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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子仙仙     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txt下载     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0章 你也敢来?!

    “你今天打算做什么?继续和许明翡一起?需要什么东西么?或者专业的医师?”感觉到林向晚探照灯似的目光,楚狄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开口道。

    林向晚被他一提醒,立刻答道,“我就是专业的,你也说了百里佟找人给她治了一年都没治好,说明她的问题不是他们能解决的,她现在的状况其实和叶楠当时有点像,他们都把自己关起来了。我多陪陪她,试试看能不能让她想起些什么吧,哦,对了,钟昆那个小子,许明翡出事的时候,他去哪儿了?”

    钟昆那时候像24孝男友一样对许明翡形影不离,他功夫那么好,如果是在许明翡身边的话,估计任何宵小都别想近身吧?

    “他那时去参加比赛了,正巧不在,如果他在的话,事情或许也不会那么糟……后来他听说消息赶回来,但是也晚了……他现在和我合伙做生意。”斟酌了一下,楚狄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林向晚。林向晚以前费尽心机把楚氏搞垮,不知道她现在对于他拥有财富这件事,会怎么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倒霉的事情都赶到一起了。”林向晚有些头疼的说,“许明翡见到他也是这个样子?”

    楚狄点点头,“钟昆是跟着百里家一起去救她,不过她也不认得他了……她这个样子还要多久?”

    “我也不知道,那要看她自己。”林向晚叹了口气,“我觉得许明翡并不因为恐惧被伤害所以才将自己封闭起来,她这么做……可能是觉得她经历的这些事情不好。对了,我有件事想问你,她除了被打之外……他们有没有做过别的更过分的事情?”

    “你是指?”

    林向晚有些难堪,皱眉道,“性侵犯……”

    对于女性来说,性暴力是最可怕的经历,它的伤害不止在于肉体,更在于心灵。

    楚狄脸上一僵,“这个我不知道。百里佟也没有说过,但是……或许会有吧。”毕竟她被关了那么长时间,而且那在座孤岛上只有她一个女人,那些雇佣军根本就是禽兽的化身,没人限制他们,不管多可怕的事情,他们也能做出来。

    林向晚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得快要裂开。“百里家现在还和以前一样有钱有势么?”

    楚狄不知她问这个为什么,但仍如实相告,“如果只是说财产的话,应该只多不好,在做生意方面,百里佟是个好手。”

    “真是可恶……”林向晚喃喃低语,“为什么这些该死的人,总是活得那么滋润。”

    “你以为他好过?”楚狄不同意林向晚的话,“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人,只是一年,他就像是老了十几岁。可以说,为了能治好许明翡,不管什么方法他都用了。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其实一直很自责,但他所处的环境,他的性格,让他不能像普通人那样表现出来,他是百里家的族长,如果他倒下了,那整个百里家就完了,所以他只能无情。”

    唯有无情,才能让自己无坚不摧。

    “你又懂他了?”林向晚戏谑地瞧着楚狄。

    楚狄低下头,半晌抬起来,笑道,“同病相连吧。”

    林向晚很想反唇相讥,“楚先生你何病之有?有也是我们这些蠢女人有吧?”但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楚狄背朝着阳光坐着,明明身处温暖之中,但他的表情却显得格外寂寥,看她的目光,也像是有说不清,道不清的忧伤。

    林向晚深吸了口气,把心里沸滚的奇怪的情绪压下去,突然不想再和楚狄说下去,她推开桌子站起来,“抽空把钟昆叫来吧,让他带着和许明翡有关的东西,衣服,Cd,看过的书,什么都行。”

    “你不吃饭了?”愕然地瞧着桌上纹丝未动的早餐,楚狄道。

    林向晚看了他一眼,“虽然我很不想说,但是……对着你,我真的吃不下了。我肯和你说这些,只是因为许明翡的缘故,请你不要误会了。”

    他们还没有亲密到可以同桌吃饭,昨晚一起喝酒,对她来说,其实已经是犯了大忌讳,若不是因为许明翡的事情太沉重,让她一个人根本背不起的话,她绝不会和他多讲一个字。

    她知道他想要什么,但他想要的,她不想给,也给不起。

    林向晚说完抓了个水煮蛋,就往楼上走去,只把楚狄一个人,留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客厅里。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楚狄低声苦笑了一下,银叉落在盘子里,发出清脆如同破碎的声音。

    天做孽,犹可补,自做孽,不可活。

    *

    又陪了许明翡一上午,林向晚仍是无功而返,她十分担心许明翡会一直躲在那个角落,然后等哪一天,她想要从角落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没办法舒展了。

    还有她嗓子的伤,看楚狄给她的报告,因为抢救的及时,她吞下的刀片虽然将嗓子里的几条韧带还有声带都划伤了,但其实并不是不可治愈。许明翡不说话,或许心理上的原因,远远超过了病理上的。但如果照这种情况再拖下去,就算没事,也拖成有事了。

    “明翡,拜托你,好起来吧,不要再做让亲者疼,仇者快的事情了,好不好?”

    疲惫的从房间里出来后,林向晚才发现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楚狄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叶楠和张阿姨留在家中。

    叶楠看见她下楼,立刻冲过去,抱着林向晚不撒手。

    张阿姨在一旁呵呵地笑,“小家伙念叨一上午了,为什么妈妈还不出来呀,妈妈不吃饭可不行。”

    “真是乖宝贝,没白疼你,还知道惦记我。”林向晚亲了亲叶楠。叶楠不满意的撇撇嘴,“妈妈,许阿姨什么时候可以康复啊?我想回家了……我不喜欢这里。”

    “妈妈也想她早点好起来,不过……我尽力好不好?宝贝,你再坚持一下,如果住得不开心的话,你可以请小珍过来坐客。”对于儿子,林向晚觉得很抱歉,叶楠那么不喜欢楚狄,但为了她也只好忍耐,可她现在却是一愁莫展,根本想不到怎么才能医好许明翡。

    叶楠听了眼神黯了黯,“不请她来了……最近不想和她玩。"

    “哟?吵架了?和我说说,怎么了?”林向晚抱着儿子坐下,都说少年不识愁滋味,看来也不尽然嘛。

    叶楠抿着嘴,不肯回答,林向晚也不逼问他,对于他来说,小珍大概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就算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出现了问题,林向晚觉得也应该让儿子自己试着解决,谁让他是他们家的小男子汉呢。

    和叶楠又聊了会儿别的,林向晚把午饭草草吃了,打算再去看看许明翡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

    “你?你也敢来。”跟在楚狄身后的,不是百里佟又是谁?林向晚一见到这个男人,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立起来,恨不得奔去厨房拿出菜刀,在他身上戳它百十来个洞才好!

    “你把许明翡害得这么惨,你还来干什么?”虽然理智一直在告诉她,不要和这个男人发怒,现在和他发怒也没任何用途,许明翡也不会因为她骂了他一顿,就变得好起来。

    但是……理智并不是时时都能战胜强大的感情……

    百里佟跟在楚狄身后,脸色因为林向晚的话而变得煞白,只不过他这人一向要强惯了,就算是被人戳了心口上的伤,也仍是一脸冷漠,“林小姐,我来看我的人,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你的人?许明翡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她充其量只是被你们家扫地出门的人了吧?”林向晚冷笑,“她对你们百里家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让你族长大人屈尊来看她,对你来说,她不早就是一粒弃子了么?”

    “阿晚。”楚狄忧虑地打断林向晚的话,不想让她再说出什么锋利的言辞,百里佟这个人喜怒无常,他怕他现在吃了亏,日后会找林向晚算帐。

    只不过林向晚根本不买他的帐,“我和你很熟么?别这么叫我。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关系很好。百里先生,我说的有错么?她如果对你很重要的话,你为什么要放弃她?只不过是一件东西么?难道比不上一个大活人?她对你怎么样,我们别人都没有发言权,但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你把她像是甩破烂一样甩给那些人,你难道夜里就不会做噩梦么?为什么你一点事儿都没有,为什么许明翡要遭受这些?你现在对她再好,以前发生过的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么?还是你们这种人,就喜欢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是不是你们觉得,所有人都应该像你们一样,没心没肺,不知道疼?”

    百里佟的手紧握着拐杖,手上青筋暴起,离他最近的楚狄,甚至可以听见他全身骨骼咯咯做响的声音。可出人意料的是,百里佟虽然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但他竟没有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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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世事难料

    百里佟的手紧握着拐杖,手上青筋暴起,离他最近的楚狄,甚至可以听见他全身骨骼咯咯做响的声音。可出人意料的是,百里佟虽然已经处在暴怒的边缘,但他竟没有爆发。

    “林小姐,我不否认你说的话,因为那都是事实,我确实有做得对不起她的地方,但我想问一句,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到底是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切中要点。许明翡出事的时候,正是林向晚避开的那段日子。

    “如果能多一个人看护她,或者在找到她的最初阶段,你就能陪在她身边的话,也许许明翡就不会做出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至少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那时候你在哪儿?你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她抛开罢了。林小姐,我尊重你是她的朋友,所以你对我说的无礼的话,我也不会追究,但请别用一副救世主的模样来面对我,因为我们不过是同谋者罢了,我们一起伸手,把她推入了深渊。”

    百里佟的身体很不好,说话的时候也是断断续续的,但这并不影响他语锋的犀利,林向晚听着他挖苦自己,心里不能说一点愧疚也没有,但她仍不想在这个男人面前示弱。

    向前一步,林向晚高声道,“百里先生这么说,真是抬举我了,我离开是在许明翡出事前,我又没有后眼,怎么能预料到许明翡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再说又不是因为我的原因别人才把她绑架的,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是谁逼的,你不是心里最清楚么?她对你来说算什么?一个玩艺?一个可以随时拿出去向人炫耀的东西?还是说,你心里早就算计好了,知道她对你的感情,知道她不会出卖你,才将她留在那种地方,任她自生自灭?你现在觉得后悔了?看她变成这个样子,良心自责了,受不了了?觉得这辈子不可能有人再对你这么好了,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什么破镜重圆,什么和好如初,都是你们这些自大的男人自欺欺人的念头罢了!你见过哪面镜子破掉了,还能再变回原来的模样?!我只知道覆水难收,心如死灰!!她就算康复了,也绝不会再原谅你,是你把她接回来的,你一定亲眼见过她受了什么折磨,我没看见过的事情,不敢瞎说,请你来告诉我,像她受过那么重的伤,被几个男人毁过的女人,还有谁能要她?谁还能把她视若珍宝,知道了她经过的事情,也能对她不离不弃?她还能信任哪个男人?!”

    “你住口!不许你这么说她!!”林向晚的声音尖细,像是无数的牛毛细针刺入百里佟的心头,直扎得他心尖上血流成河,找到许明翡那天,其实并不是他亲手将她从魔窟里抱出来的,而是钟昆,因为他不敢进到那进石屋里,他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敢看。他自幼长在百里家,什么龌龊的勾当没见过,再糜烂残忍的场面,他也能轻松应过,谈笑自如。

    可直到那天,他才明白,他之所以能够冷静的面对那些,只是因为他是个局外人,别人的生死荣辱与他毫无关联。

    但许明翡,许明翡,不是别人。

    她是他午夜梦回时唯一可以想到的人,是他这如墨染般的人生中,唯一的一抹纯白。她是当天地间一片血色,他身如刀割也舍不得放开的女孩子,他当初亲手将她逐出百里家,就是不想让她也被污染,可是没想到……世事难料。

    “没有人可以这么说她,她经历的事情,不会被说出去,因为知情人都死了,死人是不会说话的。”越是愤怒,百里佟脸上越是平静,他低声开口,空着的左手却突然多出一样东西。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林向晚的眉心,“我不会让她再受这件事情影响,如果有人敢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不管是谁,我都会杀了他!林小姐,你不要以为你有楚狄护着,就可以成为例外,在我眼里,你和那些人都一样,只要你再敢多说一句……”

    “怎么样?杀了我?杀了我,她就会忘记过去的事情?杀了所有不知情的人,你以为事情就可以当作没发生?与其杀那么多人,不如我给百里先生你出个简便的法子,杀了你自己吧,我想许明翡更乐意看你死。”林向晚一把推开意欲挡在她身前的楚狄,毫不畏惧的和百里佟对视。

    百里佟的手很稳,就算是怒极,枪口也没有丝毫的颤动,他眸子虽然没有楚狄的颜色那么深黑,但却有一种渗人的力量,一双如琥珀蜜糖般的瞳孔里,显露的却全是阴冷绝决的威慑。

    “早知道你们会闹成这样,我就不接手管这件麻烦事了。都是为了许明翡好,你们再闹下去,对她的病情一点益处也没有。看在我的面子上,各退一步吧。”楚狄伸手,挡在百里佟的枪口上,用力压了压,“许明翡就在楼上,我看她今天的情绪好像好了一些,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别让他去,明翡不想见他!”林向晚简值讨厌死这个阴阳怪气的男人了,直觉就要把他拦住,百里佟冷笑一声,径直上了楼梯。

    林向晚要去追他,楚狄却抓着不让她走,“别任性,许明翡和他之间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你安份一点。”

    “你还向着他说话!你们这些臭男人!”林向晚抓狂,奋力想要挣脱他。楚狄只是抓着她的腕子不放,看她越着急,心里却觉得越暖和,同时还有些微微的失落。

    她对朋友,比对男人要好多了。她那些朋友,哪个她都不曾放下,一个一个,都在她心里记挂着,而爱上她的男人……却都没个好结果,哪个不是遍体鳞伤。

    林向晚挣扎半天,除了弄出一身汗之外,再没别的结果,她气得呼呼的,“我告诉你,只要许明翡有些好转,我就要带着她和叶楠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理你们这些渣人。她在他那里一年时间,他去看她都没反映,现在看有什么用,你说谎也不打个草稿。”

    “难不成看你们真的呛呛起来,然后他一枪崩了你?”楚狄的声音难得的带了些严厉,“百里佟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如果真动了杀心,就算我在,他也不会手软的。”

    “那你把他带过来干什么?成心让我不痛快是不是?!”

    楚狄见林向晚急出了一头的汗,虽然知道她身体现在没大碍了,但仍是心疼她这样,怕她着急冒火别再弄坏了哪里,就轻抚着她的背,像是给猫顺毛一样,道,“许明翡虽然在他那里一年时间,但他真正和她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久,一方面是因为百里佟太忙,百里家那么一大家子烂事,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算计他,他这个族长当得实在不容易,另一方面……他不常去看许明翡,大概是因为他不敢面对她吧……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明白许明翡变成这样是因为什么,他其实比谁都不好过,平常人遇到了难事,迈不过去的坎没准还能找个知心的人说一说,可是他能和谁说?百里家,除了许明翡,没人敢和他推心置腹,以前他哥哥在世的时候,他们兄弟俩个也一直是较着劲,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一争高下,现在他哥不在了,许明翡又……他一个人扛了太多的事情……”

    “财迷,谁让他非得揽着百里家这个族长的位置不放,他要是放手了,不是什么事也没有了?”林向晚对于百里佟的苦楚一点也不心疼,路都是人走出来的,自己的命运全由自己掌握,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再苦也怨不得别人。

    楚狄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说放就能放,百里家掌控着全国近八成的翡翠玉石珠宝交易,他家可以说是富可敌国,这么大的家业,如果落在心怀不轨的人手里,不知道要弄成什么样子,就像这次许明翡这件事,也是因为……”

    楚狄的话说了一半,还没来及往下讲,突然从楼上传来了一阵尖锐嘶哑又惨厉的女声嚎叫。

    林向晚脸上立刻变了色,她甩开楚狄的手,三步并两步奔到楼上。

    房间里,许明翡一只手被百里佟扯着,半个身子已经扯出了藏身的小角落,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逃离百里佟,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泪水和汗水,百里佟不放手,她惊慌失措之下,一口咬在百里佟的手掌上。

    许明翡是下了死力去咬他,很快,鲜血就顺着百里佟的手上淌了下来,把袖子都染出了一条红色的边沿,可就是这样,百里佟仍是抿紧了嘴唇,一声不吭,就任她那么咬着,也不肯放开她。

    林向晚跑进房间里,拍打着百里佟的后背,“你傻了啊你,快点放开她,你没看出她有多害怕!你是不是要逼疯她?你再这么下去,她永远也好不了了!!!”

