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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全文阅读

作者:绚兰蝴蝶     权臣夫人不好惹txt下载     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0 哭求

    宋铭斜睨了她一眼,终于还是放了手。

    康敏怀一边呛咳一边大口呼吸,“宋、宋大人,我哪儿得罪你了,你、你要对我下死手?”

    宋铭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扔在地上,嫌弃道:“滚!”

    康敏怀被他这极具侮辱的动作激怒了,正要开口,被冲进来的宝音郡主捂住嘴往外拖,“叫你滚你听不见啊?还想找死?”

    “唔……放、开!”康敏怀一挣扎,全身痛,整张脸痛变了形。

    宝音郡主使了眼色,叫身边的婢子来帮忙,那五大三粗的婢女一边一个架起他就往楼下飞快地走了。

    温鹤摸不着头脑,自家大人这究竟又是哪要筋接错了?把人那么掐了一下,任由着那小娘们儿将人给带走了?

    “大人……还要不要……”

    今儿本来是带大人来找乐子的,就目前的情况看,怕是乐不起来了。

    宋铭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他竟然听信了温鹤的话来这种鬼地方。

    估摸着宝音郡主差不多把人带走了,他扫了温鹤一眼,抬脚朝外走,准备离开。

    路过二楼厅台,岳父大人还坐在那里喝着。

    刚刚他那边发生那么大动静,沈潜都看着,没过去凑热闹,怕打扰他“查案”。

    宋铭不得不再过去给他行礼:“岳父大人,小婿还有事,先走一步!”

    沈潜直点头:“嗯!你忙你的!”

    出了春香楼,温鹤把他的马牵过来,他刚骑上,行至一处较为僻静的巷子,见一人影挡住了去路。

    是个熟人,张涟钦。

    张涟钦从围场回来,被钟淮打了十廷杖,并规定其伤好之后,去西城经历司管文书档案。

    自回京后,宋铭大部分时间在宫里陪侍皇上,她不得机会见他一面。今日多方打听到他的行踪,拖着伤体赶来见他。

    宋铭想起她的所做所为,对她已无半分好感,只淡淡问道:“你这般前来堵我,有什么话便说吧!”

    张涟钦挺直脊背,跪在地上哭道:“大人,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嘴里喊着我大人,心里却不是这样想,我与你本该永远是上下级的关系,但你,显然并不满足于这一点,你已经不适合呆在我身边,念着往日你曾舍身救我,我不打算为难你,你就在经历司好好呆着,不出错漏,保着你这千户之位,传给你的侄儿不成问题。”

    “大人,我从小日夜练功,并非单单是为了家族千户之位,如果大人将我放在经历司,与囚我无任何区别!若大人还念着往日的情份,请让我加入情报营,我必定再不会给大人惹出麻烦!”

    情报营是宋铭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后专门设立的情报机构,他想了想,张涟钦这个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只要不在他眼前,去那里也并无不可,便道:“那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敢无端惹出是非,别再哭着来找我求情!”

    “多谢大人成全!”

    宋铭回到家,已经过了亥时,得知祖母已经睡下,直接回了风和苑。

    沈露华正在屋里跟无忧无垢还有木莲三人一起打叶子牌,他一回来,便散了。

    宋铭从怀里拿出三十三张千两银票扔在她跟前的案几上,转身去了屏风后面,开始脱外袍。

    沈露华拿着银票数了数,甚是心安理得地将银票收进她装私房的小匣子里。又瞧着他穿着与平素不太一样,经过她身边时,她还闻见一股子脂粉混着酒的怪味道,那味道她闻过,春香楼里就是那味儿。

    宋铭自己也能闻见,所以他脱了外袍便去净房沐浴。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出来,沈露华窝在坐榻上笑看着他,“今晚上去哪里了?”

    宋铭没想到她突然有此一问,怔了一下,“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露华笑起来,“让我猜猜!是青楼对不对?”

    宋铭眼中冷光一闪,“你派人跟踪我?”

    看着他阴冷的神色,她觉得自己又是在没事找事,“你这人就是心思窄,我没事闲的,叫人跟踪你?你自己回来,一身的脂粉味夹杂着酒味,谁闻不出来?”

    宋铭的脸色又缓和过来,今晚他本来便心情不好,因此她的话一出,他便有些怒意,去春香楼目的就是想学些哄女人的方法,哪晓得方法没学到,惹了一肚子气。

    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他无话找话地说了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她也想睡,又不知道他晚上回不回来,也不给个准话,他要是不回来,她就睡床,他要是回来,她就睡坐榻。

    她裹紧被子叹了口气道:“得亏我不是那深闺怨妇,不然见你这样回来,指不定整晚上睡不着。”

    被她误会了,他其实也用不着为此解释什么,仍旧鬼使神差地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去查案。”

    “查案?查什么案子?”她就喜欢追根究底。

    宋铭觉得头大,他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解释?“查什么案子跟你无关,睡吧!”

    宋铭才躺上床,她又问:“听说三日后,段大人府上有升迁宴,你去不去?”

    听她提起段云,他又拧紧了眉心,段云选在那日办席,为的什么,他当然知道,“去不去,到时候再说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到时候再说?那就是不确定了!为了表达她想去的意愿,她便说道:“我是看你,也没几个真心交往的朋友,那段大人和你的关系还不错,听说他也娶了妻,就想着,你要是去的话,就带上我,我也能结交个朋友。”

    “他那算什么妻子?你能跟人家合得来?”

    她说得在情在理,宋铭是半点不信,再说,那日是他的生辰,她能打听到别人的升迁宴,却不知道他的生辰?

    “你话不能这么说,什么叫他那算什么妻子?人家知道他是太监,肯嫁给他,说明是个重情义的!既然拜了天地,怎么算不得妻子?万事都有缘法,不见一见,又怎么就知合不合得来?”

    宋铭烦燥地翻了个身,他现在不能与段云撕破脸,那日他肯定要去,却没想带她去。如果自己去了,又不带她,被她知晓,少不得不高兴。

121 赴宴

    “你这么想去,那便去吧!”安静了半天,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沈露华见他半天不理人,也没当回事,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又听见他答应了,便嗯了一声,转身睡了过去。

    宋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脑子里想着自己的宏图大业,给皇上下毒一事,他思虑了许久!现在的他,不仅被朝臣忌惮,连皇上也开始忌惮!先下手为强,这么吊着他的命,他便不敢随意动他。

    毒已经下了,皇上最多还能活一两年,假若不依靠沈家背后十虎的势力,他与太后以及各大世家的斗争将是个漫长的过程,稍有不慎,还有可能万劫不复。

    太后手上少了崔振,在上京办事确实不太方便,但南北四大营依然对她忠心不二,唯徐阁老马首是瞻。

    想要破除四大营对徐家的支持,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辅国公方克俭。

    方克俭大儿了方济行镇守辽东大营二十多年,权势威望越来越大,先将这棵老树拔除了,其余的再一步一步谋划。

    十月初三,天气日渐寒冷,早起,地上铺了一层白霜。

    宋铭已有三天没回过家,这三天,也不知他在忙活些什么。今日是他的生辰,也是段云的升迁宴,那晚上他答就她要带她同去,也不知说话还算不算数。

    傍晚时,依然不见宋铭的影子。沈露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的玉爪白雪也跟着她在院子里来回扑腾。

    听见院子外头细碎的脚步声,她够着头朝院门口看,是木莲一路小跑着来了。

    “姑娘,回来了,他回来了!”木莲压低声音边喘气边说。

    沈露华放了心,打发木莲先下去,自己回石桌边上坐下了,装作若无其事,逗着她的白雪。

    宋铭大跨步进院门,一身纯黑的曳撒,外面罩了件大斗篷,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

    “你回来了?这是出了趟远门吗?”她站起来,关切问他。

    宋铭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话,径直去屋里准备洗沐更衣,时候不早了,再不抓紧,怕是要迟了。

    沈露华又追了进去,“那天说要带我去段大人府上,还去吗?”

    宋铭解了披风扔在地上,朝着净房走去,临了回她一句:“当然要去。”

    洗完出来,见她也准备好了,抬脚朝门外走着,“走吧!”

    “人家升迁之喜,咱们就这样两手空空地去,合适吗?”她本身就不会来事儿,没想到还有比她更不会来事儿的。

    宋铭略一思索,叫无忧去库房里抱了一尊大玉佛出来,权当贺礼。

    “送这个合适吗?”她问。

    宋铭瞟了一眼玉佛,段云这人最近邪得很,送这个给他,看能不能压一压他那疯魔的邪气,他如是的胡思乱想着,嘴里道:“贵就行了,他不喜欢还以卖了换银子。”

    两人坐的马车去提督府,赶车的是无忧。两家隔着也不远,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提督府门前灯火辉煌,大红的灯笼沿着挂满了院墙,段云站在门口迎客,见他们俩从马车上下来,特意走前两步,伸手扶他们下马车。

    因他是太监,便没有男女大防的顾忌。

    段云着银色绣蟒赐服,脸上挂着万年不变的浅淡笑色,“夫人小心脚底下台阶。”

    沈露华对着他笑了笑,脑子里想起荣濯写给她的那封信,毒打虐待,会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温和体面的人所为吗?

    她眼睛扫向段云身旁那个端庄文静的妇人,笑问道:“段大人,这位便是尊夫人吧?”

    女子上前行了一礼,微笑说:“夫人客气了,敝姓刘,夫人唤我月娘即可!”

    这刘月娘原本是宫女出身,身份卑贱,说起话来格外客气。

    沈露华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结交她,便显得极为热情,上前拉了刘月娘的手,“姐姐看着比我年长,不必夫人夫人地叫了,叫我露华便可。”

    段云稍显有些诧异,往常她在宫里进出频繁,什么性格什么名声,也是有耳闻,倒是不知她这样平易近人。

    宋铭早先听她说起想结交段云妻子的话没往心里去,今日又听她说了一通官员内眷交往的一些事情,只当她是在家里闲得无聊,实在找不到可结交的朋友,认为段云的妻子是个不错的人选,便也没有多想。

    刘月娘把他们夫妻二人迎进屋内,无忧抱着那尊大佛累得气喘,刘月娘找来两个小厮一边道着谢一边给抬进屋里。

    前院的走廊里放了扇屏风,分隔出两条道儿,左边那条走男宾,右边那条走女客,到了这儿,夫妻二人就得分开了。

    这儿毕竟是段云府上,段云私底下是个什么癫狂性子,宋铭最清楚,临到分开时,不大放心,嘱咐她,“有什么事打发无忧来传话,别由着性子胡来!”

    刘月娘闻言一笑,“宋大人请放心,我定会将夫人招待好!”

    沈露华也跟着笑了笑,“女人堆里能有什么事?你少操些心吧!”

    宋铭拿她没辙,闷头朝左边先走了。

    宋铭提了袍子准备跨过门槛进入宴客厅,一小太监突然弓身行礼道:“宋大人,提督大人请您走这边儿!”

    宋铭怔了一下,知道段云这是想单独见他,来都来了,那便见一见吧!

    跟着那小太监越走越僻静,穿过两道月门,来到一处庭院前,里头非常安静,仆从婢子也不见一个,转回身,那领路的小太监也走了,只剩下他一人。

    他抿着唇,跨进院内。

    沿着青石小路朝里走着,穿过假山竹林,眼前景致渐渐明朗,琴音缓缓,廊下舞姬着薄绡纱衣,翩翩起舞。

    段云自廊下走来,带着满脸笑意,“彦卿,今日是你生辰,这些是我特意为你所准备,你可还满意?”

