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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全文阅读

作者:绚兰蝴蝶     权臣夫人不好惹txt下载     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0 动心

    刘千翎看他扯着嘴角笑得轻蔑,脸上又是一阵火辣辣,自己爬上窗格,宋铭松了手,朝后退了两步,示意她自己下来。

    刘千翎从窗格上往下一跳,不料,脚底下踩到了那根麻绳,绊了一下,身体朝前一扑,把宋铭抱了个满怀。

    宋铭本来可以避开她,担心她摔倒把沈露华吵醒,便没有躲闪,在她扑上身后,快速推开了她。

    到底还是触碰到了一下,刘千翎心跳如擂,十六七岁的少女,甚少与男子接触,更何况还是宋铭这样耀眼夺目的男子,有一丝丝别样的情绪悄然钻进了她心里。

    她清楚明白,那是与她和父亲现在的处境绝对矛盾的情绪。她不应该对这个男人产生这样的情绪。

    屋子里黑灯瞎火,宋铭看她低着头扭扭捏捏,当她是因为逃跑失败而沮丧,懒得多看她一眼,只用极低的声音说道:“这次就算了,再敢跑,叫你父亲尝点苦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睡下吧,明早还要赶路。”

    宋铭说完,转身回到床榻上,挨着沈露华睡下。

    刘世通上前替女儿解开身上的绳索,默默叹了口气,不敢发出大的声响,扬了扬手,叫女儿去睡,莫要再想心思。

    刘千翎心还在突突地跳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他明明是个大坏蛋,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带着这样的心思,她久久不能入眠,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

    第二早起程上路,沈露华精神饱满,充足的睡眠给她带来了用不完的力气。

    而刘千翎因一个晚上没合眼,骑上马上,顶着日头,昏昏沉沉。

    按照宋铭的估计,有半天,他们就可以回到毕州城,路上也只是不紧不慢地行走。

    昨晚刘家父女想逃走,宋铭依然是让沈露华走在前面带路,自己在后面看着,防着他们。

    突然,骑马骑得好好的刘千翎身体毫无征兆的一歪,眼看又要掉下马。

    宋铭依然是纵身一跃,将她接入怀中,她头上戴的竹笠滚落在地上。

    刘千翎这回额上冷汗淋漓,昨晚上没睡好,今天又顶着烈日赶路,实在吃不消,刚刚只觉得眼前一黑,实在坚持不住,倒了下去。

    宋铭已有些不耐烦,蹙眉瞅着怀里的人,走到路边的树荫底下,将放置在地上。

    刘世通跑了过来,看到女儿并未昏迷,看样子,大约是天气太热,中了暑气,问道:“翎儿,你没什么事吧?”

    刘千翎摇头,挣扎着坐起来,头昏眼花,轻声道:“爹,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沈露华从腰间拿下自己的带的羊皮水囊给了刘世通,“给她喝几口吧,你看,那儿就是毕州城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让刘姑娘再坚持一会儿。”

    刘世通接过水囊道了谢,打开盖子,给女儿喝了几口。

    刘千翎喝过水,稍许好了些,眼神瞟向宋铭,见他站在树荫下,神色很不耐烦,又缩回了目光。

    刚刚落进他怀中,闻到他身上淡淡汗味混杂着一种雅致的熏香味,昨夜里那种情绪又涌了上来,甚至还想着,他能多抱她一会儿,而他却很快地将她放下了。

    小姑娘看男人的眼神,怎么能逃得过沈露华的眼睛。

    他前日夜里跟在人家身后,又是抱人家,又是教人家骑马,自己又长得人模人样的,这小姑娘哪经得起他这样撩拨?

    沈露华走到宋铭身边,“大人,歇会儿吧,小姑娘娇弱,咱得学会怜香惜玉,你说是吧!”

    她这是装男人装惯了,忘了自己是个女人吧!宋铭撇了她一眼,闷声去把停在路中间的马牵到树荫底下歇息,自己找了棵大树,就地坐下,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沈露华走过去,挨着他坐下,他忽然就靠进她怀里,“既要歇,我就眯眼睡会儿。”

    昨夜里,为了防止这对父女再想心思逃走,他基本没怎么睡着。此刻靠在她的膝上,闭上眼便睡了过去。

    在外人眼中,两个大男人这样,是有些怪异,但也情有可原,荒郊野外的,作为下属,给上司当枕头,也无可厚非。

    歇了小半个时辰,宋铭转醒,在她膝上睁看眼睛,看了看天,坐了起来,说道:“差不多了,准备走吧!”

    沈露华起身将马匹牵过来,问道:“大人,你不是给温大人放了信号吗?我们这一路上,怎么没碰见他们?”

    “他们不走这条路,自然就遇不上!”宋铭淡淡回应,翻身上了马。

    刘家父女也各自上了马。

    四人这次一鼓作气,在正午时,抵达了毕州衙门。

    温鹤等一众将领果然早已经带着三百人走水路,去接应无忧和无垢,安置流放犯,以及将来那监工全部带回来审问。

    接应宋铭的是余长新。

    他已经将赈灾粮全部妥善发放,剩下一些细节方面的工作,皆由下属在安排督促。

    宋铭不打算将刘家父女当成囚犯,命余长新在衙门后院里,安排了两间房给他们居住。

    大家都各自回房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裳,余长新备了简单的午饭,宋铭打算对刘世通先礼后兵,如果他能乖乖配合他,甚至可以一直将他奉为上宾。

    因此,这顿饭,他请了他们父女一同上桌。

    他习惯食不言寝不语,所以,吃饭的时候,他是一句话也没说。

    反而是刘世通,吃着饭,心中不安忐忑。

    这个人是个臭名昭著的佞臣,那韩将军造火雷,是为了替皇上保大齐疆土,这个人他顶着钦差的帽子,下西北巡查,借着督促赈济灾粮的名义,四处查探剿毁他们日夜辛苦制造出来的火雷。

    好不容易朝廷肯重新利用火雷为国防重器,自己这家传的手艺又可以重见天日,若是被这奸佞胁迫利用,岂不愧对先祖,愧对家国,遗臭万年!

    他说什么也不能背弃自己先祖的遗训,为这奸邪之人所利用。

    刘千翎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本不想来吃这顿饭,可腹正中饥饿,父亲担心晚些时可能还是会被宋铭关进狱中,让她能吃便吃,不管发生什么,先吃饱了饭再说。

271 挨骂

    刘千翎一连吃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期间悄悄瞟了宋铭好几眼。换洗一新的宋铭看起来更加的英气逼人,举手投足是那般的卓而不群,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是旁的人学也学不来的气韵。

    沈露华如今的身份不便在外人面前与宋铭同桌吃饭,她吃过了,赶过来,正巧碰上宋铭这里也吃好了。

    宋铭准备留直刘世通详谈,让沈露华把刘千翎先带下去。

    刘千翎对沈露华的印象还算不错,一路上对他们父女二人也还算照顾,自己并可非大家闺秀,只要不是身体接触,也没那么注重男女大防,跟着沈露华回了余长新替她安排的那间屋子。

    “刘姑娘就在这儿歇着吧,有什么事情喊一声,自会有人应答。”沈露华打算叫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她,自己回房睡觉去。

    刘千翎中途在路上歇息了一个时辰,眯眼睡了一会儿,现在又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担心自己的父亲,根本睡不着。

    “商大人,你没什么要紧事的话,能不能坐下,跟我聊聊天?”

    沈露华看出宋铭似乎想要哄着这父女二人,犹豫了一下,“好啊!刘姑娘想与我聊什么?”

    刘千翎从屋里搬出两个杌子放在屋外的廊庑底下,与沈露华相对而坐。

    沈露华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巴掌大的瓜子小脸,一双眼睛又圆又大,五官精致清秀,重新梳洗干净,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小美人。

    刘千翎对她充满了信任,问道:“商大人是一直跟在宋大人身边的侍卫吗?”

    有关身份的问题,不能乱说,沈露华照宋铭对她塑造的这个身份设定如实答道:“我出身暗卫,前不久才立了功,深得大人的信任,这才得以有机会,跟在大人身边效命。”

    “我看宋大人也很信任商大人,还以为你在他身边跟了很久!”刘千翎想了想又问她,“宋大人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丫头果然对宋铭动了心思,沈露华一时怔愣着,不知道该如何做答,愣了一会儿才回道:“呃……好人算不上,坏人吧,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坏!”

    她这是凭心而论的中肯评价。

    刘千翎看她说得一本正经,忍不住笑了!宋铭的恶名她早有耳闻,真正见了他,又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坏,所以,她对沈露华的评价还颇为认同。

    “商大人,你能给你讲讲宋大人他都做过那些好事和哪些坏事吗?”

