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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桃子仙仙     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txt下载     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5章 我觉得自己值这个价钱

    林向晚被许明翡的话惊得嘴张成了O型,半天才能嗓子眼里挤出一句话,“许小姐,你在说胡话么?特别是指特别渣么?你是从哪里看出我们……不对,是他配得上我的?难道我只能配这种人渣?”

    若不是因为许明翡十分投她的脾气,林向晚才没发作,但凡换成别的人,胆敢说出这种话,她早就一针扎出去,把对方扎成筛子了。

    许明翡见她这副惊愕的模样,有些拿不准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林向晚飞快否认,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我和他,这一生,只成仇,不成亲。”

    见她如此坚定的回答,许明翡不禁惋惜道,“可是绯丝不是这样讲的……林小姐,你和他还是有缘分的。只不过你可能还未发现……”

    “缘分也分好坏的吧,我和他也就算是个孽缘。”林向晚冷笑,心里直觉许明翡哪里都好,就是有点神叨,若是石头也会说话,那它应该给自己讲个好价钱,而不是让她费尽心机。

    许明翡轻叹了口气,知道有些事不能强求,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楚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外。

    男人手里拿着药箱,沉默无声地走到林向晚身边,林向晚接过药箱,熟练地开始给许明翡包扎伤口。

    过了一会儿,百里家的佣人得知许明翡受伤,纷纷赶了过来,朝着林向晚谢了又谢,才把她扶走。

    林向晚跟在人群后面,也想撤退,楚狄却快步上前,堵住了出去的路。“我们的事儿还没有完。”

    “我们有什么事儿?”林向晚不耐烦道,这男人唧唧歪歪的到底还有没有完?!莫洛洛也真是的,玩起来就没完没了,都不知道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好有脱身的理由!

    楚狄被她咽得一楞,而后不屈不挠地说道,“你陪我跳只舞吧。”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他的动作很快,抓着她的手就拖到教堂外的空地上,等林向晚反映过来的时候,楚狄的手已经落在她的腰间。

    林向晚微怒,挣扎着,“别自己做决定啊!谁同意和你跳舞了,你觉得你还年轻是不是?还玩这一套?告诉你我不会跳!我也不跳!”

    “你会跳!”楚狄低吼一声,强硬的把她的手塞进自己掌中,确定她不会逃跑之后,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

    破旧的手机,外壳因为主人不甚细心的保护,都已经破裂开缝,可林向晚却在看见它的时候,呼吸一滞。

    从手机里传出一首古老的歌谣,劣制的喇叭将原本温情款款的乐曲撕扯得不成样子,楚狄在林向晚一楞神的功夫,已经抱着她,缓慢而坚定地移动起脚步。

    田纳西舞曲。

    林向晚的身体僵硬得几乎不能动,她完全被动地被楚狄半抱半搂着旋转起来。

    裙角微微的飘起,夏风夹着花香吹拂在面颊之上,就好像许多年前那个夜晚一样。

    他带着她,起舞。

    有人说,人生就像是一场圆舞,来回旋转,最终还是会回到原点。

    林向晚抬起头,只觉得天空中那轮温柔明亮的月,忽然变得十分耀眼,借着明晃晃的光,她看清了楚狄的脸,他的面容依旧严峻,轻而薄的嘴唇紧紧地抿着,不留一丝缝隙,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是你若仔细看,就会看清,他眼中有些东西,已经改变。

    有什么消失了,有什么在生长。

    回忆涌上心头,苦涩难当。林向晚只觉得眼睛酸疼,她不想再为难自己,于是干脆闭上眼,任由自己片刻的沦陷。

    楚狄强硬的手臂,也在渐渐得变得温柔,轻搂着她的纤腰,带着她在月光下旋转,旋转……

    “那时候,只有阿刀在外面等我,没有别人。”他俯下挺直的肩背,在她耳边低语。她的身体因他这句简单的话,微微一颤。

    “参加舞会的请柬,是阿刀弄来的,我说我去见见世面,于是他从洗衣店客人的衣服里偷了一张出来给我,我没告诉他,我是想去见你。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不会帮我。林向晚,那天外面等着的,只有阿刀一个人,再没别的人。”

    我没想把你送给别人,我没想让别人欺负你。我那么说,只是因为心中有气,只是想吓唬你而已。我只想自己占有你,就像是巨龙小心地守护着它的宝藏,连看都不许别人看一眼。

    “我不想听。”林向晚抗拒道,把头扭向一旁,满脸都是厌恶的表情。

    楚狄用手指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对着自己,“你必须听!我承认我以前骗过你,可以后不会了。我做过的事情,我从来也没否认过,错了就是错了,做了就是做了,你若是心里还有气,大不了再捅我几刀,我绝不还手。可如果你心里还有一丁点是关于我……林向晚,难道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在逼她,他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他知道,要是不逼她的话,她会和他绕一辈子圈子。

    他有的是时间和她消耗,可是她呢?

    楚狄若是不知道她的身体状况,或许还能有耐心除她玩一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可是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他无法再继续假装不知情。

    林向晚的下颌被他捏得生疼,她直视着楚狄,眼中直冒火星子。他做了那些下作的事,还要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怎么?还在等她夸他是个敢做敢当的汉子么?!

    “作为施暴者,永远无法知晓他们给受害者的身心带来多么严重的伤害,他们只会从暴力活动中获得快.感,就算在他们清醒之后,会产生羞愧感,那也不过是身为人类本身的羞耻心在作祟罢了,等到一有机会,他们的暴力倾向仍会打败羞耻心,他们永远也不会悔改。”林向晚冷冷地说,“你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先告诉我,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如果你重蹈覆辙,我该如何保护自己?我知道你不达目的不会罢休,我也告诉你,为了叶楠,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楚先生,这两个问题你一定要回答我,否则的话,就算你说破大天,我也绝不会点头。”

    见她的态度有所松动,楚狄心中大喜,道,“你想怎么样?我把公司50%的股权转让给你,这样你会放心一点么?”

    他的公司已经上市,资产过几十亿,别说是一半的股权,就是一成股权,也可以让林向晚立刻跻身于H市最有钱的女人行列。

    可林向晚却只轻蔑地笑了笑,“我不要你的钱,想要钱我会自己赚。除了钱,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交出去了?”

    楚狄沉默,半晌后问她,“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和季茉莉离婚,然后再娶我为正妻,你做得到么?”林向晚语不惊人死不休,提出的条件完全出乎了楚狄的意料。

    他以为她只是因为缺钱而没有安全感,他没想到,她看中的竟是他太太的这位地位。

    “你开玩笑,还是当真的?”楚狄的眉头紧锁。眸心一片幽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林向晚微笑道,“凡是不以结婚为前提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我一把年纪了,还拖儿带女的,可开不起这种代价太高的玩笑。”

    “可我以为……你并不爱我……”

    他们之间现在说爱这个字,未免有些太奢侈了,楚狄甚至无法确定林向晚恨不恨他,或者……恨他有多深。

    “谁说夫妻之间一定要相爱的?要真是那样,估计天底下的夫妻也剩不下几对了。不过是搭帮过日子罢了,谁和搭不是搭?更何况做你的太太,是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突然死掉了,偌大的一个楚氏就都归我了……这不挺好的。”可惜叶衷死的早,要不然等那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估计做梦也能笑出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林向晚紧跟了一句,“你要是真心和我好,我可不要偷偷摸摸的搞什么地下情,我要你亲自来我家,给我后母请茶问安,等她老人家同意了,我才能跟你出去约会。”

    后面这一条,完全是在恶心楚狄,楚母尊贵得和慈禧太后似的,恨不得拿鼻孔看人,用眼睛出气。林向晚虽然和香姨不亲,但一想想楚狄低头哈腰的样子,她就觉得值回票价,暗爽不止。

    这年头,谁还没个妈?

    楚狄也知道林向晚后加的那句话,只是想要难为他,但前面一条,是否出自真心,就有待商榷了。

    上一秒,林向晚还说不希罕他的钱,可下一秒,她的盘算就打到他整个公司头上。她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楚狄听罢,不怒反笑,“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有照顾过你家人,否则的话,以你弟弟妹妹的资质,你觉得他们能有今天的成就?照顾你家里人,让你颜面有光,这都不是什么问题,可是,林向晚,你不觉得自己的胃口有点大了?”

    闲闲地吹了吹散落在面颊旁的长发,林向晚道,“人不轻狂枉少年嘛,再说我也觉得自己值这个价钱。楚先生,你让我提出条件,我已经提了,你到底是同意呢还是不同意?”

第46章 搅乱

    楚狄一生,做过许多重大决定。

    少年时,家境贫寒,他决定抛弃学业,转向黑道。从泊车小弟做起一步步地熬上去,干了几件漂亮的买卖,被老大赏识升成了堂主,他并不满足一辈子混迹于江湖,就开始和别人学着做正经生意,生意日渐壮大,他又壮士断腕毅然决然的脱离黑道。

    他的人生并不十分顺畅,每一步走踏下去,都是艰辛与苦难交织在一起,人情冷暖,世态炎冷,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社会里占一席地位,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可经历过这么多之后,楚狄却觉得林向晚今天抛给自己的问题,远比他遇到过的所有难题都要让人纠结。

    “我和茉莉的婚姻,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我们离婚的话,会给楚氏和季氏带来不可预测的影响。”楚狄一边观察着林向晚的脸色,一边斟酌着用词,道,“两个企业之间的联姻,其中有许多盘根错节的交易与合作,并不是你想分开就分开的。而且我们在婚前曾经签过协议,如果毫无理由的离婚,那我将失去整个公司90%以上的权利。”

    楚狄的话说得极诚恳,但林向晚听完只是冷冷地笑了一下,“说来说去,你不过是舍不得钱,放不开过惯的好日子罢了。”

    “不仅仅是钱的问题,我说的权力并不只包括股权,还有对公司的操控权。楚氏是我一手做起来的企业,我不能把它轻易就放弃了。而且……”楚狄说着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丝戏谑,“如果我真的离了,你不是一分钱也落不到了?”

    他用林向晚自己的话,将了她一军,林向晚被他咽得翻了个白眼,道,“你还真以为我稀罕那些?”

    “不稀罕最好,要是稀罕也没什么,男人如果不能让自己的女人过上好日子,还算什么男人。阿晚。”楚狄上前一步,拉住林向晚的手,“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你吃苦。我会好好对你,对叶楠好。”

    真可笑。

    上一秒,她还在想,像她这样的女人,可能这一生都无法过上如金丝雀般衣食无忧,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可是才一眨眼的工夫,就已经有人向她递出了橄榄枝。

    林向晚从不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因为她的天生没有安全感,就像是一个人在黑暗的荆棘丛里摸爬滚打了太久,如果突然把她带到光明灿烂的地方,她绝不会欣喜万分,她只会拼命奔逃,因为她会被明亮的阳光刺瞎双眼。

    “我自己也能好好的,不需要你,我也能活得不错。你想重新开始,我也同意了,可是我的条件是不会改变的。楚狄,不为了我,为了叶楠,我也不会退让。这么自私地让他来到这个世界,我已经觉得很愧对他了。如果再让他背上某人私生子,或者小三生的孽子之类的名头,我是绝不会原谅自己的。所以,在你和季茉莉的事情没处理好之前,请你别来打扰我们。”林向晚说着,向后退了两步,离开了他怀抱的距离。

    “不行。”楚狄断然拒绝,“我和季茉莉离婚的事,就算顺利,也要办个一年半载,如果不顺利根本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大不了我答应你,不会再强迫你罢了,但我绝不会放你和叶楠不管的。”

    夏风吹过她半裸的背,凉嗖嗖地让她打了个寒战,林向晚紧了紧上衣,“你说是管我们,到时候指不定又要给我找多少麻烦,你是不是觉得我的麻烦还少?到时候你家里知道你和我的事,你妈知道了,季茉莉也知道了,你还让不让我活?”

    林向晚都不用想,都知道如果她和楚狄重归于好的消息只要一传出去,楚家得乱成什么样。她只要一想到这个,全身都会发抖,脚趾都要蜷缩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很多年来,都是他一直在祸害她,一直在左右着她的人生。但这一回,形势终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终于轮到她,搅乱他的天地世界了。

    “像这种事情不会发生的,我说了会护住你,就绝不会让别人再来欺负你。林向晚,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楚狄的语气坚定而诚恳,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林向晚暗叹了口气,“……你要是不怕死……那就这样吧……”

    给他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

    毁灭他。

    楚狄不知她的心思,听到她说同意,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惊喜的笑容。他张开双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林向晚一把抱住,“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阿晚,这次不会了。一定不会了!”

    *

    莫洛洛大概是找宝贝找疯了,等到宴会快结束,林向晚都没找到她的人,打电话也永远也接不通,只是在她和楚狄快离开的时候,莫洛洛才发了个短信给她,说她已经离开了百里山庄,让林向晚自己回去。

    “这家伙搞什么,神神秘秘的,难道勾了男人回去?这可不行……她要是看上别人了,师兄可怎么办。”林向晚低声嘟囔着,楚狄跟在她身后听见了,忍不住好奇问,“在说什么。”

    “没什么,本来这次是陪我的房客一起过来的,她非说要看什么宝藏,结果这家伙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你还有房客?”他没记错的话,她的房子不过就一百多坪米吧,住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再加上阿姨,还有别的面积租给别人?

    林向晚走到自己的车子前面,按下开关,“把楼上空着的地方租出去了,每个月赚点菜钱。”

    “那能有多少?”楚狄不屑,一个月几千块的房租,他根本看不上眼。

    林向晚瞥了他一眼,“知道你不乎这点钱,可是积少成多,现在只租了两个人,以后没准还能多加点人,一个月一人八百,两人就是一千六,再多一个……”林向晚难得有耐心地给楚狄算着小帐,根本没在意楚狄的脸色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

    她的日子,真的这么难过?

    妇产科在医院里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肥缺,难道仁爱故意可扣了员工工资?否则的话,她怎么会连这点小钱也算计得如此精明?

    “你以后,不用这样省。”楚狄说着自然而然地从钱包里抻出一张卡,递了出去,“密码还是原来那个。”

    林向晚眯起眼,盯着他手中的金光灿灿的卡片,道,“楚先生,你什么意思?”

    “你别瞪我,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好一些。没有别的意思。”楚狄嗅到空气里有一抹危险的气息,飞快的想到自己曾经和林向晚的关系,以及自己这个动作在林向晚心里会被曲解为何种不堪的意义,立刻解释到。

    只不过他还是说完了,林向晚钻进驾驶室,把车门摔得一声重响,“我建议你还是先学会怎么尊重别人吧!”

    小车几乎是擦着楚狄的身体飞驰而去,车轱辘差点辗到楚狄的脚面,楚狄一惊,跳开,还想再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可林向晚已经一踩油门,驾驶着小小车绝尘而去了。

    “这只沙猪!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颜色他就要开染房!有钱了不起?老娘以后搞得你一分钱都没有,让你也尝尝被人施舍的感觉!”林向晚虽在车里喋喋不休的怒骂着,但这并不影响她开车的速度和手法,一个大弯转过来,林向晚突然被车外面传来一声巨响吓得全身一跳。

    她不由得把车速减缓,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八九点钟,山上点起一盏一盏的高架灯,在盘山公路上方的天空上盘旋着警报拉响的刺耳尖叫。

    空袭警报?