    宋铭早知道他把升迁宴定在这一日是准备作妖,虽有心理准备,到了身临其境,还是非常不自在,只客气道:“倒叫你用心了,今日是你升迁喜宴,怎好喧宾夺主,为我庆贺。”

    段云笑了笑说:“什么升迁宴,不是为了请你,我都懒得办!外头我都叫人看着,别管他们了,来,过来坐下。”

    宋铭木偶人一般,被他扯着衣袖,在廊下的矮几前落了坐。

    段云拍了拍手,来了两位姿容艳丽娇媚的女子,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宋铭身边,替他倒了酒。

122 结交

    宋铭不动声色,段云举起酒杯:“彦卿,来,这杯敬你生辰悦,心中所盼,亦有所得!”

    宋铭淡然回道:“临舒,你知道,我不喝酒!”

    段云的笑容不变,“今日是你生辰,可否为我破个例?”

    宋铭犹豫了一下,默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身旁的女子准备再为他斟酒,他伸手盖住杯口,“这一杯,便是为你而破例了。”

    段云扬了扬手,女子把酒壶放下。

    “不喝酒也无妨,我为你煮了长寿面,还有生辰礼,等吃过了长寿面,我再带你去看礼物。”

    很快,有婢子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上面还卧着一个鸡蛋,撒了葱花。

    段云殷切道:“快吃吧,你今日长途跋涉赶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也没顾得上吃饭,既是生辰,就得吃一碗长寿面!”

    这话无不透露着段云对他的关心,宋铭听得心头异样,掌管了东厂就是不一样,连他在路上吃没吃饭,也能探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生辰,竟叫你这般记挂着,如此,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宋铭确实是饿了,酒和面都没有动手脚,他自己研究毒物,段云也是知道,绝不敢在这方面糊弄他。

    吃了面条,段云带他进了屋内。

    这里是一处书房,叫他诧异的是,里头并排站了十几个少年男女,个个样貌精致,着一身素淡白衣,如鬼魅般地沿着书架垂首侍立。

    “你这是何意?”他问。

    段云则笑道:“男女都有,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今晚让他们陪你。”

    宋铭愕然。

    “你这些都是哪里来的?”猫妖事情背后,有不少这样的少年少女,他将这些琐事全推给了别人,懒得打理。

    段云道:“从刑部熊禹手底下弄来的,他不知道,没有证据,耐何不了我。”

    “不必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他转身欲走。

    “我自己多得很,用不了这么多,你若是对他们不满意,我那儿还有!东辑事厂,用起来真顺手,你只说你要什么样儿的,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这话叫宋铭心头微震,他竟利用东厂干这种事?

    沈露华带着无忧随着刘月娘朝右去了后院,里头并排摆了两条长桌,可供数十人围坐,已经有十几个认识或不认识的夫人坐在那里说说笑笑,抬头见刘月娘引着她来了,也都假惺惺起来见礼打招呼。

    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样,那些夫人们打过了招呼,又各自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说话,没人与她亲近。

    宋铭这厮真有够邪门儿,坏到人人避而远之他绝对是大齐史上独一份,那崔振做事也没他这般绝,至少人家还有人愿意与之来往巴结,唯有他,人人惧怕非常。

    刘月娘是主,今日来的客人又多,自然不能一直陪在她左右。一时间,她也只能独自一人喝着茶水。

    这茶水一喝多,必然是要上茅房,她随手逮了个丫鬟,叫那丫鬟领着她和无忧一块儿往茅房去,边走边问道:“你们府上有没有一个叫连秋的丫头?”

    那小丫鬟回道:“回夫人话,有个连秋,在后厨打杂的。”

    后厨打杂?那荣濯被关起来,怎么会与个后厨打杂的丫头联系上,并叫她想办法递了封信出来?

    “打杂是做些什么?”

    “就是洗菜擦地倒泔水这些!”

    “能不能叫她来见见我?我府上有人说自己失散的妹妹叫连秋,我问问看,是不是他要找的那个连秋!”

    她说得有鼻子有眼,那小丫鬟不疑有他,指着前面的茅房道:“夫人,这就到了!夫人想见连秋,奴这就去找她过来,夫人请在此地稍微等等!”

    她从茅房出来,没等多久,那个叫连秋的丫鬟就到了,穿着粗布麻衣,与后院里那些穿梭的丫鬟天壤之别。

    “你就是连秋?”

    连秋蹲下行礼:“奴婢连秋见过贵人!”

    “起来说话!”想必刚刚她的说辞那丫鬟已经告诉了连秋,她还是重申道:“我是宋铭宋彦卿大人的夫人,你可知晓?”

    连秋弓腰低头回道:“奴婢刚刚已经知晓,只是奴婢自小便是孤儿,并无亲眷,只有一个半路相识的干哥哥,奴婢并非夫人要找的人!”

    沈露华做失望状,带着声叹息道:“你也叫连秋,那也算是个有缘人,既如此,这点银子你拿着,当是替我那位朋友积德行善,没准过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他想找的人!”

    连秋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荷包,跪下给她磕头谢恩。

    沈露华又递了个荷包给刚刚带路的丫鬟:“劳烦你跑了趟,这个你也拿着。”

    那丫鬟大约是看连秋接下了,便也没推辞,接过后给她蹲礼道谢。

    她笑了笑说:“这府上宅子可真够大的,这你要是不带路,我还找不着怎么回去!”

    丫鬟笑了笑说:“夫人请随奴婢来!”

    沈露华慢悠悠地走着,与那丫头东扯西拉,为的就是拖延时间,让连秋有时间将荷包里的信及时收起来,省得这丫头转头去欺负她,抢她那个荷包。

    重回后院,人差不多来齐了,刘月娘便让丫鬟布菜,准备开席。

    她因中途去了趟茅房,回来时,只能坐最末尾的位置,她右手边儿上那位是刑部侍郎熊禹的夫人江氏,来得比较晚,似乎并不认得她,客气见礼打了招呼,还热情地帮她夹了菜。

    别人她不是太了解,这个熊禹与宋铭之间用水火不容来形容毫不为过。

    熊禹在刑部素有铁面包公的称谓,为人脾气硬,十分的正直无私,见不得宋铭这样的奸佞之徒,曾经联名内阁多位学士一起弹劾宋铭滥用刑罚诬陷忠良屈打成招。

    她暗叹着熊禹的这位夫人真是个没有眼力见儿的,只盼着这顿饭快点吃完,省得中途别人无意中说出她的身份,叫这位江氏尴尬。

    为了避免叫人识破了身份,她一直较为沉默,而那江氏却依旧十分热情,不停地换筷给她夹菜,弄得她窘迫异常,不得不客气地回绝:“熊夫人你自己吃,别光顾着我,我自己晓得夹菜。”

    那江氏却道:“宋夫人快别客气,你坐那么靠后不好夹,我举手之劳而已!”

    沈露华一时愣在那里。

    江氏认识她?

    那为何会对她这么好?

    她甚至狭隘地想着,莫不是在筷子上下了毒,想要毒害她吧?

123 扎他

    宋铭这人昧良心的事干得太多,围场里就因为她跟那薛氏吵了一架,宋铭欺负广宁伯一家子的事,传得贵妇人圈子里人人避她如蛇蝎,这江氏却这般热情,必定事出有因。

    为了谨慎起见,她不敢再多吃,直接声称吃好了,放了筷子。要真中了毒,应该还有得救!

    挨到散席,江氏挽着她朝外走,聊起了家常,“宋夫人,不知你明日是否得空,一直想上府上拜访,又怕太突然,给你造成不便。”

    沈露华诧异地笑了笑,“我明日有空,随时恭候夫人到来。”

    回程的马车上,她向宋铭问起熊禹。

    宋铭眉头一蹙,可见单是提起熊禹的名字,便已经让他不痛快。

    “问他做什么?”他淡淡问道。

    “熊禹的夫人明日要来家中拜访,你说她为什么要与我结交?会不会是你哪里得罪了人,别人暗里寻了机会想要报复?”

    宋铭眉头蹙得更紧,“别说傻话了,他是根直肠子,想害你不会绕这么大个弯子。”

    “那熊禹是个直肠子,他夫人也是吗?你这人昧良心的事干得太多了,指不定在背后做了什么叫人家记恨上了,不然怎么会突然盯上我?”

    “她怎么盯上你了?”

    “今晚上吃席别人离我远远的,她坐我旁边来,起先我还以为她不认识我,后来才知道,她认得。她热情地给我夹了不少菜,我怀疑她给我下毒,没敢多吃!”

    宋铭嗤笑一声,伸手捉住她的手腕子,摁住脉搏,又观察了她的面色,过了一会儿放开道:“想多了!身体挺好的!”

    是吗?这会儿肚子还饿着,回去得找补点东西吃吃,否则这么饿着,晚上得睡不着了。

    “今日是你生辰吧?你一整天没回来,祖母那边也不见动静,要不等会儿回去,叫厨子给你煮碗长寿面,顺便多煮点,我也吃点儿。”

    祖母不提他的生辰,那是因为,十二年前,他生辰这一天,正是父亲被冤,事发的那一天,实在没什么值得可庆贺。

    这几年的生辰,祖母从未提过,他也没当回事。

    “你没吃饱就直说,想吃什么让厨子煮就是了。”提起长寿面,宋铭想起段云那满脸邪气的笑,想吐。

    心思被看穿,她悻悻地没再说话,好在一会儿功夫,便到了家。

    两人一起去给祖母问安,被姜妈妈告知,祖母已经歇下了,便又一起回风和苑。

    宋铭心情更加沉郁,进屋便去了净房。

    他不想吃长寿面,沈露华也不好去叫厨子半夜煮东西吃,叫无忧拿了些糕点垫垫就成了。

    宋铭洗好了出来,她便让木莲收拾了衣裳进去。

    待她从净房出来时,宋铭坐在了坐榻上,手指在案几上敲打着,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她把头发拢到耳后,用那根青铜发簪固定成髻,心想着,这宋铭倒是自觉,现在是月初,晓得床归她。

    看似平静的宋铭,实则烦燥难当!段云执掌了崔振留下的东厂,愈发癫狂,竟将那些黑市上的少年**全部囚于府中折磨得不成人形。

    单是如此,倒也罢了,偏他还变本加利,利用东厂暗线四处在民间搜刮,这才刚开始,长此以往,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必然激起民怨。

    他试图劝阻,段云却提出诸多过份要求,竟要留他在府中过夜,他办不到,段云也不听劝。

    去了势的太监果然都不是正常人!以前倒真没看出来,段云能疯到这种地步,当真叫人失望透顶!

    沈露华只当他又是琢磨什么坏心思,不想自讨没趣,趿着鞋朝着卧榻边走过去,冷不丁的手腕子猛地叫宋铭一把抓住。

    落进宋铭的怀抱里,一阵眩晕,已经被他摁在坐榻上。

    “宋彦卿!你又是想发哪门子的疯?你想要女人,上外头找去,别碰我!”她恶狠狠地瞪着他。

    宋铭神色晦暗,燥郁难当,一方面来自段云的威胁,一方面成亲这么久,他居然还没有搞定这个女人,两相比较,显然后者应对起来容易些。

    他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用一只手死死摁住,凶狠地啃咬她的唇,另一只手粗暴地撕扯她的衣裳,他想要发泄心中那份郁堵。

    她手脚均被控制,动弹不得,想咬他,他总能及时发现并躲开。简直要了命了!

    “唔……你放开我……”

    门外木莲不是没有听到响动,只她发出这种叫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谁能好意思进来?

    他们是夫妻,夫妇人伦天经地义。

    他很少将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而今除了她,似乎再没有退路,他性子凉薄,也没到泯灭人性的地步,明明知道这个时候不能与段云反目,按段云的要求,必须杀了她!

    杀她很容易,但他不想!