    刘千翎的把双手交叠放在椅背,侧身坐着,下巴搁在手背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睁得溜圆,满是好奇与渴望。

    沈露华看她的样子,觉得这孩子已经对宋铭动了心,此时如果多说他一些坏话,或许还来得及,便耐下心来,坐着跟她讲了一堆宋铭曾经干过的坏事,他如何杀崔振,如何陷害忠良这些,添油加醋,一通乱说,最后,还讲了,他如何虐待前妻,致使她不堪忍受,远逃他乡,前不久,前妻还因为他,跌下山崖惨死。

    刘千翎听了脸色确实是变了,为他的前妻鸣冤叫屈,为他所害之人愤愤不平。

    宋铭将刘世通请进屋里单独相谈。

    正欲开口先跟他讲一番大道理,再劝他弃暗从明。

    结果刘世通这顽固之人果然没有辜负他原先的预计,将他冷嘲热讽了一气。

    他说李氏皇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虽是女皇执政,但这就是顺应天意,是正统,谁人也不能逆天而行,刘家先祖研制火雷的初衷是为保家卫国,不是为那些奸佞之徒用来颠覆朝纲,置天下百姓安危于不顾。

    刘世通不仅制火雷技艺了得,嘴上功夫也厉害,一番慷慨激昂忠君为国的豪言壮语足说了半个时辰不止,又将宋铭狼子野心,争权夺利,陷害忠臣进行了一通猛烈的批判,最后总结陈词,他说什么也不肯为宋铭效力,哪怕将他碎尸万段,也不会向他屈服。

    宋铭半句话也没说,就静静听他一人说得口沫横飞,被他一席话说出一肚子恼火,脾气硬气节高的人他还见少了?那诏狱里专治嘴硬不肯服输的人!他不是还有个女儿吗?当着他的面剐了她,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这些话。

    既然他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那他也不必跟他客气,正要叫人去把刘千翎带过来,外面传来沈露华的敲门声,还喊了一声:“大人!”

    宋铭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回复道:“进来。”

    沈露华刚刚和刘千翎聊完了,过来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那刘世通骂宋铭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猜到这会宋铭该是要火冒三丈,便适时敲了门,想劝他冷静。

    沈露华并非空着手进来,她在外面偷听得差不多了,跑去泡了壶茶,放在托盘里端进来。

    屋子里,宋铭坐在书案前,刘世通站在窗格边,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她把茶放在桌上,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又对着刘世通行了一礼,唤道:“刘良工,坐下来喝杯茶吧。”

    刘世通为人古板,对沈露华的礼貌之举颇有好感,加上她在路上替女儿买了带有绡纱的竹笠,以及时不时停下去村子里为他们父女讨水喝,一直心存感激,也就顺了她的意思,坐回了宋铭的对面。

    沈露华又看向宋铭,“宋大人,能否允许属下在这里妄言几句?”

    宋铭不知道她要讲什么,但也无妨,只道:“你说!”

    沈露华颔首,看向刘世通道:“刘良工,你刚刚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有一些是不敢苟同。”

    在刘世通眼里,她是宋铭的狗腿子,当然要向着他说话,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那你有何高见,不防说来听听?”

    “我认为,这世上无论是人或是事,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就拿这火来打比方,运用得当,为可以取暖,可以烹饪食物,运用不得当,可以焚毁一切,你可以单纯的评价这火是好还是坏?”

    刘世通依然鄙视道:“你拿火与他打比,他配吗?”

272 幸好

    “如何不配?刘良工,你只听说他诬陷忠良,玩弄权势,可有想过,他也有功绩?不是他,大齐至今还是宦官专权,霸揽朝政,不是他平衡各大世家,就凭李氏皇族那个女人,她如何能顺利登上皇位?只怕这天下,早就纷乱突起,改朝换代了!他当然有错处,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掌控权势的这几年,降低赋税,推行新政,黎民百姓的日子过得比从前更加富足。”

    “再说此次西北之行,你刚刚骂他明里是为督促赈灾粮,实际上是为了破坏朝廷制了两年之久的火雷,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这一面之词不加验证,你就能如此深信不疑?”

    “且不管他究竟是什么目的,你可以随我们回上京去打听打听,不是他打击徐家私盐凑足银钱,这赈灾粮又从何而来?”

    “再说你的火雷,运用得当,才是保家卫国利器,运用不得当,就是有些人霸揽权势,排除异已的工具,你能保证,这李氏女皇不被人利用?你能保证你造出来的这些东西不会为祸百姓?”

    “你这是盲目忠君,将来有一天,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时,你们刘家,照样要遗臭万年!”

    刘世通被她给说愣了,至少没再像刚开始那样,流露出轻蔑不屑的神情。

    不单是刘世通,宋铭也怔住,他还真没想到,她能替他,说出这样一番话。甚至还有那么点心虚与羞愧,他为百姓谋福祉,其实还是为了他自己,没她说的那么无私高尚,他就是个弄权小人,这般夸赞,实在有愧。

    不过,她若是真能将这刘世通说动,不必他下杀手,那就任她乱夸也无所谓,名声这东西,无论是好与坏,他都不在乎。

    刘世通愣了一会儿,还是冷哼一声,“就算你说的,有点道理,那又如何?坏事做尽,干了一点好事,就想邀功论赏?大不了我谁也不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铭见她说了一堆,刘世通依然油盐不进,也不耐烦与他细说,“好啊!刘世通,你有铮铮铁骨,我有十八样酷刑,那就来比一比,咱们谁更厉害!”

    沈露华也顾不得拂了宋铭的威严,抢着说道:“大人,别意气用事!”说完又对着刘世通道:“刘良工,你也别心存偏见,不如你这次跟着宋大人回上京,自己去看一看,问一问,权衡利弊,再做决断不迟。”

    刘世通其实是个极为情绪化的人,辛苦两年的成果被生生毁去,那痛心疾首的心情,外人无法体会。他积赞了两天的怒气一股恼地对宋铭发泄出来,此时已恢复冷静,想到女儿还在他手上,一开始把关系闹到僵死,女儿逃脱他虎口的希望则渺茫,倒不如先含糊着,待找到机会让女儿脱险,再来考虑其他。

    “好吧,那我且听你一回建议,随你们去上京看一看。”

    见他说话有了松动,宋铭火气稍下去了些,但也没有之前对待他的那份客气,只唤道:“来人,把他带回去。”

    外面立刻进来两名锦衣卫,左右架着刘世通,把他带回余长新安排的那间房里。

    入夜,宋铭和沈露华一起吃了晚饭,坐在窗边乘凉,说起另一处制火雷的村落,问他为何不急着去将那里捣毁。

    宋铭看着窗外的夜景,心事重重,“早在我出发去那村落之前,就已经暗地里派了人在另外一处守着,相信再等两天,就能有结果。”

    “你是猜到,韩慎已经将另外一处转移,并带着人躲藏了起来?”

    “这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边肯定立刻会有所行动,藏的,只能是已制好的火雷,那么多的人,他一时也无处转,等我去了,也无从找起。”

    沈露华跟着宋铭前去,听到那声不亚于毁天灭地的爆炸时,至今也是困惑不已,上一世,明明没有人使用火雷,想不到,改变了一些人的宿命之后,又产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这次宋铭答应与自己一起回凉州,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私下里造出了这么多的火雷,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而现在,即使知道真相,也显得有些疲于应付。听刘世通说,他们已经偷偷造了两年之久,这些东西拿出来,凉州那些铁骑再勇猛又能如何?终究是血肉之躯。

    幸好,发现得早!

    “宋彦卿,我突然有些害怕,怕他们有一天,拿着这些东西,打到凉州。”

    宋铭扳过她的肩,看着那张平平无奇且还陌生的脸,虽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在她额头亲了亲,“不必害怕,不是还有我在吗?这火雷没那么容易造出来,太祖有遗训,严禁制造火雷,他们暂时还不敢将此事放在明面上,否则必然会引来朝中群臣反对,没有三年五载,他们也成不了气候。”

    她重重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沈岳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伤心难过总是免不了,你如果不放心他们,我可以现在就派人把你送回去。”

    她扑进他怀中,紧抱住他,“别再说送我回去的话了,我既然选择留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断然不会随便反悔。”

    宋铭现在实在没有把握可以斗得赢他们,因此,总想把她先送走。

    沈露华突然抬起头说道:“我在想,既然我们抓到了刘世通,何不哄着他,让他把制火雷的技艺交出来,我们也造火雷。”

    “他这个人太顽固,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通。其次,还得看凉州有没有制造火雷的矿石,如果没有,就不必妄想了。”

    “原来你早就想过?”