    这个念头在林向晚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把头探到车外,却发现外面晴空万里,繁星如钻,过了片刻,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警报的声音越来越小,林向晚才加快了车速,朝家的方向驶去。

    等回到家,她才发现莫洛洛还没回来,心里面如十五吊水桶七上八下,脑子里一直在想着莫洛洛和某个邪魅狂娟的男人乱滚床单的画面,连给叶楠讲睡前故事都讲得心不在焉。

    林向晚的忧虑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直到莫洛洛衣裳完整,精神矍铄,脖子上没有一丝草莓印子的出现在她面前时,林向晚小心翼翼地问过她,得知她昨晚只是因为论文出了问题,而临时离开去见导师,并不是被某个男人勾走时,林向晚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去秋珀县义务行医的事情已经在医院里传得沸沸扬扬,虽然救病治人是医生的天职,但实际上想要履行这项天职的白医天使并不是很多。

    不仅因为秋珀县的生活条件太艰苦,村民蛮荒不化,对现代科学十分抵触,更因为现在进入了雨季,山上的泥石在大量的雨水冲刷下变得松动酥软,每一场大雨过后公路上不同路段就会发生泥石流或者塌方事件,再加上前一阵子刚有一辆往山中送救援物资的卡车因山路突然塌方,而被卷进山沟里,连车带人摔得面目全非之后,所有入山的人都热情都打了折扣。

    他们是去救人的,而不是去送命的,在这样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小命赔进去的情况下,没人乐意去以身试法。

    于是,报名去秋珀的人立刻少了许多,仁爱院方甚至凑不足一只合格的医疗救助小队,在动员不管用的情况下,院方只好采取了抓阄的办法。

    林向晚所在的妇产科一共抓了六个人,她就名列其中。

第47章 运气太差

    看着手里画着红色标记的小纸条,林向晚哭笑不得,蒋护士长凑过来看一眼,随即叫道,“哟,你怎么运气这么差?小一百人抽六个,怎么就让你抽中了?!”

    “谁说不是呢,院里抽奖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抽中过我,连末等奖都没有,怎么这种事儿一抽就中。”林向晚叹口气,把红签子丢回签桶,走到一边去登记。

    林向晚倒不是因为要去秋珀而感到沮丧,其实在这之前,她本来已经打算报名去秋珀了,但后来院方因为报名的人数太少,就把这事放到一旁,改成抓阄了。

    她只不过觉得自己最近的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

    “得了,点背不赖社会。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吧,听说那边连热水都没有,下午一过六点,全村就都停电了,晚上得靠点蜡烛照亮。”蒋护士长说着,十分同情地拍了拍林向晚的背。

    林向晚苦笑,“就当忆苦思甜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哎对了,护士长,我听小林说这次还有医药厂商也要一起过去?知道是哪个厂子么?”

    “让我想想,好像叫瑞汉?还是叫瑞塞来着?”蒋护士长眯着眼睛,十分努力的回忆着,“应该是做降压血脂血糖特效药的,你说那边人,连饭都吃不饱,能高血脂么?只有城市人吃得太精了太细了,才得富贵病,那边一年到头碗里头都见不到个油星,别营养不良就谢天谢地了,我看那厂子这回,去了也白去,肯定找不到免费的药人。”

    林向晚被蒋护士长的大实话逗得咯咯直笑,所谓药人,就是指专门替制药厂商试药的人。每次有这种上山下乡的活动,各种药厂总是最积极的,因为他们研发出了新药,在上市之前,通过动物检验之后,为了宣传效果,总要做临床检验,请人做检验的费用昂贵,万一药效不稳定出了什么问题,那补偿金更是大笔大笔的。

    所以医商一要一听说有这样免费赠药的活动,就会十分大方的派出新药,这样做即博了美名,又赢得了第一手的数据,实在是件一箭双雕的美事。

    到了下班时间,林向晚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收拾东西从正门坐公车回家,相反地,她先是在更衣室里磨蹭了半天,然后又绕到医院后门,小心翼翼地把头探到院外看了几眼,见附近没有危险后,她就飞快的溜出了铁栅栏门。只不过当她一从医院出来,还没走出五十米,身子就被人拦住。

    楚狄笑得见牙不见眼,拦在林向晚面前,双手抱着胸,十分得意的说,“今天不错,只磨了半个小时,没有拖到天黑。”

    “你怎么来了,你的车呢?”林向晚懊恼地问,左躲右躲还是没有躲过他。

    楚狄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一路向前,“车子拿去保养,我今天打车过来的。没料到吧?”

    自从她答应给他个机会之后,楚狄只要是有空,都会来医院门口守着她下班。

    不知道他收买了医院里的谁,对林向晚排班的时间了如指掌。她上小夜,他送夜宵,他上小夜,他凌晨来接。

    买夜宵也不止买一份,一买就十来份,而且全是金鼎轩的,海鲜烧鹅四季时蔬样样不差,和林向晚一起排夜班的小护士人人都有。而且楚狄知道林向晚不愿意见他,所以盒饭也只是让饭店的伙计送过来,他从不露面,小护士们不知真相,都以为林向晚多了个神秘又多金的追求者,一见盒饭就尖叫。

    原来的车子彻底报废不能用了,楚狄又换了辆卡宴,林向晚现在只要一下班,瞧见他的车就躲一阵子,可没想到被他看穿了。

    楚狄腿长步子大,走得快,林向晚跟着他十分辛苦,气喘吁吁的问,“去哪儿?这么着急?”

    见她跑得腿软,十分吃力,不用担心她会再逃掉,楚狄也放慢了速度,笑了笑,“先去吃饭,然后带你去买玉。”

    买玉?林向晚疑惑,吃饭倒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天只要他一见到她,必然是带她去吃饭,而且还总嫌她吃的少,恨不得照喂猪那样喂她,导致林向晚腰围生生长了两寸,穿上以前的裤子,裤腰差点繃开。

    今天又是玩的什么新花招?

    “你不是一直想给叶楠买个玉佩?我有个朋友是做玉石买卖的,他最近刚从缅甸近了一批毛料,你和我过去试试手气,要是真能开出玉来,可以现场就请老师傅雕,比买的强。”

    “你是指赌石?”林向晚一听,眼睛也亮了起来,她老早就知道赌石刺激,但从来也没赌过。总听人说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听得心里痒痒,不过林向晚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但是我最近运气太差了,恐怕挑不出好东西。

    “有我呢,”楚狄信心满满,“我最近的运气可是非常好。”

    林向晚用鼻孔哼出了声,“提前说好,要是买也是我自己买,亏了也是我自己的事。”

    “为什么总把我们划的这么清楚,你的我的,有什么区别。”楚狄摇头,见她眼神不对,他投降似的说道,“好,就依你说的,你自己出钱买。”

    虽是原石,但因为成色很好,一块也能卖到几万到几十万的价格,皮子特别漂亮的,上百万的也有。以林向晚的经济实力,楚狄十分怀疑她是否能买得起。而且玉这种东西特别奇怪,只要是看中眼,就像是长在心里,怎么也拔不出去,到时候她看中了又拿不出钱,还不是要他出手。

    再说他买下来,也不是送她的,是送叶楠的。

    楚狄的盘算打得极好,最近公司顺风顺水,再加上林向晚也不像以前那么抗拒他,他整个人就像是充满了电,神清气爽。连秘书都忍不住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确实是,只不过……不能告诉你们。

    打了辆车,带林向晚去吃西餐,林向晚在美国待的时间不长,但对西餐十分热爱,主要还是觉得简单,不用麻烦的煎炒烹炸,省时间。

    吃饭时间少,面对他的时间也就少一些,味道怎么样,她倒不是很看重。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倒是出租车司机,问出他们是要去吃牛排,一个劲的说那个地方贵,他可以推荐更好的去处。

    以前若是照这人这样罗嗦,楚狄大概早就嫌他吵闹,十分不客气的让他闭嘴了。

    不光如此,要是放在以前,他也根本都不会坐这样狭小廉价的大众交通工具。有钱之后,楚狄十分看重享乐,不惜重金买豪车别墅,大概就是因为吃苦太多,总想要补偿自己及家人。

    可是现在,和她身处一起小小的空间里,声音劣质的音响里传来口水流行歌,却有人间烟火的温暖实在。比起他那个比酒店大堂还要富丽堂皇的家,却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连炉灶都是冷的,这里更让他觉得舒服自在,更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

    因为车身局限,林向晚不得不和他靠在一起,

    由春入夏,是个生育小高峰,林向晚最近几天连上了几个大夜,眼圈都是黑的,这么吵的情况下,她昏昏欲睡,头一点一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楚狄靠近。

    楚狄看得心疼,干脆出手把她揽到自己的肩膀上,“睡吧,到地方叫你。"

    不想和他如此亲近,林向晚本能的抗拒,但楚狄却蛮不讲理地道,”别乱动,否则我亲你了。

    林向晚无语。

    这人什么时候学的流氓行径,被人拒绝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看他的样子,是真的可以做得出来,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是被他亲,还是沾染一点他的味道?

    林向晚很快做出了决定。

    他的办公室里一定用得是合欢味道的清新剂,所以在他身上也有种淡淡的甜香。男人身上有这种味道倒是不多见,要是有这样的香气,肯定会让人觉得娘,但楚狄这人绝对和娘搭不上边,林向晚靠着他结实的肩膀闭了眼。

    味道,并不难闻。

    *

    车子很快就到了地方,见林向晚还没醒,楚狄也没叫她,而是让司机师傅又在饭店附近兜了几个圈,一直到她睡饱了醒过来。

    多赚了钱,司机自然高兴,收钱的时候老头一直乐呵呵地对林向晚说,“你男朋友真的很贴心啊,现在像这么好的男人太少见了,你们两位一看就有夫妻缘……”

    林向晚实在怕了他,下车逃了,只留楚狄一个人听得心满意足。

    牛排馆在市里有些名气,一到饭点就排了长龙。楚狄提前订了位子,但可能因为接电话的是实习生,所以他的名字被漏写了。楚狄与大堂经理交涉的时候,林向晚坐在店外大厅的椅子上发呆。

    “没想到你手段这么好,一回来就又能勾答上他。”尖刻的女声在她身边响起,林向晚抬了抬眼皮,毫无表情地回答到,“小妹,你好。”

第48章 最凉不过是人心

    比起她的心平气和,叶蓉就没那么好的风度了,她看见林向晚前脚走进来的时候,赶紧掉头,心里想得就是怎么能离她远些,不和她打招呼,可没想到楚狄后脚就跟了进来……

    叶蓉十分看不起林向晚,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大姐,从小到大,不管是相貌还是材学,明明样样都不如她,父亲也不喜欢她,可是她偏偏有本事,把男人弄得团团转,瞧她那副样子,倚窗自怜,一看就是个天生的狐媚子,和她妈妈一样。

    叫人又羡又憎。

    只不过打死叶蓉,叶蓉也不会承认她心里是羡慕林向晚的。这种隐秘的不可告人的羡慕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变成了嫉妒,最终变成了恨。

    叶向晚在h市的时候,叶蓉总是看她不顺眼,后来她出国了,叶蓉心里总算好过了些。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林向晚回国才多久?又能和楚狄搞在一起,旧情复燃,根本不管人家是不是已经是结了婚,还生了孩子。

    这根本就是恬不知耻!有这样的姐姐,实在让叶蓉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林向晚虽看不上楚狄,觉得他就是个渣,要在H市许多适龄女青年的眼里,楚狄却是个非常好的结婚对象。

    相貌英俊又多金,怎么看怎么好。

    凭什么她可以呼风雨,有楚狄这样身份的人给她保驾护航,而自己却一定要每天挤地铁,坐公交,在公司里和男人一样拼死拼活的打拼!?

    凭什么?!

    叶蓉的相貌和香姨十分相像,美虽美,但因为太瘦,总有些尖刻的样子。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表情和脸色就愈发的难看。

    “谁是你小妹?我可没有姓林的姐姐!”叶蓉低低地吼着,恨不得让林向晚立刻从自己眼前消息。

    可林向晚偏偏不吃她那套,她安然自在地坐在椅子里,玩弄着自己地手指道,“叶蓉,你想吵架么?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你不愿意认我最好,反正我也没打算和你多聊,只不过,你的老板就在里面,你确定要让他看见你这副尊荣?”

    对于这个妹妹,林向晚实在是没兴趣和她多说话。

    人傻一时,可以原谅,傻一辈子……那就是自做孽不可活。

    林向晚说得很真诚,听在叶蓉耳朵里却都变成了嘲讽和不屑,十指紧攥起来,她狠狠道,“你别得意,楚狄被你迷得五迷三道,可不代表人人都会被你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把他圈住的?“

    叶蓉说着,靠近林向晚,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是不是也想,母以子贵?”

    “你说什么?”林向晚一听她口中最后那四个字,立刻急了,她飞快地抓住叶蓉的手腕,不让她离开。在拳场里磨练几年,林向晚的手劲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大许多,叶蓉被她攥得腕子生疼,心中惊慌忍不住尖叫道,“你现在知道怕了?晚了!我什么都知道的!你不声不响地跑到国外去,几年都没音信,不过是因为怀了楚秋的孩子,想把孩子生出来,然后携天子以令诸侯!林向晚,你放手!你现在看楚狄和季茉莉关系不合,心里就痒痒了,忍不住跑回来横插一脚,你觉得楚狄会给你什么?他会承认这个孩子的身份么?他不过是玩玩你罢了,就像几年前一样,最后拿点钱就能把你打发了,你还真以为凭个孩子就能上位是不是?你别做梦了!”

    叶蓉情绪激动地叫骂了一通,等她停下来喘气地时候,却发现林向晚已经松开了自己。

    她没生气,不但没生气,反而笑咪咪瞧着她。

    “他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想,倒还真棘手了。”林向晚用只有她自己听得到的声音低语着,唇上有一抹叵测的微笑。

    她最初听到叶蓉提叶楠,心中着急就失了态,后来听叶蓉这一番话,反而放下许多。

    或许在别人眼中,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吧,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明明已经带着孩子跑到很远的地方,但一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又忍不住回来掺和一脚。

    “你在说什么?”叶蓉只见她口动,却没听见林向晚的话,忍不住问道。

    林向晚瞥了她一眼,“我只是好奇,你已经知道我有孩子的事儿,怎么还没去通报给你的恩人。叶宽说楚夫人这两年对叶家可算是出了不少力……”

    叶蓉在心里暗骂叶宽大嘴巴,家里这些丑事干嘛要对林向晚讲?!但为了不让林向晚看她的笑话,叶蓉脸上却是一副平静的模样,“你怎么知道楚夫人不知道你这点龌龊的事。”

    “她如果知道了,哪里还能允许我这么安静的活到现在。”林向晚悠然地说着,“小妹,都是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做姐姐的实在不忍心看到这样的大便宜让别人占去,不如你现在就去通知楚夫人吧,不知道她看你这么忠心梗梗地份儿上,会不会对香姨,对你另眼看待,记得,行动一定要快,否则的话……”

    林向晚的话只说了一半,就把叶蓉给吊了起来,叶蓉才想问她否则会怎样,身后就传来男人不快的轻咳声。

    “楚……楚先生。”叶蓉现在的工作只是在楚氏下面直属的分枝机构里,平时根本见不到楚狄,楚狄这人生来有股子戾气,眉头一皱,身旁的空气就冰冻三尺。所以她一看见楚狄,声音立刻低了几分。

    “真巧,叶小姐也来这里用餐?”楚狄完全一副工事工办的模样,脸上冷着,完全看不出巧在哪里。

    叶蓉有几分的胆量也不敢在楚狄面前撒野,不过她又见不得林向晚太得意,于是鼓着勇气说道,“是很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和楚先生……”

    “没有。”

    “呃?”叶蓉一楞,以为自己听错了。

    楚狄很好心的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有这个荣幸,我不习惯和员工一起用餐。”

    这个男人阴损毒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论男女只要是他不顺眼的,一律先斩后奏,林向晚心里笑得打跌,还有十分辛苦地做出遗憾的样子,“既然这样,我就和楚先生先进去了,小妹,我们有机会再聚,替我问香姨好。”

    她起身,仪态万方地挎着楚狄手臂,袅袅婷婷地向餐厅里面走,虽然看不到叶蓉的模样,但一想到叶蓉此刻几乎要喷火的心情,林向晚就觉得胃口大开,连身边这个男人,都顺带着觉得不那么讨厌了。

    “我以为你一直很向着家里人。”楚狄低头,瞧着林向晚依偎在他肩头,心里微有些暖意。

    林向晚冷笑一声,“我的家人只包括和我实实在在有血缘关系的,其他的八杆子打不到的,千万别和我乱攀亲戚,否则我这个面冷心黑,翻脸不认人。”

    “倒是你……”林向晚挑眉问他,“你不是一直在照顾叶蓉他们,怎么突然改性了。”

    “我照顾他们,只不过是不想让你担心。没有你,对我来说,他们根本不值得我多看一眼。”

    这话若是让叶家人听了,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透过他们的身影,他看到的,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只不过那人,却并不领他的情,林向晚毫不留恋地把手臂从楚狄怀里抽出来,“那我还真要替他们好好谢谢你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当初你做得那么绝,他们又怎么会沦落如此。”

    商场如战场,难道叶父技不如人输给他,就都是他的错?