    他心中明白,绝对不是单单为了沈家的势力,而是段云太疯,疯出了他的底线。

    女人身体细腻柔滑,指尖的触感叫他忘却自己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下的人有什么不对劲,不料,大腿上突然一麻。

    在他放开她的手时,她拔下他送给她的那根带有机关的青铜发簪,取出里面的毒针,对着他的大腿刺了一下。

    宋铭被这一刺拉回了神智,好在他随身带着解药,立即掏出药瓶吞下一颗。当初给她那根发簪,倒是没成想,她会用在自己身上。

    沈露华趁机从他身下逃出,将衣领抄起来,带着怒意道:“你要女人还不容易?为何非要动我?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尽管开口,我去帮你找!”

    毒针上的毒是他亲手淬炼,服下解药,没有半个时辰也恢复不了。

    他带着自嘲地意味笑了笑,闭上眼睛靠坐在坐榻上,不再言语。

    沈露华回到床上坐下,盯了他半天,不见他再有任何动作。

    她如斗鸡一般,炸着毛就那一直盯着他,不敢放松警惕,发簪她一直攥在手里,还剩两根毒针,他要再敢过来,她就再扎他!

    直到瞅着他似乎就那么睡着了,她才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上床躺下。

    一觉惊醒,已是天光大亮,昨夜的对峙叫她半宿没眨眼,一这睡,就睡过了头。

    她想着宋铭早该走了,起身一瞧,却见他还睡在坐榻上,此时也已经睁开了眼睛。

    沈露华微微一怔,她很少在大早上碰上他在屋里,加上昨夜两人之间的不愉快,便显得有点拘束。

124 玉哨

    宋铭翻身坐起,唤了无忧进来伺候洗漱。

    她不动声色地坐回床榻,等着他清洗完了走人再起来活动,省得与他碰面显尴尬。

    谁知,等了半天,宋铭洗完了,并没有走,而是站在榻前问她:“都这个时辰了,你还不洗漱,是不打算去给祖母问安了?”

    “……”

    她略微顿了顿,有些无所适从,最终点头道:“当然要去!”

    无忧早已经替她准备好了,她一边清洗,一边偷偷瞅宋铭,不明白他昨夜为何突然一反常态。

    两人一同去了祖母那里,在祖母那里用了点早饭又一起回风和苑。他似乎并没有要走的打算。

    他不走,她又能如何?

    好在宋铭也没有再为难她,自个儿一个人在后院的石桌前边专心雕刻他的东西,不曾再看她一眼。

    她在房中拿了本话本子消磨功夫,木莲跑来禀告,熊禹的夫人江氏来访。

    她说要来,还真就来了。

    沈露华抿了抿额角碎发,理了理衣裙,去了前院里接见。

    要说一见如故的人,这世上不是没有!但要说江氏与她一见如故,她绝不相信。

    那江氏少说也有三十出头,在她眼里,应该当她还是个孩子!怎么着也不该这般心急来结交。

    一见面,江氏自丫鬟提着的食盒里拿出一盘盘各式的糕点摆出来,说是自己亲手做的,外头都买不着,特意带给她尝一尝。

    她一直客气道谢,推说早饭吃得太饱,等晚些时候再尝,实则还是怕被下毒。

    江氏似乎看破她的顾虑,自己每样拿了一块吃了。

    熊禹是个实在人,他的夫人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这番举动确实太刻意。

    江氏东扯西拉了半天,没说个正题,她也就静静听着,渐渐扯到夫妻相处这话题时,她总算听出了点门道。

    江氏说:“做女人,生来就命苦,特别是嫁了人之后!露华呀,我虚长了你十多岁,按说,跟你母亲是同辈份,有些话,憋在心里头,不吐不快。”

    沈露华笑了笑,想听听她究竟要什么说,“夫人说的是,有话旦说无妨,我一定虚心受教。”

    江氏满是同情之色,哀声说:“你的苦处我都明白,外头都在传,宋大人喜好男风,这本身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凡事要有个度,你是宋夫人,在这方面,应该适当提醒一下宋大人!”

    “……”沈露华愕然,这江氏究竟在想什么?家中养**的人多了去了,管与不管,都是各家自己的事,与她何干?这事也值得她憋着不痛快?

    江氏见她神情似乎不太认同,又接着道:“那些都是可怜孩子,谁还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这般作贱,那是伤天害理!你祖母沈老夫人年轻时也是女中豪杰,淑人君子,我是看在你祖母的份上,才来与你细说这些话,只希望你能好好劝一劝那宋铭,坏事做多了,终会有报应!”

    “什么可怜孩子?夫人你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沈露华听她越说越不对劲。

    前段时间的猫妖事件,各人市黑窝点里解救出一大批的少年男女,因崔振一案牵扯甚广,刑部也参与到这案件当中,熊禹发觉名册上近三百名少年不见踪影,而那宋铭刚好也有这方面的嗜好,熊禹便怀疑这事是宋铭所为,苦于没有证据,便想到让夫人直接来找沈露华,从中劝解,看能不能叫他发发善心。

    江氏笃定:“错不了!这么多人,又不是一个两个,除了那宋铭,谁有这么大本事,瞒天过海地把人都给弄走了!”

    沈露华知道,江氏所说的事情肯定是另有内情,便问她:“夫人说的什么孩子,我确实不知情,不妨细说与我听听,若真是他所为,我定当竭力劝阻!”

    江氏看她不像是装的,就将熊禹所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与她听,之所以怀疑是宋铭,唯一的依据就是,他喜好男风。

    这事若是发生在她嫁给宋铭以前,估计也得与江氏同一想法。经过荣濯那件事之后,她便觉得,这事应该另有隐情。

    “熊夫人,你说的这事我真的毫不知情!我可以保证,至少在宋家这座宅子里,绝对没有你所说的少年!熊大人忠正无私,爱民如子,令人敬佩,若此事真是他所为,我必然全力支持熊大人。”

    江氏本来认为这事十之八九与宋铭有关,并非单单凭的他喜好男风,而是既喜好男风,又有这个能力把人从刑部眼皮子底下弄走的,非他莫属。

    如今听沈露华这么说,她又不得不重新审视此事,“既然如此,那你且将此事放在心上,若有什么线索,烦请如实相告。”

    送走了江氏,沈露华去了后院,宋铭还坐在那些对着那块玉料精雕细琢,她站在门槛处远远观望着他。

    深秋的骄阳温暖蕴藉,洒在他乌黑柔亮的发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华。此刻,他安静地垂着眼帘,飞扬的眉眼依然有着惯常不可一世的意韵,因多了几分专注与认真,便不那么叫人讨厌了。

    她猜想,失踪的少年这事,他肯定知道内情,但绝不是他干的。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

    段云这个名字浮现在脑海的时候,她自己也愣住了。人就是这样,发现一点端倪,就会无限联想,段云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像宋铭这种实打实的坏人反倒并不可怕,往往那些善于伪装的人,藏在背后的真面目才是真正可怖。

    她努力压制昨晚上留下的阴影,装做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了,问道:“看你雕了一个上午,究竟是什么好东西啊?”

    宋铭抬了抬眼皮子,乜她一眼,将那玉哨用绸布小心细致的擦拭着,最终递到她面前,“这个是给你的!”

    “给我?”她接过看了看,问他:“这挂在哪儿合适?”

    “脖子上!”他说。

    “丑死了!我不要!”她嫌弃地放在石桌上。

    宋铭眼神微微动了动,他很少这般用心亲手做东西送人,被人如此嫌弃,既觉得难堪心里也难受,却不愿叫人看出来。

    “你不是说想学吹口哨吗?有了这个,就不用学了!”

125 真相

    原来这个就是他所谓的鹰哨?她又拿起看了看,甚至放在嘴里使劲吹了吹,却没有吹出任何声响。

    “怎么是哑的?”她问。

    “不是哑的,你听不到,鹰能听到!”

    她猛然记起,曾经在父亲的床榻边上捡到的那个小竹节,也是吹不出任何声音。

    “这东西可以用竹子做吗?”问这话的时候,她差点失了声调。

    “可以!”他答。

    有一个想法在她脑中炸开,她坐不住了,霍然起身,提起裙子往外跑。

    “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宋铭见她神情古怪,追问了一句。

    她哪还有心思回答他!她要回家,要去找父亲问清楚,她今日一定要得到一个答案。

    宋铭瞧着她像个无头苍蝇在屋里乱撞一气,换衣换鞋,应该是打算出门,吩咐站在院角的无忧无垢二人,“跟着她!”

    她急匆匆闯回沈家,闯进父母亲的住的院子,林氏被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吓了一跳,迎上来小心问道:“华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爹呢?他在不在家?”

    她语调凶狠,“在、在呢!”林氏手足无措,“你爹昨日夜里酒喝多了,摔了一跤,躺在房、房里歇息!”

    “酒喝多了?摔了一跤?”听到这句话,她觉出些不寻常,扒拉了杵在房门口的林氏一把,跨进房里。

    沈潜早听见她大呼小叫的声音,从床上爬了起来,正穿着鞋,她就进来了。

    “你这丫头,臭脾气一点儿也没改!摔一跤又不是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跑回来跳脚?”

    沈潜左脸颊一大块擦伤,鼻头也磳破了一块,那样子看上去别提多狼狈。

    “爹,不是有如顺意顺跟着你吗?怎么还能摔成这样?”

    沈潜当时喝得酩酊大醉,根本不记得发生了什么,挠了挠头答道:“碰上一伙人在路上打架,你爹我受了殃及,万幸只摔了一下,有点儿擦伤,你不必急赤白脸的,我一点事儿也没有,除了样子难看点,能走能跑!”

    她回来,根本不是为的这件事!这事稍后她再查问,她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林氏。

    林氏被她不善的眼神吓得一缩,不动声色地走开了。

    她过去将房门关上,还上了门闩。

    “闩门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你有什么事不能直说的?”沈潜不以为然,穿好了鞋,下床走到八仙桌边,提起茶壶,倒了杯茶,慢悠悠喝着。

    她拿出宋铭给她那个玉哨,拍在桌上,问道:“爹,您可认得这个是什么东西?”

    沈潜漫不经心地瞧了一眼,“上好的羊脂白玉,雕工也算得上精美,能值不少银子!”

    “我是问你,这个是做什么用的,你可知道?”她不自觉的,声音拔高了几度。

    沈潜又瞟了一眼,慢慢神色凝重了,顿了一小会儿,“不知道,不认识!”

    “不知道?那你告诉我,当初那个竹哨是做什么用的?”

    沈潜放下手中的茶杯,他看了女儿一眼,心中明白,她这是什么都猜到了,就等着来跟他确认。

    “我说过了,那竹哨是你祖父留给我的念想,你这脑子里,成天想那么些不相干的事情做什么?”

    “爹,那时谭颢回京,我在如意楼看到的人影就是你对不对?后来闯进你房里,你把我骂回来,是不是当时衣裳都打湿了?”

    沈潜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还记得这么清楚,怔了一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在瑶山别苑,你与谭颢大将军是在那儿演戏给皇上身边的太监看的吧?”

    她一句句全说在了正点子上,沈潜实在没辙,不承认也不抵用。

    “嫁了人了,就好生过日子,不干你的事你就别问,不归你管的你也别管。”沈潜抹了把脸,不打算将这件事与她深谈。

    “爹,不干我的事?从小我就被人拿捏在手里,你说不干我的事?嫁人了,你以为这就安生了吗?没有!我到现在还被她拿捏着!我们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窝囊?”

    沈潜沉默着,这事叫他怎么说呢?当年他的父亲带着十个干儿子在边塞拼死守卫国土,一心只想着国泰方能民安,却不知,回转过身,他忠心捍卫的君主眼里已容不下沈家。

    这么些年,他每每醉生梦死,父亲的遗言言犹在耳,沈家后代要想保平安,必然要与十虎划清界线!为了大齐百姓的安宁,为了沈家子孙后代苟活,他还能怎么做?他又能怎么做?