    不知道是不是林向晚的话起了作用,百里佟一向平静无波的瞳孔里,竟出现了一丝慌乱,他只是微微松了松手掌,许明翡立刻从他身边逃开,大概是觉得那个角落也不安全,所以她一头扑进林向晚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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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数到三

    林向晚抱着她,许明翡全身颤得几乎散了架,林向晚只觉得心疼万分,许明翡曾经是多么美好的女孩子,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可现在,她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头发枯黄似野草,抱着她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被她身上突出的骨头咯得生疼。

    从她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呵呵的声音,就像是一只还没长成的小猫,在无力地恐吓着比她不知道强大多少倍的敌人,她除了这样没有任何自保的手段。林向晚把她死死的搂着,对百里佟怒道,“你还不滚!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她吃的苦不够多!你还要看她的笑话?你还是不是人啊!”

    她才不管百里佟对许明翡是什么心思,许明翡不喜欢他,许明翡害怕他,他是许明翡恐惧愤怒的根源……等等……如果许明翡真的害怕他的话,那就说明她能认得他,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心不对他封闭。

    林向晚突然意识到这一点,她像是在黑暗里突然瞧见了一丝光,她低下头去仔细地看着许明翡的眼睛,和以往不同,许明翡的眼中,不仅仅有害怕的神色,还有绝望,悲伤,以及更深刻的,连林向晚都读不懂的情绪。

    或许这是个机会……

    就在林向晚低头端详许明翡的功夫,百里佟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白交加,他身子踉跄的向后退去,口中喃喃道,“我……没想再伤她……我只是想看看她好不好……她一见到我,就很害怕……她一害怕,就会伤她自己……抱歉……我不该来……”

    他说着就转过身,与此同时,林向晚突然伸长手臂,把别在百里佟腰间的枪拔了出来。

    “阿晚!!不可以!”楚狄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心中一惊,却见林向晚把枪塞进许明翡手里。

    “明翡,你恨他对不对?他对你做了那么坏事,他欺负你,他在百里家的时候就对你不好,他还诬陷你做了坏事,你明明都没有拿过那件东西对不对?他对你一直不好,就算你离开百里家,他也不肯放过你,要不是他对你死死纠缠,那些人也不会找到你,他为了一件东西,就把你放弃了,可你这么多年,却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他的事,今天他就在这里,你不用害怕,来,你拿着这个,你只要扣一下扳机,你只要动一下手指头,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这个人了,再没人能欺负你了,明翡,别害怕,就一下子,以后都不会有人烦你了。”林向晚将许明翡颤抖的手指放在枪的扳机上,她在许明翡耳边循循善诱着。许明翡的眼中闪烁着明晦不清的光芒,死死地盯着百里佟。

    楚狄在一旁看着,汗湿了后背的衣衫,他倒不是怕许明翡真的射中百里佟,他只是搞不清楚林向晚到底想干些什么,楚狄的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如果百里佟被一击毙命的话,那事情或许还会好办些,可他如果没死,那林向晚怂恿许明翡做这种事情……他会不会对她不利?

    “听我的话,我们数三下,数到三,你就按下这个东西,然后他就再也不会欺负你,好不好明翡?一。”林向晚紧握着许明翡的手,她们两个都在发抖,枪口一直不断地颤动着,有几次像是要被甩出去似的。

    “想想他对你做的那些事,想想你们在一起的那些年,他对你多不好,你一直和我说他其实是个好人,他心里也很苦,可是你自己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你喜欢他对吧?对自己喜欢的人背叛,抛弃,一次又一次,谁会比你更痛苦?你想要的不过是最普通,最平静的生活,但他却不给你。他不要你,他又不许别人要你,他们这些人永远是这样自私,从来也不为你考虑。明翡,没关系的,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只要他死了,就再也不会有困住你了,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你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活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明翡,你想一想,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这个叫百里佟的男人了,你再也不用看见这张脸,也不用绞尽脑汁的讨好他,或者逃开他,这样不好么?明翡,别害怕,我们一起数,二。”

    房间里极安静,只能听到林向晚说话的声音,还有沉重的呼吸声。

    在这个房间里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么短的距离,不可能打不中的,只要许明翡按下那个键,一切就都可以结束了。

    然而做为当事人之一,最应该在此刻感觉惶恐的百里佟则站面无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事情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怔怔的看着许明翡,听见她重重的喘息着,她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她一直是那么羞涩,从来也不敢和他对视超过五秒钟,以前他还经常拿这件事来取笑她,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那样的时光,有多宝贵。

    他再也不可能拥有那个如白雪一样纯静的女孩儿了么?他亲手毁了这一切,是不是?林向晚说的没错,其实最该死的是他,如果他不在,那这所有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如果不是他死握着那些东西不放,她又怎么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委屈。

    就算欺负过她的人都死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一步错,步步错。

    不能再这么错下去了。

    心里想着,百里佟就朝前迈了一步,然后又一步,一直到他走到许明翡前面,然后他突然松开右手,手里的拐杖落在地上时,发出沉重的声响,再然后,百里佟的身体向前一屈,他就那么直挺挺的跪在了许明翡身前。

    随着他的动作,林向晚感觉到许明翡的身体突然停止了颤抖,她就像是被人点住了死穴,全身都僵硬起来。

    百里佟伸出手,抓住了许明翡握在手中的枪,他稍稍用了用力,把枪筒拉了过来,一直拉到它抵住自己的胸膛,心脏的位置。

    “怕什么呢?以前我教你的东西都忘记了么?想要人命,离得越近成功的系数就越大。许明翡,勇敢一点,是谁说过,就算离开我,自己也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么,不管遇到什么事,就算对方死了,自己也要好好的活着,我相信你,别让我失望。数三吧,小翡,别害怕。”

    他说着,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住了许明翡的眼睛,当黑暗降临时,许明翡心里却突然变得一片光亮。

    她突然想起来,他上一次对她说这话时是怎样的情景。

    那是个下着大雪的日子,年仅十几岁的他们被本家的叔伯算计,掉进了几米深的陷阱里,当时正是数九寒天,外面的温度有零下二十几度,雪一直在飘,他们没有任何能够联系到外界的工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雪把他们掩埋。他把身上所有厚重的衣服都脱下来穿在她身上,他不顾她的哭嚎,用雪大力地揉搓着她被冻僵的手脚,然后他抱着她,紧紧的,用尽了全力,像是要勒断她的骨头一样。她很困,可他却说什么也不许她睡,他一直在她耳边讲话,那些话的内容,大多数她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有两句话,她一直记得。

    他说小翡,别害怕,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听见没有?替我好好地活着。我是注定上不了天堂的人,但我就算在地狱里,也会替你祈祷,你以后离开我,会活得很快乐,小翡,我会一直守着你。

    还有,他说,小翡,我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你,我比大哥还要喜欢你。没有人会比我更喜欢你。

    后来他们虽然被救,但百里佟的腿却永远的冻坏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亏欠他的,所以她告诉自己,许明翡,你要加倍对他好,因为你的命是他那条腿换来的。

    她把他的话,藏在心里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从来也没有忘。再难再苦的时候,她也记得他说过,他会一直守着她,不管他怎么对她,她永远是相信他的,就算是亲眼看见他诬陷她,栽赃她,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因为这个世界也只有她,最喜欢他,比任何人都喜欢。

    可这样的坚信,是什么时候开始土崩瓦解的呢?

    是他开始带着别的女人回来,一夜一夜纵情笑闹的时候?还是他当众羞辱她,说她是个克星,丧门星,如果不是她,大哥不会死的时候?还是……

    她不怕疼,也不怕苦,日子过得再艰难,只要心里有个念想,她就能忍下来。可她唯独受不了的,就是他的背叛。

    那些绑匪,他们和他通话的时候,一直开着免提,她亲耳听见他说,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被百里家扫地出门的贱人,你们想动手就动手吧,不过别指望拿她来威胁我,我的眼光再差,也不会看上一个仆人,她和我没关系。当初肯替我大哥娶她进门,也不过是因为看中了她识玉辨玉的功夫,现在百里家也不缺那些小钱了,她已经没用了。

    好疼……万箭攒心的疼。

    之后他们再怎么折磨她,她都没有觉得那么疼过。

第43章 宠物

    “小翡,别害怕,动手吧。不要犹豫,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要犹豫,因为一时错过了,就会永远地错过,我不想让你后悔,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了。”百里佟平静地说着,目光竟带着几丝诡异的温柔,他的手掌紧紧地握着许明翡的手,就好像就算许明翡不做出决定,他也会帮她选择一样。

    许明翡的表情开始变得慌乱,眼中的憎恶与绝望,开始在男人的低语里现出裂缝。

    谁也无法窥探到别人的内心,所以没人知道她现在想着什么。没人能够看出她的脑子里,正在一幕幕地闪回着,关于百里佟的点点滴滴。

    她不是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的,她也曾经有过一个温暖的家庭,直到她四岁那年,天翻地覆。

    她已经记不清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母亲冰冷的手掌抚过她面颊时带来了死亡的气息,她将小小的她塞到壁橱里,对她说,小翡,别害怕,闭上眼睛,不管看到什么事情都别出声,妈妈爱你,会有人来带你走的,他是百里家的人,你和他在一起很安全,他会对你好的。妈妈可能很久很久都不能去看你了,可是你要记得,妈妈爱你。

    再后来,就是杂乱的脚步声,男人的喝骂,还有母亲临死前的哀号。

    她躲在壁橱里,死死地咬着自己的衣袖,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用她一贯的乖巧,给自己赢得了生的机会。

    直到那个比她也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把她费力的从壁橱里拖出来,他说他叫百里佟。

    他用笨拙的动作,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就那样,用他小小的肉乎乎的手掌掩住了她的眼睛,将她从那间满是鲜血与尸体的房间里带了出来。

    佟和泽,一直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后来泽不在了,就只剩下佟一个人。

    他牵过她的手,他亲吻过她轻启的唇,他拉着她的手走上红毯,虽然红毯的另一端,等待着的,是他们都不愿面对的未来。

    他们总是对她说不要害怕,也许因为她长得样子太过柔弱,所以他们总以为她是个懦弱的女人。

    可唯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因为百里佟讨厌哭泣流泪的女人,他厌恶所有懦弱的一切,所以她早已经学会了在人前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

    就算面对那些凶恶绑匪的时候,许明翡并不害怕,因为心如死灰,所以就不知道害怕了。

    如果说她曾真的害怕过什么的话,那大概就是失去他吧。

    但是他不要她了,她还能怎么办?总不能死拉着他不放手吧,他最不喜欢拖拖拉拉的女人了,他一向干脆绝决。

    就像他对待他们的关系,用完了,就丢开,不留一丝余念,恨得让人措手不及。

    “明翡,要数三了,你自己来决定好不好?数到三,让这一切都结束,他再没机会对你不好了,你想要这样的,对不对?”林向晚不知何时已经开放了许明翡的手,她只在许明翡耳边低声鼓动着。

    莫名的,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像失去了控制一般,从她的眼眶里滴落,她不明白自己内心这种复杂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她对这个跪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感到失望,甚至绝望,可她却不想让他死,至少她不想亲手杀了他。她的手,不想染了他的血,她不想失去他,她无法忘记他对她的狠,但她更没办法忘记,他对她的好。

    如果没有你,我会在哪里,又有什么可惜?

    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房间里静谧得几乎让人窒息。

    当三这个字的发音,刚刚在林向晚唇前发出气流振动的时候,许明翡却突然哀号一声,如同受伤被人逼入绝境的野兽一般,她狠狠地将抢抛到一边,然后蜷缩起身体,悲恸地嚎哭起来。

    “不……不……不!!!”从她的喉咙里,发出简单而破碎的声音,她一直反反复复地重复着这个字,却怎么也不敢抬起头,看这房间里的人一眼。

    泪水从她的指缝间汹涌而出,为什么只是想想再也见不到她,她就会感觉如此的疼痛,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撕碎她的心一样。

    “不……不……不……”

    “许明翡,看着我!!为什么不动手?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如果是的话,你点点头!我带你走!我们忘记过去的事情,我带你去一个没人认得我们的地方,我们重新开始!!”在枪落地的一瞬间,百里佟的眼里就升起一簇火苗,他紧抓着许明翡的手臂,想要强迫她与他对视。

    林向晚劈手就将许明翡夺过来,对楚狄使了个眼角,“把他带出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已经用完他了,现在他没用了。”

    百里佟自然是不肯走,但他的身体毕竟没有楚狄那么方便,两人扭打了一阵子,还是被楚狄拖了出去。

    许明翡一直在哭,林向晚也不劝她,就任她伏在自己怀中,像是要把这一世的眼泪都流尽一般。一直到许明翡哭得累极了,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林向晚才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折叠几下叠成一个小枕头,垫在许明翡头下。

    她起身要走,许明翡抓着她的裤角,眼睛里满是哀求,林向晚又蹲下来,用手将粘在许明翡脸上额上的长发抹开,“没关系的,我不离开,我就在房间外面,我去给你倒杯水,你的嗓子不能这么哭,你会弄伤自己的。乖,我很快就回来,不用十分钟,我保证。”

    她轻轻地掰开许明翡的手指,温柔地将它们再次合拢,放在许明翡胸前,然后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我要带她离开这儿,你不能阻止我。”百里佟已经在门外等了很久,要不是楚狄制住了他,他早就冲了进去。

    林向晚冷凛的扫了他几眼,“你就不能变成成熟一些?亏你还是百里家的族长,你如果打算让她一辈子都是这样,或许越来越糟糕,那你就请便吧,总之她只是我的朋友而已,她是死是活,过得开不开心,以后每天是以泪洗面还是总寻思着怎么把自己弄死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用说狠话激我!你看到了,她心里有我,她根本离不开我,她对我的感情比任何人都要深,如果我带她走的话,她一定不会拒绝,我们会照顾好她!”

    “哈,百里先生,你也太自信了。你以为她不杀你,就是因为爱你么?她不杀你,只是因为惯性思维,你知道不知道泰国人怎么养大象的?他们从小就把大象用一根木桩栓住,然后等大象成年之后,就算那根木桩根本困不住它了,但是因为惯性思维和条件反射,它也会乖乖的留在有木桩的地方。许明翡就是你养的一头象,她从小在百里家长大,你们故意让她的世界里只接触到百里家的两个男性,然后就算是你们施舍给她一些怜悯,她也会觉得那是世间最珍贵的感情!如果照你这个说法,许明翡现在对你的感情算是爱情的话,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所有患者就都是情圣了!”