    难道她离开之后,香姨不听劝告,跟人一起去炒货,也是他的错?

    现在她回来了,他帮她出气,还是他的错?

    这些疑问楚狄在心里憋了很久,却不能问,他知道只有自己一开口,他们两人如履薄冰的关系,就会全盘打碎。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林向晚,这种话也只有你说得出口,你心真够狠的。”

    不要对一个人太好,因为你终于有一天会发现,对一个人好,时间久了,那个人是会习惯的,然后把这一切看作是理所应当,其实本来是可以蠢到不计代价不顾回报的,但现实总是让人寒了心。其实你明明知道,最卑贱不过感情,最凉不过是人心。

    林向晚听完,非但没生气,反而眉开眼笑道,“彼此彼此,我有今天,还要拜你所赐,要不是你,我现在还只会傻了吧唧地把别人的算计当好心呢。”

    相谈不欢,一顿饭也吃得磕磕绊绊,楚狄因为上菜的速度几度黑脸,吓得服务员手脚打颤,差点把沙拉酱拍在他身上。

    气压都像是低了几帕,林向晚觉得心里不舒服,十分任性地把餐具朝前一推,“不吃了,气都气饱了,今天也不去买玉了,我要回家了。”

    “你到底有完没完?”自己已经一忍再忍,这个女人却蹬鼻子上脸,她真以为他不会和她翻脸是不是?楚狄咬牙切齿地问着,一挥手,把服务员推了出去,将大门反锁,他对林向晚怒目而视。

第49章 独活

    林向晚端起高脚杯,将里面琥珀色的液体来回晃悠着,“有完,怎样?没完,又怎样?你自做主张把我拉过来吃饭,现在觉得不痛快了,又要拿我出气?我就这么贱,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就是个泥人,也有几分土性是吧?怎么?嫌我说话难听?我告诉你,真话真是难听的,你要是听不了,那就别听了,反正我也懒得和你多说。我们这就分手,然后老死不相往来,如何?”

    “林向晚,我的耐性是有限的!”

    “这样就不行了?你还真让我……”

    最后“鄙视”的那两个字,被震耳欲聋的枪响所淹没,林向晚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就被楚狄压在身下,扑倒在地上。

    铜制的子弹将玻璃窗打破,晶莹剔透的碎片落在大理石地面上,飞溅而起,在林向晚眼前织出一副美丽绝妙又危险致命的网图。

    一时间,她的耳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声音,震天的枪声,酒店里人群疯狂逃命的叫嚷声,中枪后的惨痛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首变了调的地狱奏名曲。

    林向晚的脑子在经过最初地几秒钟空白之后,立刻有无数的念头蜂拥而出,她这是在国内么?国内的治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怎么会有人用芝加哥打字机?是冲着谁来的?楚狄?她?还是别人?

    不知这场枪场到底是拜谁所赐,但在林向晚心里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那些人追杀的对象,一定不会是她,因为她在这边除了楚狄,没别的仇家的。

    而楚母就算是再丧心病狂,也不应该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开玩笑。

    枪声连续响了近十分钟,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楚狄的力气极大,死死地压着她的身体,林向晚想抬头看一眼,他立刻喝斥道,“别乱动,想死么?”

    “……”林向晚许久没被人骂过,一时不甘心地用手肘顶了顶他,听到身体上方传来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玻璃碎片个个锋利无比,划在身上就是一道血口子,外面的人火力极猛,看样子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现在或许能躲得过去,但万一一会儿人家冲进来呢?那他们岂不是变成了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脑子里也像是炸开了花,什么样的印头都冒了出来,她死了叶楠怎么办?这辈子千方百计地就是想摆脱这个男人,这下可好,最后和他死在一起了,别人要是看见他们这副样子,会次会误以为他们有什么奸,情?到时候全城的大报小报估计都有的写了……

    “你在这待着,别乱动。”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觉得身上一轻,林向晚仰头看见楚狄从地上捡起一把银勺,用勺面当凸面镜朝着外面照了照之后,整个人就如一只猎豹似的弓起身子,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窜了出去。

    随着他的动作,刚刚有些稀疏的枪声立刻又变得密集起来。火力的焦点,全部聚集在楚狄跑出去的方向。

    林向晚待在原地愕然,他疯了?跑出去给人家靶子?这么强的火力,稍有一个不注意就会被打成人肉筛子,到时候批发变零售,死无全尸。

    “你干什么去?!”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林向晚清洌的声音在枪声之中显得格外尖锐,楚狄没回头,继续向前,“我们两个,总有一个要活。”

    林向晚楞住,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两个总有一个要活?谁活?这男人不会是看架式不对自己先跑了,嫌她累赘,所以把她留在这里等死吧?!

    以楚狄的为人,和他狡诈的性格,还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跑了她可怎么办?以她现在的身体素质,别说是躲一片枪子,就是躲一颗枪子也躲不过啊?这次她真的死定了……

    这么一想,林向晚脑子里更乱了,她咬着牙翻了一个身,匍匐在地上像条蛇般缓缓地倒退,一直退到房间的角落处,把身体缩在一张翻倒的桌子后面,将后背紧紧地贴在墙上,确定自己不会腹背受敌之后,她开始思考逃脱的方法和可能。

    虽然心里的怒火已经顶到了脑门,但林向晚并不打算坐以待毙,她在地上摸索着可以利用的一切,等待着外面的枪手冲进来时,自己可以有一次突出重围的可能。

    就在林向晚专心地收集着地上的餐叉餐刀的时候,外面MT冲锋枪的枪声里突然夹杂了几声清脆的点式半自动枪响的声音。

    声音短促有力,每一枪响之后,MT的声音就减弱许多,就好像枪手们被某种不知名的兽吞食,一个个的消失掉。

    只不过此刻林向晚可没功夫注意这些细节,她手中攥着一大把餐具,掌心出了汗,湿涔涔地让她几乎抓不住它们,直到又过了十几分钟,外面的枪声逐渐的听不到了。

    沉重的脚步声踩着玻璃渣子上发出刺耳的碾碎声,朝她不断地靠近。林向晚屏住一口气,等到声音无比地靠近自己之后,她猛地从桌子后面跳出来。

    楚狄侧身躲过几把飞驰而来的餐刀,拦腰把林向晚抱住,怒道,“不是让你在原地待着,怎么又乱跑?”

    知道她肯定不会听他的话,可没想到她主意这么大,她想干嘛?用几把餐刀搏几十把枪?

    林向晚被男人抱在怀里,她的下巴正在撞在他的肩骨之上,撞得她眼泪都快涌了出来,吸了口气,林向晚问道,“外面的枪手呢?”

    “已经收拾干净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一会儿警察来了说不清。”楚狄说话的时候,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味,林向晚注意到他的腰间鼓胀着,像是藏了什么东西。

    她用手撂起他的西装下摆,一把银色的沙漠之鹰带着微微的烫度跃入她眼中。

    林向晚不可置信地望着楚狄,“你刚刚出去,是去拼命?”

    “要不你以为?”楚狄挑眉,突然像是想到些什么,而后语气不善地反问,“你不会以为我自己逃了?”

    她咬着唇,没点头也没摇头,没否认就是承认了。楚狄的脸色一暗,随即却释然似地笑了一声,“我说过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你不信也没关系,我会一点一点让你信的。”

    有些东西,曾经被他毁掉,但现在,他要亲手地再把它重建。就像是在废墟上重建一座城池,虽然会经历再次坍塌,虽然有千难万险,但只要他不放心,总有一天终会成功,伟大的帝国,都是在废墟上重建而成的。

    没有死,就没有生。没有结束,就没有开始。

    “别磨蹭了。走吧。”楚狄说完,拉着她的手腕往外走,林向晚突然觉得自己胸口憋闷的难受,就像是心脏病又要发作一般,她跟在他身后,经过包间时看到有被盲弹打伤小腿的客人,她不由自主地就要停下脚步,楚狄没允许,向她指了指外面。

    从饭店外传来警笛与救护车的尖叫声,看样子不出一分钟,专业的救护人员就会赶到,确定自己留在这里确实没什么大用途,林向晚叹了口气,跟着楚狄出了饭店。

    刚刚还是挤满了饕餮客的大厅,现在已经变得破烂不堪,天花板都被打掉了下来,水晶吊灯只剩下一个空架子,悬挂在半空中,轻轻地摆动着,好像随时都会掉落,整个饭店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楚狄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对左右两旁的事物完全不在意,一直走到没人的暗巷,他才停下脚步,身子委顿地靠在巷子里乌黑黑的墙壁上。

    他的脸色很难看,嘴唇失去血色变得灰白,呼吸急促而沉重。林向晚上前一步,结开他的西装外套。

    “shit!”林向晚低低地骂了一句,楚狄整个左半边衬衫已经被染成血红色,因为西装盖着所以才没有看出来,

    “坐下。”她简短地交待了一句,一把将楚狄的衬衫撕开,楚狄身子一冷,低头看了她一眼,而后笑道,“干什么?要报我当天撕坏你裙子的仇?来吧,我求之不得。”

    现在还有工夫调戏她?看她一会儿怎么收拾他!林向晚恨得牙痒痒,忍住了没有理会他,男人肩头的血窟窿正呼呼地冒着血,血水弥漫着根本看不清子弹到底在什么位置,她向左右瞧了瞧,这条巷子似乎是某家酒店的后厨,墙壁被油泥熏得乌黑发亮,巷子的尽头堆满了装着厨余垃圾的白色塑胶。

    林向晚看见一个新打包的垃圾袋,而后走过去,动作粗暴地扯开了口袋翻找起来。

    “你……不是当真吧……”饶是楚狄定力再好,看见林向晚手里的东西,他的脸色也不由得从灰转黑。林向晚摸着下巴呲牙笑了笑,“不是求之不得么?”

    大厨烧菜剩下的半瓶子板城烧刀子,在廉价的玻璃瓶里微微荡漾着,她拎着它,晃到楚狄面前,在楚狄还没来及开口再次发表点什么意见的时候,林向晚就咬开瓶塞,把酒水一股脑地倒了下去。

    五六十度的白酒洒在伤口上,有一瞬间让楚狄感觉就像是被人撕了一层皮,冷汗哗地一下冒出来,他竟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第50章 记仇的女人

    真是个记仇的女人!

    明明是疼极,可是心里却痒痒地,像是播了三月的种子发了芽,一顶一顶地想要从坚硬的土壤中冒出头来。

    “子弹穿过去了,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神经,算你运气好。”林向晚趴着伤口仔细看了一会儿,开口道,抬头遇到楚狄深邃幽暗的目光,她中一跳,“怎么?”

    “我在想,你和我在一起的那几年,曾经有多少机会可以干掉我吧?而你一直什么也没做,为什么?”

    楚狄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意味。可林向晚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地低头将衬衫撕成一条一条的绷带。

    “告诉我。”他用两指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林向晚沉默半晌,终是开口道,“那时……我……比较蠢。”

    她和他三年,除了最初开始的那几个月,她的身份还没有暴露的时候,后面的那些日子里,时不时地就会有人以这样那样的高价来收卖她,顺便买他的命,但不管别人出了怎样的高价,她都没有答应。

    她虽痛恨楚狄那样残忍的对她,但在她心里总觉得做人要有良心。

    他给了她所有她想要的,让她的家人可以享受优沃的生活,让她不会因为交不起学费而焦头烂额,他完成了他承诺的所有,她不能对不起他。

    所以说,良心什么的,真的不是好东西,你有良心,而别人未必就有。

    所以当她现在回顾过往,真心觉得自己当时确实蠢得可以。

    楚狄没想到林向晚会这么回答,他先是一怔,而后就笑了起来,笑得太厉害牵动了伤口,让好不容易止住的血,又冒了出来。

    伤口很疼,有种让人无法言说的酸楚在其中。楚狄笑了一会儿,在林向晚疑惑的目光之中,止住了,然后郑重的对她说,“不是你蠢,是我蠢。林向晚,后悔么?错失了那么多看我被人乱枪射死的机会,不觉得遗憾么?”

    林向晚按着他伤处,让男人不会因为失血而猝死,微微摇摇头,“两个人争谁蠢有意思么?我很少会后悔,因为后悔除了让自己更难受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作用。只不过……”

    她仰着头,目光清澈而凛冽,“别再让我觉得我是个傻瓜。”

    错过的机会,不一定不会重来。

    上帝为你关上门的时候,总不忘开一扇窗。

    有些事情,会比死更痛苦。

    比如失去所有生命里最珍贵的东西。

    低下头,将自己的额头顶在她的额头上,楚狄用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对她低语,“以后不会了,阿晚,相信我,不会了。”

    那一刻,从他额间传来的温度,和他说的话,竟给她一种幸福的这男人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错觉。若是在几年前,林向晚或许会因为他这一句话而感动落泪。

    只不过此刻,当所有尘埃都已落定,她的心早已变得冰冷坚硬,不再会为这些小事而触动时,她什么也没做,她只是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微微的扬了扬嘴角,是的,不会了,因为我不会再给你那样的机会了。

    不是每一次他对她好,她都会觉得受宠若惊。哪一回他的出现,不是给她一身伤痕。她又不傻,她不会一直犯贱。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事,她不会一直做,

    再也不会了。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将他肩头的布条紧了紧,确定不会再出血之后,林向晚松了口气。

    楚狄蹙着眉头想了想,“应该是来找我的。不过不知道是哪一路人。”

    林向晚无语,看来自己离开的这几年,楚狄也没有闲着嘛,他的仇家多到已经让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谁要买他的命了?而且一上来还是这样的重头戏,机枪扫射没有要他的命,下一次会不会巡航导弹?

    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楚狄把外套套在身上,用手指轻扣了扣她的面颊,“别想太多,虽然不能确定是谁干的,但我心里已经有数了,那些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再没有丝毫的温情,有的只是阴戾与绝决,林向晚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突然想到,如果楚狄知道自己后面的计划时,会不会也用这样的态度来对付他……

    和如此冷硬的男人过招,她不知道自己有几分胜算。

    或者死无全尸。

    “知道你本事大,枪林弹雨也不能奈何你半分,可是那些路人就太可怜了吧。好端端的出来吃饭,却遇到这种事情。”林向晚手上沾了血,干涸的血迹让她的皮肤紧绷,十分不舒服,她将两只手往楚狄衣服蹭着。

    “今天受到牵连的,我都会派人去处理,不会让他们白伤的。”楚狄抓住她的手腕,从裤兜里抻出一条丝制的灰色带蓝条暗格的手帕,仔细地替她擦拭着。

    林向晚一来受不了这样的温情款款,二来觉得楚狄这话说得十分zhuangbility,于是她艰难的把手抽出来,“怎么处理?拿钱解决?那万一里面有人伤得太重,死了呢?你拿钱能买命?”

    “林向晚,别较真,出了这种事情也不是我愿意的,我只能尽我最大能力弥补他们,你要是一定在这件事上和我纠缠,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楚狄眉头皱起来,态度也有点僵硬了。

    其实在他心里,除了林向晚,别的那些路人甲乙丙是生是死跟他都没太大关系,他已经尽力去挽救局面,为了不让那些枪手冲进来大肆屠杀,他是拿命去拼的,但林向晚好像一点也不领情,反而还很怪罪他。

    这世界上每天生生死死那么多人,就只H市,一年交通事故都要死掉几万人,人的生命有时候根本不控制在自己手里,这就叫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林向晚其实也知道这事儿虽然楚狄有责任,但主要责任并不在他,谁也不愿意出来吃着饭就被别人当靶子扫射,可是事情一和他有关,她就总忍不住想要责怪他,在她心里,他恐怕已经成了不详之兆的代言人。

    经历过这种事儿,两人心里都不舒服,沉默了一会儿,楚狄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林向晚往巷子外面走。

    “干嘛,去哪儿?”林向晚知道只要自己一用力,他肩膀上的伤就会崩裂开来,但她现在突然不想那么做,于是就任楚狄带着自己往不知方向的地点走着。

    楚狄向路左右看了看,“去买玉,开场的时间快到了。”

    这个……疯子!