    沈潜压低声音:“窝囊?总比没命强吧?你祖父用一死,保住了沈家,你有命活到现在,该偷着笑了!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你能反了天去?”

    “怎么就不能反了?”

    她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沈潜一愣,抬头看了看她,她眼里仿佛冒着火光,不像是随口一说,不禁大怒,又不敢大声责骂,声音压了又压:“你怕是跟着那宋铭学得不知天高地厚!这话能乱说?这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这辈子也别往外说!否则,你爹我就成了沈家的罪人,死了也没脸下去见列祖列宗!”

    愚孝!迂腐!

    沈露华怎么可能苟同父亲的说法!早知道这背后的秘密,她何至于与虎谋皮?

    那日从瑶山别苑回来,赐婚圣旨立马就到了!紧跟着宋铭下聘提亲,仓促成婚,后又改口,要跟她白头到老,开口闭口是夫妻,她总觉得怪异,可算是找到缘由了。

    这回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既然他不仁在前,别怪她不义在后。

    利用,那就相互利用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从父亲房里出来,她找了跟着父亲身边的如顺祥顺来问话,从他们两人口中了解到,昨晚上,父亲从春香楼喝了酒,坐着马车在回家的半道上,遇上一伙劫匪,他们被那伙人当场打晕,醒来后,去查看马车,她父亲还在马车里呼呼大睡,脸上已经受了伤,身上财物都完好。

    二人这通描述,说出来哪哪儿都不对劲!

    她猜,劫匪是真,之所以没有发生大事,那是有宋铭在背后保护。若他能和她袒诚相待,这件事,她必然十二分感激,可他是居心不良,那就要大打折扣!

126 试探

    沈露华回到宋家,宋铭已不在家中。她拿着那个鹰哨坐在后院里发呆,玉爪白雪伏在石桌上歪头看着她,像是在询问,她为何不开心。

    宋铭自己也想不到,费尽心思哄她,到叫她意外知道了真相。真是天意!她叫木莲拿了根红绳来,将这玉哨系在脖子上,好方便训练白雪。

    此回如果不是无意中知道事情真相,真叫宋铭给骗了,等到将来他目的达成,他将她弃之如敝履,那真是悔之晚矣!

    她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便是沉不住气,有时候脾气上头,喜欢由着性子胡来。今时不同往日,脾气是该改了!这场戏想要继续演下去,要的就是耐心,那就来比一比,看谁更有耐心。

    “夫人,隆昌里白家递了名帖,邀请夫人参加三日后红枫楼的雅集。”

    她自无忧手中接过名帖,笑了笑,心中明白,这当是白玉锦的手笔。

    白家原先也只是江南一带的富商,经年累积,产业十分丰厚。到了白瞻鹏这一代,投靠崔振,一跃成为大齐首富。

    再说这崔振,此人确实算不得好人,却干了件好事,那就是劝说天启帝开了海禁。

    随着大齐造船业的发达,海禁一开,白家首当其冲,掘到了海上的第一桶金,随后二十多年发展十分迅猛,每年上交国库的商税就是一个非常巨大的数字。

    白玉锦现在是白家千金,突然给她发名帖,分明还念着当初那份情。

    无忧看她愣神,解释道:“隆昌里白家与我们少爷素无往来,夫人要是不想去,不必理会!”

    崔振倒台后,白家毫不犹豫投靠太后一党。

    沈露华心中有自己的想法,白瞻鹏是商人,唯利是图,他就是棵墙头草,风朝哪边吹,就往哪边倒,要不了多久,还能倒向宋铭。

    一开始,她想与宋铭平起平坐,互帮互助,现在知道宋铭另藏心机,那是无论如何也平不了。

    交好白家,将来万一斗不过这宋铭,也能凭借着白家四通八达的商路,寻到一份立锥之地。

    “去!为何不去?终归是无事,红枫楼赏长枫湖美景有何不可?”

    无忧只是建议,她想去,当然无妨。

    “夫人若是想去,那奴婢让人备上画舫,可方便夫人出行。”

    画舫?

    宋铭这厮手里的产业太多太庞杂,她看过册子,没什么印象。倒是想起上回为了救沈岳,她曾有幸坐过一回。

    令人紧张不安的夜晚来临,沈露华甚至想好了,若拗不过他也无妨,没什么大不了,叫木莲偷偷出府去抓了几副避子汤药。

    不料,宋铭并没有回来。

    日子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两样,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宋铭不在府中,她也显得分外轻松。

    直到,无忧再次接到一个小叫化子送来的信。

    她打开看了,这回的信,荣濯详细告知了他所在的位置,并且证实了她心中的猜想,不止他一人。

    她决定再次造访提督府,借口就是邀刘月娘与她同去明日红枫楼的赏枫雅集。

    下午,动身前,她特意把昨日江氏带过来的糕点用食盒装起来,借花献佛送到段云府上,省得两手空空,不好看。

    她的突然到访,确实叫提督府的人意外。刘月娘毕竟在宫里呆过,处事不惊,礼数周到。

    段云白日多半在宫里,府中除了刘月娘,只余一干下人。表面看起来,与寻常富贵人家区别不大。

    刘月娘把她迎到后院一处花厅里,让丫鬟上了茶水和糕点果子招待。

    沈露华说出了她的来意,并将白家的名帖拿出来给她看,又说自家有艘大画舫,趁此机会去赏赏长枫山的秋景。

    刘月娘接过名帖看了看,笑说:“夫人盛情相邀,月娘很乐意做陪,只是此事,得和夫君商量了再做决定。”

    言下之意,她自己做不了主。

    刘月娘又笑了笑说:“夫人别误会,我夫君在皇上身边侍候,处事自然要格外小心,结交什么人,参加什么聚会,都得小心斟酌,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沈露华点头说:“无妨,段大人如今也是位高权重,行事自然马虎不得,这赏枫雅集就在明日,若是得段大人准许可以去,便派人来传个信,约个地点碰头,一同前往。”

    刘月娘说好,“去不去得成,都当传个信给夫人!”

    沈露华自然不会强求,她去与不去,无所谓!为的就是有借口来这座宅子。

    她一边喝着茶,一边抬头四顾,并感叹道:“姐姐,这宅子当真是气派,雕梁画栋,园子里的景致也不错,可否带我参观参观?”

    刘月娘稍稍犹豫了一下,笑说:“这宅子原是崔振的居所,我们搬得有些仓促,许多地方还未归置清楚,不若等过些日子打点清楚了,再邀夫人来做客吧!”

    沈露华则笑道:“欸!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对那崔振有几分好奇,想来看看他原先住的地方都是个什么样子,段大人与我夫君关系这么好,也算不得外人,姐姐就别这么见外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月娘实在不好推脱,只能勉强答应,“既然如此,那夫人且随我来吧!”

    沈露华记得信中所说的园子在西侧,而刘月娘意欲朝东侧去,便朝着西侧的游廊处指着那处拱门边上的灯台道:“姐姐,刚刚一进门我就瞧着这个灯台真别致,样式也好看,我得去看清楚了,回头叫人在家里也做上一样的。”

    刘月娘拿她没有办法,只得带着她朝西侧去看灯台。

    她假装看得认真仔细,夸了又夸,不等刘月娘开口,指着拱门里头的一棵银杏树赞叹。

    正是深秋,两棵银杏树并排在院中,洒了满地金黄,确实有几分景致。

    她是任性的千金贵女出身,原来什么名声,刘月娘也知道,并未有所怀疑,只得多叫上两个仆婢跟紧了她。

    沈露华见刘月娘没有强行制止,索性把这种不客气的任性行为发挥到极致,在这府中任意穿行。

    当她行至一处上了铜锁的院门前,故意咦了一句:“姐姐,这里头放的什么好东西,用这么大一把锁锁上?”

127 赏枫雅集

    刘月娘只淡淡一笑:“没什么,这里头是我夫君的书房,他掌管东厂事务之后,这里便锁起来,连我也进出不得!”

    刘月娘说得在情在理!神色也寻常,果然都是善于伪装的高手!按信中所说,当是这里无疑了。

    为了不叫刘月娘心里起疑,她又肆意看了看其它几个院子方才做罢。

    从提督府回去,入夜掌灯时,木莲来回话,段云的夫人派人来说,明日红枫楼的赏枫雅集可以与她一同前去。

    她挥了挥手,在心中琢磨着解救荣濯的办法。

    段云是个滴水不漏的人,若非宋铭与他关系要好,刘月娘是绝不会容许有人在府中如她白天那般肆意妄为。

    而他府上的守卫也不容小觑,那些个看门的家丁个个都不是普通人,就如这宋府一样,惯常做坏事的人,时时也得提防着别人。

    若是只有荣濯一个人倒也好说,若是如江氏所说,有三百人,那便是道难题,凭她如何能做到?

    这一夜,宋铭依旧没回。

    第二天午后,刘月娘如约而至,一起乘马车来到长枫湖畔。

    遥望着对岸长枫山上整片整片的枫叶似火,仿佛染红了半边天际。静静伫立在湖中央的红枫楼依然气派宏伟,半年前那场厮杀所带来的损伤早已修补完好。

    宋家的画舫早早候在岸边,她带着刘月娘踏上画舫,绕着浩渺的长枫湖游了一圏,最终停在了红枫楼前。

    沈露华带着刘月娘下了画舫,拿出白玉锦给的名帖,上了岸。

    今日的红枫楼没有名帖不得上岸,依然还是有许多人通过各种方法来了,她们来得不早不晚,里头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门口女使见她从那画舫上下来,知道身份肯定贵重,不敢怠慢,特意派了人专程给她带路。

    刘月娘甚少来这样的地方。她的身份较为特殊,七八岁入宫,十八岁嫁给段云,在宫中那十年从未踏出过宫门一步,尔后在段云的后院里,也极少出门。

    她性子内敛,到了这样的地方,也难掩脸上的惊异之色。

    皇宫算什么?规矩大过天!被誉为天下第一楼的红枫楼,奢靡远胜皇宫,这种纸醉金迷可说是她生凭仅见。

    赏枫雅集在七楼,据说,七楼窗外对应着对岸的长枫山,那角度是最佳观赏位置。

    对于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夫人而言,爬上七楼,可不是件轻松事!

    沈露华觉得自己算不得养尊处优,偶尔她也会练练骑射,与一般文弱女子不同,一口气爬到四楼,还是有些气喘,打算歇一歇再爬,回头看了一眼刘月娘,却见她丝毫不带喘息,步伐轻松如履平地。

    难道这刘月娘也是身藏不露?

    歇了一小会儿,带着这个疑问,继续朝上,一口气爬到七楼。

    七楼特意修成一间到底的大通间,用几根大圆柱支撑,中间放了屏风,男东女西。

    女主人还没有来,来的是各世家的贵夫人和千金。倒是有一个人让她意久,那便是宝音郡主。

    她怎么会来这里?

    宝音郡主是异族,肤色雪白,长相可说是美得惊艳,与这一群女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也不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一个人坐在窗前,一条腿还踏在椅子档上,嗑着瓜子。

    段云长伴皇上左右,不显山不露水,很少与朝中官员发生正面冲突,他的人缘比起宋铭不知要好多少倍,因此刘月娘一来,便有贵夫人围着她打转。

    沈露华除了身后的无忧无垢跟着,再无旁的人搭理。

    中间虽有屏风相隔,那屏风镂空,想要看清对面有哪些人,不是难事。

    她稍稍朝屏风那边瞟了几眼,看见了那断了双腿的蒋择青坐在轮椅上,自认为风雅地作了几首酸诗,叫人朝女客这边递过来。

    其中有一首,竟是给宝音郡主的。

    宝音郡主来上京不过两年,大齐官话已是说得十分地道,这字却并不认得几个,倒着拿顺着拿起看了半天,大约是没看明白,揉成一团,随手扔到了窗外。

    她一这举动,惹得对面的男子一阵哄笑。蒋择青好不尴尬,直接叫她的名字,“宝音郡主,听说克山汗部的女子能歌善舞,某正好会弹琴,可否在此来舞上一曲啊?”