    尽管十分愤怒,但林向晚的脑子却是极度清醒的,许明翡压抑太久不能发泄,现在就算发泄出来,也不能算是真的痊愈了,她离真正的健康还有十万八千里路要走,可是这个男人却如此可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想着自己的感受,他明明什么都不懂,却做出一副比谁都要关心许明翡的样子,他如果真的关心她,在意她,又怎么会让她变成这副模样!

    这个可恶的,自大的,男人!

    “那你说,我要怎么办?”百里佟强抑着推门将许明翡强走的念头,恶狠狠地问道。

    林向晚缓了口气,看了楚狄一眼,“你先走吧,最近都不要过来了,不要再刺激她。”

    “不行!她必须在我的保护下。”让他一眼不见许明翡,他绝不同意!

    “你不如说她必须在你的监控之下好了!百里佟我没和你谈生意,买卖不成,大家各退一步就能海阔天空!我们现在说的是她未来的健康和幸福!说通俗点,人的神经就像一根皮筋,在一定的范围内,受到刺激或者打击,皮筋只会变长,但并不会断。但你如果一直刺激它,或者给它它无法承受的力度,那结果只有被损坏!她的神经已经受到了不可恢复的打击,难道你一定要她疯了,根本没办法治了才肯放手?或者你觉得一个痴痴傻傻,没有思维能力,只能靠着你活着,你心情好了赏口饭给她,心情不好就拿她出去当赌注,这样许明翡用起来会更顺手一些?!”

    “你住嘴!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别太过份!”

    “你们俩都够了!!”楚狄觉得再听下去,他的神经就要断了,他用手把这两个吵得脸红脖子粗,像是斗鸡一样的家伙分开一些,“百里佟先回去吧,如果许明翡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如果想要来看她也不是不行,林向晚,你给我老实一点!不过只能从监视镜头里看,不能出现在她面前,这样可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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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舍命不舍财

    其实楚狄的决定,这两个人都觉得不满意,但细想下来,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于是在勉强达成共识后,百里佟气急败坏的离开,而林向晚则同样不满的在他身后竖起中指。

    楚狄挡住她,以免百里佟再杀个回马枪,“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这么危险的事情,你怎么能轻易就做了决定。许明翡没有开枪,算是你运气好,要是她开枪了呢,或者枪走火了呢?那你怎么办?打死了百里佟倒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没打死呢?就你窜蹬着许明翡拿枪指着他这一件,就足够他恨你一辈子的了……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沾东西了?”

    楚狄义正辞严的讲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林向晚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他当时真的也被这个丫头吓坏了,满脑子全是百里佟血溅五步的模样,闹出人命他不怕,他只是怕林向晚身陷其中,她好不容易才从麻烦堆里脱身,不能再陷进去了。

    林向晚心中微动,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未免太小心了,你都没注意么?”

    “注意什么?”

    “保险都没有打开。”林向晚把枪抓过来,在楚狄面前晃晃。“扳机根本扣不下的,我又不是没脑子,怎么可能真的拿人命开玩笑。”

    楚狄大脑一阵僵硬……这么明显的事情,对于他和百里佟这种用枪的老手,应该是显而易见的才对,百里佟没有发现,可能是因为他心情过于紧张,或者他已经发现了,所以才会有那番举动,但是他自己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林向晚身上,根本没有匀出一丝一毫给别人。

    这算什么?近情情怯?

    楚狄苦笑着摇摇头,把枪接过来,“总之以后不能再这么做了,太危险。”

    “但愿我以后也不要有这样做的机会,脑细胞都不知道死了几万个。”林向晚也长叹一声,“你没事的话让张阿姨准备一下吃的吧,折腾这么半天,许明翡一定也饿了,我去看看她。”

    她说着往房间里走,楚狄拉了她一把,“小心一点。”

    林向晚大概是真的累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答,进门的时候,楚狄看见她神经抽疼似的甩了甩手,正是自己刚刚握过的那一只。楚狄低下头,片刻嘴角露出一线浅浅的弧度。

    许明翡仍在哭,只不过已经哭不出声音,嗓子嘶哑地就像是一只老旧的破风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把地面都染湿了一小块。

    林向晚走到她旁边,用了些力气把她拽起来,拽到自己怀里,然后就像抱个大型婴儿似的抱着她,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

    这样动作让人十分安心,许明翡的身体最初还有些抵抗,后来慢慢的,就松软下来。她在林向晚怀里呜咽着,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像是在说着些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有说。

    林向晚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天马行空地答上两句,两个人依偎在一起,任时光缓缓地淌去。

    “你怎么知道许明翡不会开枪。”后来吃饭的时候,楚狄问林向晚。“如果她扣下扳机,却发现根本没有子弹射出来,那样的结果会不会更糟糕。”

    林向晚咬着筷子想想答道,“还能糟到哪里去?大不了她再疯一些,也总比这么半死不活的强。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枪在她手中会出什么事,我只是想赌一下。许明翡是个很温柔的人,肯定不会杀人,我猜她以前根本就没碰过枪。”

    “你错了。”楚狄打断她的话,“能在百里家生活那么久的人,不可能不会枪。许明翡从小就接受很专业的训练,你不要看她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如果她愿意,两三个男人都不可能近她的身。”

    “你……开玩笑吧?”林向晚嘴巴张得可以填个鸡蛋进去,“她能打得过男人?她看上去连只狗都打不赢。”

    楚狄笑,“我认识她的时候,是在云缅边境,那里有很多赌石会。许明翡的名声在那边很响,很多人不认百里家的名头,却认她的。后来百里家因为这件事,一直很恼火,总觉得许明翡是靠了百里家的资金打下了自己的名声。其实他们不知道,那边的人看重许明翡和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一是因为她赌石的本事很好,基本上十赌九赢,而且赢的都是大赢,凡她开出来的石头,价格没有不翻十倍以上的,二是因为她她贪财。”

    “贪财?”林向晚把这两个字又念了一便,十分确定这不是个褒义词。

    楚狄点头,“百里泽死了之后,百里佟重伤不能管事,百里家的几位叔伯想分家出去,故意下了几个套,把百里家以前一些已经做罢的老帐又拿出来重新说事,想要把百里佟逼死。那时候百里家的情况很不好,资金链也断了。为了这个族长的名头,和家里那些祖传的老东西,人人都恨不得咬百里佟一口。许明翡为了把这一大家子撑下去,就瞒住了百里佟,只身去了缅甸。她赌赢了之后一般就地就会拍卖,卖出钱就直接打款到百里佟的帐户上,先把巨额的医疗费付了,然后再去清那些老帐。那几年如果不是有许明翡,不光是百家里,就连百里佟本人,可能都早就不存在了。许明翡在缅甸待了四五个月,当地人都认识了她,知道那个女孩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是个最精明的,谁也别想从她手里讨到一丝好处。有一次许明翡又赌赢了,开出来的翠实在太好,水头足不说,而且是很难得“五福临门”,许明翡大概也有些舍不得,就把它留了下来。没想到当晚就出了事,有人得了消息,就带人来劫她,结果许明翡宁死也不肯把石头给人,趁人不备就带着石头跑进了原始森林,直到半个月以后,才被百里家的人发现,差点死在林子里头。”

    “五福临门”就是指一块翡翠里同时含有红黄绿紫白五色,这种翡翠不仅极为珍贵惜有,而且寓意吉祥。

    “她这是舍命不舍财啊……”林向晚暗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许明翡居然是个爱财如命的人。“最后那块石头去了哪儿?”

    楚狄用手轻扣着桌面,“你要是知道了,肯定又会替她叫不值。她把石头带回百里家,在百里佟生日的时候送给了他,过了没多久,百里佟拿着这块石头参加了当季嘉德的拍卖会,拍出翡翠类的历史新高价,然后借此当上了百里家的族长。再后来那块五福临门,又被人辗转送回了百里家,你还记得许明翡是因为什么被百里家赶出来的么?”

    “他们说她偷了东西……你不会指……”

    “对,他们就是说她偷了那块五福临门,其实那石头一直在百里佟手里,他故意这么做的,只是为了把她挤兑走。”

    林向晚愕然,脑子里有那么一阵子混乱得让她找不到一丝头绪,她确实是为许明翡叫不值,但她更后悔的是,自己当时没有拿着枪把百里佟打成筛子。

    “她为了百里佟,算是殚精竭了。”林向晚叹惜,“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

    “那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事情。我只知道,只憾不悔。”楚狄顿了顿答道。

    林向晚抬眼看他,这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宁憾不悔,宁可事后遗憾原来事情的走向并不如人意,也不要后悔自己没有做过努力,没想到,楚狄竟还记得。

    “最好连遗憾也不要有,人有了遗憾,难免的就会生出别的念头。”林向晚对着他说,“要么能够成功,要么干脆死心,做了就做了,对了错了,都不再回头去想。”

    “你能做到这么干脆?”楚狄戏谑地回望她,“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我最近总是在想自己过去做过的决定,但不知为什么,越想就越觉得心惊,好像每一个决定都是错的,错了又不知道怎么悔改,因为时光不可能为我而倒流,所以只能任自己这么一步接着一步地错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停止。你说,像我这样的,要怎么办?”

    他的目光里似乎有笑意,但往深处看,却只能看得到淡淡的悲伤,林向晚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做错了,她又何尝全是对的?

    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也想回头纠正,但却从来没有机会。

    “楚先生这么聪明的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又怎么知道。不说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去休息了。”与他对视越久,心里就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惶恐又像是期待,林向晚觉得这人一定也是一种病毒,把她好好的健康的心脏也要弄坏了。她借口就要离开,楚狄也不强留她,只是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轻轻吐字道,“我要是个聪明人,怎么会连挽回你的办法都没有?你说这个世界上,哪有像我一样可怜可悲的聪明人?”

    林向晚听得清楚,快走了几步,就像身后有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在追她一样。

第44章 我要见他

    正所谓乱世当用重典,百里佟这计猛药虽然下得狠了些,不知未来会有什么不可预测的效果,但当下,许明翡确实是比前几天都清楚了许多。

    林向晚一边让楚狄联络着好的医生替她诊治喉咙里的伤,一边着手操持起许明翡的日常生活。

    她每天抽出很长的时间和许明翡单独在一起,两个人可能许久都不说一句话,但林向晚知道许明翡在慢慢的接受她,她看她的目光里也不仅仅只有恐惧,慢慢地开始有了些依赖。

    百里佟偶尔也会过来,不过总是挑林向晚跟许明翡在一起的时候,楚狄带他去监控室,他起初很不高兴,和楚狄吼过几次,但渐渐地习惯了,也就不再乱发脾气。

    算是风平浪静的过了段日子,天气愈发的热了,林向晚开始动心思,想要给许明翡搞搞个人卫生。

    她在海岛上的时候,那些绑匪绝不会替她想到这么多,偶尔打得太厉害,身上的血污太重,怕她感染死掉了,他们就会有浓浓的海水泼她一身,这办法虽然残忍,但也多亏了如此许明翡身上的伤才没有发炎,她才留了一条命在。

    但对于洗澡这件事,由于有了上面这个原因,她就极度反感。

    林向晚曾经把她往浴室里带过,许明翡只要一见喷头里喷出的水花,就会吓得东躲西藏,让林向晚抓都抓不住她。

    林向晚没办法,只好拿小盆接一些清水,一点一点地用布仔细替许明翡擦着身上,没了水注的刺激,再加上林向晚的动作很轻柔,这下子许明翡倒是没有反抗。

    “这么好这么长的头发,变成这样真是可惜了。不过别担心,我现在替你剪了它,等以后再长出来的又是一把好头发。”林向晚替许明翡通着长发,通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进展,她的头发因为长期的太阳曝晒和海水侵蚀,变得像烂草一样,再留下去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林向晚和许明翡商量着,手里拿着小剪子已经开始行动。

    许明翡乖乖地伏在她腿上,默忍了她的动作,不多时,及腰的长发就纷纷落下。因为她瘦得太厉害,所以身上的衣服也是穿得拖拖沓沓的,平时由头发挡着,倒看不出什么,现在头发被剪断了,林向晚就一眼瞧见了许明翡脖子上的伤。

    她倒吸了口气,手指颤颤地抚在许明翡的伤处,低声问她,“疼不疼?”

    许明翡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觉得她的手指温柔,就用面颊在她指尖蹭了蹭,像只小动物似的,对林向晚毫不堤防。

    林向晚的眼泪就在那一刻涌了出来,她用剪刀顺着许明翡的衣摆处剪开,等衣衫都落尽的时候,剪刀也随之掉在地上……

    *

    当晚林向晚说自己很累,没有用晚饭,楚狄有些担心她,就去卧室探望她。

    卧室里黑了灯,林向晚坐在落地窗前,红酒杯子和空掉的酒缸一起倒在地毯上,她痴痴地看向窗外,指尖在玻璃上画出邻居房子的轮廓。

    她画得十分认真,就连楚狄走近都没有反映,直到楚狄也盘膝坐在她身边,她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叶楠在干嘛?”

    “在和师傅下棋,大概要两个小时。你怎么了?”楚狄伸手在她额间试了试,出奇地,林向晚竟然没有躲。她的目光呆滞,眸子里一片混沌,楚狄的眉头皱起来,“喝了很多酒?”

    她的体温有些高,但并不是因为病态的发烧,更像是因为酒精作祟。

    林向晚也不辩解,十分老实的点点头,“你别不高兴,没喝你的好酒,只是普通的。”

    “你以为我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的?”楚狄的声音略提了一个八度,林向晚用手捂住耳朵,“别这么大声,好吵的。”

    “你到底怎么了?白天不是好好的?发生什么事?”楚狄有点焦躁,他不喜欢她藏着事情不对他讲,只要她心里憋了事情,到最后倒霉的总是他。

    “我也想和你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讲,我今天给许明翡洗澡……我看到了她的身体……”林向晚讲到一半,身子竟微微地颤抖起来,楚狄突然间明白了她为何而消沉,他伸出手臂,将她半搂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

    “很可怕是么?我虽然没见过,但是也能想象……别担心,这些事情都过去了,许明翡会好起来的。”

    “不……你不明白……我们都在说她会好起来,那是因为我们不是她。我以前也有信心,她只要留下,就能慢慢恢复,但我今天年了她身上的伤……我不敢再这么肯定了。楚狄,那些混蛋……他们在她背后还有腿上……用刀子,刻了自己的名字……那些伤疤,永远也不会褪下去的……不管用什么办法也不会修复……她这辈子,永远也别想忘记这件事情,只要她看见自己,就会想起这段恶心的经历……她以后该怎么办?我们可以治好她的伤,但谁能医好她的心?”

    林向晚没办法向楚狄描绘当她第一次看到许明翡身上那些新伤旧伤,还有那几个恶棍的名字时,她的感觉。因为那种感觉是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她只恨自己没在现场,没能亲自手刃那几人。

    “这不是你我能操心的问题。这是她的人生,就算再艰难,她也要自己走过去,我们只能陪在她左右,在她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扶她一程,但没人可以陪她一辈子。”楚狄紧握着林向晚的手,“别太小瞧许明翡了,她经历的事情不算少,这样的大风大浪她都能扛下去,未来……她一定照顾好自己的。”

    真的会这样么?林向晚心中惶惶不安,她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许明翡此刻的安详沉静,只是为了酝酿更大的暴风雨,就如同她曾经那般。

    没有人,可以在受了这样的伤害和委屈之后,可以完全隐忍下来。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丑陋的东西,总要爆发出来,人才能康复。若非如此,那总有一天,她会被往事逼疯。如果按楚狄所说,许明翡并不像外表那样柔弱,那么她在等什么,她将何时爆发?当她不顾一切撕破所有掩饰的时候,他们是否真的可以有能力来面对?