    他当然想过了!那场噩梦中,谭颢派人找遍凉州各个角落,倒也不是没有,只是数量不多,无法大批量制造。

    所以,他现在想的是,回京以后,用锦衣卫的力量,找遍大齐各个地方,哪里有矿石,他就在哪里造,谁造得多,谁就更厉害!前提是得拿下这刘世通。

    夜已深,沈露华准备回房,宋铭拉着她不放。

    “我现在是男人!”她强调。

    “……男人也没关系!”

    “……”

273 风浪

    三天以后,温鹤那边已经将那些流放犯交到当里县衙重新安置,几个重要的监工悉数带回州府衙门来问审。

    另外一处也传回消息,三天以前,有人将火雷用船走内河运走,混在运粮的船只当中,他们追查了一路,最后失去踪影。

    这个结果,宋铭早就料到!

    韩慎身边有个极聪明的人,他打出障眼法,没几个人能看得破。

    他此次是为了赈灾粮的事情而来,并没有充足的准备去查看追踪韩慎的制火雷的地点。

    制火雷不光是找到矿点和制作的工匠,还需要钱!若是能回京切断李姝媺私底下用来养这些工匠的银钱来源,也能暂时遏制住他们迅猛的势头,好过跟韩慎在这里捉迷藏。

    余长新将州府衙门的事情打理得还算不错,他为了争取早日转正,这回的赈灾粮发放,甚至比縻州岷州那两个地方做得还要细致。

    该完成的任务已经完成,宋铭决定带上这样一群人上船返京。

    晴好了数日的天气,在上船的那天,终于又转了阴天。

    为了防止刘世通父女二人跳船逃走,宋铭将他们关在了自己住的屋子隔壁,并用大铁钉钉死了他们房间的窗户。

    他让无忧恢复了女儿身,前去看管着刘千翎。

    逆流而上的行程格外缓慢,第二天下午,天气突变,更加阴沉,起了大风,有要下暴雨的趋势,准备日夜航行的大船接宋铭的不命令,不得不就近找个港口停歇避雨。

    风太大了,船身被吹得左右摇摆,满船的人惶惶不安。温鹤担心出事情,亲自去盯着掌舵人,唯恐出现半点差池。

    离着最近的港口还有半个时辰的航程,风越来越大,闷雷滚滚,还不到申时,天色已昏暗如夜幕降临。

    船身太大,最上层也摇晃得最厉害,沈露华扶着靠墙的桌角站了老半天,突然一个剧烈的晃动,她连人带桌子倒向了另外一边,正以为自己肯定会撞个七荤八素,一双强有力的和箍住了她的腰身,将她拦腰抱起,快速来到门框边,“扒着这里别松手,我去看看那对父女。”

    沈露华是没想到突然能摇晃得这么厉害,一时不防,现在抓住了门框,不会再有事,“你快去,别让他们趁机逃走了。”

    宋铭嗯了一声,先去了刘世通的房间,他正坐在地上,抱着床脚,本就晕船,此时剧烈的摇晃中,他脸色煞白,紧闭着双眼,披头散发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宋铭上前一只手把他从地上提起来,拖到屋子中间的根梁柱旁边,“刘世通,抱着这根柱子,睁开眼睛,要是有什么东西砸过来,记得避一避。”

    刘世通刚刚腾空,没了依靠,此时摸到了柱子,急忙伸手紧抱,勉强睁开眼睛,战战兢兢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知道了!我女儿,去看看她,别让她有事。”

    宋铭正准备去,也没理他,在摇晃不已的船仓里,难得行走得还算平稳。

    再去到刘千翎的房间,一打开门,正巧遇到船身又是一个剧烈的摇晃,和无忧两人扒在柱子上的刘千翎也不知是没扒稳还是怎么了,突然就脱了手,身体被斜着甩飞出去。

    宋铭不得不纵身一跃,将她接抱在怀里,就地打了个滚,一只手撑着墙角蹲坐起来。

    怀里的少女死命抱住他的腰身,似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

    无忧还抱着柱子,大声喊道:“少爷,你没事吧?”

    “我无事!”

    此时疾风正劲,大浪翻滚,船身颠簸得非常厉害,宋铭意图把人抱起来送回柱子旁,不料,船身又再次倾斜,对面被钉死的窗扇忽然被大风吹得散了半边,直冲着宋铭当头砸下来。

    “少爷,小心!”无忧急得大喊一声。

    刘千翎也因突然灌进来的大风扭头看了一眼,就见一块黑影迎面飞来,吓得把头埋进他怀里,惊声尖叫。

    宋铭抱着人,避无可避,只得伸手,一拳将那半扇窗砸了个粉碎。手背上却被那大铁钉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温热的血滴到了刘千翎的脸上,她担忧问道:“你流血了?没、没事吧……”

    宋铭岂会在乎这点小伤,懒得搭理她,趁着船体渐渐平稳了些,抱着她站起来,推到那根柱子面前,冷声道:“抱紧别再松手!”

    “哦……哦!”刘千翎有些愣愣的。

    无忧看她那傻样子,知道宋铭看不惯,立刻将自己的手压在刘千翎手上,“少爷放心,这回我会压紧她,不会再有事了。”

    宋铭点头嗯了一声,出了门去找沈露华,也不知刚刚那一下,她有没有抓好门框。

    宋铭返回去,门框边并未看到沈露华的身影,心头一悸,冲进房里去查看,里头也是空空荡荡,不见人影,惊慌失措地跑去大开的窗口朝外查看,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耳后传来,“我在这儿!”

    沈露华躲在门后面,门上有一条羊皮把手,平日里就是为了防止房门晃动撞击,工匠在那门后安了这个把手与墙体相连,刚好那风正对着门吹,她想着自己站在门后,将把手带牢,比扒着门框左右摇摆要安全,就跑到了那个后面。

    宋铭被她吓了半死,差点还以为她被颠出了窗外,落进水中,这样恶劣的天气,大风大浪,岂不凶多吉少。

    外面一声惊雷炸响,紧跟着,暴雨如注,刷刷落下,宋铭脚步略有些踉跄地朝她走过去,刚刚那一下,他差点又犯了心疾。

    沈露华瞧见他的手背受了伤,在流血,“你怎么受伤了?”一边说,一边低头自腰袋里找金创药,却突然落进了他的怀抱。

    “我没事,一点小伤,不要紧。”他脸色苍白,心慌不已。

    沈露华挣了开来,瞅了眼大开的门,低声说:“别这样,我现在是男人!”

    宋铭叹了口气,只要她没事就好。

    雨虽下着,风浪并没有停歇,此时无垢自底下上来:“少爷,刚刚温大人让我来转告,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再坚持两刻钟,就能进入前面的港口。”

    “知道了,你去看着刘世通,有事即时来向我禀报。”

274 返航

    大船最终顶着风雨,有惊无险进了港口。

    狂风暴雨依旧,天地间依旧是灰茫茫地一片。这次西北之行,缓解了百姓的迫在眉睫的饥荒,再不会有流民暴起做乱的情况发生,于宋铭充满罪孽的过往人生,算得上是一次实实在在的功绩。

    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依然未停歇,河道的水一夜间陡涨,宋铭与沈露华坐在屋里闲聊,温鹤上来了。

    温鹤还不习惯沈露华如今的模样,每每看见她,得半天才能适应她那个商季宁的新身份。

    宋铭知道他无事不会上来,问道:“有什么事?”

    温鹤回道:“大人,刚才港口那边,余长新派了人连夜快马传来急信,昨日半夜里,毕州内河道陡涨,冲溃河堤,已经有数十个村庄受灾严重,他请求大人回头去援助。”

    消息是昨天半夜里传来,现在已经是早上,雨一刻也未停,只怕早已不是数十个村庄受灾这么简单。余长新一个毫无经验的暂代官员,处理这种突然状况,确实有些措手不及。

    他是钦差,在这危难关头,岂能拍屁股走人?

    沈露华说道:“如今外面风浪已基本平息,顺流而下,回毕州要不了半天时间。”

    宋铭却问温鹤,“西北韩家守备军营地离毕州有多远?”

    温鹤被他突然旁扯的问题问得一头雾水,还是照实回答道:“不远,顺着河道往下,大约走一天左右能到达。”

    “让送信那人回话,叫余长新想尽一切办法疏散灾民,堵住溃口。即刻返航,去西北韩家军守备营。”

    温鹤得了指令,立刻下去执行。

    沈露华猜出他的意图:“你是想去韩家军那里借他们的兵马来救灾?”

    “不仅要借兵马,还要借粮!”宋铭慢悠悠地回答。

    “这谈何容易?”

    宋铭早几年就想动韩家,后来因为李姝媺上位,韩慎做了驸马,这韩家成了李姝媺的后盾,他急于拉拢李姝媺与太后对立,没有继续动韩家,最后渐渐形成了太后、李姝媺还有他,三股势力,他们三股势力相互制约,斗来斗去,倒也暂时稳住了岌岌可危的朝局。

    他现在跑过去找韩家借兵借粮,这可能吗?