    这若是在草原上,有人提这样的建议,实属平常!来了上京两年,她知道这男人是不怀好意,回道:“你谁呀?我又不认识你!”

    这蒋择青真的是好不要脸,继续说道:“欸!不认识有什么要紧?你们草原上的女子又不似我们中原女子这般害羞,来嘛,跳一个,哥哥给你伴奏!”

    宝音郡主瞟了一眼,见他是个坐轮椅的残废,不想搭理他。就在那一眼扫过去之后,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立即弹跳起来,扒开屏风,闯进男客所在的区域,惹得在场所有人一片嘘声。

    这边几个贵夫人惊诧不已,忙让婢子去扶倒掉的屏风,男客们则全部注视着突然闯过来的小美人。

    沈露华扯着嘴角忍俊不禁。宝音郡主追的不是别人,正是康敏怀那个二货。

    蒋择青还真是个好色奇葩,为了女人断了双腿,坐在轮椅上,这色心也改不了。

    这边女客里有几位未出阁的贵女千金趁着屏风倒了,皆朝着男客那边够头害羞观望。

    沈露华顺着她们的目光瞧过去,原来是辅国公府,郑氏的小儿子方咏霁。

    这孩子男生女相,长得唇红齿白,论起五官,甚至要更胜他那妹妹方瑛一筹。

    现在国泰民安,世人崇尚文士风流,像方咏霁这样的少年文弱书生,更得这些闺阁女子的喜爱。

    屏风重新遮挡之后,看得不是太真切,不免叫人觉得遗憾。

    白玉锦迟迟未现身,刘月娘又被别人拉着不放,她觉着有些无聊,便带着无忧无垢打算去别处瞧瞧。

    红枫楼共有九层,最上面是个什么景致,她想去瞧一瞧。

    没曾想,上层门却是锁着的。

    无忧在她身后道:“夫人,要不,还是去别处转转吧!”

    她正打算转身离开,一旁的窗子突然打开了,有人说了一句,“傻瓜,门锁了,不是还有窗子吗?想不想进来呀?”

128 讨打

    沈露华愣了一愣,这个二货刚刚还在被宝音郡主追,这会儿怎么又钻到这里头来了?

    无忧立即上前护住沈露华,无垢则道:“怎么又是你!找打是不是?”

    康敏怀嗤笑,“什么叫怎么又是我?这是缘份,懂不懂?”

    沈露华不想与他有牵扯,拦了无垢,“别理他,我们走!”

    康敏怀哈哈大笑,“宋夫人为何每次见了我都一副要逃的模样?我真那么惹人讨厌?”

    确实是非常讨厌!沈露华不愿多说,没回他,闷声带着无忧无垢下了楼。

    白玉锦一直没来,她没法在七楼呆下去,忒没意思!想下楼找个无人的地方呆一会儿,不料,看到一艘载满锦衣卫的船向着红枫楼靠拢。

    那领头之人,是钟淮。

    钟淮一身官服,船上带着的,是缇骑,还有沈岳,也跟着,绝不可能是来红枫楼吟诗作对。

    这又是什么人犯在了锦衣卫手上!

    她只好又返身回了七楼女客这边,静静等着事态进展。

    有女使进来,跟几个贵妇人提起了锦衣卫到来之事,大家瞬间安静了不少。刘月娘又过来挽了她,寻了个位置坐下。

    很快,那群来势汹汹的锦衣卫上楼的脚步声震得人心里发慌,男客那边也早听说了,谁也不敢肆意行动,全部像待宰的糕羊,等着人进来拎,看看哪个是那个即将被宰的倒霉蛋。

    片刻后,钟淮带着人进来了,男客女客两边都被这群人包围着。锦衣卫的排场向来十分壮观,现在许多人单是在街头碰上穿锦衣卫制服的都得小心绕道而行,更遑论被这么多锦衣卫围着,早有女客吓破了胆,嘤嘤哭泣。

    “锦衣卫办案,请大家稍安勿燥!”钟淮冷冰冰地开口,手一扬,缇骑直接行动。

    方咏霁被人反剪双手,惊恐道:“你们……你们为何要抓我?我、我犯了何事?”

    而女客这边,郑氏的一个堂妯娌也被带了出来,全身颤抖得不成样子。

    那女子像是突然醒悟,冲着沈露华大叫:“宋夫人,宋夫人,求你了,你帮帮忙,发发善心,我们家可都是好人呐!霁儿他是你伯母的孩子呢!”

    沈露华事先半点不知道宋铭这么快要对付辅国公一家。上一世是在年后动的手,这一世崔振倒台太早,导致宋铭手中的权利增涨过快,很多事与前世便不同了。

    钟淮过来朝着沈露华拱手行了一礼:“不知夫人也在此,没惊扰到夫人吧?”

    惊肯定是惊到了!

    沈露华讷讷地问他:“他们这是怎么了?”

    钟淮依旧很有礼貌:“夫人,辅国公涉嫌谋逆,北镇抚司奉旨彻查!”

    郑氏那堂妯娌听说谋逆便昏了过去。

    缇骑们将该抓了人都抓了,不多做停留。

    钟淮朝她拜别:“公务在身,夫人,钟某先走一步!”

    沈岳默默跟在钟淮身后,未曾开口说话,只在临走时,冲她眨了眨眼睛。

    一大群缇骑很快撤出红枫楼。

    楼里的人,再无吟诗作赋的心情,各自无声散去。

    女客这边的人如避瘟疫一般避着沈露华,生怕再与她沾染上半点关系,一个个匆匆忙忙带着婢女离开。

    由于方咏霁被抓,几个小姑娘还在抑制不住,嘤嘤哭着。其中一人,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跪在了沈露华面前:“宋夫人,求求您放过方小公子吧,他那么好,求您放过他吧!”

    一个妇人惊恐地上前把那小姑娘拉起来,拿手捂了她的嘴,朝着沈露华致歉,“小孩子不懂事,她这是胡言乱语,宋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呀!”

    她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那小姑娘约摸只有十一二岁,“无妨的!”

    现在辅国公涉嫌的罪名是谋逆,少不得拔出萝卜带出泥,牵出一干子有关系没关系的人。只要是有碍宋铭的人,只愁找不到借口。除了这不懂厉害关系的小姑娘,谁还敢在这个时候与辅国公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这好端端的赏枫雅集算是彻底被毁,白玉锦不知是因何原因,没来现场,一直到人散得差不多了,方才派了个小丫头来传话,今日来不了了,向大家致歉。

    大约段云知道红枫楼今日的事件,派了几个东厂番子来将刘月娘给接走了。

    时候也还早,沈露华不想回去,便叫人将画舫划去了长枫山旁边,看着满山似火的枫叶发着呆。

    如此看来,郑氏和方瑛也该是被抓了。

    她突然有种无力感,上天叫她重新活一次,难道就只是为了要保沈家人吗?

    若是旁的毫不相干的人,或许她不会想这么深这么多,偏偏那个人是郑氏,还有小方瑛,前不久还与她一起有说有笑,她怎么能狠得下心,就这样不管不顾?

    无忧无垢一直跟着她,令她烦燥不堪。

    她想一个人上画舫最高一层去静一静,喝退了她们二人。

    这里是宋家的画舫,又在水中央,二人稍做权衡,便默默退开了。

    这上面当真是个好地方,悠悠荡荡,视野也开阔,她真想大喊大叫几声,将胸中那份闷堵尽数吐出去。

    “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闻声回头,又是他!

    “你是怎么上来的?”她怒而瞪视着他。

    康敏怀眯眼看天,笑笑说:“想上就上来喽!”

    “你当真是想讨打?”她满腔的怨气无处发泄!

    康敏怀依然痞里痞气,挺着胸膛道:“你想打?来来来,叫你打个够!”

    哪知,她毫不客气一拳塞了过去。

    康敏怀愣了一下,她算不得文弱,那一拳确实也有点份量,但他是男人,不能叫个女人打一拳就喊疼,便嘲笑道:“你没吃饭呢?跟挠痒痒似的,来来,再来!”

    他叫她打,她哪还能跟他客气,接二连三的拳头朝他当胸砸过去,甚至还打得他倒退了两步。

    康敏怀死要面子,“打打打,今日保管让你打够。”

    “你这是犯贱!”她越打越用力。

    到最后,她累得气喘吁吁,康敏怀捂着心口笑:“怎么样,够解气吧!”

    确实解了些气闷,她累得够呛,随意瘫坐在地上,瞥他一眼,“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送上门给她当人肉沙包。

129 吞噬

    康敏怀在她身旁坐下来,“世人都知道康家那个逆子有毛病,你才知道?”

    “说吧,你这样处心积虑地接近我,是想做什么?”

    康敏怀转头瞧了她一眼,“你都嫁人了,我还能想什么?”

    沈露华又忍不住看他,康敏怀脸上带着笑,眼里因真挚而显得特别明亮。

    他其实长得很好看!只是不太修边幅,五官很英俊,肤色略深了些,带着种年少轻狂的洒脱不羁,确实不太像康家人,一个个文文弱弱,自命清高。

    “我倒是不知道,你竟还对我有过想法?”她调侃道。

    康敏怀也不藏着掖着,“一直对你都很有想法,包括现在也有!”

    她忽然就变了脸色,“你还想找打?”

    康敏怀浑不在意,“别生气!你那夫婿仇家结得太多,迟早有一天要完,你若无人肯要,我也不介意,我说真的!”

    她踹了康敏怀一脚,“你不介意,我介意!滚蛋!”

    康敏怀抱着脚龇牙,“这么凶做什么?买卖不成仁义在啊,啊,不对,其实咱们还可以做成朋友,替你挡刀的那种!”

    “不必了,你管好你自己,别来给我惹麻烦!宋彦卿不是什么好人,招惹到他,有你好看!”

    “知其不可而为之,这份诚意,你难道就不感动?”

    “你非要找死,我管不了你!”这种脑子有病的人,非要送死,她能有什么办法?

    康敏怀则仰天道:“我来这人世间走一遭,本身就是个错误,若是能死得其所,也不枉活了这么些年!”

    这话如此消极,倒不像他这样的人嘴里能说出的话,但想到上一世在断头台前,他慷慨激昂地将宋铭骂了个狗血淋头,毫不畏死的勇气确实可嘉,“谁的出生都是顺应天意,不该是错误,能活着为何要求死?”

    他祖父长广候自刎谢罪以后,康家人官复原职,皇上不予追究,他还是南城兵马司里的一个小百户,以后不依靠康家,娶妻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不成问题。

    康敏怀嗤笑,“顺应天意?这天意莫不是与我开了个玩笑?将我降生在那大富之家,却从小处处受到虐待,缺衣少食,夜夜惊恐,不敢安眠!”

    这她还真不知道。他生母好似是府中歌姬,到死连个妾的名分也没混上,他父亲康世庸这个人又是个惧内的,为人在外也是小肚鸡肠,不怎么会来事,在家中后宅这种勾心斗角的地方,更是难以掌控平衡。

    “你不是早就离开康家出来单过了吗?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一直记在心里做什么?”