    有些残忍,并不一定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觉得疼,当你深爱的人,在意的人,被折磨的时候,你会比他们还要难受,所谓感同身受,便是如此。

    他们疼,仅仅只是因为肉体被摧残的疼,而你的疼,则揉加了更多感情的因素在里面。

    *

    楚狄给许明翡找来治她嗓子的医生,正是当初替林向晚接上手腕神经的那一位。

    医生姓高,人虽然很年轻,但是林向晚一见他就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她知道他一定是位好医生,因为只有好医生才会有那样自信至骄傲的姿态,就像曾经的她一样,她可以把所有受伤大佬挡在门外,只要不谈好她想要的价格,就没人可以进她的门,因为她知道她值那个价。

    高医生也是如此,楚狄给他的报酬远远超过了医院规定的范围,但他接受起来,依然无比坦然。

    手术很成功,就是术前出了些小风波,当麻醉师要给许明翡打麻药的时候,她突然执拗地反抗起来,任谁也制不住,林向晚联想到她的经历,所以就让人放弃了脊椎注射,而采取了吸入笑气。

    吸入笑气的好处是可以让病人保持清醒的状态,同时复苏时间短,但不好的地方也在此,不过幸好手术并不是什么大手术,许明翡就算很快醒过来,也不会感觉十分难受。

    手术过程中,林向晚一直陪在她身边,而许明翡则像个小孩子似的,时不时地就把眼珠转过来看着她,只要林向晚朝她笑一笑,轻轻地拍拍她的手背,她的眼中也就有笑意浮现。

    手术结束后过了一个月,许明翡的伤口复原得十分好,林向晚除了上班之外,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都用在陪她练习发音上。叶楠也帮了很多忙,小孩儿甚至找到自己以前看的儿童读物,一个字一个字地纠正着许明翡的读音。有小珍来做客的时候更热闹,两个小孩儿再加上一个呀呀学语的许明翡,三个人经常说得驴唇不对马嘴,让在厨房忙碌的张阿姨和林向晚笑成一团。

    许明翡说话时的声音虽然沙哑而低沉,像男孩子变声期一样,十分不好听,但林向晚每每听到她开口讲话,都会觉得很欣慰,就像看到了一棵历经风吹雨打的树苗,终于又重吐露新枝一样。

    又过了一个月,许明翡经过坚持不懈的练习,已经可以说出一些简短的句子,可林向晚没有想到,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我想要见他。”

    “你是指……”林向晚脑子里已经有了个答案,但她不敢相信。

    许明翡点点头,“百里佟。我要见他。”

第45章 她还不如一条狗

    林向晚愕然,许明翡的情况这些日子虽然有了极大的好转,但她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见百里佟,她不是应该很厌恶那个人才对?

    “你确定你要见他?你要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我可以替你转答,明翡。”

    “我要见她。”许明翡的态度异常坚定,“我有话。要亲口问他。”

    林向晚拗不过她,只好去安排,比起她的不愿意,百里佟则明显要雀跃许多,从打通电话到他来,连半个小时的时候都没用。

    林向晚本是不放心他们两个人单独在一起,但许明翡却微笑着把她推出了房间,并且锁住了门。

    百里佟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没有事可以给他这种心跳加速,肾上腺分泌旺盛的感觉了,许明翡对他来说是最特别的存在,虽然他们一起相携长大,但对于这个早已看得审美疲劳的女孩子,他却总有一种宛如初见般的悸动。他也无法解释自己这种感觉的初衷,他只是想不断地靠近许明翡,如收藏一件珍贵的宝物般,将她仔细深藏于只对他一人开放的博物馆。

    “你找我?”百里佟以为许明翡叫他来,一定是因为她的态度有所何患,或者干脆就是她原谅了他,想和他离开这里,毕竟她是在百里家长大的,她的卧室都比这一层楼要大,要豪华,她怎么住得惯这种平凡的地方。

    “是,我有事问你。”在百里佟凝望许明翡的时候,她也在看他。越看他,离他越近,她发现自己就越不了解这个男人,她曾经以为他的傲慢,他的不可一世只是展示给那些仰目他的人,但到今天她才看明白,原来他对所有人都是如此的。

    她曾以为他亲切,只不过是因为她太卑微,她甚至没有觉察到,自己一直用多么卑贱的态度来面对他。

    直到发生这所有的一切。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回家再说。”百里佟上前一步,伸出空着的手,等着许明翡。

    但许明翡却没有一如往常的握住他的手,相反地,她倒退了一步。

    “家?哪里是我的家?我家……早在我四岁那年,就被人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百里佟,我问你,当年我母亲出事,你知道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她的嗓子才好,说这么一长段话,对她来说已经觉得有些艰难,喉咙里头干干的,有些微疼。

    听她这样问,百里佟的眉头不由自主地拢了拢,“你问这做什么?”

    “你只要回答我就可以,如果你不答,那就请你离开。”

    许明翡坚决的态度让百里佟有些吃惊,因为长久以来,她对他从来是言听计从,绝不反抗的。但一想到她的经历,百里佟就压下心中的不快答道,“那天发生的事情,你不是已经查清了么?有歹人闯入你家,然后错手杀了你母亲,我和父亲正好在附近,听到你的哭声,就把你救了出来,至于你母亲则因为抢救无效而身亡。”

    三言两语,就将她的过往一笔带过,这对她来说,是永生永世的噩梦,但对百里佟来说,只是一件不愿回忆的琐事。

    许明翡听出百里佟声音里的不懈,她轻笑一声,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那些歹人,是什么人?”

    “这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百里家怎么可能会收养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姑娘,然后还将她培养成材,还将她做为家族女主人的后选人。百里佟,我最后问你一次,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目光沉静似水,太平静了,没了往日的温柔,反而显得有些冷漠。

    百里佟心中警钟大鸣,他不快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我在怀疑……当年我母亲身亡,根本不是因为什么歹人闯入家里,而是因为……百里家的计划……这一切,都是你们做的,对不对?就连你之所以会出现在附近,也是计划好的……因为小孩子最信任的就是小孩子,而不是成年人……是不是这样?”许明翡每说一个字,都觉得喉如刀割,可她却不肯停歇,“百里佟,我只问你这一遍,我这辈子都只问你这最后一遍,你要想好怎么回答,不要让我失望。”

    说失望,或许都是奢侈了,她对他,其实早就绝望了。

    但就算是绝望,她也还想给他一个机会。不为别的,只为这二十多年的光阴,以及不离不弃的守候。

    百里佟牙关紧咬,关于这件事,他真的不想继教讨论下去,但见许明翡这般确凿,像是已经有了十足证据,再狡辩下去,只怕会让两人都难堪,于是他狠了狠心,道,“对,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知道,当年去你家的人是四叔伯派去的,你母亲也是他的人杀的,你想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不为别的,只因为你母亲的能力,你母亲就是鉴赏古玩的好手,但她却不肯替百里家卖命,四叔伯几次派人去请她,她都不同意为百里家做事,所以四叔伯最后才恼羞成怒。至于我……我虽然知道这件事,但我并没想害过你,而且我还救了你一命,你实在不该怀疑我!”

    “是么?这么说,你是个大好人,我应该对你感恩戴德才对?”许明翡浅笑,笑容却没有到达眼底,“要不是因为我是我母亲的女儿,你会救我么?要不是因为我这一双眼睛,你又怎么会冒着被你叔伯辈除掉的危险,将我保出来。百里佟,你以为我是傻子么?这些年,我替你支撑起这个家,我不为别的,只为你这个人……而你呢,你把我留在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就算是养一条狗,养了这么多年,狗一直忠心耿耿地守护在主人身边,主人也不会轻易将它赶走。可是你呢,你用完了我,就把我一脚踢开,我对你来说,连一条狗都不如。”许明翡说着,身体微微的颤抖,百里佟以为她会哭,但她却没有,她一直微笑着,就算声音沙哑哽咽,但她却没有掉一滴泪

    “许明翡……你不用这样贬低自己……你知道你不是的,你在我心里……”百里佟想要辩解,但此刻他的语言却突然变得苍白无力,这不能怪他,这只是因为习惯,因为这么多年,他从来也没有对许明翡说起过他真实的感觉,他总以为只要他在那里,许明翡就会跟随着他,他根本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我在你心里如何?我要是在你心里哪怕有一丁点的位置,你都应该告诉我这些事,我替你卖了那么多年命,可你连我母亲真正的死因都不肯告诉我,你是怕我知道了,会一怒之下离开么?可你怎么不想想,纸里包不住火,总有一天就算我不从你口中得知这些事情,也会有别的人告诉,百里佟,你难道就从来也没想过,如果我从别人那里知道当年的这些事,我会怎么看你?”

    “你怎么看我?你难道还要我因为这件事向你道歉不成?我和你说了,这不是我做的!你傻了么?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信?你怎么这么蠢?!”

    “我是蠢!我要是不蠢的话,我怎么会在别人把我绑走之后,还满心期翼着你会去救我!!!!”许明翡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她的脸颊因为愤怒和羞愧而变得通红,“我以为,你不管是看在这些年我为了你连命都豁出去的份儿上,还是我和你的关系……你总应该去做一些努力……可我真的没想到……”

    “我没想到,你能这么狠。你真的就撒手不管了……不过,我也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的冷漠,我可能永远也不会清楚我母亲的死因,还有泽的……”

    “你又听别人鬼扯了什么,这和泽有什么关系?!”百里佟也觉得很愤怒,上前一步按着许明翡的肩膀,将她按在墙壁上,不让她动弹。

    许明翡此时对他的态度,让他感觉到就像是被自己亲手驯养的宠物咬了一口一样。

    疼而恼怒。

    “泽的车祸……也是你一手造成的吧。”许明翡淡淡的说出这句话,在她看来,百里佟这种行为已经说明了一切。当他不愿意面对问题的时候,就问喜欢将对手逼到角落,用强大的声势来躲避对手对他的攻击。她对百里佟已经没了任何期望,她现在想要的只是把这件事情都搞明白,然后……

    没有然后……

    “你真的觉得,车祸是我做的?”不知为何,百里佟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紧攥着许明翡的手加大力量,许明翡感到肩头传来一阵巨痛,她咬着牙回道,“是。”

    “呵呵……既然你这么想,那就算是吧。车祸是我做的,百里泽也是我杀的,我杀死了他,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百里家的继承人,我就可以独占你的视线,你是这么想的吧。”男人的目光深邃而阴暗,像是藏着黑洞一般,要将人无情的吞噬,许明翡只觉得有种冰冷的感觉,从他的手掌心传过来,将她的身体和心一并冻僵。

第46章 血统

    许明翡好些的时候,楚狄就将她的住处从二楼搬到一楼,一楼的房间少了专业的防护措施,但更多了几分家的味道。

    因为没有监控头,再加上楚狄装修房子的时候,都采用了上好的材料,所以林向晚就算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也听不到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百爪挠心之下,她去翻了自己的行李箱。

    楚狄很有耐心地陪她一起等在门口,不过据林向晚观察,他之所以留下,关心许明翡的程度远远没有想看她笑话的程度大。

    林向晚在行李箱底里摸了几把,终于在各种零散的物件之中找到自己的目标。还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老师亲手送出的听诊器,虽然过了些年,样子不再时髦,但用起来却格外的顺手。

    楚狄瞧着林向晚一本正经地将听诊器的听头按在门板上,面容严谨地不像是在偷听,反而更像是她在医院里诊断的样子,忍不住笑意就浮现出来。

    叶楠正好从房间里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妈妈,你在做什么?”小孩儿好奇地问,林向晚脸上一紧,轻咳一声,“这扇门生病了,妈妈正在给它看病。”

    叶楠轻轻地嗤笑了一声,“妈妈是在偷听吧?”

    林向晚烦燥的挥挥手,正打算义正辞严的和儿子申明一下这种事情只可以在他们两人中流传,不能外传给别人,否则的话她颜面不保之类的,就听见从听筒里传来一声巨响。

    林向晚一下子把听诊器扔到,捂着耳朵跳到一旁,耳洞里嗡嗡做响,就像是过火车一般,楚狄和叶楠也怔住了,他们就算没带听诊器,也都听到了从房间里传来的这声不同凡响的声音。

    三个人静了几秒钟,林向晚最先反映过来,就去推门,但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住了,不管她用多大力气都没办法弄开。

    “你回房间里,没人叫你别出来!”林向晚虽不知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听声音就知道不对劲,她扭头对叶楠嚷了一句,叶楠立刻跳回自己的卧室。

    等楚狄从书房里把钥匙取回来的时候,许明翡尖锐的叫声已经开始变得嘶哑,林向晚打开房门冲了进去,发现许明翡正衣衫不整地站在房间最里面的角落,她手中紧攥着一片瓷器的碎片,而百里佟则额角泛血,与她相峙而立,满地都是瓷器的碎片。

    许明翡的手上和百里佟的额上都是血迹,也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血泛红了谁。林向晚想上前拉开两人,却发现许明翡全身警戒,根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楚狄怕林向晚贸然上去会伤了自己,就拉了拉她,然后他从旁边抄过去,趁着许明翡一个不注意用手刃击在她的后脑处,许明翡的身体软软地瘫倒,手也松开了。

    ……她到底有多恨这个人,恨到把自己伤得血肉模糊都不觉得疼。林向晚看着许明翡被瓷器碎片割伤的手掌,忍不住的想。

    百里佟额上的伤口有些麻烦,林向晚懒得理会他,连话都不想和他讲,更何况是为他治伤,楚狄见她摆明了见死不救的态度,就径直带了百里佟去医院,把林向晚留下来照顾昏睡的许明翡。

    一直到日落黄昏的时候,许明翡才醒过来,林向晚已经替她包扎好了双手,见她清醒了,就要帮她拿些喝的东西,许明翡却拉住了她。

    “你能不能帮我离开这里。”许明翡的神情平静,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狂时的半丝模样,只不过眼神黯然,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林向晚担忧的坐在她身边,“你想走我可以理解,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应该到处乱跑,你到了外地有没有可以投靠,如果有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但如果放你一个在外面乱跑的话,那不行。”

    “我必须走,我不走,会死的。你不知道……阿晚,我一定要走……否则真的会死掉的。”许明翡撕扎着自己的长发,满脸都是痛苦的表情,林向晚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不能把你怎么样,有我们在,你以后只要不见他就好了,没人能伤你。”

    “不是他,是我自己。我自己要受不了了。我留在这里,这里到处都有他,我没办法再忍受了,阿晚,你让我走吧,随便去哪儿都行,只要别留在这儿……”许明翡苦苦的哀求,完全不顾自己的掌上还有伤,紧抓着林向晚手,鲜血从洁白的纱布里透过来,将林向晚的手指也染红。

    “他和你说了什么?把你逼成这副模样?这个混蛋不好好收拾一下他,他真的以为天底下就没王法了!”