    宋铭笑了笑,“这也不算难事,你那迷魂蝶的药粉还有吗?”

    沈露华愣了一下,突然就猜到他想干什么,那东西配制起来不难,回州府衙门她又自己配了几瓶带在身上。

    她从腰袋里拿出两瓶给他,问道:“韩慎不是早已经起程回京了吗?难道那是假消息,他此刻就在韩家军守备营里?”

    宋铭在与韩慎打过照面以后,就一直派人盯着韩慎,当然知道此刻他人在哪里。

    “他以为自己造了点火雷,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蠢不可及的东西!”

    沈露华对宋铭这种自大且自负也是无话可说,“你也别小瞧了他,且小心着些,那个娄本初还在他身边。”

    宋铭接过他给的两个小瓶子,回答说:“那个人真有那么厉害?要不我将他也一并抓来,你看如何?”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娄本初不好好用功读书,反倒跟韩慎混到了一块儿,此时能将他带离韩慎身边,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那书呆子除了脑子比较活,一点用也没有,你抓他的时候小心点儿,别伤了他。”

    宋铭对她赞赏此人始终不以为然,点了点头说:“尽量吧!”

    船行了半日,重新停靠在毕州码头,宋铭让温鹤派了五百人下船帮余长新救援受灾百姓,短暂地停留之后,又接着继续航行,准备直达下一个渡口,去找韩家军借人借粮。

    雨稍微下小了些,河水浑浊不堪,风浪终于是平息了许多,宋铭又预备晚上对韩慎下手,想趁着下午闲瑕,补补觉,外头无忧跑来报,说刘千翎突然晕倒了。

    宋铭才躺下,闻言蹙眉,极不耐烦。

    沈露华看他不想搭理,劝道:“你想要收买刘世通,就过去看看吧,小姑娘身体娇弱,有个三长两短,你再想拢络他,怕是不能够了。”

    她说得在情在理,宋铭只好又起身,沈露华替他穿起了外裳,待他穿戴整齐,跟他一起,去了刘千翎的房间。

    刘世通正坐在床头拿了碗给女儿喂水,见宋铭来了,马上起身道:“宋大人,听说你会医术,你快帮翎儿看看,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会晕倒呢?”

    刘世通自己因为晕船,脸色极为难看,这一着急,站起来的一刹那,差点也倒下去。

    一旁的无垢扶住了刘世通,宋铭上前,翻过刘长翎的手腕,触手有些微热,仔细替她切了脉,不过是这些时日受了些颠簸,元气受损,遇上变天,染了风寒。

    他扭头看了看昨日被大风吹坏的窗子,当真是娇弱,大热的天,吹了点风就病倒。

    宋铭看了刘世通一眼,“放下吧!只不过是染了点风寒!无忧,下去找人熬点风寒药上来。”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再叫厨房里煮一些补气血的汤羹端给她。”

    听说只是染了风寒,刘世通也放了心。

    床上的人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转醒,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道:“我本以为忍一忍能好,没想到还是劳动了宋大人,多谢了!”

    宋铭看刘世通的样子,似乎略微有些感动,忍着心中的嫌弃之意,“有什么不舒服的可叫人与我直说,不必强忍着,我没拿你们当犯人,你不用如此拘谨。”

    刘世通当真有了一点动容之色,“有劳宋大人了!”说完又对无忧行礼,“还得请无忧姑娘也多费点心。”

    无忧摆手,叫他不必客气,转身下去给刘千翎熬药。

    沈露华做为一个男人,站在宋铭身旁,注意到刘千翎看宋铭的眼神越发的不同寻常,而宋铭明显是为了讨好刘世通才对她说的这些温言细语,也不知是为什么,突然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了解宋铭的为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年对她与现在对这小姑娘又有何区别?

275 胁迫

    回到房间里,宋铭正要脱衣重新睡下,沈露华突然问道:“宋彦卿,那个小姑娘她喜欢你,你知道吗?”

    宋铭闻言愣了一下,这些年见过对自己有意思的女子不知凡几,问题是,这有什么要紧?

    “她要喜欢,关我何事?”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脱下外衣放置在衣架上,转身上了床榻上躺下。

    看她怔愣地站在床边,宋铭叹了口气,对她招手道:“过来!”

    她走到床边坐下。

    宋铭拉着她的手,“你是担心我会因为她父亲而故意利用她?”

    “如果可以,难道你不会这么做?”

    宋铭被她问得又愣了一下,因为在她提起刘千翎之前,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她问起来,他不得不仔细想想,这件事的利弊。

    假如,真的可以通过刘千翎对他的感情,从而说服并控制住刘世通,这也不失为一个良策,又有何不可?

    过了半晌,他才回答,“如果我想这么做,你是不是会反对?”

    沈露华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道:“说起来,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现在的我像不像曾经在你身边的张涟钦,而刘千翎,像不像还不曾嫁给你的我?”

    “不像!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张涟钦,刘千翎跟你也不像,你在嫁给我以前,并不喜欢我,甚至嫁给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对我也是毫无感情。”

    “我只是说身份。”

    “你胡思乱想那些做什么?如果不能尽快拢络刘世通,不单是我,你远在凉州的亲人朋友都将有危险,何必还去争这些小细节?”

    提到这些,再想想自己,确实是狭隘了!

    “我希望你能用别的方法打动刘世通,尽量不要用这样的方式。”

    宋铭点头道:“好,我暂时不会考虑这个方法,一切等回京以后,再做决策。”

    “你睡吧,一会儿到了地方,我先叫你起来吃饭,准备好了再行动。”

    暮色降临,船再次靠港,雨势已是微弱。

    宋铭在下船之前,已经派了人出去放话,说是要等明日天亮以后,亲自去守备营里借兵,援助毕州因洪水溃堤之灾。

    这边,韩慎在营中,即刻就收到了消息。他不屑的哼笑,他宋铭当真架子大,以为这里是上京不成?这韩家军那是姓韩,岂会听他调遣!简直是笑话!

    娄本初在心中琢磨着,感觉有些不对,洪水溃堤,十万火急之事,要借来借就是,放话等到明天早上就显得有些怪异,“韩小将军,这事有些不太对,今晚不防多加派些人手巡防。”

    那厮却骂他道:“你这是不了解宋铭,那混蛋玩意儿一向狂妄,自以为了不起,别人都得听他的,他也不知道我在这儿,怕他做什么?”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韩小将军还请听我一劝,谨慎些总错不了。”

    韩慎也不好一再驳他,唤了人进来,传了令,让夜里巡防多加些人。

    宋铭先前被韩慎耍了一路,噩梦惊醒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慢慢地摸清了韩慎的路数,又有了沈露华给的那个迷魂蝶相助,打定了主意这回要给他一些教训。

    毕州的洪涝之灾容不得他多做耽搁,夜幕才刚刚落下,他就准备妥当,带着温鹤一起,下了船,直接掳了韩慎,威胁这里的守备军指挥使孙润,叫他乖乖配合。

    炎天暑热,一场豪雨落下,带来阵阵清凉,守备营里的士兵们放松了身心,任谁也料不到会有什么危险来临,除了那几个值勤的,一个个在营帐里,喝酒猜拳,有说有笑。

    刚吃了夜饭,天儿也还早着,雨住以后,清凉舒爽,满天的星斗,娄本初拿出一本书来,靠坐在窗边的榻几上,刚翻了两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扭头朝外边瞧了几眼,值勤的士兵也还在那好好地站着。

    觉得可以是自己多心,他又凑近油灯专心看书,刚翻了一页,忽然醒悟过来是哪里不对,那营帐里的嘈杂吵闹声,怎么突然安静了?

    这诡异的情况,叫他想起原先在粮仓那里,听闻一些现场的士兵说起过,看到他们好多人像是中了什么邪,好半天一动也不晓得动,事后问起来,那人还不承认有此事。

    他警觉地起身,悄悄拉开房门,不料,才伸出个头,颈上就重重地挨了一下,眼前一黑。

    宋铭和温鹤二人顺利掳了韩慎和娄本初,将他们二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了守备营。

    夜还不过半,宋铭叫人带话去找孙润,请他出兵五千,帮助毕州排除洪涝,再借粮一千石,用来发放给那些失了家园的灾民。

    孙润刚躺下,听到下属没头没脑传这个消息进来,只想大骂,忽然脑子转过了弯,问道:“韩小将军呢?他怎么说?”

