。我的丈夫,哦,是前夫,他快死了,可我却不能帮他,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我劝林小姐也别太在意,既然都已经是前夫了,那他的死活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要因为一棵树而放弃整个树林,我说的对么,林小姐?”凯恩斯举起酒杯,透过玫红色的酒液,打量着林向晚。

    此时天色已暗,餐厅里点亮了水晶灯,林向晚坐在他对面,她穿着最寻常的衣服,没有化妆,也没有戴首饰,她不比那些总是包围在他身边的明星名模会打扮自己,但她却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

    像她这样的女子,即坚强又脆弱,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但同时你也必须清楚的知道,你不是他的救世主。

    她或许会依附于你,但只要她羽翼丰满,或者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就会立刻的离开。

    她是这样的无情无意,但又时时刻刻牵动着你的心,也许就是因为这份不安分,让男人觉得格外有挑战性,总是想要征服她,或者干脆折断了她的翅膀,把她囚禁在只属于自己的城堡。

    “我的心没有凯恩斯先生的心那样大,我只要一棵树就够了。”林向晚微笑,手中银色的餐刀在盘子里虚虚的划拉着,动作优雅妩媚,“其实我还有件事想拜托凯恩斯先生。”

    “你说,我很乐意为漂亮的女士提供服务,各种服务。”凯恩斯的态度十分暧昧,最后那几个字几乎是用气声呵出来的。

    林向晚对他的挑/逗置若罔闻,淡定的继续道,“我想麻烦凯恩斯先生帮我查查,有没有什么人可以和南非那些反叛军取得联系。”

    一声脆响,凯恩斯将刀叉重重得放在白瓷餐盘中,“你疯了,那些人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你去找他们就是找死!楚狄是他们的敌人,你为了敌人求情,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么?!这种事情我不会做!就算我能找到中间人,也绝不会告诉你!”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我能给的起。”林向晚轻声说,语气异常的坚定。

    林向晚的话让凯恩斯的动作顿了顿,片刻过会,他冷笑道,“既然那样,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吧。今晚来我的卧室,一个人,别带刀。”

第22章 骗子

    “好的。如果这就是你想要的。”林向晚答道,她把双手藏在桌下,不让凯恩斯看到它们正在无法抑制的颤抖。

    凯恩斯从桌上五彩缤纷的果盘里捡起一只苹果,拿在手中把玩,虽然林向晚答应了他的要求,但他却觉得十分失落,就像是一拳打在空气里。

    “有时候我真是弄不懂你们这些女人,难道你就不怕死么?”凯恩斯说。

    “死很可怕么?”林向晚笑笑,她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很冷漠的感觉,就像窗外的冰雪一般,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当她笑起来,她的眉眼变得生动,她仍是像雪,却像圣诞节早上的新雪,美好得让你忍不住想要拥有它。

    “我们华国有句古话,生有何欢,死有何俱?我不怕死,我只怕死不得其所。凯恩斯先生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体不好,动过一次大手术,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能多活几年我已经觉得很满意,再说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我命大,那些反叛军不打算杀我呢?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我想再赌一回。”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本让他们不杀你?”

    那些反叛军是出了名的凶狠歹毒,凡是对他们无用的人,哪怕是没有挡住他们的财路,但只要他们觉得你碍了事,就会毫不留情的清除掉。

    凯恩斯实在想不明白林向晚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命却冒这个根本也不值得的险。

    因为他从来也没像林向晚与楚狄那般,真正的爱过。

    他不懂,失去楚狄对于林向晚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不是确定自己的寿命一定没有楚狄长,林向晚是绝不会同意和他在一起。

    因为她无法忍受拥有他再失去的日子,那样的人生,只是想想,都让人觉得骨子里发寒。

    “我有什么资本能让他们不杀我呢……”林向晚也在细细的思索,很快她就想到了答案,明眸皓齿地朝凯恩斯一笑,“我长得好看,这个算么。”

    凯恩斯,“……”

    见凯恩斯没有答话,但脸上写满了不赞同,林向晚笑得更欢,“若非如此,凯恩斯先生为什么要心心念念地勾达我呢?既然连你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都对我这么有兴趣,我想那些反叛军,不会比你见识得更多了。”

    她这是在骂人么?