    “是我自找的,和他无关……我不应该问他那些事情,如果什么也不知道,那该多好。好多事情我其实一直都有怀疑,但因为在他身边,所以我一直告诉我自己,没关系的,那些不好的不干净的不应该发生的事情,都不是真的,可是……我以前其实听到过他和几位叔伯的秘谈,他们说留下我,只是因为我的眼睛。阿晚,你知道我的眼睛么?它和别人的眼睛不同,他们管它叫黄金眼,我可以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我可以透过原石的外壳,看到里面的东西,我可以通过一样古物,看到曾经在它身上发生的一切事情,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在赌石的时候十赌十赢。这本领是天生的,我继承了我母亲的血统,听我母亲说以前我们家族所有的女孩子都有这样的本事,但后来随着血缘被混杂,有这样本事的人越来越少,到我母亲这一枝,只有她和几位姐妹继承了黄金眼。有这样本事的人,大多都被财阀雇佣或者囚禁……但也有一些,她们生性倔强,不喜被人控制,我母亲就是这样的人……所以她带着我躲了起来……直到被百里家找到……”

    许明翡的讲述断断续续,但林向晚却听清楚了,她的汗毛竖立起来,为了这个处心积虑的计划,为了这个长达十几年,包括两代人的收卖行为。

    “如果只是我母亲的事情,或许我还能原谅他,因为这毕竟不是他做的……可是……”许明翡说到这里顿了顿,她紧紧地咬着双唇,好像即将说出的内容,是她宁死也不愿意承认的,“可是……百里佟今天却告诉了我另外一件事……原来百里家当年能够找到我母亲,并不是因为意外,也不是有什么内线消息,而是因为……因为……因为我母亲,亲口告诉他们的……百里佟的父亲……原来也是,我的父亲……”

    林向晚觉得自己的头,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彻底的一个变成两个大,她张口结舌了半天,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许明翡。

    “会不会……有什么……那个误会……”百里佟的父亲不也是百里泽的?他们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为了什么?为了将来可以更好的控制她?还是为了让她生出血统更纯正的孩子?不管哪一样,这都太可怕,也太疯狂了。

    许明翡淡淡地笑,笑容绝决而凄然,“这是百里佟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为了百里家,他什么都可以做,就算是娶自己的妹妹。阿晚,你说他们这些人是不是都疯了?百里佟明知道我的身份,还要来骚扰我,还要来扰乱我的心。而我,我是不是也疯了?我怎么会喜欢上自己的哥哥?那么多人,为什么我却偏偏要和百里家的这两个人纠缠在一起?”

    许明翡用手捂住自己的头,从百里佟口中听到这些的时候,她只觉得天翻地覆,不可思议,她也想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回想这些年的经历,她却越来越确定。

    百里佟对她的感情很复杂,像是喜欢,又像是憎恨,她一直以为是因为他计较她是他嫂子的身份,所以才对她总是若即若离,从不明确的给她承诺,但又不肯放开她。可现在她明白了,他计较的确实是她的身份,但是……却是他亲生妹妹的身份。

    原来他对她所有的感情都是建立在欺骗上的,都只不过是因为想要利用她,控制她,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不断的付出,不断的给予,总有一天他会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愿望,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就像她对他说的,“我要感谢你,赠我空欢喜。”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还有什么是比在摧毁一个人的身体之后,再将她的灵魂,感情无情践踏更绝决的事呢?

    “我不想死,所以我只能逃,我不想再看见他,他让我觉得恶心,我只要一想到他对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都只不过是阴谋,我就没办法控制住自己……我怕我会杀了他,最后的结果不是他死就是我亡。阿晚,楚狄曾经对你再坏,做过很多出格的事儿,但他现在都已经醒悟,他是真的喜欢你,对你有感情,他做的事情包括那些让你觉得恼火的,也都是出于想要和你在一起而已,但是百里佟和他不一样,百里佟所做的,全是为了百里家,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件用顺了手的工具,他根本不爱我。”

第47章 幸福的权力

    林向晚自己也不知道,她答应把许明翡送出本市,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许明翡悲惨的遭遇,还是因为她自己本身的原因。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一直想做一些反抗楚狄,或许让他觉得难堪的事情,比如让他和他的生意伙伴反目为仇。

    把许明翡送出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林向晚当年自己的逃离尝计划了很长时间,现在事出突然,很多细节来不及仔细思考,也就留下了许多马脚。所以她前脚把许明翡送上火车,车轮刚刚转动,就已经看见了楚狄的身影。

    如果现在追的话,还可以追上,就算追不上,也能在下一站将许明翡截下来,林向晚站在月台上,与楚狄遥遥相望。她不知道楚狄会怎么办,一直盯着他的右手,等他把手机掏出来。

    可神奇的是楚狄非但没有任何动作,对渐行渐远的火车视若无睹,只是径直地朝她走过来,“出来散步也不和我说一声,不知道我会担心么?”

    林向晚愕然,不知道楚狄这是演哪出,当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呆呆地站着,直到楚狄伸出手指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走吧,火车都开了,你也该回家了吧。”

    林向晚扭过头,因为给许明翡选了一处很荒僻的目的地,所以开往的火车也是老旧的型号,绿色的车皮上镶嵌着小小的发乌的玻璃窗,许明翡在窗子那头,向她微笑着挥手。

    眼泪一下子就泛了出来,林向晚用力吸了几口气,不让它们掉下来,也用力地朝许明翡摆了摆手,一直到火车看不见,她才被楚狄拖出火车站。

    “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走走吧,反正现在回去,也是自讨没趣,想到哪里?动物园?植物园?电影院?听说最近有个动作片很火爆,你应该不喜欢文艺片吧……”楚狄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着,拉着林向晚向前走,林向晚一头雾水,“你来了这里,不是为了把许明翡带回去的?那你过来做什么?”

    “如果我带她走,你会恨得咬牙切齿吧?既然知道你会不高兴,我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难道我看上去就这么喜欢惹人讨厌?”楚狄微笑,阳光很好,照得他的脸亮堂堂的,林向晚莫名觉得一阵眩晕,眼前的男人明明就是她熟悉的,但怎么看都有种违和感。

    好像返老还童了一样。

    “我只是觉得今天的天气很不错,而且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起出来过了,趁叶楠不在,过过二人世界怎么样?”

    谁要和你二人世界啊?林向晚腹诽,但脚步却随着楚狄而前进。

    小巧的街心花园,微风拂面,巨大的榕树上长满了盘枝错节的气根,枝繁叶茂的阴影下有几位老人带着孙儿凑在一起聊着家常,楚狄从公园的小食店买了火炬形状的圆筒,一路小跑地赶到林向晚身边,“快点吃,否则要化掉了。”

    巧克力的味道浓郁地溶解于口中,再加上香草味的冰激凌,让林向晚幸福的迷起了眼,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在筹划着,不管楚狄给她什么东西,她都要丢到他头上的念头。

    “今天时间不够了,只能带你来这里逛逛,以前我经常来这儿,那棵榕树,看到了么,上面刻着我的名字。”楚狄用手往远处比划着。林向晚不屑地道,“乱写乱画,还这么得意。”

    楚狄嗤笑一声,“我就不信你小时候没有干过什么出格的事。”他说着,伸出手将飞舞在半空中的林向晚的长发别在她耳后,他的目光温柔,带着暖暖的笑意,如人间四月天一般。

    林向晚有些恍惚,她愈发地觉得楚狄今天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男人身穿一件浅色的卡其布衬衫,袖子高高的卷起来露出修长的手臂,因为早年做过很多体力工作,所以楚狄的肌肉不像是那些从健身馆训练出来的大佬们那般纠结整齐,但却充满了力度,看上去十分可靠。

    “你其实早知道我要送许明翡走对不对?你为什么不阻止我?为什么不告诉百里佟?”楚狄现在在做什么生意林向晚并不知道,但她直觉应该和百里佟有些关系,否则百里佟也不会那么信任他,把许明翡送到他这边。

    楚狄将身子平躺于草地上,把手臂垫在脑袋下面,望着将阳光切碎成无数金网的树枝道,“为什么不呢?你说为什么呢?或许因为百里佟的生意太赚钱了,我想和他散伙,所以想出这个办法?又或者是因为……”他说着,顿了顿,支起上身,与林向晚平视,“我舍不得让你失望?”

    林向晚心里一跳,感觉脸上热辣辣的,她将目光别开,“什么时候我的想法变得这么重要了?”

    “什么时候不重要?也许只是你觉得不重要而已,但对我来说,它一直是重要的。”楚狄笑了笑,又躺下。

    心里乱糟糟地,林向晚突然想到许明翡上车之前对自己说,“你可以幸福的,你有拥有幸福的能力,也有这样的权力,别让它从你身边溜走,有时候人要学会欺骗自己,要学会原谅,这样的日子才会更好过一些,林向晚,你是幸运的,因为楚狄的目光只落在你一个人身上,他看你的时候,是真正地看到了你,而不是看到你能给他带来的利益,他或许做错过事情,但是人活一世,谁能说自己从来没犯过错?”

    “你还喜欢我?”或许是因为当天的太阳太热烈,也可能是因为那只圆筒里被下了迷魂药,鬼使神差的林向晚开口问道。

    “不喜欢。”楚狄干脆的回答,林向晚气结,正想问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纠缠她,为什么还要强迫她留在他身边的时候,楚狄又继续道,“我是爱你。”

    夏风吹拂着面颊,带着都市特有的热浪还有植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在这个忙碌的午后,有人为了生计而奔波,有人为了梦想而蹉跎,没有人注意到这座街角的小花园里,正有一个曾经傲慢至极的男人,正在为了他的幸福而努力。

    “什么是爱?”林向晚懵懵地问,她不是不明白这个字的意思,她只是不懂他。“为什么是我?”

    楚狄笑笑,说,“百里佟现在一定很愤怒,他肯定已经把我的手机打爆了,然后带人找上门去,不知道他在得知许明翡离开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举动,但他一定会迁怒于我。也许对他来说,这种愤怒的表现就是爱,但是对我来说,明知在这个城市他或许是最后一个可以让我重振商场的伙伴,但我仍不惜一切代价的要维护你,这样的心情,也是爱。爱有很多成形态,不一而足。有人觉得对对方百般呵护就是爱,但也有人认为让对方经历风雨才是真爱,至于你和我,只要是能让你感觉到开心的,对我来说,都是爱的表示。至于你后面那个问题……我真的有仔细的想过,不过一直没有答案,或许是因为我遇了你吧。”

    “不是有个人这么说过么,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他们见证了彼此的青春,从十几岁,到三十来岁,没有人比他们两人更熟悉对方,从身体,到灵魂。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可以在第一时间读懂,而她的一个颦眉,一个微笑,都牵动着他的思绪。

    再没有什么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就像是一场圆舞曲,经历了无数舞伴的转换,最终,他们的手还是握在了一起。

    “可是我不爱你。”林向晚答道,这样的坦诚但不是想刺激楚狄,不管楚狄过去做过什么,他今天的行为让她觉得很舒服,头一回,她觉得他是真的为她着想了,而不是嘴里说着为她,但却一直在做伤害她的行为。

    楚狄又笑了笑,“我不在乎。我在你周围,你不会爱上别人,总有一天,你还是属于我的。”就像徐云起,她自以为计划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一开始就入了别人的局。

    “这么自信?”林向晚挑眉,“要是我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想接受你的感情呢?”

    楚狄摊开手,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我知道一家不错的私人养老院,我不介意继续和你比邻而居。”

    “谁说我要住养老院的啊!以后我会和叶楠住在一起的。”林向晚叫道,这男人信心满满的样子,让人十分讨厌。

    “那样对婆媳关系不好,你也不想被媳妇当成夹在他们小夫妻俩之间的老乞婆吧?如果你答应和我在一起的话,等你不想工作的时候,我们就去环游世界,怎么样?”楚狄递出了橄榄枝,脸上笑容实在又真诚。

    林向晚的心,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微微的疼了疼。

第48章 十年之约

    如果有一天,我老得不用再工作,那我希望可以环游世界。

    二十岁的林向晚,曾经和楚狄这样说过,那天她拿了奖学金,生平第一次请自己的恩客吃了顿饭。

    遥望那年的自己,林向晚只觉得她单纯得近乎愚蠢,她竟以为楚狄对她不好,只是因为他没有耐性,而且就像很多有钱的纨绔,觉得自己付出了金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她以为只要自己有足够的耐心,他们就算不会相爱,但至少也不会相杀。

    所以她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掩饰,她希望与他分享自己的喜怒,如果可以,她也愿意倾听他的。

    但他给她的回答,却是一个冷笑,再加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埋怨我还不够大方么?你现在也不用工作,你只要躺着,我就会给你大把大把的钱,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总是这样用一句话,毁了所有的柔情。看林向晚难堪,似乎是他最大的爱好,彼时林向晚并不知道楚狄的所做所为是事出有因,后来知道了,心也冷了。

    像今天这样可以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时光。

    人是不是只有经过了这样的磨砺,才会变得宽容,而满身的伤痕与错过的光阴就是最好的证明。聪明人会通过看别人的得失来吸取经验教训,只有蠢人才执拗地不撞南墙不回头。

    “你还记得这个?”林向晚微叹,“我以为你早就忘记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和他平静相对,谁愿意每天像是刺猬似的把身上的毛都竖起来?

    “是忘记了。不过那天翻叶楠的作业本,看他写的日记,就想了起来。他说他现在要好好念书,以后想成为建筑师,或者围棋大家,这样就能赚很多钱,可以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再为钱担忧。如果可能的话,他想完成你的心愿,让你走你想去的地方,不受任何束缚。说起来真是难为情,这些事情,本来不应该是他这样的小孩子担心的,可是因为我的失误,而让你们承受了许多本不应该由你们承受的压力。林向晚,我不奢求你现在答应我什么,我只是想问问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放下所有,一起去天涯海角,那你愿不愿与我同往?”