    他也不是寻求安慰,若真能像她所说都过去了,倒也罢了。祖父去世后,康家对他的怨恨更深,甚至不许他踏入家门,也不知哪一天,便会叫他那哥哥暗杀,扔上乱葬岗,倒不如替他在乎的人挡一挡刀,还有所值。

    “哎!怎么你还安慰起我来了?我是看你不高兴,特地跑出来安慰你呢!”他脸上又恢复了痞笑。

    沈露华想到他在南城兵马司管着一百来号人,脑子里便有了个想法,问他,“你要真愿意帮我的忙,我这儿刚好有点难处。”

    “什么难处你说,我一定替你两肋插刀。”

    “等我把事情摸清楚了,会派人去找你!”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黄昏时分,天气乌沉沉,刚回到家中,又下起小雨。

    风和苑里,宋铭回来了。

    这几日当是忙着设计辅国公府,现在尘埃落定,终于又闲下了吧。

    他敢动辅国公,必然是辽东大营的方济行被抓了。如此,太后算是又栽了一跟头。

    姜妈妈送了些蜜露来,顺便带了宋老夫人的话,天气不好,让小夫妻俩不用去给她请安。

    晚饭摆在正厅里,几日不见,俩人谁也没有多说话,闷头吃了顿饭。

    沈露华惦记着郑氏和小方瑛的情况,想问两句,却也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便一直忍着没有开口。

    外面雨越下越大,天气也愈发地寒冷。

    两人先后洗沐进房里,宋铭拿了本书去了床榻上看,沈露华披着件夹袄坐在坐榻上拿着布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

    她几次斜眼瞟过去,宋铭似乎在专心看书,对旁的一切没有分毫兴趣。

    她知道他想干什么,也知道自己暂时斗不过他,与他纠缠上了,全身而退,肯定是不可能。得知真相后,她便也打消了全身而退的念头。

    于是,她抱了被子,站在了宋铭的面前。

    宋铭也有些意外,挑眉抬眼看着她,不知她今日又想作什么妖。

    “天儿太冷了,榻上睡不得了,让一让!”

    宋铭曲起了腿,她将被子扔在了里面,然后从他腿边爬上了床。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她将被子铺平,然后钻进去,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很快,床头的蜡烛被宋铭吹灭,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外头雨声滴滴答答,很平静寻常的雨夜,她却觉得空气似乎凝滞,紧张不安地觉得自己会被这黑夜所吞噬。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可能睡着了,突然听得他翻了个身,紧接着,一双灼热的手伸进她被子里,圈住了她的腰身。

    宋铭觉察到她并没有睡着,也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

    这让他很意外,甚至有了一丝丝的欣喜。

    他直接进了她的被子里,紧贴着她,他的吻带着他独有的清冷香味,从耳垂一直蔓延到颈项。

    她能清晰感觉到,那具紧贴的身体渐渐有了不同寻常之处,叫她心跳如擂鼓,甚至有一种即将赴死的悲壮之感。

    他将她的身体扳正,她忍不住睁开眼睛,外头廊下的灯笼还未熄灭,借着这微弱的光,可以看清他的脸。

    他清冷的眼眸较平常多了份炙热,两人视线对上那一刻,他笑了笑,哑声在她耳旁轻轻道:“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谁害怕了?”她死鸭子嘴硬,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发现他像一座大山,纹丝不动。

    他低低一声轻笑:“我不是阎王,也不是断袖,就是个很平常的男人……”

    该来的逃也逃不掉,她闭上眼睛,别过脸,不再看他。

    他的吻又落下来,或是轻柔,或是粗暴。

    他手上的动作一刻没停,她的亵衣早已被他撩开,触手细软滑腻,他极喜欢这具骨架纤细,骨肉均称的身体,光是触感已经叫人爱不释手。

    外间值夜的木莲还未睡着,听到里间与平素不一样的响动,起先愣了愣,不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想到姑爷在房里,便又明白了几分。

    她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思不敢入睡,声响断断续续,到了后半夜,甚至还听到了姑娘隐忍克制的求饶声。

    响动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夜。宋铭本就不喜欢要人伺候,加之净房里有温泉池,也没唤人来,自己抱着她去净房清洗了几次,用过的布巾扔了一地。

130 鱼汤

    清晨,雨已停歇,云淡风轻。

    沈露华还睡着,木莲和银杏两人红着脸进去收拾屋子,床上的人轻唤木莲。

    木莲上前,掀了纱帐进去,床上凌乱不堪,姑娘如猫儿一般卷缩在被子里,闭着眼睛,像是不打算起身。她知道,姑娘是个轻易不服输的性子,后半夜似乎还听到姑娘的哭声,她担心姑娘,一早跑去把这些告诉了杜妈妈,杜妈妈却又是哭又是笑的。

    沈露华浑身酸痛,有气无力,昨夜里简直拿他没有办法,平日里冷情之人像是换了个人,完全不知疲倦,任她怎么求饶也不肯放过她。

    “木莲,前几天叫你买的东西,你去准备一下,我等会儿起来了要喝。”

    木莲先是一愣,又明白过来,姑娘所说的,是避子汤。当时她便问了,姑娘让她不要管,因此,她也不再多问,姑娘怎么吩咐,她便怎么做。

    木莲应声去了,她翻了个身朝里,心中想着,宋铭这厮一定是压抑得太久,还说不吃人,差点没把她给拆了。她一向觉得自己皮实,经打经踹,经昨天这一夜,她是真的怕了他。

    她比平日晚起了一个时辰,去宋老夫人那里问安也晚了些。但见姜妈妈看她的眼神也不同了。

    这消息传得可够快!

    宋老夫人精神头依然不是太好,仍旧强撑着与她闲聊了会儿,又命姜妈妈备了好些个补品,一会儿都送去风和苑里。

    日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宋铭又是两天未回。

    她派无忧打探了辅国公府的消息,三族以及朝中与之来往密切的官员全部被关押,辅国公府树大根深,牵扯之众历朝罕有。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这两日,冷清的宋府,有人上门来送礼了。

    辅国公府的事情,他既然已经动了手,断没有收手的道理,也不是她三两句话可以左右,倒不如等事情有了眉目,她再提上两句,为郑氏一众女眷,谋一条生路。

    眼下要紧的,是段云府上那三百多个少年,趁着宋铭和段云都在忙碌着辅国公府的大案子,她得抓紧时机,将那些人先救出来。

    她再次造访提督府,刘月娘已生出些不耐烦,但她是宋铭的夫人,她说什么也得应付周全了。

    段云自从当上了东厂提督,行踪较往日有了很大的改变,她暗中派人观察了好几日,硬是没找出什么规律。

    沈露华让卢照去给南城兵马司的康敏中传了话,叫他今日下午多带些人在提督府附近巡查。自己则带着无忧与无垢进了提督府。

    刘月娘惊诧地看着她叫人抬了一个大桶进来,上前瞧了一眼,那桶里,是满满一大桶新鲜的活鱼。

    她则声称:“我庄子上的鱼池丰收,祖母又是长年吃素,宋府上上下下就那么几个人,吃不完,便想着给姐姐送一些来。”

    刘月娘当她是想一出做一出的主儿,客气谢道:“夫人有好东西尽想着月娘,真是愧不敢当。”

    “姐姐快别客气,这鱼都还活着,真是新鲜,反正我闲着无事,要不我去厨房,亲手给姐姐做鱼羹!”

    “这……夫人来是客,这可千万使不得!”她的新奇想法,真叫刘月娘有些招架不住。

    沈露华笑说,“莫非姐姐是嫌我烦了?千万别!我可没拿姐姐当外人,就是在家闲着无聊,想找点事情来做。”

    刘月娘确实是烦,但不能说出来啊!她只好迁就道:“若是如此,那夫人且随我来吧。”

    她是掐着点儿来的,提督府的厨子正要准备做午膳,见抬进来那一大桶活鱼,丝毫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将那些鱼处理得干干净净。

    沈露华当然不会亲自动手,就站在厨房里,瞎乱指挥着厨娘以及烧火丫头们干这干那。

    刘月娘暗地里叹气,任由她胡作,将厨房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待到这顿饭做好,早过了平日用饭的点,府上一众人也是饥肠辘辘,好在弄出来的鱼汤鱼炙口味还不错。

    刘月娘与她同桌而坐,她热情地替刘月娘夹了不少菜,自己也是吃得津津有味。

    刘月娘除了不高兴,没有任何疑心,待用过了午膳,正准备想法子将她打发走,突然觉得一阵晕眩,以为是自己气血不畅,扶着廊柱想休整一会儿,哪知腿也发软,直接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前,她看到满院了的仆婢都倒了,唯独沈露华以及她所带的两个婢子还站着,知道自己中了招了,却是无能为力。

    人已倒下,她在刘月娘身上摸了一圈,没有找到她想找的钥匙,便进她的主屋里倒腾了一番,也找不到。

    没有钥匙不打紧,她叫无忧无垢拿了墙上挂着的刀,闯进那间被锁的院门前。

    无垢力气大些,三刀把那大锁砍断。

    她进入院中,主屋竟还有一道大锁,无垢再次持刀猛砍,砍开后,推开门进去,屋子里当真与那书房无异,就是静悄悄地,一个人影也无。她搜遍了所有的屋子,硬是没看到一个人。

    这不大对头啊!今日她特意留心那个叫连秋的烧火丫头,一直没见到人。

    若是无功而返,往后再不可能这般进提督府。

    那荣濯的信中说得明明白白,自己就是被困在提督府西侧的黑屋子里。

    黑屋子?

    她环顾一圈,每间屋子都非常敞亮。能称得上黑屋子的,莫非还有暗门?

    “无忧,无垢,你们二人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暗门什么的。”

    两人领命,在屋里四处翻找,她自己也没闲着,到处瞎摆弄,花瓶花架一类的,都动一动,移一移,没有任何发现。

    这下还真要了命了,她气不过,在身旁的书架子上踢了一脚,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那被她踢了一脚的书架上掉下一本书,敞开来,里面一个字也没有,无论是大小与厚度与一般的书都有所不同。

    她拿着左看右看,没看出这本书有什么作用,正准备放回去,无意间瞧见,这本书的大小好似与墙上凹进去放装饰品的凹口相吻合。

    那处凹口她先前查看过,也摸了摸,没有发现什么机关,那若是将这本书放进去呢?

131 杀心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将书放了进去,立即就听到咔嚓一声,书架旁边的空墙处,一道门打开来,里面黑洞洞地,一道朝下的台阶。

    无垢道:“夫人莫慌,让奴婢先去探个路。”

    她点头称好。

    没一会儿,无垢上来了,“夫人,下面是间密室,关了不少人。”

    “无忧,你留在上面,我和无垢下去看看!”

    密室很深,通风口应该在花园里,里面并不怎么窒闷,到了下面,墙壁两侧都点了油灯照明,偌大的地下密室里,分成许多个房间,有许多堆放着的,是些杂物,应该还是崔振所留。

    无垢带她到关押那些少年的屋子前,里面的少年哀求呼救声不绝于耳,沈露华站在门前说道:“都别在叫喊了,我现在来,就是来放你们一条生路。”

    里头静了一瞬,立即嘈杂着道谢的,问她是谁的,乱成一片。

    她再次重申,“安静!”