    凯恩斯的脸一下子沉下来,“为了那个男人,值得么?”

    彼之砒霜,吾之蜜糖,“我觉得值得就值得。”

    “那好,那就让我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什么份儿上,今天晚上,别忘了,我等你。”

    凯恩斯拿起苹果,起身离开了餐桌。他一边走一边咬着苹果,咔嚓咔嚓的声音远远听着,仿佛不是在嚼苹果,而是在嚼林向晚的骨头。

    见他走远,林向晚的身体才松懈了下来,她轻咬着唇,眸中有暗光闪过。

    *

    子夜时分,凯恩斯的房门被人敲响。

    “门没锁,进来。”凯恩斯坐在吧台前,声音暗哑道,他手中握着一只手晶杯,杯中盛着琥珀色的琼浆,在享用战利品之前,他喜欢小酌一番。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小小的射灯,灯光聚成一束,由上而下的照着客厅的正中央,林向晚缓步走入光束之中。

    林向晚今晚和平时有些不同,她穿了件真丝的睡裙,裙子是浅蓝色的,薄薄的包裹着她的身体。她的身材在女子之中算是纤细的,但上天对她似乎格外照顾,她身体起伏线条是那么优美,凹凸有致,迷人心魄。

    她赤着双腿,也许是因为冷,手臂环抱在胸前,总是利索地束在脑后的长发此时披散在肩膀上,如一条黛色的披肩。

    她好像还画了淡妆,面颊泛起好看的红晕,眼中有微微的波光闪动。

    凯恩斯听到自己的心跳,一声接着一声,一声快似一声。

    他也算阅人无数,交往过的,传过绯闻的女朋友,几乎可以站满整个游轮的甲板,但已经很久没有人,像林向晚这样,让他心跳加速。

    那些漂亮的女孩儿,她们美得千篇一律,没有灵魂,美得好似快餐店里端出来的食物,看着赏心悦目,但吃起来味道糟糕。

    林向晚和她们不同,她的美是被人间烟火洗礼过的,她就像杯清茶,初喝觉得有些苦涩,但回味却是甘甜无穷。

    “过来。”凯恩斯开口,声音里因为夹杂了欲/望而变得暗哑。

    林向晚踌躇了片刻,谨慎的朝他走了过去。

    睡衣的裙摆有些窄,所以她只能迈着小步向前,她走得袅袅婷婷,睡裙随着她的动作微微荡漾,凯恩斯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只小奶猫用还没长出指甲的小肉垫轻轻拨弄着。

    林向晚停在离凯恩斯一米之外。

    “继续向前,如果你想得到你想要的。”凯恩斯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他的欲/望蠢蠢欲动,如潜伏在草丛中的巨兽般,因为忍耐而备受煎熬。

    林向晚听话的又向前走了两步,越离得近,凯恩斯就越能清楚地看清她。

    她暴露在睡衣外的肌肤,晶莹似雪,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如待宰的羔羊,她微红的面颊,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她轻咬着艳如桃李般的唇……

    真不知道那两片薄薄的樱唇,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今晚,林向晚出奇的乖巧,她如一只牵线木偶,依照着凯恩斯的话,一步一步地朝他靠近,直到他一伸手,就能抓住她的腕子。

    入手的肌肤是出人意料的冰冷,凯恩斯怜香惜玉道,“怎么这么冷?就算想要讨好我,也可以多穿一点,我可不希望你把自己弄生病了,那样的话,我会心疼的。我喜欢看女人在我面前把衣服脱光……”

    他如情人般低语,手掌不断下划,就在他的大掌与林向晚的手掌交握时,凯恩斯的动作忽然一顿。

    她的手心像是藏了块火炭,热得惊人!!!

    “你……”凯恩斯大惊失色,再看她的脸,哪是画了什么淡妆,分明是因为高烧烧得她面颊发红,眼睛充水!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敢这么做!