    楚狄的语调虽然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但在林向晚听来却多了几丝温柔,若可以有人相伴,当然比自己一个人走天涯的好,但对方是他……她不知道自己此刻的答案将对未来有如何深远的影响,所以她没有直接回答,“说得这么严肃,明明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其实也不算很久了,你想现在叶楠上小学二年级,再过四年他小学毕业,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只要他考上大学,你就不用再时时刻刻地守着他。不过是十年时间,我不用你现在回答我,你要是能考虑一下的话,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楚狄这些日子都在想,林向晚以前说过的话,她总说他想的只有他自己,考虑的只有他的利益,而从来不站在她的角度为她着想。他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他明明已经挖空了心思对她好,恨不得她要什么他就给他什么,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替她想办法弄到,可是她为什么仍不满意。

    直到看见许明翡与百里佟,他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你认为的好,你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对于对方来说,也许并不她最需要的,而她想要的,从来也不是那些花里虎哨的闪光,而是平凡生活里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对她好,就是替她着想,做她想做的事情,不浮夸,亦不炫耀,或许对他们这种习惯了高调的人来说,做些默默无闻的小事,并不容易的,但他愿意从头学起,他愿意用这种近乎于小心翼翼的态度来对待她,来经营这段感情,因为他觉得值得。

    放走了许明翡,也许意味着会和百里佟决裂,意味着他将失去成千上万的资产,但那又如何?钱是可以通过不断的努力来积累的,而积累到了一定数值的财富,就只是数字的变化而已,对于楚狄来说,再多的钱也没办法买回林向晚,她对他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他不能没有她。

    “我……”林向晚觉得为难,她应该答应他,不为了别的,只为他用这样卑微的态度来求她,只为了一个十年后的决定。十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就算现在她答应了,到时候反悔,他恐怕也无话可说。

    可是想像中不过是点一点头的事情,在现实里却变得极困难,林向晚踌躇许久,都没能点下头。

    楚狄心中失望,但脸上仍是保持着绅士的微笑,“不答应也没关系……”

    “我会考虑看看的……如果只是旅行的话……等叶楠不需要我这个老妈一直陪着他的时候……如果我们还没有吵翻脸。”林向晚前言不搭后语地答着,总觉得自己做了什么要不得的事情。

    僵硬的笑容瞬间变为狂喜,楚狄强按住想要把她紧紧拥入怀中的激动,急切地点头道,“那当然!一定要等叶楠长大成人,然后我们再一起出去。”在此之前,请让我守候你。

    街心花园外传来汽车暴躁的鸣笛声,将花园里静谧的气氛打破。楚狄向外看了一眼,“糟糕,恐怕我们要离开这儿了,有债主找上门。”

    林向晚扭过头,十来辆黑色的商务车正风驰电掣的向着火车站的方向驶去,“那不会是……”

    “除了百里佟,还有谁会这么疯狂,我想他应该是发现了许明翡的踪迹,所以才会派人过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为许明翡祈祷了。”

    事实上百里佟的疯狂,远远地超出了大家的想象,他在发现许明翡失踪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封锁了从H市外出的所有途径,当百里家的手下调出火车站的录像时,看着图像上那熟悉的三个身影,百里佟彻底的出离了愤怒。

    他来不及找楚狄算帐,而是亲自驱车赶往许明翡购买的火车票抵达的目的地,在火车入站之前,他就将整个小镇车站都派人围得水泄不通。可让百里佟未曾预料的是,许明翡并不在车上。

    许明翡太了解百里佟,所以她在车子中途停靠的某个小站就下了车,如一滴水溶入大海之中一般,消失在了茫茫人海里。

    当百里佟把整个车厢都翻了个底朝天,仍没有找到许明翡的丝毫踪迹时,几乎整列火车里和月台上来不及离开的人,都听到了他愤怒的咆哮。

    然而这一切,林向晚并不知道。

    林向晚回到家,从下午三点钟一直收拾到晚上八点才勉强把被人砸得稀烂的房间收拾出个样子来,幸好叶楠和小珍一起去参加学校组织的夏令营,否则她真不知道盛怒之下的百里佟,在对房子进行如此粗鲁的打砸之后,还会对这个小鬼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动手的都是百里佟的手下,张阿姨因为出去买菜,所以并没和这群暴徒碰上面,只不过她回来的时候真的被房间里凌乱的样子吓坏了,哆哆嗦嗦地报了110之后,直到林向晚和楚狄回到家,她都是呆呆地坐在房间地角落里。

    楚狄给张阿姨发了整月的工资,让把她送回了家,告诉她最近几天都不用过来了,百里佟不达目地绝不会罢休,找不到许明翡,他一定会把怒意全部转移到别人头上,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没必要让无关的人都牵连进来。

    “你说,等他恢复了神志,会不会把房间的损失费赔给我们?”林向晚扔出一包又一包的渣碎,对楚狄抱怨道。

    楚狄将厨房里被打翻的厨台扶起来,笑答,“应该不会,他这个刚愎自用惯了,他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千错万错,都是别人的错。”

    “你怎么会和这样的人交好,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管这种闲事,费力不讨好。”虽然收拾了一下午,但房间仍是惨不忍睹,林向晚有心向百里佟的手下建议,与其这样费劲的砸坏所有东西,不如一把火把这里点了,没准他们还能要些保险费出来。

    “谁说我和他好?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而已,不管这事?你要是知道许明翡变成这个样子,我明明可以帮她,却没有出手,到最后倒霉的不还是我?”

    他说的倒是没错……林向晚无语,“我不是不甘心么?他那么有钱,干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过不去?”

    “这样就算过不去?你也太低估百里佟了。”楚狄苦笑。

    “你什么意思?”听楚狄的话意,好像这事儿还没完了,林向晚的心提了起来。

    楚狄摆摆手,像是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别想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他要是真的打算折腾咱们,有的是办法让我生不如死。”

    正说着,从沙发底下传来手机的蜂鸣,楚狄趴在地上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得阴沉难看。

第49章 领悟

    “怎么了?”见楚狄的脸色不好看,林向晚就凑过来看他手机,楚狄却伸手迅速地将手机装进兜里,好像她看到似的,轻描淡定地说道,“还能有谁,不过是百里佟,他吃了那么大的亏,总要吼一吼,不理会他就是了。”

    “哦?那照你刚才的说法,把家里砸了不算,他还会有别的举动?”林向晚皱眉,原以为百里佟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有里有面的人,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成熟。

    楚狄倒是没她那么在意,见林向晚的眉头拢成“川”字,反而笑了,“在为我担心?”他俯下身子正好能和林向晚平视,林向晚在他眼中看到深深浅浅的笑意,就像是开了漫山遍野桃花,脸上微微热了热,“反正砸坏了东西也不用我花钱买,你自己不在意就好。”

    楚狄没接茬,仍是笑着看她,林向晚心里有点恼火,把他往外推了推,“傻笑什么笑,还不赶快收拾,家里都没下脚的地方了,一会儿看你怎么睡!”

    身处狼藉,但心却是平静恬然的,听到从她口中说出家这个字,更让楚狄觉得岁月静好,似乎付出一切都是值得。

    有人说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以为爱情就是生命,但经过时光的煎熬才发现,那不过是生活的点缀。

    但对于百里佟,这话却像是掉了个个儿。

    他年轻的时候,从来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情所困,他从来都是成竹在胸,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时候,从来也没人能让他吃亏。可是如今,一切都像是反了。

    许明翡走了,走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她有一身的本事,离了百里家,就像是脱笼而去的鸟,天大地大,任她翱翔。

    可是自己的心里,就像破了个洞,不管什么事情,以前觉得再重要的,此时都变得如鹅毛一般,轻飘飘。

    百里佟站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看着那些提着大包小包与亲人团聚的游子们,他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就像是对他莫大的讽刺,他逼走了许明翡,以前百里家经历了那么多艰难的岁月,都没能逼走她,但是现在日子好过了,权力在手,他有了他想要的所有东西,可她却走了。

    她走了,他才明白,原来他所拥有的并没有他想的那么重要,而这领悟来得太晚,也太迟了。

    “佟少,还要不要再找?或许再多派一些人?”跟在百里佟身旁的助理,感觉到了来自自家老板周身不同寻常的压力值,谨慎开口。

    百里佟转身,手杖在地面上重重地击了一下,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后才阴阴地答道,“不用了。她既然想逃,那就让她逃,我不信她不回来,就算她真的不打算回来了,我也有办法逼她现身。我们回去。”

    “那楚先生……”

    “他?”百里佟想到楚狄,不由冷笑,“我看他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忘了那个女人是怎么对付他的。他既然想充英雄,那好啊,我就让他充个够!你给拳场那边吩咐一声,咱们怕是有好戏看了。”

    *

    林向晚开始还在担心百里佟会报复楚狄,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她的注意力就被别的事情吸引了过去。

    市里连环凶杀的案子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了新进展,当所有人以为这个变态杀手已经退隐江湖的时候,他又重新做案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没能得手。

    被袭击的受害人因为刚刚与有暴力倾向的男友分手,所以包里随时都带着一把防狼电击枪,那晚被害人下了夜班独自回家,在路上被变态杀手从身后击了一棍,她当时虽然失去了反抗能力,但并没有昏厥过去,她用了自己最后一丝清明,把电击枪取了出来,保全了自己的性命。

    “怎么知道就是那个杀手,而不是她男朋友?”林向晚和苏岑去医院探望受害人,坐在车上的时候,林向晚不禁问道。

    苏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比划道,“她前男友再狠,也不会用狼牙棒打她吧?顶多给一板砖就够了。幸好那姑娘当时穿了一双高跟鞋,被打了一下之后因为重心不稳所以向前扑倒卸去了一些力道,否则的话头骨都要打裂了。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那伤口,和咱们以前见过的伤口一模一样,应该是同样的凶器造成的。”

    林向晚脑补了一下月黑风高夜有个男人扛着狼牙棒隐藏在路口阴暗的角落里寻找着自己的目标的场景,汗毛竖立起来。

    “那咱们过去干什么,又没有死人。”她们是法医,不是医生,过去了也不能把大活人解剖了。询问案情之类的事情,应该由重案组那边的同事来做才对,什么时候轮到他们。

    “重案组那边的兄弟说,那个姑娘受到了惊吓,看不得男人,男的甭管是医生还是大夫,一靠近她就乱叫。”

    “那就换女的呗。”林向晚不以为然。

    “女的?咱们重案组的女的你也不是没见过,比男的还凶!试了几拔人,那姑娘就跟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怎么也不开口,最后没办法求到我头上。”苏岑一打把,车子利索地驶入市立医院的停车场。

    林向晚抿着嘴笑道,“师姐,不是我说,你也挺凶的。”

    “废话!要不然我带你来呢!不许笑,严肃点,要是能问出点什么东西,我给你申请加薪。”

    有了加薪的动力,林向晚干活的时候自然更加卖命,恨不得用春天般温暖的笑容和夏天般热情的态度将受害人融化,最终受害人不知是忍无可忍,还是被她的真情打动,总算是吐露了一些关于凶手的只言片语。

    “男的,三十来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瘦,白,带眼镜。”苏岑整理着林向晚记事本上的词汇,“这样的男人一抓一大把,范围简值太大了,根本没有重点。”

    “也不会啊,至少知道是三十多岁,那就排除了和二十年前那些案子是同一人犯罪的可能,二十多年前,他才多大,肯定不能扛着棒子满街行凶,现在这个凶手,我估计可能是个追随者,或者和以前的凶手有某些联系。”林向晚推断,审案子不是她们的专长,但没事的时候也喜欢聊聊,毕竟如果能把这个凶手翻出来,全市的广大女性都能松一口气。

    苏岑合上本子,有点头疼地说道,“你说的有理,不过变态之所以叫变态,就是因为和平常人不同吧,谁知道他们十来岁的时候都干些什么呢?就算是正常人,也难免有个怪癖吧。你看那个人,和你本子上写的多像,他白天是白衣天使,没准到了晚上就成内衣大盗了呢。”

    林向晚顺着苏岑的手指看过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保证他肯定不是……”

    苏岑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士君,沈士君正从病房里查房出来,低着头和护士吩咐着医嘱,感觉到有目光交汇在自己身上,就抬起头。

    林向晚朝他摇了摇手臂,沈士君看见她们俩也笑了笑,用口型告诉她,让她俩别走,自己查完房就过来找她们说话。

    苏岑见沈士君又钻进病房,就斜着肩膀撞了撞林向晚,“你们俩个怎么还没有搞到一起?我记得几年前你们俩就好了吧?”

    “什么叫搞到一起,学姐你说话也太不讲究了。再说我们什么时候好过?”

    “别狡辩啊,当初沈士君带你来找我,我就看出来了,那笨小子喜欢你,然后你们俩又一块出国,过了这么多年,一般人孩子都生出来了吧,你们怎么还没结婚?”

    孩子确实是生出来了,只不过爹不是他,林向晚腹诽,“他是要结婚了,但结婚对象不是我,师姐就等着收请柬包红包吧。”

    苏岑还想问问林向晚,沈士君为什么不娶她,他是不是始乱终弃来着,这时候有个清冷的声音插进来,“林向晚?”

    林向晚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特警警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男人目测身高将近一米九,身材笔挺,站在林向晚前面,就像是堵墙似的把阳光都挡得严严实实。

    “是我……请问你是……”

    “重案组组长林建,有些事情想请你帮忙。”林建说着朝苏岑点点头,“借你的人用用。”

    苏岑还没来及开口,林向晚已经觉得自己手臂上一紧,就被人拎了起来往前拖去。

    林建在重案组算是个神一样的存在,破案率高,而且做风硬朗,为人极为坚毅。正是因为他的关系,整个重案组都呈现出一派硬汉作风,连里面的几位女组员,都像纯爷们一样。

    但是做为神,总是少了几分人气。林向晚坐在他对面的时候,觉得自己不像是面对着一个大活人,而是一尊肉身修罗像。

    “你刚刚的问讯我看过了,很好。你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有没有兴趣调过来?”林建将一大摞资料甩到桌上,开门见山道。

第50章 没有婚礼了

    林向晚汗了一下,她刚才那么卖力气,只是因为被加薪引诱了一下,真的没打算从此就投身重案组啊,“多谢林队长器重,不过我觉得我还是待在法医组的好,毕竟那是我的专长,我刚才不过是超常发挥了……”林向晚推辞。

    见林向晚确实无意自己的组队,林建也不强求,“不愿意就算了,听说你在法医组做得也很好。不过这次我们确实有事要请你帮忙,还希望你可以鼎力相助。”

    “林队长,有事就直接说吧,如果是我能做到的事情,我一定全力以赴。”

    林建很少求人,或者说他根本不求人,他的职位虽然不算很高,但因为所在部门的特殊性,工检法都要给他一些面子。他这次能开口问自己帮忙,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林向晚心里有点紧张,但隐隐地还有些希望。

    她觉得自己骨子里并不是个安份守己的人,她渴望刺激,若不是这样,她以前在国外的时候,也不会跑到那种大多数女性都不会选择的地点去工作。

    所以林建一开口,林向晚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会帮忙,她的痛快超出了林建的预想,他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从事他们这一行的,总会有些戾气,入行的时间越长,戾气就越深。法医因为长年和尸体接触,更是戾中之戾,像是苏岑这一类老精骨,扫人一眼,能让人在七月烈日之下寒气入骨。

    但林向晚却好像没受什么影响,虽然入职也有几个月,可她看上去仍是和和暖暖的,有点瘦,但却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林建收回了目光,轻咳一声,“你对这些受害人有什么了解,说来听听。不用告诉我专业的数据,只说你的直觉。”

    直觉?什么时候重案组也开始靠直觉断案了?林向晚有些疑惑,但仍是开口道。

    “她们都是很年轻的女孩子,年纪最大的不超过三十岁,受过良好教育,工作光鲜,这些从她们的衣着上就可以看出来,不过因为面容被毁,所以很多信息被破坏掉了。不过她们的模样应该都不丑。”

    “为什么这么说?”林建敏锐地抓住这一点,追问。

    林向晚仔细想了想,“你要是要具体的证据,这我没办法给你,因为这些女尸的身份还没确定,也没办法还原她们的面貌。我只能说这是我的一种感觉,一种女性的直觉,我不知道重案组有没有仔细地看过她们的手,这些女孩子的手指长得都非常漂亮,我以前是做外科医生的,所以特别喜欢关注别人的手形,我总觉得手长得好的女人,样子也不会太难看。再说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只要注意打扮,都是不丑的。”

    林向晚说着笑了笑,林建却将目光转投到她十指相交的手掌上,果然,她的手十分漂亮,十指纤长,柔似无骨。

    “那林小姐,你觉得你和她们有什么共同点么?”

    林向晚一怔,林建这个话题转得太快,让她有些摸不清头脑,“我?我……这个我还真没注意到。林队长觉得我和她们有什么共同点?”