    那士兵答道:“回大人话,刚刚属下找遍东院,没见着韩小将军。”

    孙润猛地跳起来,穿了衣裳,“先去找小将军,每个角落都给我找遍。”

    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找遍了营地的每一处,无人得见韩慎的踪影,孙润只得带着人马直奔码头而来。

    韩慎还在昏迷未醒中,宋铭不想与他多说废话,没有把他弄醒,坐在甲板上,待到孙润举着火把带着人来到码头时,让温鹤起身拎着韩慎,与孙润交待他救灾的一些细节,安置灾民,发赈济粮,灾后重建家园,这些全部要做到位,否则就将他们的小主子丢进运河里去喂鱼。

    这一威胁无疑是非常有用,至少孙润他屁也没放一个,看清温鹤像提着死狗一样提着他,本来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又见温鹤找了人来,一桶水给他泼过去,他正有要悠悠转醒的迹象,又叫他一掌拍在后颈,再次没了动静。

    孙润一句话也没说,那个人是心狠手辣的宋铭,韩慎落进他手里,他还能说什么?韩小将军要是在他手上出了半点差池,他这脑袋迟早得搬家!带着人默默的回去,连夜组织人马,按温鹤所说,前往溃堤之处,参与到救援灾情的的任务中。

276 闲着

    宋铭并没有下船,而是调头前往毕州码头,逆流航行到第二天正午方才到达。

    接到余长新的消息,溃口在昨日中午已经被他所派去的五百锦衣卫奋力堵住,孙润晌午已经带着五千骑兵赶到,正在听从他的指令,帮助安置受灾民众。

    韩慎转醒,得知自己竟真的落入宋铭手中,那种惧怕到战栗的表情叫温鹤嗤之以鼻。

    温鹤拍了拍他的脸,“放心,咱们大人他不会杀你,就是有几句话想问问你,你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待那灾情处置完,就放你回去。”

    韩慎虽害怕,脑子很快就恢复了清醒,他对着温鹤恶狠狠地说道:“宋铭莫不是疯了?竟敢动我?我父亲岂会轻易放过他?”

    温鹤啧一声,“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大人他一没打你,二没骂你,怎么就叫动你了?”

    韩慎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试图用手撑着坐起来,发现不管是双手还是身上,都使不上劲儿。

    “你们……你们究竟对我做了什么?”韩慎想使劲,使不上来,只脸上能动弹,那张脸便因过度使劲涨红且扭曲。

    “小子!别激动!不就是给你吃了点软筋散吗?没事儿的,死不了!”

    温鹤看他那样子,觉得难受,抓起他胸口的衣裳,把他提起来,靠坐在床上,又说:“这下怎么样?这个姿势可还满意?”

    “宋铭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韩慎正叫喊着,宋铭正好在外面听见,推门走了进来。

    宋铭进来以后,韩慎没由来的一阵惧怕,马上又闭了嘴,怔愣地看着他。

    宋铭暂时确实是不想打破目前这种平衡的局势,在韩慎将那些火雷偷偷通过内河运走之后,也没有着手去追踪调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而这次抓他,实在是情非得已!余长新一个四六不懂的暂代知州,实在是处理不了溃堤这么大的事故,只有调动距离最近的韩家守备军方能最快地解决根本问题。

    虽说不能打他不能杀他,恐吓一下总不为过,只要没动他的油皮,他父亲总不至于为了这回的挟持而翻脸。

    若是他真那么没用,吓得说出实情,他也就趁此机会,一不做二不休地全给他先毁了再说。

    宋铭负手站在他跟前,问道:“你要见我,是有何话要跟我说?”

    韩慎怔愣了片刻,原来一路上耍着宋铭玩的优越感已经荡然无存,此时自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看到宋铭出现在自己面前,自己身单势孤,无力抗拒,死亡的恐惧让他开始战栗,只是身体中了软筋散,动了不,因此,他现在的样子,就是牙齿打颤,半天说不了话。

    “怎么了?刚刚那么大声喊我,现在看到我了,又不说话?”宋铭朝着他逼近了两步。

    “我……我、你……”韩慎使劲咽了咽口水,难以连字成句。

    温鹤嘁了一声,往常宋大人总讽刺他没用,看不起他,他还不觉得,今日一看,宋大人还真没看错。

    “小子,别怕!咱们大人他又不吃人,看把你人吓得!你乖乖听话,等那洪涝处理好了,就放了你,啊!”

    “你、你们想怎么样?”韩慎虽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已变了调。

    “说出你把那些火雷藏到了哪里,你还在哪些地方秘密制造,我保证不伤你一分一毫,你还是可以回去接着做你的韩小将军,或是驸马爷,你看如何?”

    韩慎闭着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是怕死,但是这件事情,关系到李姝媺这几年的布局,如果他全盘说出来,导至李姝媺这三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只怕会面临着比此刻更加严重的后果。

    宋铭最多要了他的命,李姝媺可能会要了他韩家所有人的命。她是女皇,没有了他们韩家,她进一步,可以选择与宋铭合作,做他的傀儡,退可选择与自己的母后合作,做徐家的提线木偶,总之,她还是女皇,而他们韩家,很有可能就此家破人亡。

    韩慎虽恐惧宋铭,但想到韩家那一大家子老小,那恐惧立刻就淡了许多,他是怕死,但他更回害怕成为韩家的罪人。

    自小,他就因胆小懦弱,不擅行武,被长辈责骂,没有韩家儿郎的血性,一路长大,他果然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废物,幸好,他并不是一无是处,竟然还有个公主在喜欢着他,暗地里喜欢了好多年。

    好不容易成了为韩家有用的人,把韩家拉上一个新的高度,成为韩氏家族的骄傲,他死也不能将自己变成韩家的千古罪人。

    “宋铭,有关火雷的事情,有本事你自已去查吧,我无可奉告!今日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宋铭看他刚刚还吓得发抖,一眨眼的功夫,竟这么地硬气,呵地轻笑一声,“真这么有骨气?”

    韩慎不敢与他对视,宋铭的那双眼睛幽黑清冷,看了叫人遍体生寒,他连脖子也不能动弹,只得闭上眼睛,不看不听。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杀了我妻子,我为她报仇,天经地义,杀了你,沈家那边怎么也要念我一句有情有义,说不定就和我站在同一边了。”

    韩慎还是忍不住开口讥讽他,“你少妄想了!沈露华她当年毫不犹豫的撇弃你逃走,就是不想为你所利用,你还想他们与你站在同一边,你这是在异想天开!”

    “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宋铭嗤地笑了一下。

    韩慎听到他的笑声,心头吓得一缩,又吞咽了一口口水,“造火雷就那两个地方不是都被你找到了吗?我将那些藏到了一处山洞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真的?”宋铭追问。

    “你要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韩慎知道骗不了宋铭,反正那两处地方已经暴露,短期内不能再造,退让一步,免得叫他恼羞成怒,真的下死手。

    “那你倒是说说,你把东西都藏哪儿了!”

    宋铭也只想知道那批火雷在哪儿,趁着他还在毕州,闲着也是闲着。

277 逆流

    韩慎说出了地名,宋铭立即派温鹤带人过去全部销毁,不可伤了无辜人性命。

    温鹤立即带了一队人马前往。

    宋铭必须留在船上坐镇,看守着韩慎以及刘家父女,他若是离开,难保孙润不会突然带人冲上船来营救他们的小主子。

    他没有再为难韩慎,温鹤一走,他就不得不亲自看管着他,以防孙润悄悄派人来。

    在另外一处船舱里,沈露华以商季宁的身份,见到了娄本初。

    娄本初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认出了她,“季宁贤弟?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是锦衣卫?”

    沈露华哈哈一笑,问他,“我怎么就不能是锦衣卫?”

    娄本初呆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就一喜,“太好了,季宁贤弟既是锦衣卫,可不可以帮我向宋大人求求情,我就是一读书人,什么也不知道啊,能不能别为难我了。”

    “凭着你我的交情,帮你求情那是肯定,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怎么好好的,跑来跟着韩慎来了这些鬼地方?”

    娄本初顿足道:“说起来惭愧呀!季宁贤弟帮我租的那间屋子隔壁呀,住的是个有钱人,我刚搬过去没多久,那家主人最最宠爱的小妾投井自尽了,我就好奇去看了一眼,指那他那小妾并非是自尽,而被人谋害,然后就替他把那案子给破了。”

    “哪里能想到,那人跟韩小将军身边的人认识,就将我举荐给了韩小将军!刚巧,我家里人生了病,急需要钱看病,我就跟着韩小将军借了一百两,这不就跟着他出来了吗?”

    沈露华瞧他那样子,就知道家里人生病是假,他贪那一百两银子是真!这家伙,差点叫他害死人!

    “毕州这些官员是你叫杀的?”沈露华问出了心中最介意的那件事,如果真是他,这人她不想留。

    娄本初连连摆手,“季宁贤弟,你看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跟着他们初来毕州,是建议他们将当地官员全部抓起来,再来制造那粮仓有粮的假象,是韩慎他自己要杀人,我也管不了他啊!”