    他知不知道自己刚刚流了多少血?正常人要是失了这么多血恐怕早就休克了,可他却还要带她去买什么玉,到底是他命值钱,还是那些玉值钱啊?他这么做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林向晚在心里无声地咆哮,楚狄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回头看她一眼,“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不会再食言。”

    “哪怕知道会丧命,也不会食言?!”林向晚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吼出这一句,或许是因为心里对楚狄说的太不相信,或者是因为怕自己会相信,总之当她吼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还有一些别的,连她都无法辨别的情绪。

    楚狄转回身,没有说话,只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夕阳如血照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他的背影高大而寂寥,他就像是要没进这团金黄与鲜红之中,刺得人眼目生疼。

    &

    他两人一个衣衫不整,一个满手血迹,走在大路上简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楚狄倒是没什么感觉,大咧咧地站在街着,对别人的指指点点无动于衷,而林向晚则窘迫的要死,她这几年虽然练出了些胆量,但仍是不喜欢被人围观。

    好在这样的情况并没维持许久,他们在街头站了没两分钟,一辆墨色的加长轿车就从街角马力十足的冲了过来。

    后车门大开,从车门里跳出几个黑衣人,楚狄对他们低声地吩咐了几句,那些人就飞速地消失在街头,像是几滴水融入了大海。

    这几个人看起来十分面生,应该是林向晚离开之后才出现的,对于他们的事情,林向晚也不是很在意,楚狄这人十分不低调,性子骄傲的很,吃了这样的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些人大概就去帮他调查和料理此事的。

    不知道楚狄是什么时候联络上这些人的,车里已经准备好了医药箱和新的西装,楚狄坐在沙发上,叉开双腿,给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而后十分坦然地仰起下颌对林向晚道,“林小姐,我的手不方便,麻烦你帮我穿下衣服。”

    林向晚斜睨了他两眼,“抱歉,楚先生,我只擅长给别人脱衣服,不太擅长帮别人穿衣服。”

    开什么玩笑,他只是伤了一边肩膀而已,又不是全身瘫痪了!就算是他瘫了傻了不能动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他们家使唤丫头!

第51章 吻

    救他命是一回事,给他穿衣服倒洗澡水可是另外一回事,林向晚嫌恶地瞧着楚狄,而楚狄根本不为所动,如食饱思X欲的恶少般挑着眉对林向晚说了一句,让林向晚恨不得自挂东南枝的话,“哦,那就这样吧,你先替我把衣服脱了,然后的我再自己想办法。”

    这人的脸色恐怕比城墙拐弯还要厚!林向晚心里憋着气,也不接楚狄的话,只是冷着脸坐在他对面,一双眼睛都落在窗外飞驰的景物上,把楚狄的话都当成耳旁风。

    楚狄等了一会儿,知道她是在和自己耗时间,于是又开口道,“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勉强你,刚才就当是我自找麻烦,救了某人一命,人家也不领情。”他说着,像是极无奈似的叹了口气,继续道,“只不过一会儿到了地方,让别人看见了我这副样子,难免就要问东问西。你也知道我的仇家不少,万一有心存歹意的,想趁我虚弱的时候下手,免不了又要牵连无辜的人,到时候你可别再怪我……”

    “闭嘴,滚过来!”真有他的,失了这么多血,说话的时候嘴唇都打颤,还不忘算计她。林向晚狠狠地白了男人一眼,见他费劲的挪动着,不耐烦地自己抢先坐到楚狄身旁,正对着他十分凶残地撕开了楚狄的上衣。

    西装外套上的扣子不负重荷地绷开,露出男人精壮的上身。

    和常年坐办公室的人不同,楚狄的皮肤并不白,深粟的肤色上点缀着年轻时留下的星星点点的旧伤疤,看上去有种异常惑人的性感,或许是因为刚刚激烈跑动过的原因,他的体温特别高,当林向晚微凉的指尖无意中触到楚狄身体的时候,他们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有种微麻的感觉从指尖飞速蔓延开来,从身体内涌出的陌生悸动,让她心慌不止,林向晚咬着唇,下意识地想要逃开。

    可楚狄却用自己完好的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林向晚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他的伤口上,“放开,否则别怪我翻脸。”

    隔着一层纱布,她几乎都可以感觉到他的血液在她指下奔流汹涌的速度,只要她一用力,她就可以让他变成半个残疾。现在的楚狄并不是她的对手,失血太多让他的行动速度受到极大的影响,而林向晚则不同,她有太多的办法,让他痛不欲生。

    楚狄没有说话,并不因为她的威胁而退缩。

    他只是那样沉默地看着她,他的瞳孔是纯正的墨黑色,没有一丝杂质,就像是两个深潭,要把人吸到其中一般。

    他离她太近,近到可以让她闻见他身上的淡淡的血腥气。

    林向晚突然觉得这样的味道让她无比熟悉。

    曾几何时,她习惯了这样的味道,那种让一般小女生花颜失色,失声尖叫的画面,她都可以沉着冷静的面对,如果说人的一生是一场旅行,那她是否正在一路朝着开满了彼岸花的地狱而去?褪去了最初的纯白与清涩,真正属于她的颜色,是否如血般艳丽。

    沈士君曾和她说过,他守望她的这几年,看着她从一个懵懵的女子,慢慢变得无坚不摧。他不想眼见着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想让她像男人般强大,他只愿她可以活在他的荫庇之下,如从前那朵较弱柔美的花。

    可他却没能力阻止她,她的人生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她就像是一头无法被驯服的狼崽子,除非她愿意,否则没有人可以接近她,抚摸她美丽的皮毛。

    但林向晚知道,沈士君说的并不完全对。

    她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勇敢,她也会害怕,就像此刻,与这男人面对面,她就怕得恨不得想要逃开。

    不能动。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人生在世,如生在荆棘之中,动则痛.不动则不痛。

    给他他想要的……给他……不要难为自己……

    就像是买下一件昂贵的奢侈品,你必须先付出,然后才能有所得。

    给他……

    “你想要什么?”她如着魔般开口问道,琥珀色的眸子落在男人的幽暗之中,而她得到的回答却只不过是楚狄微微的一笑,将身子前倾,他们两个就像是两只交颈而眠的鹤,楚狄在她耳边低语,“你很快就会知道。”

    车子平衡地行驶在快速路上,偶尔的小颠簸让他们的身体发出轻微的碰撞。

    男人英俊略带些冷意的脸,在她的眼前贴进,放大,分离,清晰,她的双眼不受控制地闭合,就像是无声之中有人正在默念着某种强大的咒语,使她根本没办法抗拒。她只能遵行身体的本能,挺起腰板,仰起细长的脖颈,就像是等待着什么降临一般。

    终于,他的吻如期而致。

    他没有吻她的唇,而是亲吻着她的额头,小心谨慎地就像是轻抚着一件脆弱又昂贵的青花瓷。

    人们经常会把美好得无法言说的事物讲成,就像是在梦里一样。可是在林向晚的梦里,从来也没出现过这样的情景。

    楚狄一直是她的梦魇,就算是梦中的他,也是残酷无情地,倾碾着她的身体,践踏着她的灵魂。

    而此刻,他却如此温柔,温柔得让人心疼。

    男女之间的吻,总是炙热如火,口舌纠缠生出无法熄灭的情,欲。而亲吻他人的面颊,额头,更多的则是发生在亲人之间,不带有一丝欲望的吻,可以让人生出许多温暖的感觉。

    他温热的唇瓣落在她的额头,顺着她面部柔和的曲线不断下滑,他吻她的眉眼,潮湿灵敏的舌尖,在她薄薄地眼睑上来回的舔舐着,他身上传来的血腥的味道,莫名地让她感到安心。

    她不逃,亦不反抗,安静地任他亲吻吮吸着自己,身体微弱地颤抖着,像是带了些许的期望,又如少女的悸动一般。

    楚狄的心跳如擂鼓,他没想到林向晚会这样平静地接受了自己,有一种狂喜的感觉从他胸中满溢而出,他的动作变得更加温柔小心,嘴唇在她白皙略带桃粉如丝绸般制地的面颊上辗转着,舍不得离开。

    直到车子嘎然停下,楚狄才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唇依依不舍得离开林向晚。

    他用手掌抚着她的长发,将她搂在自己胸口,一遍又一遍,低声地唤着她,“阿晚……乖,别怕我,不要躲开我,就像这样,留在我身边……”

    从他紧拥着她的怀抱,林向晚可以感觉到许多复杂的感情正在他胸中恣意生长,纵然隔着血肉,她依然可以听到从他胸膛中传来沉重而喜悦的激跳声。

    一声一声,都像是叫着她的名字。

    这样强烈的情绪,带着浓烈的感染力,让她也深陷其中,林向晚拼命地压抑着胸口翻涌的酸楚,她在脑中厉声地告诉自己,别听他的,别听他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知又过了多久,从车外传来微弱的敲击声。

    “先生,琉璃巷已经到了,罗家的鉴石会就要开始了。”

    林向晚蓦地清醒,飞快地推开楚狄,等楚狄反映过来时,怀中只剩下一片冷清。

    他苦笑地看她毫不犹豫地开门下车,径直向前走着,根本没回头看他一眼,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琉璃巷是H市最古老的一条街道,据说几百年前,当H市最开始出现在Z国版图上的时候,琉璃巷就和它一起孕育而生。

    琉璃巷,巷如其名。这条巷子最初的主人只是一些贫苦的靠烧炲玻璃和陶器的小作坊的作坊主和他们的雇工们,但后来,随着历史的变迁,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慢慢地成为了H市古玩交易的核心地带。

    而今,这条街上早已见不到往昔的破旧,许多精美的仿古建筑,绿瓦红墙雕龙画凤或辉煌,或低调的取代了原有的民居,无数稀世珍宝在这里被高价拍卖,或者暗箱操作。

    H市做为曾经的帝都,市民们早年就有把玩古董玉器的爱好,再加上这些年经济好了,人们手里的闲钱多了,就连电视里的娱乐节目都多了许多鉴宝类的,于是琉璃巷的名声也随着古玩玉器市场的活跃而水涨船高。

    林向晚小的时候,叶衷为了寻一副玉制棋盘,曾带她来过这里,不过时间隔得有些久了,这里变化太大,她已经记不清到时叶衷光顾的店铺到底是哪一家。

    琉璃巷不仅是H市古玩集散地,更是Z国的古玩玉器市场中心,巷子这些年因改建扩宽了不少,但巷中慕名而来的游人也是与日俱增,再加上这几天琉璃巷正在举办民间鉴宝活动,使得巷子里人满为患。

    楚狄带着林向晚穿过人流一路向前,林向晚在他身后,左顾右盼地就像是个好奇的孩子,一直走到琉璃巷的最里面,人群不再稠密得像是下饺子一般,楚狄才停了脚步。

    巷子的尽头有座不大不小的宅子,宅子外并不像其他的古玩店那般雕梁画栋,吸引着客人的眼球,反而是白墙灰瓦,就像是旧时的水墨画般清素淡雅,但暗地里却有一股让人无法小视的富贵之气。

    林向晚抬起头,看见宅子的正门上悬着一方黑漆金匾,匾上用颜体工工整整地写着两个字。

    盈瑱。

第52章 登鼻子上脸的货

    “荣重馈兼金,巡华过盈瑱。”林向晚瞧着牌匾喃喃低语。楚狄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带她进了重门。

    门后有堵雕着四季兰草的石影背,楚狄在影背前站住了,回头对林向晚略有些迟疑的说,“你刚才讲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咦?你不知道?”林向晚疑惑地问他,“这家店铺不是你朋友开的,你怎么都不知道店名的涵义。”

    她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楚狄立刻恼了,他烦燥地挥了挥手,“我本来就是个粗人,这种咬文嚼字的事儿我当然不知道。”

    林向晚知道自己无意中戳了他的疼处,于是默然。

    楚狄年少时家境突变,为了生计他并没有念过许多书,后来和林向晚在一起的时候,他那么狠的对她,恐怕也有这层关系在里面。

    少女时代的她那样高贵美好,名校中的侨侨女,无论是谁,看到了都要挑起大拇指,在她面前,他总觉得自己低贱得就像是路边的野草。自己之所以可以攀上她,无非是因为他有钱而已。

    除了钱,他什么也没有。

    楚狄的自尊心受挫,脸色青黑的像是锅底一般,也不再问林向晚店名的出处,低头大步向前走。

    走了几步出去,却觉得身后衣角一紧。

    “盈瑱,即盈尺之玉也。盈瑱指得就是极上等的美玉,瑱在古代为一种装饰物,就像耳环一样,只不过古人讲究体之发肤受之父母,不能轻易损毁,所以瑱是戴在冠冕上的,悬于耳侧。帝王用玉瑱,下面的臣像用石瑱。”

    从楚狄身后传来林向晚清澈的声音,她娓娓细致地给他讲述着店名的来历与典故,完全没有任何看轻他的意思。

    三人行,必有我师,虚心求学,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楚狄一直安静地听着,直到林向晚讲到一个段落,停下来喘口气的时候,他才开口轻声道,“谢谢你。”

    林向晚怔了一怔,“什么?”

    楚狄当然不会再将那句话重复一遍,他抓紧她的手,迈开了步子往宅子里走,根本不管林向晚在他身后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

    宅子是按旧时古法修的,七进七出,庭院方正。地上的砖都用得是火窑里烧出的正经青砖。刷个白墙黑瓦,院子里有假山流水,香荷细柳。

    此时正值盛夏,庭院偏西的角落里坐了一棵巨大的几人合抱都抱不拢的珙桐,桐树顶上结着一朵朵洁白似雪的鸽形花朵,树下荫凉的地方,站着一个女子。

    女子穿了件浅茜色流银边的中式改良旗袍,乌黑水油的长发端端正正地盘在脑后,用一枚玉石制成的素簪扣住,整个人显得清爽又典雅。

    林向晚一看到她的背影,登时觉得周身都舒服了许多,天气的燥热也仿佛褪去了不少,待女子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时,她不由得惊叫了一声,“许明翡!”

    许明翡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林向晚,听到有人唤她,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了捂眼睛。

    可林向晚已经看清,她的眼角通红,就像是刚刚痛哭过一般。

    “你怎么在这?也是来买玉的么?”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林向晚总不会笨到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只是上前惊喜的和许明翡打着招呼,并不问她为何事而哭。

    许明翡勾唇笑了笑,指指里庭道,“缅甸那边的玉厂也有百里家几份股,所以罗家的鉴石会,总会给百里家留一个位子的,若是出了皮子好的石头,百里家占个便宜,可以先挑。这次的石头品相都不错,我家有位表叔公正好下月过寿辰,想替他挑块好的送过去。怎么,你也是来赌石的?”

    许明翡说着,若有所思的瞧了瞧林向晚身后的楚狄,楚狄回以一个颔首,许明翡脸上的笑容愈发分明。

    林向晚没注意两人的眼神交流,她瞧着许明翡笑的样子,有些感慨,这样美好通透的女子,年纪轻轻却要守寡,还有受变态小叔的欺负,简值是暴殄天物!

    “我哪懂赌石,就是过来凑个热闹,要是运气好能替我儿子买块好玉,就算是抄上了。要是没买上也没关系,权当见见世面。”林向晚倒是挺想得开。

    许明翡点点头,“新人手壮,一般运气都会特别好,说不定今天最大的赢家就是你。”

    林向晚嘿嘿笑了笑,“借你吉言,不过这里面的门道,我可是一点都不懂,什么皮子里子都不会看……”

    “那你不如让许小姐帮你挑吧,许小姐可是赏玉的高手。”一直沉默没说话的楚狄适时的提了一句,林向晚立刻眼睛一亮,“对啊,明翡,你帮我选一块吧~选中了算我的,没选中也算我的,怎么样?”