    她将问题反抛给林建,林建没说话,而是翻开了面前的那堆资料,“其实那些受害者,有些人的身份已经确定,但是我们并没有向外公布,怕打草惊蛇,林小姐,你可以看看她们生前的照片。”

    林向晚接过那一摞档案夹,一页一页地翻起来,越翻看越是心惊,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她见过她们最后的样子,她没想过她们是如此的美丽,或许正是因为美丽,才导致了她们悲惨的命运。

    林向晚看到最后一页,合上档案,静了片刻才抬头对林建道,“我和她们,长得很像。”

    林建点头,“没错,你们的五官轮廓,都有极高的相像度,就拿这次这位侥幸逃脱的女士来说,你的眼睛和额头,和她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因为她留了留海,所以你们看起来才会有差异。”

    因为天气热,所以林向晚把所有的头发都高高地束了起来,将光洁的额头完全没有阻挡地暴露出来,林向晚想了想自己冬天时候的样子,不由得倒吸了口气,“林队长,你是在暗示什么么?我有点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确定我身边肯定不会有这样的变态杀手,你要是有什么安排,希望你能直接告诉我,否则的话,我会觉得很恐怖的。”

    “你不用害怕,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嫌疑目标,但他很狡猾,一直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没办法将他捉拿归案,如果你可以……”

    林建和林向晚谈完之后,又把苏岑叫过去密聊许久,林向晚等苏岑的功夫,沈士君已经查完了房。

    “脸色不太好看,有事?”见林向晚呆怔地坐在长椅上,沈士君挨着她身边坐下。

    林向晚被他打断了思路,摇头,“没有,没什么大事,工作上的事情不算事。师兄怎么不接我电话?我打了很久给你,你到底在忙些什么?”

    自从上次博物馆一别之后,沈士君就断了和她的联系,弄得林向晚心中惶惶不安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惹得沈大妈发了怒。

    不过现在看起来,沈士君好像已经不气她了。

    沈士君这阵子被工作上的事还有自己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林向晚若不提醒他,他还真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和她联系,现在听她一提,他立刻叹了口气,“别问了,一言难尽。你还好吧?叶楠怎么样?最近真的是事情太多了,都没来及去看你们。”

    “我们没事,又不是小孩子了,要你随时盯着,倒是你自己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看。师兄,你和洛洛没事吧?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刚刚还和苏岑说,你要结婚了,让她给你准备红包……我没多事吧?”

    不光是沈士君,就连莫洛洛最近都跑得无影无踪,以前那丫头很喜欢粘着自己的,要是沈士君不理她,她十有八九都会来找自己,可是现在,这两个人集体玩失踪。

    听林向晚提到莫洛洛的名字,沈士君眉间隐隐的染上一层薄怒,“红包?还要准备红包做什么,婚都不结了。”

    “呐?为什么不结了?不是已经订好了日子?怎么能说不结就不结了?”林向晚大惊,看来事情比她想得严重的多。

    “你别管了,这里没你的事。不结就是不结了,本来也不是因为喜欢所以才在一起的,现在分开了也好,至少彼此不用再勉强对方。”沈士君淡漠道,“本来就不是一路人,如果硬被凑在一起,以后也不会幸福。既然早知道结局了,还是早做决定的好。省得以后麻烦。”

    如果这话是楚狄说的,或者别人说的,林向晚都可以相信,但这话偏偏是沈士君说的,让林向晚怎么也不能信。

    “什么叫不是一路人?前些日子不还好好的么?怎么一转眼就成两路人了?师兄,你和洛洛到底怎么了?她家人都来了,只差婚礼了,你们怎么就分手了?师兄,你别不理我,假装听不见!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个解释,要不我就不走了!”

    沈士君虽不是她的亲人,但却胜似亲人,林向晚想要看他幸福,因为如果沈士君不能拥有幸福的话,那这世界上大多数的人都不配拥有它。

    她虽不能给他他想要的,但她仍希望他可以从别人那里得到同样的感情,因为他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一个人,无论是谁错过了他,都将抱憾终身。

    沈士君揉了揉鼓胀生疼的太阳穴,为难道,“这些事情前些日子我都不知道和别人解释了多少遍,早就不想再说了。算了,你既然要听,我就给你再说一遍,省得你以后还要来烦我。我和莫洛洛分手了,因为我没办法接受她的身份,你不用知道她是什么人,我只告诉你一件和她有关的事情,上次我们去博物馆的时候,博物馆的消防铃突然响了,还记不记得?”

    林向晚一脸茫然地点头,那么大的事情,她当然记得。

    “其实那根本不是消除铃,而是警铃,是因为有人偷了博物馆里的画,而动手的那个人……就是莫洛洛……后来莫菁菁让叶楠背出来的那两幅卷轴,根本不是商店里卖的仿造品,而是真的,如今那俩幅画就放在我家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还回去!”

    沈士君说完这一切,重重地吐了口气,像是要把心里积存的抑郁都吐净似的,“莫洛洛和我说她家世代都是做艺术品收藏和鉴赏的,可我现在才知道,她那算是什么收藏,在别人家里的东西偷过来,这就是她的收藏?其实她家里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看重的是她这个人,可是没想到,她让我太失望了,你知道她为什么带着叶楠和小珍一放暑假就开始往博物馆跑?她根本不是想要带他们去玩,她是在踩点,替她的姐妹们为后面的事情做铺垫!我能原谅她以前做过的所有事,但我不能让一个品质道德有问题的女性嫁入沈家,我父母都是极正派的人,他们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儿媳妇。所以我们的事……还是早些做罢的好。”

第51章 你打架了?

    林向晚忘记了是哪位司机曾经说过,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或许是最近流年不利,身边的人竟没有一个过得顺心,这不禁让林向晚开始思考,这世界到底怎么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或者真的像歌里所唱幸福永远缺货?

    虽然说朋友的生活都不算太顺利,但林向晚自己其实还好,除了林建强迫要求她进行体能训练,一切都算如意。

    林向晚虽不算说是宅属性,但对于运动确实是没什么专长,早年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不方便运动,后来身体痊愈,她又忙得没时间锻炼。对于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状态,林建特意下达了十分强硬的命令,每天下班之后特意让专人监督林向晚锻炼一个小时。

    林向晚对此苦不堪言。

    自己也不是小学生了,却还要被人看管着跑步或者原地兔子跳,且不说累不累吧,这光是自尊心也无法接受。

    “现在吃点苦,都是为了你以后好,看你面黄肌瘦的样子,实在太给警队丢脸了。”在林向晚对苏岑抱怨的时候,林建就会这么凉凉地来一句,苏岑原本是支持林向晚的,听到他这话也会立刻倒戈。

    老娘又不是肌肉派,老娘是技术流!技术流!技术流!林向晚在心里叫嚣,实际上仍是被人抓着去跑圈。

    回到家,林向晚已经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将酸软的身体摔在沙发上,开始闭眼装死,张阿姨叫她吃饭,她都一动也不动。

    身体太疲倦,人也变得昏沉沉地,也不知在沙发里窝了多长时间,林向晚迷迷糊糊地听到公寓的大门开启时的声音。

    “你回来了?饭在锅里,你自己去盛吧。”林向晚懒懒地喊了一句,又把脸埋在沙发垫子中。

    楚狄这几天不知道忙什么,回来得也是一天比一天晚,但是早上却起得极早,每天他出门的时候林向晚才刚醒来,而他回来的时候,林向晚已经睡了,这两人几乎碰不到面。

    说来也奇怪,明明最开始是被迫来住的,但真的住在一起,却慢慢地开始关心对方的动向,几天没见到楚狄,林向晚心里还有些怪不自在的。

    她吆喝了一声,原以为楚狄会去开灯,可没想到等了片刻,室内仍是一片漆黑。楚狄的脚步声准确的来到沙发前,林向晚觉得自己在黑暗里正被人注视着。

    她把沙发垫子挪开,身旁有个黑影半蹲着,与她平视。

    “你怎么不开灯啊?”林向晚觉得不自在,黑暗里虽然看不清楚狄的样子,但他的目光却是灼烧地,让她心里发毛,她用手臂把身体支起来,想去够台灯的开关,够了一会儿才想到,台灯已经被百里佟派来的打手打得粉砸了,哪里还能找得到。

    楚狄向下按了按她的肩膀,“你上班一天辛苦了,别动了,就这么让我看看你。我一会儿回去,你想开灯就开。”

    楚狄的语气有点低沉,好像也是十分疲倦,林向晚从他身上闻了一丝淡淡的腥甜味道,房间里黑黑的,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看见男人身上的衬衫有些褶皱,这不是正常的褶皱,而被人狠狠地揉搓过才会形成的,林向晚心中生疑,“你和人打架了?”

    “没有。我好好的,干嘛要和人打架。”楚狄淡淡地答,“你累了的话,就回去睡吧,别睡在沙发上,小心着凉。”他说完了,就要起身离开。

    不是刚刚还说要看看她的么?怎么看了这么一会儿就不看了?是因为自己的话?林向晚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从沙发上坐起来,伸手就去拉楚狄的手臂,在她握住楚狄手臂的一瞬间,楚狄的身体微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就要甩开她。

    林向晚因为躺得太久,全身酥软,被他这么大力地一甩,竟重心不稳的就要摔倒,身子歪了歪,楚狄立刻回身出手抱住了她,结果因为惯性,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林向晚做了人肉垫子,楚狄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发出一声闷吭。林向晚恼火,用手去推他,“我还没有吭,你吭什么啊,你快点起来,重死了……”

    手下的触感有些微妙,那绝不是棉质衬衣应该有的质地,而是另一样林向晚日常工作中经常用到的用具,纱布。

    楚狄堪堪地让开了身体,林向晚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到墙边把客厅里的吊灯打开,灯光立刻照亮了室内,林向晚却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还说没和你打架?那你身上这些伤是怎么来的?”

    楚狄的样子很狼狈,脸上有青紫的印子,嘴唇破了,就连衣服也被人撕扯得不成样子,胸前包裹着几层厚厚的纱布,林向晚走过去,蹲下身子,用手在他的胸前压了压,楚狄立刻发出了痛苦地吭声。

    “不是打架……只是有些误会……”

    “和谁的误会?怎么发生的误会?是你误会了别人,还是别人误会了你?这包扎的手法很专业,但绝不是医院的路子,你们误会完了还带着私人医生处理后事的?”林向晚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她不喜欢楚狄对她含糊其词的态度,大家住在一个屋檐下面,他有事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强迫,但他不能把事情带回家,因为这家里不光有他一个人。

    胸口虽说已经包好,但也经不住林向晚这么凶狠的手法按几下,楚狄只觉得自己要吐血,但疼虽然是很疼,可心里却有些隐隐的窃喜,她这个样子,表情肃穆严峻,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哈士奇,恨不得冲出去咬谁几口,她是因为他受了伤才会变成这样的么?在她心里,是不是也有些在意他?

    “和你说了,你又要担心。”楚狄轻轻地拔开林向晚在他胸口行凶的手掌,林向晚柳眉倒立,“不说的话你休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楚狄苦笑,“那看来我是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坦白了?说就说吧,反正现在不说,你以后也会知道。百里佟派了个差事给我,下个月,我在地下拳场,要和人打擂台。”

    “你为什么要答应他这种事情?你打过拳?”林向晚脑子一片空白,楚狄曾经做过拳场的老板,但拳场老板并不意味着就会打拳,而且地下拳场……那不是打死为止根本没有规矩可言的地方么?他怎么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情。

    “还记得我曾经引了些越南人进来么?如果不答应的话,他就要把那些人安排在公寓附近。那样的话,不光你们出入有危险,就连这边的居民恐怕都没好日子过了。”

    “那些人……不是已经被遣返回去了?!”

    “还有一些余孽……”楚狄说着像是不堪重负似的倒了下去,平躺在地板上,原来实木地板上铺了层薄薄的波斯地毯,后来地毯被那些暴徒用刀子划得不成样子,就连地板也难逃一劫,柚木漆面上满是刀砍的痕迹,躺在上面也觉得咯人,可就是这样,楚狄也不想动。

    林向晚看着他疲倦至极的样子,紧紧地抿了抿嘴。“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么?”

    楚狄用手遮住了眼,像是畏惧灯光似的,“当初把那些人弄过来,就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后来将他们送走,又做得不彻底,才给自己留了这么多隐患。还要你们一起担惊受怕,我实在是太没用了。你不用担心,只是打擂台而已,不一定会输的……”

    “你又不是专业的拳手,那些人下手那么狠,如果输了的话……”

    “那样不是正好,我死了,你就可以带着叶楠走了。林向晚,你在担心什么?”楚狄把手挪开,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林向晚。

    是啊,她在担心什么。他死了,跟她有什么关系?他死了,他不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带着叶楠离开,不用再担心以后有人会对她纠缠不休,日后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再也不会有人会在民政局门口挡住她,让她下不来台。

    可心里什么都明白,但仍是放不开。她这是怎么了?

    “伤成这样还有心思调戏我?”林向晚薄怒,抬了手想往楚狄胸口招呼过去,但手势在下落的过程中就自动地卸去了力道,落在楚狄身上轻轻地,就像一片羽毛,“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对付比赛吧。百里佟怎么那么坏,把你折腾死了,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想要的又不是我能给的好处,他只是想让我难受,让我尝尝他现在的滋味罢了。”楚狄微笑道,看林向晚的目光愈发放肆,“你还没回答我,你在担心什么?”

    林向晚咽住,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谁说我担心了,祸害活千年,你需要我担心么?赶快起来,别像小孩似的撒娇。”她胡乱地分辨着,就想离开,楚狄却用力地拉了她一把。

    林向晚没有防备,随着男人的动作跌进他怀中,她想要挣脱,楚狄却用双臂环紧了她,“医生说我的肋骨已经裂了缝,你再用力的话,恐怕真的要断了,你要是想要我的命,就动动看。”

第52章 长大的代价

    骨裂因程度不同,也分为几种,但无论是哪一种,如果演变成骨折都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林向晚感觉到自己的手肘如今正抵在楚狄的伤处,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立刻就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轻则她会让他疼上十天半个月,重则……

    但是自己真的要做这个决定么?伤了他,他就不能上台了,这事儿没完没了地拖下去,只会变得越来越麻烦,可如果放任他继续这么下去……就像是给一个明明不乖的小孩子尝了糖果的滋味,等下一次,他会不会还拿这一招威胁她?

    林向晚一时的犹豫,却让楚狄有了可乘之机,他用双臂缠紧了林向晚,嘴唇温柔地盖在她的脖颈处低语,“我知道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今天钟昆已经把我修理得够呛了,你可以等明天再下手。”

    “钟昆?我还以为你今天已经去打擂了。”听到熟人的名字,林向晚心里莫名轻松了许多,只不过一时放松的后果就是使感觉愈发的敏感,楚狄的唇弄得她后背又麻又痒,像是生了疹子一样,止不住地想要去磨蹭。

    楚狄见她耳后绯后,一副想逃又不能逃的模样,忍不住笑容更盛,“当然,你以为那些打坏拳的都是三脚猫么?他们的水平恐怕不在钟昆之下,只不过钟昆走得是行家路数,他们都是野路子罢了。如果我今天上去的话……你恐怕就看不到我下台了。”

    “你也知道钟昆走的是行家路数,他去打比赛或许可以,但那些打黑拳的可都是玩命的……你确定你能赢了他们?”林向晚不禁担忧,不知H市的黑拳是怎么规定的,是不是不死不休,但如果赔率大的话,恐怕也不能善终。只是练习就像是被人痛揍了一顿,若等到真的上台那一天,还不知道是怎样惨烈的场景。弄不好,真的会出人命吧?