    “真不是你?”

    “真不是我!我发誓,我要是干过这种伤天害理的缺德事,就叫我被雷劈,不得好死!”

    沈露华瞧着他那模样不似在说谎,是不是他,先暂且存疑,日后有机会再查问。

    “行!这事只要与你无关,我肯定会在宋大人面前替你求情,你且安心在这儿呆着吧,别想着跑啊什么的,有我在这儿呢,不会有人为难你。”

    娄本初喜出望外,“没想到我竟有这般造化,认识季宁贤弟你,你可真是我的贵人啊,帮我租房资助我银两,这会儿还能让我逢凶化吉,啊!我无以为报,就受愚兄一拜!”

    “……”沈露华看他认认真真的朝自己弯腰,行了个标准的揖礼,半天不知说什么好,“你回上京就好生读书,缺银子的话,就来问我要,别再跟人乱出主意。”

    “贤弟教训的是,以后绝对不会了!”

    沈露华从娄本初那儿出来,回了最上层,去房里看了刘长翎。

    她那个房间的窗子宋铭已经叫人修复,烧还没彻底退下去,无忧在一旁小心伺候着,时不时地给她拧着帕子擦一擦。

    她正准备退出去,刘长翎忽然出声唤她,“商大人,请留步。”

    沈露华回头瞧着她问道:“刘姑娘有何事?”

    刘长翎从床上挣扎着坐起,问她,“商大人能不能在这里陪我说说话。”

    “你现在还病着,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不迟。”

    刘长翎摇头,“我病快好得差不多了,夜里睡白日里也睡,实在睡不着,商大人若是有空,陪我聊会和天可好?”

    沈露华看她睁着一对大眼睛可怜巴巴的,只得点头,将窗边的椅子搬过来,挨着床边坐下。

    “刘姑娘想说什么?”她问。

    刘长翎对着她笑了笑,脸颊上还有一对可爱的梨涡,“可不可以再跟我说说你们宋大人,上次你跟我说他不好的一面,这回我想听你说他好的一面。”

    床头坐在小杌子上的无忧扭过头瞟了沈露华一眼,刘长翎什么心思,她早看出来了,可问题是,夫人怎么还能跟这姑娘胡咧咧这些事情?

    若是她跟刘长翎两个人,她什么都说得出口,当着无忧的面,沈露华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说道:“他这人名声那么臭,就没有好的一面。”

    “咦?上回你跟我爹爹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一个小姑娘家的,问那个老男人的事,不嫌害臊?他有妻室的,你知不知道?”

    沈露华索性说得狠一点,看她还老问。

    刘长翎苍白的脸色果真起了点红晕,垂眸道:“他哪里是老男人了?”

    “哪里不老?都二十八了,比你爹小不了几岁!”

    “我……我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说是没别的意思,自己都显得没底气!沈露华可不想让这小丫头心存非份之想。

    “那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刘长翎摇头,“没有了。”

    没有就好!

    七日以后,温鹤顺利完成任务,将韩慎藏在山洞里的火雷全部销毁。

    余长新那边,有了孙润的帮助,灾民得到了妥善安置,最重要的是,他借的那一千石粮已到位,剩下的事情,让余长新慢慢安排,问题也应该不大。

    所以,在七月初一那一天,宋铭将韩慎扔下了船,重新启航,直返上京。

    逆流而上的行程要慢上许多,加上连续几次的暴雨,河中水流湍急,行驶速度也格外的慢,到了七月二十,终于抵达了通州。

    京中的那几位早已接收到消息,宋铭的西北之行发生的大小事情,当然没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特别是有关沈露华坠崖身死,田皓带着沈家人直回凉州,这一消息叫那宫里的两位彻底放了心。

    钟淮带人亲自去通州码头迎接他们,第一眼就注意到他身边的新侍卫商季宁。

    不必宋铭开口,钟淮很快猜到了她的真实身份。若她真的身死,他不可能如此淡然处之。

278 少年

    身份的变化,沈露华不能跟着宋铭回家,钟淮在锦衣卫衙门附近,给她安排了一处一进的宅子做为栖身之所。

    她的易容可以瞒过大多数人,却无法瞒过那些曾经与她非常亲近的人。

    比如卢应,看到她立即就知晓了她的身份。

    还好,无论是钟淮还是卢应,他们都是宋铭的心腹,她的这个身份暂时安全,万一哪天不安全了,随时可以再换。

    这一路上,她也想了许多,从最开始,想留在他身边,慢慢地也有了更多的想法,这三波势力短期相互制衡,迟早有人会率先跳出来打破这一局面。

    无论是徐家还是李姝媺背后的韩家,他们任何人上位,不会容凉州偏安一隅,想通了这一点,她现在留下的真正目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扶持宋铭上位。

    宋铭把刘世通父女二人关进了锦衣卫的值房小院子里,随着年龄的增涨,他行事比从前稳重了许多。

    在对付刘世通的手段上,采取的是迂回之术。并没有每日里审讯逼问,在刘世通适应了晕船以后,通过无垢摸到他这个人的喜好。

    刘世通虽是个匠人,早年家境殷实,中过秀才,颇有文才。宋铭便投其所好,时不时陪着他对弈几盘,借机与他谈古论今,前后一个多月的相处,俨然如同至交知已。

    回了上京,宋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调查支持李姝媺背后钱财之人。

    这三年她与韩家造那些火雷,所用花费不亚于养数万兵士,那些银钱打哪里来,他竟毫无察觉。

    李姝媺常年住在皇宫里,不得外出,与她接触最多的,只有那些被她禁固在宫闱里的少年们。

    果然就是被这当妇给骗了!实在是大意!

    宋铭回京第二天,便入了宫,他没去上早朝,而是去了那一排住着几十个少年的庑房。趁着李姝媺还在早朝,去内殿里逮了田喜,让他带路,借口去看方咏霁。

    田喜哪敢不从,一路弓着腰,把他带了过去。

    那一片屋子里,住的全是皮相精致的少年郎,这才两个多月的时间,原来大半空置的房屋,全住满了人,竟由原来的几十个,变成现在的上百人。

    宋铭指着那住满人的屋子问田喜:“这些人都是从哪里来的?”

    田喜小心回答说:“宋大人,您一离京,皇上就下旨,让底下的人送来的,这还是经过层层选拔方才留下。”

    这若是换做从前,宋铭只会嗤之以鼻,觉得李姝媺放荡荒淫,无可救药。

    如今,他已是知晓,这就是李姝媺蒙蔽人的手段。这些个少年里面,夹杂着为她真正办事的人。

    只是,原来不过几十人,现在已有上百人,如何能从中甄别出来?

    “去把名册拿来!”

    宋铭冷不丁这么一说,田喜一怔,半晌才似理解了他的话,“宋大人请稍等!”说完转过头,打发屁股后面的小太临:“去将新进来那些小郎君的名册拿来给宋大人过目。”

    宋铭抬脚跨进一处凉亭,这亭子修得大气宽绰,容下百来个人不成问题。

    亭子上方摆了套檀木桌椅,宋铭掀了袍子坐下,又吩咐田喜,“把人全部带到这儿来。”

    田喜不敢有违,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宋铭倒了杯茶,“天气炎热,宋大人请稍安勿燥,奴婢这就去把人都叫来。”

    田喜倒完茶,弓着腰退下,一路小跑着去安排。突然又是要名册,又是要看人,必是起了疑心,可不能叫他看出来。

    宋铭瞧着田喜的背影,这阉人也是个不安分的,妄图重振司礼监与东缉事厂,有他在,怎么可能叫他得逞。

    很快,田喜又一路小跑着,行把名册双手奉上,“宋大人,名册在儿呢,奴婢刚刚已经过去叫人传话,让那些小郎君收拾齐整了,来这儿让您过过眼。”

    宋铭嗯了一声,接过名册。

    名册厚厚的一本,里面记载得非常详细,每人个的姓名籍贯,出生在何地,做过些什么,包括祖上三代人姓甚名谁,无不详尽。

    单看册子,实在无甚特别之处,看不出个所以然。不过,宋铭脑子里想着,李姝媺这个人虽以此为掩护,但她好色并不假,要做到那个人既能为她所用,还得和长相十分出众,这就比较困难,所以,他要亲眼看一看这些人。

    磨叽了小半个时辰,那些人终于姗姗来迟。

    田喜来回跑了好几次去催促,这会儿领了人过来,抹了把额上的汗珠子,小心谄媚道:“宋大人,能来的人,都在这儿了。”

    宋铭那双幽黑如深潭般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视,那一个个少年郎年纪不算大,个个都是五官精致,身形颀长的美少年,一大半偏阴柔,也有一小部分,看起来清俊疏朗。

    宋铭眼睛在少年们身上扫视,嘴里问田喜,“那不能来的,又在哪儿?”