    许明翡一时没有回答,眉头微颦着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林向晚突然想到以百里家的名头,应该有好多人求她看玉,自己好像是做了惹人讨厌的事情,于是恨恨的瞪了楚狄一眼后,赶紧补充道,“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讲。”

    “没什么不方便的。”许明翡眉头解开,笑着说“我就是在盘算,你有多少钱,能买多大的石头。”

    林向晚,“……,你挑小的来吧,我没多少钱……万一要是……”

    “没有万一,我会好好给你选的。”说这话的时候,许明翡眼里有着极其坚定的光芒,她对石头的了解,就像是对自己身体发肤一般,从没有错过。

    “真是稀罕了,百里家的一个下人,现在也敢顶着百里家的名头出来给人买石头,我倒是想问问,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尖刻的男声伴随着“咄,咄”的敲击声,朝着三人过来,许明翡一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立刻变得惨白,她低下头,轻轻地叫了一声,“阿佟……”

    “原来是嫂子。”百里佟有些夸张的叫了一声,“我还以为是哪个不知廉耻的下人,欺负林小姐是生客,来冒充百里家的人招摇撞骗。不过嫂子也会看石头么?什么时候学会的?我怎么不知道?”

    百里佟一席话把许明翡说得几乎要钻到地里去,见她无地自容的样子,他的心情骤然好了许多,转身对林向晚建议道,“林小姐既然没多少钱,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了,赌石可不是好玩的。不过如果你一定要试的话……我倒可以帮你挑一回……”

    百里家自古就是赏玉玩玉的高手,每一代百里家的族长,都身负“玉魁”的称号,对于百里佟的本事,H市古董玉器圈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耳闻。

    百里佟觉得自己的名声够响,又给足了林向晚面子,林向晚必然会对他感激涕零,可没想到,林向晚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你是谁啊?轻易打断别人说话是件很不礼貌的事情,你家长没教过你啊?哦,对了,你姓百里,姓百里就了不起了?我自己的钱我愿意扔水里听响也是我乐意,干卿底事?”

    百里佟的身体不好,常年待在房间里让他的肤色有种不健康的白,听了林向晚这些话,百里佟气得脸上简值没了血色,他手里拿着拐杖,指向林向晚。手掌连带着胳膊和半边身子都哆嗦得好像风里的叶片,许明翡知道这是他大怒前的征兆,立刻拉着林向晚向后倒退了几步,而楚狄则大步上前,挡在两人中间。

    “女人说话从来都是感情用事,百里先生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来,我们去那边,楚氏正打算举办一场玉展……”楚狄说着,连推带拽地就把百里佟拉到一旁,不忘回头朝林向晚挤挤眼,示意她见好就收,林向晚挥了挥细瘦的拳头,表示根本不是自己的错。

    “你……不应该惹他的……”见他们走远了,许明翡才担忧地说道。

    珙桐树下有张石制的小凳,林向晚拉着许明翡坐下,“我又不怕他,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倒是你……没给你惹麻烦吧?”

    本意是想给许明翡出出气,不过要是弄巧成拙,到时候百里佟把邪气撒到许明翡身上,那可就不好了。

    许明翡缓缓地摇了摇头,苦笑着答道,“不会。阿佟的脾气不好……说话也有些刻薄……但他人心并不坏的……”

    老好人。

    林向晚在心里给许明翡下了个定义,随即翻了翻白眼道,“难道只有杀人放火的才算是坏人?他这么欺负你,你要是脾气好一直退让,他就会以为你怕他,会登鼻子上脸的。像这种货,就应该时不时的敲打他一下,让他知道你是不好惹的,他以后就不敢再对你怎么样,你来,我告诉你,这里是麻穴,他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点他这里,保证他口眼歪斜,半天动不了……”

    林向晚抓着她的手,往她身上点过去,帮她认识穴道,许明翡本来心里不好过,但被她戳弄得又麻又痒,忍不住就笑着开始求饶,林向晚见她心情好了许多,才放开了手。

    此时离鉴石会开始还有些时间,许明翡似成竹在胸,也不着急去看石头,两人就坐在一起说话。

    “你和楚先生,和好了?”许明翡试探似地轻轻问道。

    林向晚两手支在身后,望着一树琼花,凉凉地答道,“我大概和他永远也不能和好。”

    “别太难为自己,其实我这次过来,是他请我来的。他说你朋友不多,难得和我投缘……”

第53章 鸭梨山大

    怪不得楚狄会提出让许明翡帮她看玉,原来是他早就预谋好了。林向晚瞧着树冠间时隐时现的白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些酸,有些苦,但藏得最深的地方,似乎也有些甜。

    “他原本就不让我和你说的,但我看你们俩人的样子,总这样下去也不行。”许明翡偏着头,一边讲一边打量林向晚的神色。“人家都说交浅不必言深,我说这些想必是会招人讨厌的,你要是听着不高兴,也没关系,尽管打断我,我以后绝不再提。”

    “他和你怎么说的?”林向晚虽然不喜欢别人谈起她和楚狄的事,但她还能分清好坏人,许明翡是真心对她好,她打算听听,到底自己和楚狄这笔烂帐,在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许明翡见她没炸毛,就放了心,“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以前对你不好,现在想弥补。”

    以楚狄那样的为人个性,把话说到这里,就已经算是极不错的了。只不过林向晚并不稀罕,她冷嗤了一声,“并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弥补的。他现在还新鲜着,能耐得下性子忍着我,可等新鲜劲过去了……”

    楚狄绝不是个心软的人,他有的是法子能让她生不如死,一想到他被惹怒的样子,林向晚就从心里泛寒气。

    许明翡叹了口气,“说起来我是最没资格劝别人的,自己家的日子过成这样……不过,有句话我想和你讲,是很久以前别人告诉我的。有些事,明知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执着的思念;有些人,明知已经走远了,就没必要再投入;有时候,明知心已经很累了,就别再强迫自己去支撑。没有意义的人和事,就放下它。执着,看似一件牢不可破的护甲,但它更可能是利剑,刺伤的正是自己的心。”

    许明翡的声音软软得,就像一块上等的羊脂玉,说话的时候语气也是轻缓的,听得人心里十分舒服。

    林向晚听完她的话,许久都没接茬,许明翡对他们两人的事情多少有些耳闻,知道那些陈年旧恨绝不是自己一句话就能解开的,她虽然是好心,但最后结果会怎么样,还是要看这两人的决定。

    她和林向晚又坐了一会儿,快到开场的时间,到盈瑱或买玉或看热闹的人多了起来,林向晚注意到,许多白发苍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者,见到许明翡的时候,都主动和她点头示意。

    林向晚不禁好奇道,“你在这里很有名?”

    许明翡温婉地笑了笑,“徒有虚名,赌赢过几场,只是运气好而已。”

    “你也太谦虚了,赌赢一场是运气,几场都赢那就是本事了。”林向晚只是顺嘴一客套,她并不知道,赌石这行当里,输赢一场,就是天与地的区别,能连赢几场,那绝对就是行家里手,个中翘楚,而许明翡,她自进这一行开始,除了一次意外,从未输过。

    “时候差不多了,咱们也进去吧,太晚了,好石头怕被人都挑走了。”

    许明翡熟门熟道地带着林向晚进了内庭,绕过一道酸枝木的八扇屏,林向晚进了赌石会的核心地带。

    三四百坪的房间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摆件,只是在空地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翡翠原石,每块石头旁都有两三个人围着,或是观望,或是评价,在房间的最里面,有张旧式的帐房柜台,台子后面坐了个年轻的男人,微低着头,像是在计算什么,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挑好了石头,去那边交钱,愿意现在开也行,等大家一起开也行。”许明翡和林向晚解释着这里的规矩,林向晚四下看了看,原石因皮相不同,价格也不同,几万的有,几百万的也有。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一时觉得钱包要遭殃,鸭梨山大。

    倒不是不信许明翡的能耐,而是一下子让她拿出这么多钱,就算很快就能有收易,林向晚也觉得心痛,她这几年挖空心思净想着怎么赚钱,大手大脚花钱这还是第一次。

    她踌躇不决的样子被楚狄看到了,先是觉得好笑,然后就是心酸。

    不过几万块,别说对他,就是对一般的小商人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可却让她如此为难。她这些年,到底过得有多苦?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别的他不敢说,在钱上面,他从未让她为难过。

    许明翡在这里的熟人很多,动不动就有人过来和她打招呼说话,她被缠得没办法,只好歉意地向林向晚笑道,“我得去应酬一下,都是些本家的老熟人,冷落了他们,恐怕以后不好过。你先挑着,遇到好的就选下来,到时候我再给你一样样地看。”

    林向晚赶紧说,“这样最好,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未经过加工的翡翠原石称为“毛料”。在翡翠交易市场中,毛料也称为“石头”,满绿的毛料称为“色货”;绿色不均匀的毛料称为“花牌料”,无高翠的大块毛料被称为“砖头料”。整体都被皮壳包着,未切开,也未开窗口(也称开门子)的翡翠毛料称为“赌石”,或称“赌货”。

    赌石的行当从清至民国年间就已行起,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

    罗家的鉴石会,在赌石行里也算是小有名气,除了林向晚,来得都是行中的老人,林向晚跟在那些人屁股后面,刚开始还想听听人家懂行的是怎么说的,可结果光看他们围着石头打转,嘴里嘀嘀咕咕地说着她根本听不懂得话,越听头越大,最后干脆也不跟着了,自己蹲在角落里,找些没人要的砖头料,一块一块儿倒看得津津有味。

    “你这样怎么行,这些虽然便宜,但皮子一看就是不能出绿的。”楚狄在一旁看着她捡破烂似的东挑西捡着,实在看不下去,就开口道。

    林向晚挑得正起劲,听见他的话,头都不抬一下,“你们听人家说过捡漏么?明翡说我新人手壮,没准我就能从这堆石头里捡出宝呢。你不是和百里家的谈生意么,怎么不谈了。”

    你明明就是怕花钱!

    楚狄心里知道林向晚是怎么想的,可也不能说,于是干脆拎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人家被你气得快犯了病,哪还有心思和我谈生意。别看这些破石头了,要真能捡漏早让人捡走了,哪儿轮得上你,你还是看点正经东西,我瞧那一块就不错。”

    林向晚朝他觉得不错的石头瞧了一眼,立刻全身僵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石头的皮子极好,一块不大点的石头居然要价几十万,林向晚越看那串零越觉得头晕,她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对楚狄道,“说好了让我自己挑然后明翡帮我看的,你凑什么热闹,你要是喜欢自己买,到时候开出来是金玉还是败絮,自己给自己负责。喂,你不会是看上我这堆石头,然后故意说这些难听的话吧?”

    见她十分警惕地瞧着自己,像是老母鸡似的护着墙角那堆根本没人要的砖头料,楚狄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一时忘形,拿手指头戳了戳林向晚的脑门,“瞧你眼皮子浅的,那些石头白送我都不要……你……”

    林向晚张嘴就咬,幸亏楚狄反应快及时把手指头抽了回来。

    林向晚咂吧了咂吧嘴,把对她怒目而视,又说不出来什么的楚狄晾在身后,自己抱着一堆小破石头,继续去寻宝。

    “先生,这个怎么卖?”

    坐在台子里正算帐的罗阳,听到有人询问立刻抬起了头,见林向晚指着自己台子前放得一块巴掌大石头,便笑了笑,道,“客人,这不是毛料,是在毛料里混进的一块石头,所以是不卖的。”

    林向晚听人家不卖,立刻泄了气。这块石头虽然个头儿不大,但表面上覆了一层淡淡的天青色,看着十分美丽,林向晚不懂玉,觉得这块石头比这屋里的哪一块都要漂亮几分。

    罗阳望见了林向晚身后的楚狄,楚狄向他使了个眼角,罗阳怔了下,随即立刻补充了一句,“客人要是喜欢的话,这块石头送给你。”

    简值是一犯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林向晚心里乐开了花,嘴里矜持道,“这样不好吧?”,抬手就把石头抱进怀里。

    不好你还伸爪子?楚狄止不住头痛,觉得几年未见,林向晚快要变成一个财迷。

    罗阳笑得眉眼全开,摆摆手对她不在意地说道,“没什么不好的,只要客人和楚先生以后多来照顾生意就好。”

    看了一圈石头,许明翡那里也忙得差不多。她走到林向晚身旁,把她怀里的石头疙瘩们都接过去,一一都仔细研究着。

    林向晚看她的眉头越聚越紧,忍不住问道,“没一块儿能出绿?”

    一会儿没见,林向晚也说会一些专业术语,不过这些专业术语也没办法拯救她凄惨的命运,许明翡为难地摇了摇头,然后看见她一边的衣兜里鼓鼓囊囊地,就用手指了指,“这是什么?还藏了宝贝舍不得给我看?”

    “当然不是,这是店主送给我的,说不是玉。”林向晚把天青色的石头掏出来放到许明翡掌中,许明翡拿着它对着阳光照了一下,立刻发出一块惊叹。

第54章 耻笑

    “阿晚,你信不信我?”握着小青石许明翡一脸郑重地问林向晚。

    林向晚心一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是找你帮忙,肯定是百分之百信你,你说吧,这石头怎么了?有辐射?”

    到底是做医生的,想的都和普通人不一样。

    见林向晚一张俏脸写满了担忧,许明翡立刻笑着解释道,“那倒不是,石头是块好石头,虽然不是玉,但也不比玉差。”她斟酌了一下道,继续道,“不过你要把这块石头买下来。”

    “咦?可是,店主已经说送给我了。”

    “口说无凭,到时候他翻脸不认帐,你就算是再占理,在人家的地盘也是有理说不清。”玉虽为石中君子,但玩玉的人可是各色各样,什么心思的都有。若林向晚现在拿了别人的石头,弄得不清不楚的,到时候真地开出宝贝来,只怕店家眼热,会来纠缠不清。

    许明翡不怕别的,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略有些担忧地朝着柜台那里望了一眼,随即笑道,“你运气真是好,是罗阳,他在罗家还算是好说话的,你等等,我去和他讲。”

    得了高手的鉴定,林向晚不再抱着那一堆石头,只专心地守着这块小青石,楚狄见她像只抱窝的老母鸡似的小心翼翼地捧着石头,一双眼睛左顾右盼,生怕别人会把她的宝玉偷去似的模样,忍不住生起了想要戏弄她的心。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林向晚身后,然后突然拍了她肩膀一下,在林向晚回头的那一瞬,楚狄出其不意地将石头从她的手里夺过来。

    林向晚吓了一跳,忍不住叫了一声,等叫完后才发现,手心已经空了。

    楚狄拿着石头,站在不远处洋洋得意地向她卖弄着。

    “坏东西!把石头还给我!”林向晚走身,向着楚狄一抓,没抓着。

    再一抓,又被楚狄轻松的闪了过去。“你有本事就自己来拿。拿不到的话,说几句好话也行。没准我心一软,就还给你了。”

    说你奶奶个腿毛!他特么这是什么体质?刚刚不是才失过血,怎么一转眼就变身轻如燕了?早知道刚才应该给他多来几下,看他还有没有精力调戏自己!

    林向晚几抓不中,恼火了。

    她眼睛一转,随即想到了对付楚狄的办法,假意做了个扑抓的动作,在楚狄往后疾退的时候,林向晚突然抚着胸口蹲了下来。

    楚狄一见她这个样子,立刻想到她身体不好,也不敢再跑了,马上回到她身边,用手在她额间一试,发现林向晚额头上已经布了密密一层汗水,她的身体轻颤着,像是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怎么了?”楚狄一向冷静的声音也变了调,心里把自己骂了几个来回,明明知道她身体不好,为什么还要逗她?万一她犯了病,他又该怎么办?

    林向晚没理他,见他焦急的又问了几遍,就轻轻地哼了几声,然后再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疼。”

    楚狄的心也随着这一字而悬了起来,他飞快地伸手摸进林向晚的胸口,林向晚心里一惊,把他的手打开,“没带药!”