    楚狄倒不像她想得那样多,用一只手玩着她的长发道,“总比不练要好,临时抱抱佛脚总是管用的,如果万一我不行了……你千万别去求百里佟,百里佟未必想让我死,或许只是想让我疼,你不去求他,他出了气也就算了,你要是去求他的话,他这人喜怒无常,没准到时候他真的会动了杀心。”

    楚狄一句话,正中林向晚的红心,她刚刚还在想,要是他真的被人打得稀烂,她要不要让百里佟放他一条生路,看在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份儿上……可听楚狄这么一说,林向晚立刻倔强地回嘴道,“谁要去求他,你被打成什么样子,关我什么事?”

    “好好好……就当我自做多情……”楚狄微笑告饶。

    天气很热,两个人抱在一起并不舒服,皮肤紧紧地粘在一起,汗水都淌到一处去,却有种异样的亲密感。据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男人和女人就是像这样联在一起的,后来因为太过亲密无间而惹恼了上神,最终被一剑劈开。所以现在相恋的男女,总是动不动就连搂带抱,因为他们的身体在彼此思念对方,就算隔了千万年的时光,也无法阻挡这种本能。

    林向晚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开始觉得别扭,觉得就像是被一只大火炉包围着,后来身体慢慢地就习惯了那样灼热的温度,以及男人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呢喃,她已经分辨不清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或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在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就好像,要将她的名字,刻在他的血肉中一般。

    *

    因为林队长实在太忙,不能天天盯着林向晚跑圈,所以监督林向晚锻炼的任务就落到罪证组的一位兄弟头上。

    那人也是H大毕业的,说起来算是林向晚的师兄,师兄比队长可要好说话的多,林向晚练累了他也不催她,只是笑咪咪地坐在一旁等她喘均一口气,然后递过一听可乐。

    “练得这么辛苦,看来你们法医也不是好当的。”罪证组的师兄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柔声道。

    林向晚嘿嘿笑了笑,“听说再过两个月,全队都要体检,到时候你们罪证组也跑不掉。”

    林队长发了话,说她这次集训算是秘密任务,不能对任何人说,林向晚心里虽然觉得这事儿挺扯淡的,但也不敢冒着挑战林队的权威去说三道四。

    眼镜师兄挑眉,挥舞了一下自己十分清瘦的弓二头肌道,“真的?假的?那我岂不是也要和你一起开始跑圈?”

    “可以啊,未雨绸缪嘛,总比你到时候乱了阵脚要好。”林向晚巴不得多拖一个人下水,十分卖力的鼓动着。可惜眼镜师兄并不上当,站起身又坐下,“呵呵,反正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不着急,你先跑吧,你今天还差一千多米。”

    林向晚咬牙切齿的扭头泪奔了。

    看着林向晚跑完两千米,眼镜师兄与她在局里练习场外挥手作别,林向晚揉着僵硬发酸的肌肉,打了车子直奔市柔道馆。

    钟昆自从退役之后,没事的时候就在那里做免费教练,每当他出场的时候,就会有一群少女应授团在场外尖叫,弄得柔道馆像是演唱会现场一般。

    钟昆以前也在这里训练过,训练时候也有少女尖叫,那时候他总是笑,一边红着脸笑着一边把陪练像是扔麻袋一样扔出去。

    现在陪练变成年轻队员,虽然仍难逃当麻袋的命运,但钟昆却再也不笑了。

    少女们都说,她们的微笑柔道王子长大了,深沉了,更有魅力了。但只有当事人明白,长大的代价是漫无边际的疼痛。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一辈子也不要长大,他希望一辈子做个大胃王,而他喜欢的女人,总是坐在他对面,温柔地望着他,给他夹他喜欢吃的菜……

    林向晚此去,并不是为了见钟昆。

    众所周知,市柔道馆是楚氏在两年前新建的,场馆完全按照国际标准建造,H市的重要赛事都选在这里进行,但众所不知的是,在柔道馆的偏门,从那里往下走两层,会是另一番天地。

    地下拳场里,血液与汗水交织的味道,让林向晚有种切肤的熟悉感。

    重拳击打在肉体之中,会发出沉闷的声音,血花飞溅,带着绝望凄凉而惨烈的美丽,痛苦的**声,以及骨骼破碎的瞬间发出的清脆声响,都将人们隐藏在心灵深处对暴力与血腥的向往激发出来。

    这庞大的地下王国,之所以百禁不忌,就是因为它有它存在的理由,每个人都需要发泄,有的人选择在KTV唱个通宵,有的人选择在自助餐厅自暴自弃,而有些人,他们发泄的途径只有一种,那就是看别人流血。

    争斗是男人骨子里的天性,从远古时期,他们就依靠这种手段在氏族里为自己谋得一席之地,获取女人的芳心,到了现代社会,商战代替了拳头,变得更加隐秘,也更加高级,可他们无法掩藏自己内心的欲望,与性/欲不同,这种对暴力的渴望无法通过任何别的途径来派遣,不能亲自动手,就要看别人动手,当别人的血液崩出,生命濒临枯竭时,他们就会觉得莫名的满足。

    所以说,看一个男人,千万别看他的穿戴外表,因为穿得再好,也难以掩饰其禽兽的本性。

    不是拳赛时间,可拳场里却一点也不冷清,每个拳台上都有教练和他的弟子们在争分夺秒地训练着,就连拳台下面,也挤了一些人。目光敏锐的地下经济人,会在这些初出茅庐的新面孔里,寻找可以替他们赚得盆满钵满的下一界拳王。

    林向晚径直走到拳场最里面的练习台,钟昆坐在台下,手里拿着一瓶冰镇啤酒,看见她,就朝她晃了晃瓶子,算是打过了招呼。

    林向晚走过去,一路上不知踢倒了多少酒瓶子,钟昆见她走近,就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我押他一百块,会赢。”

    男人呼吸之间都是酒气,楚狄在台上正在和人对打,没功夫管台下发生的事情,林向晚皱了皱眉,“你喝太多了。回去吧。”

    钟昆竖起一根指头在她面前摇了摇,“没事,晚上还要就会客户,现在多喝一点,晚上他们就不好意思再灌我,啤酒喝不醉人的,白酒可就不一样了。说说,你押不押。”

    林向晚摸出了钱包,直接拍在钟昆身上,“押,不过我押他输。我要是说中了的话,你和他都给我好好滚回家。”

    话音一落,楚狄就被陪练用一计左勾拳打倒在拳台上,他趴在台子上,气喘如牛,拍着台子示意今天到此为止。钟昆脸上怏怏地,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又不是小年轻,三十多年的人了,昨天练习的伤还没有好,今天又上了台,拖着那样满是伤处的身体还想打赢别人?

    就这两个人,一个酒鬼,一个急于求成,还想打赢别人?林向晚开始有些绝望,把钱包又拿回来,面无表情地把钟昆架起来,“你要是能站起来,就自己走,我一个人可照顾不了你们两位大爷!”

第53章 他的对手

    “不用你,不用你,我能照顾他,他是我徒弟,我怎么能让别人照顾他。”钟昆摇摇晃晃地站着,说话的时候手臂像是钟摆似的甩来甩去,林向晚刚一放手,他立刻就跌回到椅子中。林向晚再想去拉他起来,他却干脆赖在椅子上,抱着头道,“我没醉,你别让我回去,家里空荡荡的,我不喜欢,我没醉。”

    若喝酒的人说自己没醉,那八成就是醉到一定程度了。

    林向晚拿他没辙,转而看向台上,楚狄大概被练惨了,过了这么一会儿,只是将身体翻转过来,但仍是没能爬起来。和他陪练的是位年轻的小伙子,他朝林向晚笑了笑,“嫂子放心回去吧,师哥和师兄我都会平安送回家的。”

    这样也好,反正靠她自己,这两尊大佛她哪个也搬不动。

    林向晚决定甩手不管,她本是心血来潮,想看看楚狄练得怎么样,现在看见了,再沸腾的心血也都冷了一半。

    “他这样上台,会死的。”快要走出拳场,林向晚听到自己身后有人漠然开口。

    林向晚倏地回头,看见徐云起从看台的阴影里起了出来。

    有段时间没见,他倒是没什么变化,仍是一身利索的短打,合体的T恤紧紧地裹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线条。

    “你怎么会在这儿?”林向晚微微有些尴尬,那天和楚狄离开之后,她一直想和徐云起好好谈谈,发生过的事情就不说了,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大风大浪她都经历过,徐云起对她的这点欺骗和伤害根本微不足道,更不要说,这么长时间他还一直在维护她们母子俩。真正让林向晚不解的事,在楚狄与他解约之后,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楚狄给了他一笔钱做为报酬,他其实可以放手远走高飞的,可他不但留下了,还执意找到了她,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在这儿打拳,但是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来看楚先生练习?”徐云起似乎是不想谈自己的事情,他三言两语地回答了林向晚的提问,接着又把问题转移到她身上。

    林向晚点点头,“他惹了点麻烦,下个月也要上拳台了。你说他会死?”

    手术台上林向晚是专家,她说能救的,十之八九都能救活,阎王也别想从她手里抢人。可是拳台上,徐云起就是王者,他说楚狄会死……

    “他体质不错,基础也很好,但是年纪大了,干这种行当的,拼得就是年轻,年纪大一岁,赔率都会增长很多。再加上他身上有旧伤,还不肯好好休息,让对手掌握了他的弱点,想活命就很难了。”徐云起站在林向晚身边,目光有些复杂地望向她,“出去走走吧,这地方不适合你。”

    “你忘了我是从哪里来的,如果没有这种地方,也就没有最初的我。”林向晚对他微笑,“我总觉得自己其实骨子里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否则的话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讨生活。以前我师兄总是说我,为了赚钱什么也不顾了。其实我自己知道,我喜欢这种地方,在这里人们的欲望都是**裸的,不带掩饰的,我不需要去猜任何人的想法,我只要提问,他们就会老实的回答。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命攥在我手里,他们在拳台上再厉害,受了伤也要来求我,这种手握重权的感觉,让我觉得很舒服。”

    林向晚说着,朝徐云起吐了吐舌头,“看我,和你讲了些什么。”

    和楚狄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沟通总是有些磕磕绊绊的小问题,那是源于根深蒂固的历史问题,让她和楚狄都没办法完全地信任对方,而和沈士君在一起的时候,林向晚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依靠,负低做小,因为沈士君在她面前代表着某种力量,让她不得不遵从。

    只有和徐云起在一起的时候,林向晚才觉得真正的平等,他们两个人谁也不用去迁就谁,因为他们没有过往的牵绊,但由于性格上的共同点,又使他们可以充分的了解对方的思想,就像是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她不用担心对他说出这些话,第二天就会传到别人耳朵里,他也不会拿出长辈的姿态来要求她,因为他知道,她性子里根本就是不服管教的。

    “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你现在可以和我商量一下封口费的问题。”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徐先生,你看着办吧。不过我可警告你,我最近饭量见长,还拖家带口的,你要真收了我,恐怕会砸在手里的。”林向晚做了个鬼脸,徐云起没绷住,也笑了,抬手揉了揉林向晚的头顶,“我倒真想砸在自己手里。只可惜……”

    记忆突然回转到了他和她一起去民政局的那一天。林向晚一怔,徐云起也感觉到了什么,手停在她的头顶,半天没有动,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远处的拳台上,传来各种各样的惨叫声,林向晚缩了缩肩膀,头顶逃出了徐云起的手掌,“这里还真不是个聊天的好场所,出去吧,我请你吃喝汽水。”

    “钟昆是个好老师,但并不适合楚狄,楚狄是从野路子练出来的,钟昆的训练方法对于他来说,太死板了。他应该找些最近拳场热门的比赛看一看,现在的拳手可不比当年,背地里做什么手脚的都有,上周我遇到一个,在拳套里藏了电极,电量大了可以电倒一头牛……”徐云起把两个汽水瓶放在一起,不知怎么一摆弄,两个瓶盖就齐齐地掉下来。

    “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出事?”林向晚来不及赞叹他这一手绝活,心被提了起来,她想起在芝加哥的时候,艾瑞克就曾经被人藏在拳套里的刀片伤过,伤口十分恐怖。现在科技昌明,迷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也与时俱进了。

    “要是有事,我还能站在这里?”徐云起把可乐瓶递过去,“笨蛋,你忘了我是打什么擂的?”

    徐云起打得是生死擂,从拳台上能下来的只有一个人。林向晚以前见识过他的本事,只不过那些回忆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在国内也有这种比赛?我还以为这边会好很多……没想到……”听徐云起这么一说,林向晚不禁想到楚狄,他要打什么样的台子?虽然他说百里佟不想要他的命,但她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

    “有钱赚,再危险的事情也有人愿意做。像我们这种人,命总是不值钱的。”徐云起像是自嘲似的轻嗤一声,“一个倒下去,还有排着队的想要来送死,人人都以为自己可以一擂成名,根本不在乎输了会怎么样。”

    此刻的徐云起,就像是一位阅尽千帆的老人,眉眼之间尽是沧桑。林向晚听得心得很不舒服,微怒道,“别胡说!你和他们不一样,别人的命我不知道,你的命是珍贵的,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你不能不珍惜它!”

    若是他以前受伤,她或许还能替他医治,可是现在……其实很想劝这个男人,离开这个行当,以他的身手,不管是做什么只要肯吃苦都有出头之日,但劝阻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果她和他是在一起的,那么她劝他,他一定会听。可是现在他们俩,有什么关系呢?

    林向晚的眉头紧蹙,她不高兴的时候,就会是这副表情。徐云起看了她一会儿,低头笑了,“知道了,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下个月再打最后一场,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去哪儿?”

    “我年纪也大了,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下。去哪还不清楚,或许会回小村吧。哦,对了,我有没有告诉你,自从我离开之后,村子开始重建,经过这么多年,已经恢复了当初的规模。蓝朵的一位远房表哥现在当了村长,让我回去帮他管村里的事。”

    “那恭喜你,要当官了。”上一刻,还想劝他离开,但现在听到他真的要离开,林向晚又不免忧伤。毕竟是个差点就要和她过一辈子的男人,虽然她一直没有摸清,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同意她那么慌张又荒唐的请求,但他没有拒绝她,给足了她面子,就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她感激的。

    “林向晚,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一个道歉,也欠你一个解释。但我现在不想说。或许有一天,我会写信告诉你。我只想说,没能娶到你,我觉得很遗憾。我曾经无数次的想过,如果重新再组建一个家庭,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女人。你一定是我的第一选择,因为你够坚强,让人不用为你担心,不过你也要记得,别太强了,否则男人会以为你不怕被伤害的。”

    气氛变得有些伤感,好像他马上就要离开一样,林向晚深吸口气,“说得我像个男人婆。你既然要走,也就别老想着欠着我的事情了,你不如告诉我,如果想让楚狄取胜,他应该怎么做。”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那意味着拿我的命换他的命。”徐云起笑得极温柔。

    林向晚不懂他什么意思,徐云起继续道,“你还不知道吧,他擂台上的对手。就是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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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奋斗多年,才将这朵云中的花拖到污泥中,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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