    田喜无不恭敬回道:“有两个还在皇上的寝宫里,有一个昨日挨了顿打,起不来身,还有一个患了重风寒,也是起不来身。”

    宋铭一眼瞟向夹在人群后面的方咏霁,手朝他一指,说道:“方大少爷,你过来!”

    方咏霁瞪眼看着宋铭,鼻孔里轻哼一声,挤开身旁的人,大大方方地走出来道:“不知宋大人单独叫我出来,有何赐教。”

    宋铭此时强忍着想要直接杀了他的冲动,那场噩梦中,正是方家这对兄妹,骗取了沈露华的信任,悄悄带走沈遇,至使他落入李姝媺手中。

    方家的错,他早已经铸成,当时为了哄她开心,他给自己留下了这个祸患。

    他本来是想找机会要了他们兄妹的命,现在看到他站在自己眼前,他又改了主意,因为现在,他们的命,已不是那么的重要,而他也不想再徒增杀孽。

    宋铭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当年你们兄妹,带着你们的父母,从登州出逃,追杀你们的人,并非锦衣卫,你父母之死,于我无干。”

    方咏霁愣住了,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件事,“你现在提起这个是想做什么?不是你,还能是谁?”

279 傻子

    宋铭当初得知方家人在登州出逃,确实派出了锦衣卫追捕,但并未下达格杀令,甚至并没有把他们太当一回事。正是因为疏忽大意,从而使得某些人钻了空子,以他的名义,将方咏霁的父母杀了,激起他们兄妹对他仇恨滔天。

    他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甚至懒得去解释。现在,他觉得,该说清楚的,还是得说出来,至少,比他继续杀了他们,无端再增罪孽要好些吧。

    “我说不是我,就不是我,我宋某人杀人,还从来没有不敢认的。跟你说,是看你傻乎乎的,连杀害你父母的真凶也没搞清楚,太可怜!”

    方咏霁看他的眼神里能喷出火来,“就算不是你,也一定跟你有关!别人会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干尽了丧天良的坏事,与你有着莫大的干系!”

    宋铭听了后,点头,“你这么说,也有一定的道理!你如果不介意别人杀你父母,甘愿成为别人的棋子,我无话可说,你有本事,尽可来找我报仇。”

    方咏霁正是青春年盛,听了他这话,气得捏紧拳头想上来对宋铭动手,田喜一个眼神,旁边的小内侍立即冲上去,将方咏霁团团抱住,田喜在一旁说道:“哎呦!方少爷,可动不得手啊!有话好好说啊!”

    宋铭脸上笑意凉薄,“就凭他这花拳绣腿,你让他来试试。”

    田喜哪里敢真的放人,回来头来又劝说宋铭,“宋大人,您就别为难这方小少爷了,有误会好生解释清楚就是,要不奴婢让人先把方小少爷带下去,让他冷静冷静?”

    宋铭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田喜的提议。

    田喜又对方咏霁说道:“方小少爷,你先回房去冷静一下,莫要一时意气用事。”

    这群少年只能算得上李姝媺的玩物,田喜这个人喜欢八面玲珑,无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

    小内侍得了田喜的眼神,押着方咏霁先行离开。

    宋铭瞅着眼前这一百多个少年,着实有些头痛,实在不好分辩,只这么打眼一看,竟没有哪一个看起来,是长得不够好看。

    他收起了名册,不想对这种没什么把握的事情,浪费时间。倒是田喜所说,挨了打和染了风寒不能起身的那两个,亲自去看看,应该是花不了多少时间。

    “宋大人,您把他们叫这儿来,您怎么又要走了呢?”田喜弓着腰开口问道。

    “让他们在这儿候着,先带我去看看不能来的那两个。”

    宋铭在宫中这般为所欲为,不是一天两天,田喜哪敢有半句怨言,看他抬脚下了凉亭台阶,急忙跟了上去。

    那挨打不能起身之人,叫付兴安,田喜掀了门帘子,请宋铭进去,自己随后也钻进来,对着床上趴着的付兴安说道:“兴安,宋大人来看你来了,你既不能动,就趴着给大人问个安吧!”

    付兴安转过头来,一脑门子的大汗,“大人……大人恕罪……”

    宋铭看到他的长相,怔了一下,这人的五官在这些少年中,属上乘,并非他猜想的平庸。他光洁的后背上,全是鞭子印痕,每一鞭都是皮开肉绽,打得是实实在在的狠。

    “为何会挨打?”宋铭问道。

    田喜嘿嘿一笑,替他回答,“昨日夜里,唤错了皇上的闺名,这光长得好看,有何用?脑子也得好使才行,都告诉过他一次,愣是没记住,宋大人,您说他该不该打?”

    宋铭乜了田喜一眼,转过身,自己掀了帘子,走了出去。

    来到另一个染了风寒那间,还没进去,便听见一阵咳嗽,田喜担忧道:“宋大人,要不您就在窗子边儿上看一眼得了,这都咳了两天还没停,要是把这病气过了大人,可怎生了得?”

    宋铭虽嫌弃,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自怀中拿出条帕子系住口鼻道:“打帘子,进去瞧瞧。”

    田喜不敢再有二话,上前打起帘子道:“宋大人,里边儿请。”

    宋铭走进去一看,躺在床上的少年果真是面色苍白的病态,此时一边咳着,一边撑着下了床,要给他行礼。

    田喜阻拦道:“算了算了,你就别折腾了,回床上躺着吧,宋大人不会与你计较。”

    那人一直咳着,像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宋铭拿出名册问道:“他叫什么?”

    田喜回道:“姚祯,宋大人,名册上都有记载的。”

    这个人若不是病得厉害,也该是个俊俏的。宋铭在房里站了一会儿,直到他终于停了咳喘,半坐在床上,给他行了礼,问了声安。

    宋铭最终什么也没说,从房里出来,扯下面上的巾帕,准备去找李姝媺,却见她一身华丽的红衣,领着另外两个少年,缓步向他走来。

    “宋彦卿,你可真是没良心,朕在宫里,日夜盼着你回来,你倒好,一回来,就跑来这儿来看小郎君,莫非他们从前传言你有断袖之癖,是真的?”

    宋铭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拿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就是个傻子。

    从前,他基本没拿正眼看过这个女人,放浪形骸,不知廉耻,并非是假,就是因为太真,打破传统女人的一切屏障,使人忽视了,她隐藏在那些表皮之下的毒辣手段。

    宋铭给她行了臣子之礼,淡然说道:“听说皇上又放了好些人进宫里,我担心有心怀叵测之人混入其中,威胁皇上安危,回京后,第一时间过来看看,看有无可疑之人。”

    李姝媺哈哈笑了两声,“宋大人果然对朕忠心,查了这么半天了,可有查到可疑之处?”

    宋铭朝着她身后那两名少年看过去,可能是今日看多了的缘故,太多好看的人放在一起,反而有些麻木,看不出什么问题。

    “未有可疑之人!”他答。

    李姝媺点头,“宋大人一片心意叫朕感动,内殿已备了凉茶点心,宋大人不妨陪朕去坐下聊聊,次此西北之行都有哪些见闻或者收获!”

    以前,但凡李姝媺这样的邀请,只愁他不去,去了她铁定又要对他动手动脚,因此,他多半会拒绝,继而想办法逃出宫去。

    今日,他肯定不会再逃。

    她是想用这个方法赶他出宫!他岂会再上她的当?

280 僭越

    “好啊!”宋铭干脆爽快地答应。

    李姝媺明显愣了一下,马上又笑道:“田喜,天气炎热,还不快替宋大人避阳。”

    田喜诶了一声,着两个小内侍上前,撑起华盖置于宋铭头顶。

    这便是明显的僭越!华盖乃是帝王专用,而今李姝媺竟叫人撑在宋铭头顶上。

    换作从前,宋铭肯定会斥她胡闹,不耐烦她胡搅蛮缠,转身离去,而今,他却是默不作声地受用了。

    一路行至李姝媺的寝宫,非常不客气地进了内殿,在殿内靠窗边的锦桌前落了坐。

    他挥了挥手,宫婢们纷纷行了礼,退到殿外。

    李姝媺心中虽诧异他的反常,倒也没有多害怕,挥手让田喜一众小内侍都退下了,只身一人,与宋铭相对而坐。

    她亲自提起桌上的茶壶,将冰凉的茶水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

    宋铭伸手去接,李姝媺却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手,问道:“听说这次在毕州,露华坠崖而亡,这事可是真的?”

    宋铭抽出手,“是真是假,难道你不比我清楚?”