    事关性命,那群人也非常配合,又安静下来。她给无垢递了个眼色,她用刀将门锁砍掉,随着门锁脱落,门被推开,里头的人却叫人大为惊诧。

    一个个瘦弱不堪,全是穿的白衣,活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

    这个段云当真是喜好极为古怪。

    这些人被关了好些天,每天只一桶泔水,全没吃饱过饭,好些人走路都得扶着墙。

    关人的有好几间房,她一间一间把锁砍掉,人全出来了,一直没看到荣濯。

    问这些人,都说不知道。

    她只有一间房一间房地找,很是浪费了些功夫,好在找到最后,在一间屋子里,将他找到。荣濯出来后,带着他们这些人一起率先爬上去,她和无垢则在后面查看,还有没有人遗漏。

    等她从地下上来时,荣濯已经带着这些人离开了院子,一刻也不愿在这地方多呆。

    府上人全被她中午那顿鱼汤放倒,一出门,外头还有卢照带着南城兵马司的人接应,她也不担心。

    她惦念着那个叫连秋的姑娘,必须把她一起带走,不然段云追查起来,她活不了命。

    她带着无忧无垢在提督府前前后后都找了一遍,硬是没有找到连秋,又返回了刘月娘所在的院子,打算把那刘月娘弄醒了问她。

    哪知,没等她弄,刘月娘已经醒了。

    “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刘月娘指着她。

    看来,这刘月娘确实不是普通人。满院的婢子都还倒着,唯独她醒了,没点功力办不到啊!

    她还有无忧无垢在身旁,用不着怕她,“没想做什么,就是想救几个人而已!厨房打杂的那个连秋你们弄哪里去了?”

    刘月娘冷笑,“倒是没看出来,宋夫人还有副侠义心肠!你找的那丫头已经死了!”

    到处没有找到连秋,她也猜到多半是遭了毒手,便也不打算多说,“什么心肠不重要,我就是这么做了,段大人不高兴,叫他找宋彦卿算账!”

    刘月娘哼笑:“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宋彦卿会得罪我夫君来护着你?”

    “护不护着我,拭目以待喽!”她嚣张地笑着,转身打算走人。

    “就怕他想护你,你也没命等到他来!”

    段云阴恻恻地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她转过身,看到段云侍立在院门口,依然是着一身银白蟒袍,脸上还是挂着浅淡的笑色,要不是他嘴里刚刚说出那句话,她差点就要以为,他这是打算请她请屋里喝茶。

    无忧和无垢手里拿着刀,下意识地一前一后,护着她。

    “你想杀了我?”她还真没想到,这件事能叫段云对她起杀心,以为他多少要看在宋铭的面子,放她一马。

    “一直有这个想法!”段云朝着她一步步走过来,脸上虽挂着笑意,那阴森的气场却叫人生寒,无垢干脆举刀先朝他砍去。

    段云一只手接招,三两下夺了无垢手里的刀,一掌将无垢打飞出去,撞到廊柱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半天站不起来。

    无忧有些慌了,也想出手,被沈露华拦住。段云有这身功夫,她还真不知道,无忧的武功比上不无垢,出手无非是找虐。

    “你杀我,怕是另有原因的吧?”她听段云说一直有杀她的想法,那就不是为的今天这件事儿。

    “当然!”段云慢悠悠地答道。

    “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死也得死个明白呀!”她又问。

    段云笑道:“你这是在拖延时间?你放心,今日落在我手里,我会让你死个明白!”

    说话间,段云已至她身前,她想使出老把戏,撒出手里的辣椒粉,不料,还没伸手,已被段云捉住手腕,将那辣椒粉包抖落在地上。

    无忧的刀举到半空,被他另一只手抓住,竟生生将那刀折断。他扔了手里半截断刀,一掌将无忧打得倒退数步,半跪在地上嘴角涌出一缕鲜血。

    段云毫不客气地将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拖进屋子里,刘月娘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行动还不太自如,问他:“夫君,为何还不动手?”

    段云却道,“慌什么,我还有些话想要问她。”

    刘月娘没再多言,默默退出屋里,并将门也带上。

    段云把她拖进内室,扔在卧榻上,负手侍立,就那么看着她。

    沈露华被她拖拽得手腕生疼,一这揉着,一边看向他,“你有什么想问,便问吧!”

    段云阴森一笑,问她:“你和彦卿成婚后,共做了几次?每次都是怎么做的?他喜欢什么样的方式,这些讲给我听听!”

    沈露华愕然,心中想着,这段云才是个真正的疯子,两厢一比较,这宋铭比他好了太多。

    生死悠关,她没心思害羞,“……这些我该怎么讲?”

    “他怎么做的,你就怎么讲,怎么?很难吗?”

    “不难!那你也得先回答我,为何一直想杀我?”说不难是假,这些话也不是那么容易讲出来,她只好先扯开了话题。

    段云也不着急,和她一样,坐在了床榻上,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打量着道:“因为,这个世上,没有人配得上他,你不配呆在他身边!”

    ……

    果然疯子的内心与常人不同,沈露华无法理解段云这句话,没人配得上他?宋铭在他心中是神吗?那为何还要她讲那些床帏之事?

    “你就为了这个要杀我?”

132 救她

    段云挑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嘴唇,她的嘴唇红润小巧,真如樱桃一般泛着光泽,他问她:“他喜欢亲你吗?”

    沈露华心中琢磨了一下,段云这么疯,肯定是喜欢宋铭,如果回答令他不满意,很有可能令他做出些更疯狂的举动。

    “不喜欢吧!他这个人爱干净,从来不亲我!”她答。

    “你撒谎!”段云的手指还时不时在她唇上抚摸着,笑了笑又道:“这么好看的嘴唇,他肯定喜欢!”

    沈露华被他的手弄得毛骨耸然,壮着胆子想要挣脱他的钳制,不料,段云突然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本能地双手抓住段云的手哀求,“他真不喜欢我,他娶我都是为了他的祖母,他就不稀罕碰我!”

    段云慢慢又松了手,她呛咳着大喘气。

    “他究竟碰没碰过你?”

    “没有!我们都是分开睡的,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婢女,她们都知道!”

    段云笑得更阴森,“那这么说,你还是完壁之身?这个我看看,就知道你说没说谎!”

    段云说完,就要去扯她的衣带,她真的要吓死,慌不择路缩到床里面,“段临舒,别欺人太甚,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我是太监,又不是男人,给我看看又何妨?”段云边说边朝床上爬过来。

    “我骗你的,我说了谎,你别看了,要杀便杀吧!”既然说没有不行,那就说有,看他能怎么样。

    段云趴在床中间,愣了一愣,原本带着笑的眼眸也因这句话而冷了颜色,眼尾也跟着泛红。

    “想死?没那么容易,不想给我看,那就说给我听,他都是怎么对你的!”

    变态!疯子!

    沈露华索性闭口不言,她刚刚已经趁他撕扯衣带的功夫,偷偷自头上取下那根青铜发簪,现在只等机会,他要敢过来,就用那毒针送他去见阎王。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段云果然沉不住气,上前来抓住她的脚踝,朝外面拖。

    她没有反抗,看准了机会,取出一根毒针朝他扎过去。

    段云敏锐地捉住她拿毒针的手,将那毒针小心翼翼从她手里接过去,看了看,又闻了闻,“好东西啊!是彦卿给你的吧!”

    他说完,翻了翻她身后,发现了那根青铜簪子,伸手一并给她收走了。

    他像珍藏宝贝一样,将那簪子放进床头柜子里收起来,转过头又对她笑道:“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自己来看看。”

    段云再次扑上来扯她的衣带,她一个翻身,叫他扑了个空,转头愤恨道:“你想要听吗?好,我说!”

    “我们天天睡在一起,只要他回来,我们都在一起睡,多少次,数不清了!”

    段云红着眼问道:“成亲不过两个月的功夫,就数不清了?”

    “是啊,新婚嘛,不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哪个还数着次数呢!”

    “好,你继续说,他都是怎么弄你的!”

    “……”这个她真说不出口,她自认脸皮厚,这种话她也说不出来。

    “你说啊!”

    “他……”她刚一开口,就听见房门被人撞开,刘月娘捂着心口,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倒在了地上。

    “夫君,快!快杀了她!”

    段云则问道:“是彦卿来了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掐住了沈露华的脖子。

    这时,宋铭已经跨进房里,身着黑色紧袖曳撒,罩着件宽大的缂丝彩肩披风,鬓角发丝稍显凌乱,应该是骑快马吹风所至,手里还拿着根马鞭,朝着床上睃了一眼,瞅着段云道:“临舒,你我兄弟一场,非要走到这步田地?”

    段云笑道,“我早就说过了,她配不上你!女人如衣服,彦卿,换一个吧,你喜欢什么样的,我帮你挑!”

    宋铭瞅着他逐渐握紧的手,语气也有些急,“你先放开她!”

    段云笑意更盛,“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捏……”

    他后半句没有说出来,那是因为沈露华将另一根毒针刺在了他的手臂上。

    那根青铜发簪里共有三根毒针,那晚对付宋铭用掉一根,里面还剩两根,她刚刚全拿出来,将剩下那根悄悄别在袖子上,一次不能成功,就给他来第二次。

    这毒针有麻痹功效,因此,她一刺上段云,段云的手不自觉地就松开了。

    “你这毒妇……”段云急忙用另一只手点了这只手臂上几处穴道,以防毒扩散过快。

    宋铭趁此机会,上前两步,手里的马鞭一甩,将沈露华圈住,一把带到自己怀里。

    依着段云的脾性,宋铭差点以为她今日活不成了,因过度紧张,手上的青筋鼓起,脸色也是煞白的难看。

    没有解药,段云的毒发速度超乎想象,就这么会儿功夫,嘴唇已经乌青,刘月娘拖着伤痛爬过去,“夫君,夫君……”

    段云还在笑着,“好!就这么死了也好!”

    沈露华记起段云将那根青铜簪子收进床头柜的抽屉里,那是个好东西,丢了可惜,想要拿回来,刚跑出两步,被宋铭一把抱住,恶狠狠地道:“你找死?”

    就算是毒发的段云,也有能力不费吹灰之力杀了她。

    “你给我的发簪被他拿去了,在那个抽屉里。”她犹不死心,用手指了指。

    宋铭没理她,她衣带还散乱着,他扯下自己的披风替她系上,拥着她出了内室,外头钟淮站在院子里,已经叫人将受伤的无忧无垢送出了府。

    钟淮见宋铭带她出来,立即关切道:“夫人没什么事吧?”

    宋铭道:“她无事,你先带她走!”

    宋铭再次转身进了内室,第一件事,是过去床头柜里拿那根发簪,然后才将怀里的解药扔在床头:“临舒,今日的事情,到此为止,如果你心中有怨,冲我来吧,只要你能降服了我,我任由你摆布!”

    他很想杀了段云,但现在不是时候。

    段云根本不为所动,他就像是那草原上的狼王,没有人可以将他降服。

    刘月娘爬过去将那瓶解药打开,抖着手倒出一粒,塞进段云嘴里,“夫君,你快点吃,你千万不能有事啊,夫君……”

133 夜谈

    宋铭转身出来,钟淮带着沈露华刚出院门,他急走追上去,抓起她的手腕,打横将她抱起,惹来她一连串的惊呼:“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钟淮错愕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抱了人疾走出了提督府……

    宋铭抱着她上马,由于她是侧坐,不得不紧抱着他的腰身,“宋彦卿,你这是做什么?那边不是有马车吗?你放我下去坐马车!”

    “闭嘴!”