    楚狄眉头紧锁,二话不说就要把林向晚拦腰抱起,林向晚看准这个机会,先是从他怀里把石头夺过来,随即一脚踢在楚狄的小腿上。

    楚狄完全没有防备,被她踢了个正着,林向晚抱着石头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而楚狄则怔在原地,半天一动也没动。

    她那一脚很用力,踢得他很疼,但比腿更疼的,似乎是他的心。

    许明翡果然厉害,没用多长时间就和罗阳谈妥了石头的事,罗阳也算是给面子,知道她看中的一定是宝贝,不过也没有反悔,只是象征性地收了一千块钱。

    此时场内众人也都选好了自己心仪的石头,纷纷将它们抱到房间靠西边的窗户下,那里有一台怪模怪样的机器,守着机器的老匠人满脸沧桑,手掌被石粉覆盖着显出灰白色,看起来经验丰富。

    “你一会儿可以选择拿石头在这里解,或者拿到自己熟店里去解都行。”许明翡自己也挑了一块毛料,不过她并不着急,一边给林向晚解释着,一边等着大家先去解石。

    今天罗氏鉴石会里的毛料质量确实不错,开了几块就开出一块油青种的翡翠,虽然不像冰种那么颜色鲜艳,夺人眼目,但就油种来说,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好货。

    林向晚不懂这些,只知道解出了翡翠,石头立刻就变了宝贝,当初花几万块买的,转手就能卖出几十万,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她看热闹看得很起劲,许明翡却发觉有些不对劲。

    楚狄原本是一直跟在林向晚身后的,可现在却远远地站在一边,脸色阴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野兽凶狠请勿靠近的气息。

    她拉了拉林向晚的衣袖,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们又吵架了?”这两个冤家,才多长时间没看他们,他们就又闹起来了。

    林向晚被她问得一楞,“没有啊。”

    许明翡用手指了指楚狄,“没有的话,他怎么变成那样。”

    “我哪知道,更年期提前,内心泌失调吧……”林向晚十分不负责任的回答。眼睛没离开赌石现场,但心里却盘算着,这人真小心,就许他戏弄她,不许她反击么?凭什么?再说她也没用多大力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当生气么?

    许明翡瞧着楚狄的脸色不对,知道事情绝不像林向晚说的那样,她刚想再多问问,却听到耳边传来讥诮声。

    “刚刚不还顶着百里家的名头替人选石,现在怎么不拿出来让大家看看,难道是自知自己功力不足所以胆怯了?”

    不知何时百里佟去而复返,幽灵一样的出现在众人身后,毫不留情地讽刺着许明翡,他一脸冷酷,看向许明翡的目前光也是寒涔涔不带一丝温度的,不知情的人一定不会以为他是许明翡的亲戚,说是仇人还差不多。

    许明翡在百里佟面前,不管有理没理,总是矮上半截的,百里佟只要一开口,她就会变成被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欺人不能太甚,林向晚气不过,把石头从兜里掏出来,“咚。”地一下放在桌子上,“开就开,谁怕谁。”

    石头一拿出来,全场立刻静了一下,静完之后就是唏唏嗦嗦地嗤笑声,“这是什么啊,就是块石头吧?”

    “混好了没准是块石英石,哎,这么大一块石英石,怎么也能卖个一两毛钱吧?”

    “百里家的小姑娘只怕是看石头太多看花了眼,怎么连石头和玉都分不清了。”

    石头就是石头,不是红宝石也不是蓝宝石,有什么石头是可以和翡翠一样珍贵,相提并论的?

    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让一直笃定的林向晚听了也有些心惊,她倒不是怕一千块钱打水漂,她是怕许明翡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反观许明翡却比刚才冷静了许多,她走到机器前,十分恭敬的对老匠人说,“刘师傅,这块石头我想自己解。麻烦了。”

    刘师傅很淡然地斜睨了她一眼,而后什么也没说,就将位子让给了许明翡。

    林向晚见了忍不住惊叹,“明翡,你太能耐了,连解石也会?”那台机器看起来十分复杂,各种切刀锋利异常,若是操作不当,或者稍有个不小心,就会把石头切坏,珍宝变破烂。

    许明翡腼腆地笑了一下,“以前阿佟和泽一起教过我,那时候……”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不由自主地向百里佟的方向飘了过去,而百里佟则是偏过了头,生硬地僻开了她温柔的目光。

    机器开动时,并没有像林向晚预想的那样十分吵人,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嗡嗡做响,许明翡此时已收了笑容一脸凝重的将小青石放在机案上,开始专心的解石。

    石料坚硬的外皮被精钢所制的机刃剥落时,溅起一片火花,随着石头慢慢被解开,房间里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些微妙。

    起初,只是淡淡的蓝,蓝得清澈晶莹,就像是海天交际处的光景,蓝得让人心旷神怡。然后,随着外皮的掉落,蓝色开始变得深邃幽静,就像是旅行的人从海边出发,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终于到了海的深处,那样的幽蓝,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像是有人从海洋的最深处,掬了一捧海水,镶嵌到其中。

    谁也没想到,这一方小小的青石里竟然藏了如何绚烂的颜色,而它似乎还未展示尽兴,在蓝得最纯粹的地方,突然间多了一抹金光,如黎明时分金星从海平线上一跃而出,带来的光茫万丈驱逐了骇人的黑暗,给人间带来一片新生与希望。

    刚才那些嘲笑许明翡的人此时大多噤言无声,就连一直看不起她的百里佟,脸色也变得极其凝重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竟听不到任何人交流的声音,只有机器工作时发出阵阵轻响。

    一颗汗水,从许明翡的额间缓缓滑落,可她根本顾不上管它,她专心地操作着机器,心无旁骛。

    当石心暴露的地方越来越多,人群开始由沉寂变得躁动不安,有些赌石的老玩家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什么,终于,有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尖叫。

    “是帝青!!!”

第55章 惧

    青金石,在古代称为璆琳、金精、瑾瑜、青黛等。佛教称为吠努离或璧琉璃。属于佛教七宝之一。《石雅》云:“青金石色相如天,或复金屑散乱,光辉灿烂,若众星丽于天也”。古代通常用青金石作为上天威严崇高的象征。

    而青金石中的极品王石,就叫做帝青。

    与玉石翡翠相同,青金石产量虽高,但极品罕见,一块成色上好的帝青,价格在百万之上,却也是一石难求。

    有许多玩石的人相信,青金石不但可以驱邪避祸,更能通灵福佑,给小孩子带一块青金石可以保其平安健康,不受邪祟侵扰。

    林向晚这块帝青不仅色相纯正,更难得的是在石心中央的那抹金色宛如早晨七八点钟的太阳一般灿烂耀眼贯穿全石,让人看了就觉得心中平和,通体舒畅,可谓是青金石中的极品。

    等石头完全解开,许明翡再把它交给林向晚之后,林向晚就被屋子里痴爱石头的宾客围在中央。

    “三百万!卖给我!”

    “我出五百万!卖给我!”

    叫价声一声高似一声,价格也随之连窜了几窜,可林向晚却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她有些轻微的洁癖,被这么多陌生的人围住,让她觉得心神不宁。

    若是这个时候有人来抢她的石头,恐怕她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吧?

    脑子里胡思乱想地,明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现,要是真发生了,罗家的名声就真的臭了,可是林向晚却不由自主地紧绷起身体,做出临敌的姿态,就在这里,从斜地里突然伸出一只手臂,狠扣在她肩膀上,把她从人群里挖了出来。

    楚狄不耐烦地将林向晚身边的几名商人推搡到一边,也不管人家老先生是不是被他推倒在地,眼睛都甩了下来。

    林向晚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咬牙忍住了,跟在他身后一直被他拖到车前。

    楚狄将她囫囵地塞进车中,而后把司机谴下去,自己亲自坐在驾驶座上,一踩油门,加长的轿车就如坦克一般轰然驶出街道。

    此时虽然已经不是交通高峰,但道路上仍不算畅通,而楚狄将轿车开得好像F1赛车一样,在车流里疾速穿梭。

    “你又发什么神经?开这么快干什么?”有几次,林向晚都觉得自己的车头马上就要和对方亲密接触,她的心脏咚咚乱跳着,几乎跃出胸膛。

    楚狄没有回答,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凶恶,他一言不发的驾驶着车子,任由车速表上的银色指针很快地朝着200攀升。

    强烈的推背感,让人觉得胸口发闷,林向晚面色苍白,她知道楚狄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而生气,可她一点也不想像他低头。

    男女之间的感情游戏,就像是一场又一场永无截止的比试,谁先低头,谁就先输了。

    如多米诺骨牌一般,一场输赢,往往决定着日后最终的结果。

    她没资本再输了,时间不允许,她的骄傲更不允许。

    尽管难受得要死,林向晚也咬紧了牙关不肯再多说一个字,她不相信楚狄可以这样一直开下去,就算是他想,汽油也不允许。

    “吱!”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时发出刺耳的尖啸,待车子一停稳,林向晚就冲了出去,扶着高速路基上的石墩吐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橡胶融化的臭味,林向晚觉得自己的胃整个被倒翻了过来,鼻子发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楚狄也跟了出来,他站在她身边,冷眼地瞧着她吐,一直到她什么也吐不出来的时候,他才递过一张纸巾。

    林向晚将他的手掌打开,用衣袖抹了抹唇角,“滚开,现在充什么好人?我用不着你假惺惺!你以为自己是太上皇?就许你动别人,调戏别人,不能让别人动你?你算什么男人!手里有点权力就不知道怎么用好,我……呜呜……”

    林向晚睁大了眼睛,眼中刚刚燃起的怒火也都消失殆尽了。眼中有的只是无法相信,她才刚吐过,他就强吻了她,恶心不恶心?

    楚狄的吻也没了刚刚的温柔,强硬极了,似乎并不仅仅是想吻林向晚,而更多的是想堵住她的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

    一吻终了,两人都有些心率过速。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楚狄开口,语气生硬。

    林向晚抚着胸口低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缺痒的原因,她的心跳有些乱。“我根本就不想知道。”

    “你必须知道。”楚狄说着上前,强硬的扳起她精巧的小颌,“我并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在害怕。林向晚,你刚才在车上的时候害怕么?你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比你要害怕一百倍。”

    他说着,将呆滞的她圈在他怀中,让她枕着他的胸口,“你以前从来也没骗过我,不管我对你多坏,你都没骗过我。可你现在学会骗人了,我知道是我自找的,但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害怕。别再骗我,至少不要因为这种事情而骗我。”

    林向晚脑中有些混乱,她曾经倾其所有,想试试这个男人到底会不会疼,会不会怕,可是现在,这么简单,她就得到了他的答案。

    但她并不觉得满足,相反的,她觉得空虚又失落。

    原本他也是个人,原本他也会怕,而让他有怕的感觉的,竟然是小小的她。

    见林向晚不说话,楚狄以为她又在想什么对付他的法子,于是他有些不快的扳着她的脸,在她耳边低声道,“听到没有?还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别的事情我都能忍你,但拿身体骗我绝不行,哦,对了,这个周末你挪出时间来,我带你回家。”

    像是晴空响了个霹雳,林向晚一下子清醒过来,她警醒地问道,“你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家?”

    楚狄瞧了她一眼,把她重塞进车里,“我母亲想见你,我带你回去见她。”

    车子再次发动,林向晚都像是被雷辟了一样呆若木鸡,“是她想见我,还是你想让她见我?”

    楚狄将车子平稳地驶到路中央,“有区别?”

    “当然有。”林向晚翻了个白眼。

    “我和她提了一下想让你们见个面,她说她本来也是这么计划的,既然你想嫁给我,那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不可能不见面的,林向晚,有些事情我要提前说好,你怎么折腾都没关系,我都可以不管你,但我也有我的底线,我的底线就是我母亲,你不能碰她……”

    楚狄后面说了些什么,林向晚根本没注意听。她的思绪都集中在楚母要见她这件事上,分不出多余的精力给他。

    她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楚母既然已经在医院见过她,就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再加上叶蓉在后面用力,楚母肯定会在近期召见她,但她没料到的是,这个近期来得这样快,而方式,又是这样的平和。

    她已经做好了走在街上被人突然在头上蒙了布罩,或者干脆用大棍打晕的准备,而且她确定楚母就算是打定了主意要见她,也不会让她太好过,只不过楚母的算盘都被楚狄打乱,心情一定十分不好。

    由此可见,这次与楚母的会面,无疑于鸿门宴,不会愉快,更不会轻松。

    可是想到这儿,林向晚却有些莫名的激动,棋逢对手,将遇敌军,能正面交手,不是很让人期待么?

    楚狄原路返回,把林向晚送回了家,而后自己调转车头往H市市郊开去。

    两个小时后,黑色的豪华轿车出现在H市邻海的码头。

    这里原本是一片荒滩,因为近海资源贫乏再加上海中暗礁极多,所以根本没人来开发管理。直到几年前,楚氏出钱买了这块地,才慢慢地发展为楚氏下面一块重要的仓库基地,只不过让人不解的是,这里虽然是仓库,但管理却极其严格,大型的板式建筑物外布着高压电网,穿着清一色制服的安保人员,手中拎着同样具有杀伤力的仿真枪械。

    楚狄的车子一出现在瞭望塔的视野范围内,就有人通知门口的警卫。见车子驶近,警卫恭敬地行了一个举手礼后,将车子放行。

    在如星罗密布的仓库中开了一会儿之后,楚狄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银色的巨型建筑物外刷着蓝白相间的油漆,远远地瞧着和任何海边的贮物仓库没有半分区别。

    可是一走进仓库里,就让人感觉到极其刺骨的寒意。

    偌大的空间中没有摆放任何货柜,空荡荡的仓库中央,有几个人站在那里,巨大的金属链条吊着明晃晃的吊灯,随着夏日的海风轻微摇曳,铁链磨擦时发出难听的声响,让人心里一阵阵地泛起惧意。

    楚狄缓缓地朝着仓库中央踱走,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斟酌着什么,当他走近那几个人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时,他们立刻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噗。”的一声,是肉体与地面接触时的轻响,五官错位,全身上下不知还有几块骨头是完整地,几乎看不出模样的人体,被人随意地丢在一旁。若是仔细看他们的手掌,就会发现他们的掌中有些特殊的老茧,那是习惯使枪的人,才会留下的痕迹。

第56章 死路

    空气里升腾起淡淡的血腥味,与海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某种奇怪的味道,让人闻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楚狄用手轻捂住口鼻,向那几个人问去,“都交待了么?”

    领头的一个面相最为老成的男人摇摇头道,“楚哥,这一批人嘴紧的很,用了刑也不肯说,已经死了两个,这是最后一个。”

    两具早已冷透的尸体,匍匐在仓库的角落里,若是不仔细看,根本让人无法分辨,那两坨血肉曾经以人的形态存在过。

    这么硬气?还真难得。楚狄心中冷笑,这些年刺杀他的人虽没有以前的多,但一批一批的皆是精英,不过像这回这批,被抓到了,还能这么硬气,不肯供出雇主地却是极少见。

    “你们的方法不对,人都快打死了,想说也没办法说了。”楚狄微微地低下身子,用脚步踢了踢地上的人,刚想再开口说什么,突然又听到仓库大门开启的声音。

    阿刀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一见楚狄就叫道,“大哥,有人暗算你?!抓到活口没有?”

    跟了他这么多年,这样风风火火的性子还是不改,楚狄无奈地指了指地上,阿刀看见那人,忍不住倒吸了口气,“靠,也有些年头没见到这样的血葫芦了,还活着么?说出是谁指使的了么?”