    林向晚的身子止不住地往下滑,可手还抓着凯恩斯不放松,“你答应我的,只要我来,你就帮我联系,你不能言而无信!”

    她穿着这身衣服迎着风雪在甲板上站了半个小时,终于如愿以偿地将自己冻成高烧。

    她在赌,赌凯恩斯但凡有半点人性,就不会强迫一个发烧烧得几乎快死掉的女人!

    凯恩斯感到被欺骗,被伤害,他怒急反笑,“你以为你生病了我就会放过你?你想得美!”

    他说着,一双大手就朝林向晚衣领伸去。

    林向晚下意识地朝衣兜摸去,却发现自己穿的这滑溜溜的睡衣根本没有兜!贴身的匕首被留在房间里,如果凯恩斯想要对她做什么,她烧成这个鬼样子,连自卫的能力都没有!

    难道她看错了人?凯恩斯就是那种人面兽心,色字当头连病人都不放过的色中恶鬼?!

    林向晚心里着急,可是手上去一点劲也没有,眼泪渐渐地浸出她的眼眶。

    她的泪水也是滚烫的,落在凯恩斯的手背上,竟然让他全身一颤。

    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就能将这件薄薄的睡衣撕成碎片,到时候林向晚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得出去,他可不确定自己在看了她的果体之后,还有这样的定力,能够控制住自己!

    可是……该死的!!他明明已经想了这女人好些天!而她也是欠他的,这是她自愿做的选择,可他为什么就是下不了手!!

    凯恩斯咬牙切齿的暗骂了自己几句之后,动作粗鲁地把林向晚往地板上一推。

    “真是扫兴!你这个小骗子!这一回让你得逞,以后别想我再给你合作的机会!到时就算你脱光了站在我面前,也别想我多看你一眼!滚开!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可恶的脸!”

    凯恩斯怒骂着拂袖离去,林向晚瘫倒在他房间的地板上。

    地板很凉,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她十分开心,因为正如她所说,她的运气一向不错,她又赌赢了这一次。

    她太高兴了,以至于连什么时候昏过去的,都不知道。

    *

    船上虽然有医生,但因为凯恩斯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给林向晚治疗,所以一场小小的感冒感是被拖成了肺炎。

    在温哥华的维多利亚港口,林向晚和叶弥生,被凯恩斯赶下了游轮。

    林向晚已经烧了将近一周,烧得最高的时候,体温超过了四十度,她嘴上起了一圈火泡,眼睛烧得通红,说话的时候嗓子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叶弥生看得心疼,但凯恩斯不肯给他药,他只能向船员求来一些酒精,没日没夜的给她做着物理降温,才使林向晚没有因为高烧而把脑子烧坏了。

    一出港口,叶弥生立刻带着林向晚去了当地最近的医院。

    林向晚被送进了重症监护室,担心她的病情会加剧,医生不许别人来探试她,哪怕是叶弥生也不行。

    不过叶弥生身为影帝,总有些旁人比不过的特长,他总能找些机会,把自己这张颠倒众生的脸当成通行证,趁主治医不在的时候,偷偷溜进病房里看她。

    是夜,林向晚从睡梦中醒来,觉得有人坐在她身边,她以为又叶弥生,就笑道,“今天你打算给我讲什么故事,睡美人,还是青蛙王子?”

    “田螺姑娘,怎么样?”熟悉的男声,让林向晚猛地抬起了头。

第23章 你欠我一个对不起

    如果不是楚狄离她太近,近到她一抬头就差点撞上了他的下巴,林向晚还真以为自己是做梦做迷糊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问,嗓子还没好,声音跟破锣一样。

    楚狄听了先是一笑,而后神情就落寞下来,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悲伤。

    仿佛,笑只是一瞬,而悲,才是永恒的。

    林向晚大病一场,瘦得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一张脸缩得只有巴掌大小,显得眼睛尤其的大,像是浓缩的两口深井,让人一看就会陷进去。

    楚狄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一下林向晚的头发,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手就悬在了半空中。

    林向晚觉得自己眼睛酸胀的难受,她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于是干脆地抓住了楚狄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掌心中。

    “你这个混蛋!蠢货!”她轻声的骂着,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温热的泪水仿佛某种腐蚀性的液体,从楚狄掌心的皮肤渗透到骨肉之中,一直刺疼了他的心,他的灵魂。

    “我不该来的。”楚狄低声说,声音里已经有了悔意。

    林向晚怕他离开,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你该走!你敢迈出这个门一步,我就从这里跳出去!”