    他心中怒火翻腾,半句话也不说,一路闹市纵马将她送回家中,转身去外院安排了一番,随后风和苑中来了十来个身强体健的婆子守着,宋铭走之前吩咐这十人,不能叫她出这院门一步。

    今日确实是凶险,本以为简单的救人,没想到差点招来杀身之祸,她从来不知道表面上看起来温柔无害的段云能疯到这种地步,此次惹上这个疯子,宋铭要是不杀他,叫他对沈家起了歹念,那才叫人追悔莫及。

    沈露华本来是打算救出荣濯等人后,再去南城兵马司那边看看,怎么将那三百人给安顿了,那些人原是崔振黑窝点里出来的,没有户籍文书,去哪儿安身立命,是件难事。

    她其实是想将这三百人收归在自己名下,这些人还年少,大多都会武功,悄悄养在庄子里,将来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她不能出院子,木莲可以!想了想,她进房里写了封信,又拿上一张千两银票交给木莲,让她送去外院给卢照,请他将信和银票送去南城兵马司给康敏怀,让他暂时先将那三百来号人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尔后,又写了封信给熊禹的妻子江氏,将实际情况告知江氏,有刑部和南城兵马司两边盯着,如果段云没死,他暂时不敢明目张胆继续为难那些少年。

    和风苑里杜妈妈和木莲等人见院子里突然来了这么多的人守着,也不晓得是发生了何事,再见自家姑娘原本白皙的脖颈上那可怖的掐痕,吓了一跳。

    尤其是杜妈妈,心疼得直掉眼泪,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能扯谎,说是遇上匪徒,有惊无险。

    入了夜,她清洗了一番上床睡觉,以为宋铭这大忙人不会回来,不料,到了半夜,睡得迷迷糊糊时,有一双手伸进她的被窝里,她白天受了惊吓,一阵恐惧涌上心头,正想出声喊人,闻见一股熟悉的味道,拍了拍心口,知道是他回来了。

    “什么时辰了?”她问了一句。

    宋铭答,“刚过子时。”

    脑子恢复清明,他就这么拥着她,没再乱动,她还是有些紧张,稍微朝里面挪了挪,又问他,“段云他没死吧?”

    “现在不能杀他,还没有找到合适人选接替他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是不是给你惹大麻烦了?”

    宋铭顿了一下,“大麻烦?你倒是本事挺大,哄得南城兵马事那帮混混也能听你的话。胆子也挺大,还敢跑到太岁头上动土。”

    “段云他想杀我,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去招惹他!放心吧,他这个人脑子不正常,爱与恨简单直接,他想杀的只有你,不会动旁的人。”

    她松了口气,“那日熊禹的夫人江氏来府上,为的就是段云这事儿,他怀疑是你干的,我这是替你证明清白。”

    宋铭知道她是为了那些少年,不满地冷哼道:“我清不清白,有什么要紧?需要你这么自做主张?”

    “怎么不要紧,不能因为你好男风,就把这屎盆子往你头上扣不是?”

    “我好男风?你确定?”

    觉出他的手不安分地伸进她的衣裳里,她伸手拦住,“我今日不大舒服,能不能别这样?”

    “别哪样?”他问。

    “别碰我!”她将他的朝外推,那晚她被折腾得差点晕过去,想起就害怕。

    宋铭今日在提督府闯进内室之前,曾听了一耳朵,那刘月娘坐在外间调息没有发现他。

    于是他又问,“如果我当时没有出现,你打算怎么说?”

    沈露华怔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你怎么会这么不要脸?”

    宋铭声音有些暗哑,“快说,我也想听!”

    “我……我当时就没打算说,就想扎他……真的……”

    “我不信。”

    “你……你做的事,你自己又不是不知道,为何、为何要我说?”

    “我想听你说!”

    “……你们俩人都是、都是脑子……不正常……”她已经被他弄得语不成调。

    宋铭不认同,说话的气息略有些混乱,“拿我跟他比?他是太监!”

    “……”

    她知道自己今晚是逃不脱了,只能顺从他,便不再跟他犟嘴,“是!你比他强!”

    宋铭还是不同意,哑声道,“还拿我跟他比?”

    “不比……不比了”

    宋铭依然不想放过她,“你还没告诉我,我如果没来,你打算怎么说。”

    “我……不知道……”

    沈露华一觉睡到午后,依稀还记得早上宋铭临走前说了,这几日不用去给祖母问安,要她安心在院子里呆着别再乱跑。

    过了立冬的天气,院里备有碳盆,不能出去也不打紧,她还是让木莲在后院里悄悄熬上避子汤。

    出不得院门是件极痛苦的事情。

    好在康敏中那边已经给了她回信,用她给的银子,将那些少年全部安顿在一处庄子里。熊禹的夫人江氏也给了她回信,称熊禹已经知道此事为段云所为,会向内阁将此事联名上奏。

    那十个婆子个个武功不弱,也不知宋铭上哪儿找来的这么些人,一门心思认死理,她怎么求情也不给通融。

    她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着白雪时不时在她头顶飞来飞去。

    如今白雪已十分通晓人性,可以服从她简单的命令,甚至它飞远了,她吹一吹脖子挂着的玉哨,它听见了,便会飞回来。

    半下午,她正准备回房再去睡上一觉,宋铭又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两个小匣子,带着她进了房中。

    看那小匣子挺精美,她原以为里头装的什么钗环珠宝,打开来,还是一只青铜簪子,并不是上回那根,另一个里面装的,是一个袖箭,很是小巧,样式也精美。

134 安分

    宋铭将那根青铜簪子打开来,里面还是放着三根毒针。不一样之处则在簪子顶部,那里另设了一处卡扣,放的是三颗解药,他解释道:“放置解药是怕你不小心自己误伤了自己或是你不想伤的人,还能有救。”

    她为这个小设计点头称赞他,“还是你想的周到。”

    再就是那个袖箭,绑在袖子里,比她用那什么辣椒粉有用得多,告诉了她使用方法,还给她演示了一遍,那袖箭上也淬了毒,解药也缝在里面。

    宋铭说道:“给你这些东西,不是叫你拿出去祸害人,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也不要无事跑出去生非!”

    她开心的将这些全部笑纳,对他不太善的语气并未放在心上,只笑着回他,“知道了!”

    宋铭看出来,她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好又强调,“这几日你乖乖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要去,等我忙完了手上的事情,再带你出去散散心。”

    她听了,只装作无意地问了他一句:“辅国公府的案子快完结了吧?怎么处置有没有说法?”

    宋铭知道她与那郑氏关系要好,闻言默了一默,“你想我怎么做,可以直说。”

    “我说了,你会听吗?”既然他把话挑明了,那就好好说道说道。

    “看情况,可以通融的,我自然要给你面子。”宋铭靠坐在榻上,睨着她的神色。

    沈露华将那两个匣子收进墙边博古架上的抽屉里,转过身,准备从他面前经过,坐到另一边,跟他好好聊聊这件事。

    宋铭却牵住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里。

    她被迫坐在他的腿上,有些不自然。这大白天的,两人这样亲近,她还真觉得别扭。

    感觉到她的僵硬,宋铭嗤笑道:“怎么还这么怕我?放松点,我是你夫君,你昨晚上说了那么多话,也没现在这么害羞。”

    她腾地红了脸,挣扎着要起来,宋铭却搂着她的腰身笑开了怀。

    考虑到还有正事要说,她停止挣扎,不就是不要脸吗?谁不会?反过身来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旁吐气如兰地说道,“我想要你放了我大伯母他们这一房的人,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你能答应我吗?”

    宋铭原先想的,最多放了郑氏和她那个女儿。她却要求将那一房的人都放了,这便是件极具风险之事。

    俗话说,斩草除根,自己动了辅国公这棵百年老树,如果除得不彻底,让他冒出新芽,成了气候,势必会有威胁。这一点,他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当年的庆国公府,留他活了一条命,现在他回来了,将那些仇人全部杀了个干净。

    “男丁必须充军或流放,既然你开了这个口,那女眷可以不进教坊司,怎么处置,随你!”

    这个结果在她意料之中,跟他没有讨价还价的必要,宋铭肯给她这个面子,已经很不容易,他若不答应,她也不能将他如何。

    “那好,什么时候可以放她们出来,你告诉我,我再另行安排。”

    宋铭此时已经有些心猿意马,一双手掐着她的细腰,开始不太安分地慢慢移动。

    沈露华心里打鼓,捉着他的手道:“宋彦卿,要不我帮你纳个妾吧!这回保证不乱来,绝对找家世清白的良家子,容色漂亮,性格温顺的。”

    宋铭炙热的眼神瞬时冷了,“你当真是贤惠啊!”

    “男人不都是希望这样吗?难道这样不对?”

    宋铭将她从身上推下去,站起来,理了理衣摆,“我衙门里还有事,晚上不回来,记住,安分些!”

    “我连院门也出不了,想不安分,也办不到啊!”

    宋铭没再理她,头也不回出了风和苑。

    这一刻,他自己也没搞懂,为何要为此而生气。既然她要帮他纳,他为何不要?

    想到此,他又折了回来。

    沈露华见他气冲冲地走了,大松一口气,正准备在书架上找个话本子打发下时间,闻得脚步声,见他又回来了,心又悬起来。

    宋铭进来便斜睨着她,“你说要帮我纳妾,那便纳吧,就按你所说的找,我没意见!”

    “……哦!好!”

    宋铭说完,又背着手离开。

    果然男人都是一样,这样的好事,有哪个男的会拒绝?宋铭这人就是表面上装得一本正经,私下里臭不要脸。

    既然他同意了,那她就得认真对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二十两银票来,唤来杜妈妈,让她去寻了牙人来府里,宋铭这么有钱,尽快给他搞定,也省得他抓着自己不放,实在受不起那折腾。

    杜妈妈听闻她是要给姑爷纳妾,死活不肯去,拗不过她的命令,不情不愿领了这差事。

    第二天一早,牙婆便上门了。

    沈露华又拿出十两给那牙婆,把自己的要求给她细说,让她尽快把人抬进来,价钱都不是问题。

    牙婆拿着银票乐开了花,这世上只有要钱,什么事都好办,当天下午,拿了一大摞画像来,让她挑捡。

    这些个良家子,一个十两银子便可送进来,容色好一些的,最高也不过才区区二十两,买上十个八个她都不带眨眼。

    她看着画像挑了两个看起来还算顺眼的,当即付了一半的定金。

    到了下午,牙婆就将两人送来了府上。

    见到真人,没有画像上的天姿国色,倒也不算太差,本本分分的样子,都是十六岁的年华,容色正好。

    她痛快地付了剩下的银子,签下契书。

    两人一个叫绿竹,一个叫芙蓉,她刚取的。绿竹清秀,芙蓉稍艳丽一点。

    让木莲将这两人带下去捯饬一番,待到晚上宋铭回来,给他个惊喜。

    哪知,他又没回来。

    倒是无忧无垢两人回来了。

    两人都是受的内伤,被钟淮接到锦衣卫秘密据点里疗养,那里有专门的医官为她们医治。

    无忧说她们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呆在那地方不自在,就主动要求回来了。

    她们是为她受的伤,她心里总有些过意不去,让她们二人好生歇着,有什么事使唤木莲和银杏即可。

    直到三天后,宋铭总算记起,他还有个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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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介绍:
【这就是个狂拽恶毒男主为了女主背后的权利,想尽办法诓骗女主,被女主发现后,反被骗的故事!】
重生的沈露华终于明白,上一世,太后对她千娇万宠,并非真心疼爱她,她是太后握在手中的工具人。
平昌候沈家,大齐名将世家,自沈露华祖父去世,并与其十个养子反目后,开始走向没落。
仇人的仇人,可以是朋友。这一世,沈露华为了摆脱太后的摆布,决定嫁给太后的仇人锦衣卫指挥使宋铭,用自己上一世预知帮助宋铭早日问鼎权力巅峰,从而帮她铲除仇人。
*
宋家历经劫难后,只余祖孙二人。因此,宋铭对祖母非常恭敬,百依百顺,只希望她在有生之年,事事顺心,便打算遵从祖母的意愿,娶沈家二姑娘。
世人皆知,沈家与边塞十虎将二十年前就已经反目。可仍有不少人认为,那不过是沈家当年功高盖主,为了暂避锋芒,刻意为之。
一场由太后精心策划的试探,叫宋铭窥得实情,野心勃勃的他改变计划……权臣夫人不好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臣夫人不好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