    “是谁都不要紧,关键是不能再有下一次。”楚狄说着蹲下去,将那人血肉模糊的身子翻了过来,人还有气,但已经是进的多出的少,滥死的双眼在看到楚狄之后,居然还能射出两道精光。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呵呵地笑道,“楚……楚先生……命大……没能要了……你的命……是我们兄弟……运气不好……不过下一次……下一次……”

    “没有下一次了。”楚狄冷漠地说道,白灼灯光在他的身后,他整个人明明都在灯光的照耀之下,但却没人能看到他的脸,他的表情。

    此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与林向晚在一起时的温柔与体贴,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冷酷,就像是黑洞一般,要将所有生命和希望都损毁的绝决和杀意。

    “从他身上搜到什么?”楚狄问道,身旁立刻有人递上一只钱包。

    钱包是空瘪的,并没有许多钱,但在相片框里却有一张破旧的照片。从相片拍摄的角度来看,这张照片应该是偷/拍的,照片上的女子正在和身边的人说着话,微笑地模样单纯而美好。

    相片因为时常被人拿出来观看,所以连边角都变得微黄,泛起毛茬。

    楚狄用手指夹住钱包,放在那人脸前面,“这是什么人?你喜欢的人?爱的人?亲人?你知道不是知道你今天开枪的时候,我身边有什么人?如果她受一点伤,你就是死一百遍,也不足以给她抵命的。”

    他缓缓地说着,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怒前的征兆。

    地上的人不说话,或许因为伤得太重,已经没力气说话,只不过在楚狄将照片抽出来的时候,他的身子微微地动了一下,动作的幅度并不很大,却让楚狄一下子抓住了这个细节。

    “不管她是谁,总之是对你很重要的人。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身份?”楚狄说着,把照片又掉转了回来,放到自己面前仔细地端看着,“这似乎是市音乐学院的校服……”

    那男人在听到音乐学院这四个字后,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突然从地上弹跳而起,双手五指交拢合成手刀猛地向楚狄脖颈上砍去。

    这一计手刀力度十足,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全力一击,不胜即死。

    只不过楚狄早就有了提防,身子微微一错,就躲过了这次偷袭。

    男人的身体再次坠落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咳嗽着,每咳一下,地上就会多一朵血花。

    楚狄冷眼瞧着他苟延残喘,过了片刻,当他稍稍安静下来之后,他才开口道,“自己都要死了,还敢偷袭我,这样的胆量虽然值得人敬佩,可是有勇无谋,还是死路一条。”将照片交给身旁的黑衣人,楚狄继续道,“找到这个女孩子,折断她的十指,毁了她的声带,带她来这里。”

    对于一个学声乐的女孩子,折断她的手指,毁了她的嗓音,比要了她的命,还让她难受。

    “不!!!不要这样!!!别动她!我说!我都说!!”地上的人听到这话,再也没有坚持的力量,他委顿于地,像一条濒死的鱼,任人割杀。

    出了仓库许久,楚狄仍觉得自己身上有股血腥味,久不散去。阿刀站在他身侧不远处,一根一根地吸着香烟。

    “阿刀。”楚狄向旁边唤了一声,阿刀把烟头扔到海水里,颠颠跑过来。“怎么了,老大。”

    “等那人都交待清楚了,就把他带到獒厂吧。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也不能留。”

    所谓獒厂,就是专门养狗的地方,只不过这里养的可不是宠物犬,而是真正的獒。

    古时候讲九犬出一獒,把刚出生的同一窝的小狗都放一起,不要喂东西。让它们自相残杀剩最后一只就是獒了。

    楚狄的獒厂已经先进了许多,不再用这样低效的淘汰手段,但为了保持獒的野性,时不时的还会喂它们一些活食……

    “怎么?干嘛不说话?觉得我做得过了?”楚狄见阿刀眉头紧锁,皱纹之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忍不住开口问道。

    阿刀踌躇了一下,然后说道,“那枪手该死,肯定是不能轻饶的,千刀万剐都不为过。可是那个姑娘……大哥,她估计什么也不知道,要不然就……”

    阿刀话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知道自己的意思楚狄肯定已经明白了。这么多年没见过楚狄发怒,所以在他面前,阿刀还是些胆怯的。

    楚狄听他这么一讲,不由得有些觉得好笑,他们手上又不是没染过血,阿刀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妇人之仁?“怎么?太久没动刀,生锈了?胆子都磨没了?”

    到底是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楚狄只是开玩笑似地提了一句,见他没生气,阿刀又壮着胆子嘿嘿地笑了一声,“这不是小周怀孕了么?我想替儿子积点福德。”

    少年时为了蝇头小利,他们就可以手染鲜血。而且觉得理所当然,伤痕像是奖章一样挂在身上,向世人展示着他们为了生存,付出了怎样的艰辛。

    那血有时是别人的,但更多时候是自己的。

    那时他们打架,并不为了伤人,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自保。

    你不打别人,别人就要打你,除非你不想在黑道闯出名堂,否则就要去拼命。

    可是现在,当他们有了曾经梦想中奢望的一切,有了自己的家,有了温柔的妻,有了嗷嗷待哺的孩子,手上那些陈年的血早已被时光冲刷得一干二净,再让他们重新弄脏双手,他们就不愿意了。

    人天生是一种趋利避害的动物,这是人的天性,楚狄不怪阿刀。

    他叹口气,在老伙伴的背上拍了几下,道,“知道了,也算是我替我儿子积点德,那丫头……就放了吧。”

    &

    “宝贝,妈妈该穿哪一套好?”站在穿衣镜前,林向晚左手一套灰白相间的套装,右手一套全黑的晚礼,左右为难。

    楚狄虽然说是让她和他回家去见老妖婆,但临见面之前,老妖婆突然说这样做对季茉莉来说太不公平了,毕竟季茉莉也没做错什么事,这样背着她在私底下见面,如果被季茉莉知道,恐怕又会吵闹一场,闹得全家不宁,所以硬是把私人会面,变成了商务宴请。

    不知道老妖婆到底想搞什么鬼,对于林向晚来说都是一样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唯一糟心的就是要出席宴会,就要穿礼服,林向晚以为自己不会再参加这样的活动,就把衣服都束之高阁,搞得她不得不临时翻出几件以前的礼服来应付场面。

    叶楠背着手,小大人似的打量了这两件衣服几眼,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转身,迈着小短腿款款地向着衣帽间里面走过去,一通翻找之后,拎了一件裙子出来。

    “不会吧?穿这件?”林向晚眉头打成了结。

    “妈妈穿这件,这件漂亮!”叶楠很肯定的说,踮着脚尖献宝一样把礼服捧到林向晚面前,见儿子这么卖力殷勤,林向晚只能为难的接过裙子。

    这件小礼服是叶衷送她的生日礼物,当年穿着有些大,就被她不知扔在哪里,还以为早就搬家搬丢了,没想到现在被叶楠翻了出来。

    正红色的短裙刚刚漫过了大腿,紧紧地包住了浑圆挺俏的臀部,形成一段美好的曲线,胸口开得并不算大,只是露出形状娇好的锁骨,而后就是一条小小的开口,引人遐思。林向晚虽不算乳贫,但也深知自己没有和人拼奶的资本,所以她的礼服大多是点到为止。

第57章 不知廉耻

    站在楼下,等着楚狄来接自己的时候,林向晚一直觉得无比别扭,总像是少穿了件衣服似的,有种前后失守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与楚狄相遇时,变得更加强烈。

    楚狄的目光贪婪地落在她的身上,幻化成一双无形的手,轻柔地抚过她的全身,让她的皮肤上泛起一层轻粟。

    过了这几年,林向晚的身体没有太多的变化,但因为生产哺乳使胸部变得更加丰满,所以当所穿得有些大的衣服,现在穿起来却正合适。

    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吸引着男人的视线,紧闭的汽车空间,狭小的距离,更让男人的荷尔蒙分泌旺盛。

    空气里都是暧昧火热的味道。

    楚狄觉得口干舌燥,打开了空调,身体依然是热的,热得就像是要烧起来,“衣服不错。以前怎么没见你穿过。”

    他开口说道,声音微微沙哑,像是缺水一般。

    林向晚也觉得热,脸上感觉最明显,她把头别向一边,看着窗外的车流,装作不在意道,“哪里好看了,一点也不合适,要不是你通知得太晚,我才不会穿这一件。”

    “不好看么?我觉得很不错很衬你。”

    他们父子俩人的眼光倒是出奇的一致,要不是因为叶楠一见林向晚走出试衣间,就立刻欢喜的拍起手叫,“好看,好看!妈妈最好看!”林向晚才不会选这一件。

    一路上,楚狄有意无意地都在看着林向晚,看也不是好好的看,要么用眼角瞟,要么从后视角里瞄,林向晚被他瞧得心火上浮,可偏偏他又没做什么,找不出理由发作把林向晚差点憋成内伤。

    到了周末,交通顺畅,没用很长时间,他们就开到楚家老宅,车子一停稳,林向晚就飞快地窜了下去,唯留楚狄一人暗叹这段路程为何如此短暂。

    此时宴会上已经来了许多人,林向晚向来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远远瞧见人头攒动黑丫丫的一片就觉得闹心,她深吸了口气,刚想硬着头皮往里走,突然手臂一紧,楚狄拉着她向旁边的小路行了两步,“走这边,带你来是见我母亲的,没必要和那些无关的人多费口舌。”

    正值夏季,楚母的玫瑰花园里姹紫嫣红,一路繁花如炽,瞧着男人的背影,林向晚不禁勾起了唇角。楚狄的心情似乎不错,他一定以为楚母肯见她,就是在心里认可是她,就是放下了当年的事,不再和她计较,可唯有她自己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和楚母,就像是火与水,今生今世除非你死,就是我亡,绝不会有和平共处的局面。

    这么想不是她悲观,而是她太清楚人心。

    人心之险甚山川。

    不知道楚狄这个好心情能维持多久,林向晚想,一个小时?最多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快到玫瑰花园的中央地带,已经可以看到水晶花房的五彩玻璃尖顶,这时候突然从路的尽头突然走过一人,楚狄瞧见她立刻打招呼道,“钟大姐。”

    钟悦仍然是一身干练笔挺的西服,因为刚剪了头发显得人更加清瘦,五官分明。看上去就像是一柄标枪似的,她看见楚狄先是微微一笑,等瞧见楚狄身后的林向晚,笑容就立刻隐了下去。

    “她怎么也来了?她来这里干嘛?楚狄,你不会是想让她去见阿姨吧?你怎么这么糊涂?”到底是金牌律师,嗅觉敏于常人,钟悦一见林向晚立刻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林向晚微笑地与她打招呼,“钟大姐,你好,是楚太太要见我的,不是我故意挑衅哦。”她说着向钟悦挤了挤眼睛,钟悦的面皮跳了跳。

    “确实是这样,钟大姐不用担心。”楚狄十分喜欢看林向晚不设防时娇憨的模样,只可惜林向晚在他面前时,极少展露出来。

    钟悦知道此时楚狄一门心思向着林向晚,自己多说无益,但心里总有些话不得不和楚狄讲,于是硬下头皮做了恶人,“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楚狄点头答应,临行前紧了紧握着林向晚的手,“别乱跑,等我回来一起过去。”

    林向晚嘴里答应得好好的,可一等楚狄走远,她就立刻转身朝着水晶花房的方向走去。

    等他一起过去,要错过多少好戏?主席都说了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她怎么等的起。

    “世上岂能尽富豪,亦有饥寒悲怀抱。分我半枝珊瑚宝,安她一世凤凰巢。”离得水晶花房越近,哀婉的曲调愈发清晰,短短二十八个字,真是世态人情呼之欲出。半枝珊瑚宝已足以安一世凤凰巢,这样的幸福实在卑微。

    楚母是老派的人,喜欢在阳光明媚的午后,就着留声机里咿咿呀呀的折子戏,品一壶香茗。对于人生,她早没了太多的抱怨,儿子有出息,最近又新添了乖孙,如果一定说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些肖小之徒吧。就像这玫瑰花里生出的腻虫,你也知道它不能把花怎么样了,但瞧着它,就觉得心里不痛快,恨不得把它捏死才好。

    楚母手里拿着花剪,一看见有长得不好的枝子,就立刻一剪子除去,林向晚进去花房的时候,楚母正把自己身前的一片玫瑰修剪整齐,一抬头,她就瞧见了林向晚,不过她什么话也没说,转过轮椅,就当没看见。

    林向晚也不生气,微微地笑着开口道,“楚夫人,您好。”

    楚母悠然地拿着花剪咔嚓咔嚓地修理着枝条,对林向晚的话置若罔闻。

    不理她?装听不见?林向晚心中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费口舌,她径自走到茶几前,坐在楚母对面的位置,给自己倒了杯香茗,细细地品了起来。

    楚母拿着剪刀的手直哆嗦,她怎么这么好意思?谁允许她坐下的?她当这里是哪儿?主人还没开口,她怎么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就自己做了决定?

    “林小姐倒是不客气。”楚母冷睨着林向晚,目光里像是藏了无数把小刀子似的,嗖嗖地朝林向晚射过来。

    林向晚把茶杯放下,“客从主便,楚夫人没功夫招待我,我就自己招待自己了。楚母人别因为我而受影响啊,您忙着,我不着急。”

    “咣当。”一声,楚母把剪刀丢在桌子上,铜制的剪刀差点把玻璃桌面砸碎,林向晚微微地斜了斜身体,锋利的剪尖带着瘆人的寒意从她的手臂旁划过。

    “我有什么可忙的,我看忙得倒是林小姐你。林小姐自从一回国,就忙着勾引狄儿,可是下了血本儿,听说你还带回一个野种,硬说是楚狄的孩子,林小姐,像你这样未出嫁的姑娘,敢拿自己的名声做赌注,只为了让狄儿对你另眼相看……啧啧……你还真是豁得出去。”楚母对于林向晚的恨,恐怕不输给当年对林落的恨,林家这两个女人,夺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让她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因为自己还有事情想问林向晚,没准楚母早就让人把林向晚打了出去。

    相对于楚母的咬牙切齿,林向晚则冷静的多,她捏了一块玫瑰糕,在楚母锋锐的目光下,一边嚼着糕,一边漫不经心的答道,“楚太太说错了吧?怎么是我勾引楚狄呢?明明是楚狄自己上赶着来找我的,再说了,就算真的是我起了头,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是不愿意,我还能强了他不成?楚太太,说别人歪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家正不正,连老公儿子都管不住的女人,实在不是个成功的女性。”

    林向晚的话,算是拿刀子戳楚母的心。对于楚狄父亲早年抛妻弃子的事,楚母已经在富足的生活下渐渐忘却了,而林向晚现在就是在揭她的旧疤,血淋淋的,要让她疼死不可。

    “你……你这个……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娼妇!!”楚母气得全身都抖了起来。

    林向晚有些自嘲地想,自己当年怎么会被他们欺负的,现在来看楚母的段数实在不算高,冷嘲热讽不成功,就直接污言秽语了。刚才她污蔑自己和叶楠的时候,也没见自己有多生气嘛。

    狗咬人,人总不能咬狗吧?棒打落水犬才是对疯狗最有力的惩罚。

    “我要是不知廉耻,那看上我的楚狄算是什么?生他养他的你,又算什么?像你这么大岁数的人,还是给自己积些阴德吧,别张口闭口的净是些什么野种,娼妇的话,多难听,万一让别人听到,仪态万方的楚夫人居然说话如此粗鄙,指不定会怎么说呢。”林向晚见楚母的脸色越发难看,心中无比痛快。她还想再添把柴加点火的时候,突然听到从水晶玻璃房外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林向晚微微一笑,她俯下身子,用只有她们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对楚母低语,“你说叶楠是野种,有什么确凿的根据?还是因为自己家已经有了一个野种,所以看谁都是来路不明?”

第58章 圈套

    “你说什么?!”她怎么拿楚狄的孩子和她的野种相提并论?!楚母又惊又怒,觉得眼前的女子面目可恶,完全就是毒蛇蝎虎的化身,她绝不能让这样的女人把楚狄给害了!她就算是豁出去自己的性命面脸不要,也不能让她得逞!