    楚狄,“这里是一楼。”

    林向晚本来只是在默默流泪,听到他的话,终于大哭出来,“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要取笑我!姓楚的你还是不是人?我为了你命都搭进去半条,难道真的要看我死在你面前,你才满意?!你这人怎么这么狠的心?我为你生了几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结果才出了点屁事儿,你就要把我们娘儿几个都撇出去,敢情你是成全了自己的好名声,让我当那没心没肺的是吧?我告诉你,没门!”

    林向晚这一席话颇有些泼妇撒泼的尽头,可实际上她心里比谁都没底。

    她太了解楚狄,知道这个男人有多倔强,他要是打定了主意的事情,任谁也没办法更改,小事尚且如此,何况是生死大事。

    现在林向晚所能做的,只有他与她十年的感情,这虚无缥缈的爱,是她唯一能依仗的。

    过了一会儿,楚狄没有动,见他没走,林向晚心里踏实了些,可他又一直不说话,让她的心只能悬在半空中,不能落到实处。

    “楚狄,别走,别抛下我一个人。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怎么答应叶楠的,难道你都不记得了么?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我的一辈子还剩那么多时间,你怎么能扔下我不管?”林向晚的声音和她的心一样,支离破碎,“从一开始,你就总想着守着我,怎么能不让我受伤害,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不是个玻璃人儿,我比一般女人要坚强的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故意伤害我,把我推得远远的?你是不是怕你……到了那时会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我?”

    “楚狄,我给你撂句话,以前我不知道这事,你走也就走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你要是真的……死了,我也不独活!”

    她说得咬牙切齿,楚狄仿佛看到了那绝决的一幕,心中不由得大惊道,“你胡说什么?!我们都不在了,孩子怎么办!?”

    “家里有钱,有房子,还有沈士君一家照顾,孩子们会好好长大。安安有叶楠有楚昊,没人会欺负了她。”林向晚一抹脸,神情是久违的狠戾,“他们要是怪我,那就怪吧,反正我那时候也早就化成灰了,听不见敢瞧不见。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只要跟着你。”

    你活着,我跟着你,是你的妻。

    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和你烟消云散。

    楚狄也是很多年没有看过林向晚发狠的样子了,以前她恨他,恨不得咬他一口的时候,她也没露出这么凶狠的模样,如今日子过得太平了,却因为他激出了她心里的血性。

    他有些心疼,有些难过,又有点开心。

    过了这么久,他对她来说,还是这么重要。

    “别说傻话,不管我怎么样,你得好好活着,听见了么?”楚狄五味杂陈地回身,将林向晚紧紧地抱在怀中。

    他心里骂了自己无数次,明明已经做了决定,狠心看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他都没有伸手,可是现在……

    “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林向晚抽了抽鼻子,不快的嘟囔着。“姓楚的,你还欠我一个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阿晚。”楚狄俯下身,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愧疚。“可是我没别的办法……”

    这话没头没尾的,可他们俩个人都心知肚明。

    那个孩子是注定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楚狄中了病毒,导致胚胎的质量会很不好,不是因为林向晚从楼梯上滑倒,他也挨不到自然分娩的那一天。

    可让林向晚难过的,不仅仅是失去孩子这件事,还有楚狄的态度。

    “对不起……对不起……”楚狄不知说了多少个对不起,直到林向晚再次昏睡过去。

    这几个月,她的身体接连受到创伤,她的精力成了强弩之末,再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