    楚母心里想着,身子就动了起来,恶狠狠的朝着林向晚扑过去。她早年双腿重伤,所以平时总是坐在轮椅里,给人一种十分孱弱的感觉,但她其实并不是完全不能动,因为害怕别人会笑她走起路来像个跛子,所以宁可坐在轮椅里。

    林向晚见楚母如猛虎下山一样朝自己扑过来,她下意识的就像往后躲,但眼梢瞄到水晶花房外的人影,林向晚硬生生地停住了身体,还殷勤的伸出双手,像是要去扶住楚母,“楚夫人,您小心……”

    “啪。”一声脆响,楚母的巴掌结结实实的落在林向晚的面颊上,林向晚的头被打得向旁边一偏,整个人朝着荆棘狰狞的玫瑰丛里倒了下去。

    “住手!”楚狄从花房外冲了过来,一把将林向晚拉到自己怀里,避免了她被玫瑰花枝破相的可能,“你到底想干什么?”他朝着楚母怒喝一声,楚母吓得把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上,期期哀哀地瞧向楚狄,对他解释道,“是她,是她放肆,她说了楚……”

    “她说了什么我怎么没有听到?我就看到你无缘无故的打她,亏我还信你说的,什么不计前嫌,会拿真心待她,你只是骗我把她带来,任你侮辱罢了!”楚狄要气疯了,是他带林向晚来的楚家,结果他才一眼没看见,楚母就对林向晚动了手。

    他焦心的抬起林向晚的下颌,发现她的脸上已经红肿了起来,楚母手上戴着一枚巨大的钻石戒指,戒指托也是玫瑰形的,尖锐的凸起在林向晚的面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林向晚紧抿着双唇,像是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的眼中有泪意翻涌,但她却拼命地把它们忍了回去,不让眼泪破堤而出。

    这样的倔强,让他觉得无疼。

    “你竟向着她说话?楚狄,你还记不记得你爸爸是被哪个女人勾引走的?你还记不记得我的腿是怎么瘸的?!你现在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和我吵闹,你看看你自己像是什么样子!她有哪点值得你这样对她?你以为她是拿真心对你?这小娼妇的心最恶毒,她不过是看你心思简单,想要骗你罢了!等她从你这里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她立刻就会把你甩开!你知道不知道?”

    他的心思简单?她的心反而恶毒?

    若不是见楚母此时已经气得青筋暴起,楚狄都要笑出声来。如果她真的是心思恶毒的人,就应该趁这个机会煽风点火,挑拨他们母子关系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隐忍无声,任由自己把所有的罪都担下来,也不多说一句话。

    林向晚紧紧地拉着楚狄的衣袖,低声在他耳边道,“别和你妈妈生气,她不是有意的……”

    “不用你多嘴,我知道她是不是有意的。”楚狄的眉头紧锁,将目光重新投到楚母身上,“妈,我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做主,我把阿晚带回来,只是想告诉你,我要娶她,关于茉莉的事情我会处理好,不用你多费心。”

    楚母听完楚狄的话,半晌都没吭声,等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他说了什么之后,立刻爆发出一声短暂尖锐的嚎叫,“我的天,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孽子,你把当年的事情都忘了么?你还要和茉莉离婚,茉莉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她给你生了儿子,还替你操劳公司的事情,你怎么能这么没有良心?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没有良心的男人!你是不是听了这个小娼妇说了什么话?你别信她,那不过是她想让她那个野种上位才瞎说的,茉莉那样的大家闺秀,才不会做出不守妇道的事!”

    “够了,我不想再听了!”楚母的话越说越难听,让楚狄听得不堪入耳。林向晚躲在他身后,见这母子两人争执,心里真是又痛又快。

    楚母想必平时对季茉莉这个儿媳也有诸多不满,但今天为了对抗她,居然说出什么大家闺秀的事情,众所周知,凡是闹出丑事的,大多都是大家闺秀的女子,更别说顶着大家闺秀的名头,实际上性格奔放的季茉莉了!

    林向晚不说话,就看这两人如何收场,她今天的目的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在楚狄和楚母心中种下一颗离间的种子,以后她只需要勤浇浇水,多施施肥,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夫妻怎样?母子又怎样?

    人这一生,注定孤伶伶的来,又孤伶伶的去,谁能陪谁地老天荒?

    楚母觉得自己这辈子活了这么多年,除了发现丈夫背叛自己那一天,就属今天最窝囊也最恼火,她看见楚狄将林向晚护在身后,生怕她受一点委屈,而那小娼妇在自己儿子背后,对她洋洋得意示威的样子,简值就像是当着她的面抽了她几计耳光。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

    楚母低喘着伸出手指,朝着花房的一角指去,“你不信我说的没关系,可你总要讲道理,你问问阿玉,阿玉一直在这边的,你问问她,她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讲理,欺负了你的心肝宝贝!还是你护着的这个丫头,她对我出言挑衅,拿我的孙子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花房的角落里,微微一抖,有个穿着黑白女仆服的身影,被楚母这么一指,迟疑的从花丛后走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阿玉睁着一双大眼睛,飞快地在这几人身上打量了几圈,随即马上又把头深深深地低下,眼睛一错也不错地看着脚尖,“我什么也不知道。”

    楚母恨铁不成钢,当初选中这个小女仆,就是因为看中她胆子小,脑子又有点慢,不会出去给她惹事。可没想到现在到了用她的时候,她这些优点全都变成了缺点!

    “你别怕,实话实说就行,有我在这里给你撑腰,没人能把你怎么样!快说!”楚母加重了声音,半是威胁半是恐吓的说道。

    林向晚脸色微微一沉,这来这一套?以前她就在楚母亲手挖的大坑里摔过跤,差点没摔去她的半条命,怎么?今天还打算故计重演?

    楚狄早已不耐烦,但他知道如果今天不让楚母把脾气和手段都用尽的话,恐怕以后会更难办。他是真的想娶林向晚,难得她松了口,现在只要把楚母的问题解决掉,以后的形势就是一片大好,所以楚狄耐着性子,对阿玉道,“你刚才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别想太多。”

    阿玉得了楚狄的话,像是安心许多,她眨眨灵鹿似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位林小姐过来喝茶,老夫人正在修剪花枝,没有顾得上招呼她,后来她就自己坐下了。她喝了一杯云雾,还吃了一块玫瑰糕……”

    “阿玉,说重点。”楚母轻咳了一声,向阿玉使了个眼色,阿玉收到楚母的眼风,立刻点点头,继续道。“哦……再后来,老夫人就说林小姐是小娼妇,说她的儿子是野种,说她为了勾引楚先生你,下了血本,林小姐说她没有,她让老夫人不要这样讲,会失了身份,老夫人不肯听,还要打林小姐,林小姐怕老夫人摔着,就去扶她,结果就被老夫人打中了……”

    花房里一片死寂,只能听到两种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楚母怒目圆睁,她狠狠地盯着阿玉,想在她的脸上刺出两个洞,而此刻,阿玉也不再怕了,她挺直了后背对楚狄说,“楚先生,就是这样的。平时老夫人也总说林小姐是个妖妇,要楚先生不要接近她,否则的话会重蹈覆辙,她说如果楚先生不舍得的话,她就要自己下手了。”

    “住口!!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她就算心里真的这样想过,也没说过!楚母脸色通红,狠狠地拍打着轮椅的扶手,她突然看见林向晚唇边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是她们!是她们联合在一起陷害我的!!阿狄,你一定不要听她说的!”

    “刚刚是你让阿玉说的,现在你又说阿玉和林向晚一起陷害你,阿玉难道不是你亲自挑进来的?你挑她入府的时候,林向晚还在美国,妈,你说他们两个是怎么一起陷害你的?”

    楚狄的几句话,把楚母咽得哑口无言。楚母知道今天自己是输定了,所以就颓然地倒在轮椅里,像只落败的公鸡,不发一言,只有目光,仍是紧紧地锁在林向晚身上,一刻也不放过。

    林向晚迎着楚母恶狠狠的目光,盈璨一笑。

    除了楚狄,她不怕任何人。而总有一天,她会连他也不害怕。从小到大,她赢过许多场比赛,可从来也没有一场比赛,让她如此欣喜。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当初你们怎样对我,如今,我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

    我说到做到。

第59章 还是分开吧。

    从楚家老宅出来,一路上林向晚和楚狄都没有说话。

    与车外明媚热烈的阳光不同,车里的气压很低。

    楚狄几次想要开口打破僵局,但一扭头看见林向晚脸上红肿印子,让他把所有的话又都咽了下去。

    是楚狄一定让她来楚家的,她开始也不愿意,但最终坳不过他的执拗才低了头,他和她说,楚母一定不会为难她,有他在,没人能欺负她。

    可是他食言了。

    从她的衣着就可以看出,她今天是用了心的,用心打扮,好让他面子上有光,可她最后得到了什么。林向晚没错,今天这件事,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任何错,她只是沉默又隐忍的等待着,等待着他们母子给她的各种屈辱与不堪。

    车子停下,林向晚去拉车门,楚狄却抢先一步落了锁,林向晚的身子重新坐回椅子里,目不斜视。

    片刻安静之后,楚狄开口道,“今天让你受委屈了。”

    林向晚知道按楚狄的性子,能说出这话,已经算是低头了。可是她并不买帐,她筹划了这么久,不能只凭他一句话,就这样过去了。

    “又不怪你。我早就料到了。楚太太与我八字不和,以后有这样的场面,我还是不要出席了。”林向晚低下头,用手掌轻轻地抚在自己的面颊上,脸上炽热肿胀的疼感让她倒吸了口气,“还有我们的事情,也算了吧。”

    “这和我们的事有什么关系?”楚狄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弹了起来,他抓住林向晚的肩头,一双幽深的眸子看进她眼中,“我们的事,和我母亲对你的看法,没有任何关系,不管她怎么看你,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楚狄,别任性了。我们又不是小孩子,这样继续下去,只会让楚太太越来越不喜欢我,对你也没有半点益处……这样让大家都不愉快的事情,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心结易结不易解,就算我们两家人以前没有那样的纠葛,我也不是你妻子的好人选。楚太太说的没错,季小姐没有做错任何事,她为了壮大楚氏,为了你生儿育女,我能做的她都能做,我不能做的,她也能做,我真的是比不上她……”

    林向晚的话,就像是刀尖刺入血肉,在楚狄心头留下抹不去的伤疼,“你故意的是不是?林向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

    楚狄怒喝,他发现自己可以面对平日里没心没肺的她,可当她真的软下来,他却觉得无法应对,他亏欠她太多,多的已经超出了他的负荷,那些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她深植在他的心中,长在他的血脉里,和他的生命恣意纠缠。如果硬要把她从他的生活中掘除,不如直接要了他的命。

    “我也想一直坚强,可我没你想的那么勇敢。”林向晚苦笑,这话倒不是在娇情,而是她真的这么想,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像男人一样坚强,无所不能,就算是她可以,她也不愿意。“而且我也不希望,我的孩子总被别人叫成野种……真的是太难听了……”

    见楚狄默然,林向晚继续道,“而且说这话的那人,还是你母亲,我不想让你陷入左右为难,所以……我们还是分开吧……”

    “就当没有开始过,就把我曾经说过的想要嫁你的话当成一个玩笑,好聚好散,可以么?”

    “不可以!”楚狄突然怒喝了一声,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车子发出短暂的鸣笛声,整个车体都为之一颤。

    “林向晚,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别这么轻易放弃,你不是这样软弱的人,别让我看不起你。”楚狄紧紧地握住林向晚的手臂,他有种感觉,这个女人就像是海岸上的细沙,无论他紧握或者松开,他都将失去她。

    他只有用力地,再用力地,紧紧地把她禁锢在自己的世界里,才可以让她消失得更慢一些。

    也只是更慢一些而已。

    看不起她?

    林向晚侧过头,无声的冷笑,如果不能如他的意,按他的轨迹行事,他就要看不起她的话。那恐怕以后他会一直看不起她,而且会越来越看不起她。

    *

    几天后,仁爱医院对面的咖啡店。

    林向晚窝在自己喜欢的角落里噙着店里招牌的黑咖啡,手里拿着一本杂志,但她的思绪明显不在杂志上,过了几十分钟,杂志也没有翻一页。

    “阿姐,我来了~~”明快的女声,从咖啡店另一头响起,穿着超短裙,全身上下带了不知道多少闪亮亮小酷饰的女孩子快步走过来,她来到林向晚跟前,不客气地端起林向晚面前的咖啡,一饮而尽。

    而后女孩子五官大团结道,“哇塞,这东西苦得很咧。”

    林向晚忍不住笑弯了眉,招呼了侍者过来,“没加奶没加糖,当然苦的很,麻烦你,再给这位小姐上杯蜂蜜翡翠。

    等着侍者上茶的功夫,林向晚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包,交到阿玉面前,“丫头辛苦你了,阿姐没什么好给你的,这些钱你收好,算是阿姐的一点心意。”

    “耶?阿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快拿回去快拿回去。”阿玉像是赶苍蝇一样挥着手,继续道,“当年大哥被人打断腿的时候,多亏你给他医好,否则他现在早变长短脚了,连媳妇也讨不上。再说楚先生已经多补了我半年的工钱,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要你的钱。”

    阿玉兄妹是林向晚在拳场时认识的,阿玉的大哥初次上台没有经验,被人打得落花流水,林向晚帮了他一把,才让他没有致残,阿玉是苗人,苗人的姑娘性子直率又坦诚,信奉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信条,一听说林向晚要用人,就立刻毛遂自荐回国来到了楚家,在楚夫人手下一干就是半年。

    林向晚知道阿玉的脾气,这笔钱是决计不会收的,她笑了笑,就把钱散回包里,“以后有难处,一定要来找阿姐,下面你打算怎么办?楚夫人不是好惹的,你让她出了丑,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切,怕她!老婆子不是好东西,每天吆喝东吆喝西的,事多的要死。碰掉她一朵花,陪了老娘半个月的工钱,心眼坏死了。”阿玉喝上了甜甜的冰饮,眉眼也变得舒展起来,靠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吹着空调,她惬意的眯起眼睛,“阿姐不用替我担心,我明天就回美国了,大哥找了店面开了水果摊,我去帮他看店,我才不信老婆子膀子有那么长,能管到美国去。”

    听阿玉已经有了计划,林向晚稍稍安了些心,拍拍她的手背,“喝慢点,冰的东西还是要少喝,对女孩子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阿玉笑嬉嬉的答道,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本正经的对林向晚继续道,“阿姐,你家那个小妹,你也要多多提防哟,你小时候欺负过她?都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她和你有仇哟?我见她几次去找那个老婆子,两个人嘀嘀咕咕了半天,不知道讲了你多少坏话。”

    “我们本不是一个妈生的,她不喜欢我也是正常,多谢你替我担心,不过……”林向晚欲言又止,阿玉专心的喝着饮料也没有追问她。

    提防叶蓉?她微微地勾了勾唇角,只怕从今以后,要改天换地,换叶蓉提防她了。

    &

    又过了几天,就到了六月中旬,下过一场大雨之后,仁爱医院和其他部门派往秋珀县的第一队医疗求助小组,整装待发。

    林向晚就在队伍其中。同行的还有H大杰出国际交换学生莫洛洛,以及市院的沈士君。

    家里唱了空城计,林向晚就把叶楠交付给了张阿姨和徐云起,叶楠知道她要去两周才回来,小孩儿从来没和妈妈分开过这么久,还没告别就已经开始想念,虽然他没说什么,但他默默地抱了林向晚一夜,睡着了也没松手,把林向晚心疼得什么似的。

    由于前往秋珀的公路不久前刚被山洪冲垮,所以几队人马聚合为一队,一起出发,以保证人员的生命安全。

    一上了车,莫洛洛就自动地坐在沈士君身边的位置,沈士君不知道是因为无计可施认了头,还是已经习惯了莫洛洛这样自觉的贴身行为,总之是什么也没说,林向晚偷偷地向莫洛洛竖了竖大拇指,莫小姐笑得像朵菜花似的,一脸春光明媚。

    林向晚坐在他们后面的位置,把衣服叠成方块,枕在脖子下闭目养神,昨天晚上没睡好,她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为了防止不在秋珀县病倒,她决定最大限度的节省体力保持精力,以免自己还没去治病救人,反而要被人救。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因为不是同个单位的而保持矜持,等车开进山之后,车里的小姑娘们就耐不住寂寞,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破了僵局聊到一起,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看呀,有辆悍马跟在我们后面,跟了一路,好气派,也是去秋珀的么?”立刻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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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她被迫成了他的助理。
黑色的包厢中,他看她被别人欺负,唇角勾成一弯新月。
“楚先生,请你让他们放开我。”她苦苦哀求,而他视若无睹。
他奋斗多年,才将这朵云中的花拖到污泥中,他又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当她知道自己怀有身孕时,
他将她押到手术室门口对她说,你自己的麻烦,自己解决。除掉他,我们两不相欠。
她笑得凄然,楚先生,你放心,我比你还想早些甩掉这个麻烦。愿我们永不相见!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色豪门:总裁,别太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