    楚狄守着林向晚,一守就是一夜。

    第二天清晨,林向晚醒来时,楚狄正在被主治医训斥,明明是无菌病房,却跑进去这么大一个细菌源,主治医不恼火才怪。

    听着一头白发的主治医字正腔圆地呵斥着楚狄,而楚狄除了道歉,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林向晚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这个男人就欠收拾,她功力不够收拾不了他,看看别人收拾他,也觉得满意。

    楚狄中毒的事情是被她知晓后,他不得不向她摊牌,却不是他主动说的,以他的个性,如果知道自己要去南非找反叛军谈判,估计会使出所有招数不让她成行,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出去都有可能。

    所以林向晚现在不能打草惊蛇,她得好好计划一番。

    她的男人,她还没有爱够,就算老天也不能收了他!

    消炎药都压不住的高烧,在楚狄来访的第二天,神奇的褪了下去,林向晚被转到普通病房,负责林向晚病房的小护士在见到楚狄之后,大声高呼,“这是爱情的力量。”

    林向晚哧哧地笑,“他的病毒可比肺炎厉害多了,肺炎知道打不过,所以就跑了。”

    楚狄见她心情不错,多日笼罩在头顶的阴云也被拨开了一些。

    “医院的饭合不合口胃?要不要吃点什么别的?我帮你去买。”楚狄坐在离林向晚最远的沙发上,他身上的病毒虽然没有传染性,但他也不想冒险,林向晚才刚刚好点,他可不想让她再二进宫。

    林向晚对他敬而远之的态度很不满意,“离我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吃人。快过来点。”

    见她一副你要是不过来,那我就过去了的架势,楚狄只好又往她身边凑了凑。

    他也比前些日子瘦了些,以往合身的西装,穿在身上都有些松垮。不过整个人的精神还是不错的,只是眼睛下面有两道重重的阴影,一看就是很多天没有休息好。

    “那个胡莎莎,你打算怎么办?”

    林向晚伸出一只手,楚狄握住她小巧的手掌。“现在还不能让她走,他父亲手里有我需要的药。阿晚,让你受委屈了。”

    林向晚摆摆手,“小打小闹的伤不了我,你知道的,除了你,没人能让我受委屈。不过……你们有没有……”

    “没有,只是做样子给你看……因为怕你不肯离婚……她对我倒是挺感兴趣的,可是我……”楚狄苦笑,轻轻摩挲着林向晚的手掌。

    她的掌心有道狰狞的伤口,伤口横贯整个手掌,生生地给这只完美的手增添了一道断纹。

    一想到那伤口的由来,楚狄就忍不住心疼。

    林向晚冷笑,“我看她对你不止是挺感兴趣的吧?你和她周转我不管,但你要是真敢和她有什么二五八万,姓楚的,我可提前告诉你,我这只手虽然不太好用了,但阉个人什么的,还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可别当了我的试验品!”

    楚狄,“……别胡说……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没正经……你放心吧……我不会的。”

    他和胡莎莎本来就是金钱交易,胡莎莎自己动了情,死缠着他不放,他却没答应过她会负责到底。

    林向晚被他那些难堪又无可奈何的脸色取悦,欢快道,“不过想想她也挺可怜哒,肉就在嘴边,看得见吃不着,还得负责配合演恶毒小三,挺不容易的。”

    胡莎莎在她看来,不过是个跳梁小丑,她从头到尾也没相信过楚狄会因为这个女人而抛弃自己,不过胡莎莎倒是对楚狄真的挺上心,为了能爬上楚夫人的宝座,宁可配合他演戏。

    “胡莎莎家怎么会有那种抑制剂?”笑了一会儿,林向晚忽然问道。

    “她的生父是个化学家,几年前被那伙人抓了过去,后来就成了他们的制毒师。”

    自古毒医不分家,能制得了毒,也一定能解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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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奋斗多年,才将这朵云中的花拖到污泥中,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当她知道自己怀有身孕时,
他将她押到手术室门口对她说,你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除掉他,我们两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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