    李姝媺难得没有笑,“宋彦卿,有时我真搞不懂你,你究竟是爱她,还是不爱?”

    宋铭嗤地一声,“我这种人,只爱权势!从前娶她,就是为了利用她,哪晓得反倒叫她给耍了!这次抓住她,本来还想用她来要挟十虎,可惜,被你给弄死了!”

    “不是我!我没想要她死,这事你可不能怨我!”李姝媺急忙辩解,她是真没想要她的命,全是韩慎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罢了,死都死了,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倒是你,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啊!你跟韩家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李姝媺呵呵一笑,火雷的事上不得台面。宋铭突然要去西北,她仓促间,让韩慎带人跟过去,最后还是闹得他全部知晓,甚至还毁了两处建造点。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让他去,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装无辜道:“这事我也才知晓不久,全是韩将军私下里干的,我是想跟你说,一直又不得机会。”

    李姝媺打算把这件事推到韩家头上,自己一个被禁固在皇城中的傀儡什么也不晓得,什么也做不了主。

    宋铭当然不会拆穿她,顺着她的话说道:“我看不是不得机会,是不想说吧?”

    李姝媺又抓起他的手,“分明是你不爱理我,你要是像这样,多来看看我,陪陪我,我有什么话能不对你说?”

    宋铭这次没有急着抽回手,而是看了一眼那飞舞在李姝媺身边的一只小小扑棱蛾子,又回过头来看她。

    果然,她怔在那里,没了动静。

    宋铭抽回自己的手,起身去内殿里四处翻找,床榻,柜子,博古架上的花瓶里也没有放过,却并无所获。

    回过头,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她身上搜上一搜,试一试。

    天气炎热,身上藏不了什么东西,他只伸手在她腰间摸了一下,有一块很小的玉佩,与铜钱差不多大小,质地是极品翡翠,上面的花纹样式,不像中原这边常见图案,那三簇火焰的样子,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

    这块玉佩是被她藏在腰间,并没有亮于人前,宋铭看过了,又往她腰间塞还了回去。

    刚巧,田喜忽然弓着腰跑了进来,像是有事要禀报。

    宋铭急忙转过身挡在了李姝媺身前,轻声斥田喜,“出去!”

    田喜早已惊得低下了头,皇上觊觎宋大人不是一天两天,宋大人从来是爱搭不理,今日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慌忙退下,虽觉得怪异,但不敢多想。

    宋铭拿茶水泼掉了他进门时洒下的药粉,毒蛾子也早就消失不见,他从新坐回椅子上,握住了李姝媺的手,输了点内力将她震醒。

    于李姝媺而言,自己就像是恍了个神。

    宋铭看她眼皮一眨,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李姝媺甚至还来不及分辩刚刚究竟是自己握着他的手,还是他握着自己的手。

    刚才被田喜看见,宋铭担心他事后说出来,引得李姝媺起疑,不得不突然又起身,一把将李姝媺拉起来,抱进怀里,“你怪我没陪你,有事不肯对我说,那我现在就好好陪陪你,怎么样?”

    李姝媺一时没反应过来,惊愕地靠在他怀里,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

    李姝媺不可置信,伸手想要去摸她一直想摸不敢摸的那张脸,宋铭立刻把她又按坐回去,“你得先跟我说你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我再酌情考虑,值不值得我舍身!”

    他竟还说出舍身两个字!李姝媺哈哈大笑,“你这话就过份了!我竟有如此不堪?”

    宋铭淡淡地挑眉,“我一直是洁身自好,你说呢?”

    李姝媺知道他是在耍她,摆了摆手,“那还是算了吧!你还是做那个我得不到的男人更有意思!”

    宋铭没有查探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打算久留,起身理了理衣摆,准备走人,“皇上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莫要被那一群少年迷惑了心志,多多专注于朝政,我也好卸下些担子,你说是不是?”

    李姝媺又愣了,从来在私底下,他都没有叫过她皇上,而且他这话也说得奇怪,莫不是还真叫他发现了些什么?

    她又上前来勾住他的手臂,“你这说的什么话?当初你非把我拎上这个位置,现在嫌烦,想撂挑子不干了么?”

    “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你既坐上这个位置,就要做你该做的事,我怎么可能一辈子站在你身后?”宋铭朝她笑了一下,抽出手,将她推开,掀了衣摆走出殿门。

    看着宋铭远去,李姝媺的心忐忑不安!他这一定是发现了什么,韩慎那个没用的东西,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田喜见宋铭走了,又弓着腰跑进来,“皇上,徐正礼大人求见,在偏殿里候了才半天儿了。”

    李姝媺心情极度不好,又一向与徐正礼不合,不太想见,问道:“他有没有说找朕何事?”

281 渔翁

    田喜回道:“回皇上,徐正礼大人还是为了徐正昌大人的事,三法司的那几位大人顶着压力没有放人,如今宋大人回来了,徐正礼大人也就急了,这不又来找您来了吗?”

    李姝媺轻哼一声,“找朕有什么用?朕就能当得了宋铭的家?”

    田喜嘿嘿笑道:“皇上这话说得!今日宋大人对皇上不也……哎哟!奴婢这都不好意思说!”

    李姝媺被他那滑稽的样子逗笑,“你都看到些什么了?”

    田喜谄媚道:“奴婢是觉得,宋大人他或许对皇上,也是有真心的呢!”

    “你这狗奴才懂什么?去告诉徐正礼,朕躬违和,让他改日再来。”李姝媺说完,走到身后的软榻上歪身躺下,不料,腰间那块玉硌得她一痛,摸了摸,又悄悄挪了位置,诧异自己怎么会把那个放到了靠右边。

    田喜跟了她三年,早已摸通她的脾气,看似任性的举动,其实也藏有目的,徐正昌贩私盐被宋铭当场拿了个罪证齐全,徐正礼趁着宋铭离京,想把徐正昌捞出来,这位女皇可没少在中间使绊子,让人假扮锦衣卫恐吓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家属,导至徐正礼至今没有把人弄出来。

    显而易见,她就是想要宋铭跟这徐家人斗得你死我活,从中渔翁得利。

    这会儿,这位大人竟还找不清事实真相,亲自跑来找她!田喜迈着小步子,不无得意地想着,无论是哪一方,都玩不过殿上那位,他可得要小心伺候好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也。

    徐正礼等了小半个时辰不止,瞧见那小太监脸上带着笑,回禀圣躬违和,当即一脚踹了过去,“狗东西!圣躬违和你还敢笑?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田喜那小身板被这一脚踹得心口闷痛,喉头一阵腥咸,他强咽了下去,刚刚太得意忘形,忘了收敛表情,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被两个小内侍扶起来,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徐正礼今日是想与李姝媺好好谈谈舅甥间的感情,她身上不可否认地流着徐家人的血脉,怎么也该站在徐家人这一方,保徐正昌一条命,可她明明已经知晓了他的来意,竟连面也不肯见,怎么能叫他不气?

    若非是为了姑母,他真想将这忤逆不顺的东西赶下金銮殿。

    宋铭拿着那本名册回到北镇抚司,他将东西交给钟淮,让他组织暗卫去查这些人的真实背景,一定不能有所遗漏。

    随后,又召来温鹤,让他带人去查杀害方咏霁父母的真凶,此事虽过了一年多,应该不至于查不到线索,查清楚真相,也好叫那对姐弟歇了向他报仇的心思,免得他再多造杀孽。

    沈露华对郑氏之死耿耿于怀,本来还以为她是宋铭所害,现在听说另有内情,她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岂会袖手旁观?

    宋铭不同意:“这事你就别管了,留在衙门里帮我看好刘家父女二人。”

    温鹤道:“夫人,大人这是去办正经事儿,你就别老是跟着瞎起哄,也不会个武功,每次都拖人后腿,你就别跟着我了!”

    “不是!我什么时候拖后腿了?温大人,你可别昧着良心说话,你自己扪心自问我帮过你几回?”

    温鹤摸着摸后脑勺,“不用你帮我照样能没事!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大人,我先下去了!”

    沈露华不服,正要拦着温鹤,被宋铭叫住,“你别任性了,刘家父女也很重要,交给别人我不放心,你替我好好看着。”

    其实她刚刚才从值房小院里过来,刘千翎告诉她,她和父亲初来上京,父亲有寒腿之疾,即将入秋,想要买些布料毛料,为父亲做几身秋冬的衣裳。

    沈露华没经宋铭同意,擅自答应明日带她去街上逛一逛,现在宋铭提起他们,她也借机说道:“明日那丫头说想去逛街买东西,我答应她了。”

    宋铭想了想,说:“记得多带几个护卫同行。”

    沈露华却突然上前,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

    宋铭诧异问道:“怎么了?”

    她笑了笑说:“想看看你这张脸是不是真的!我差点要怀疑,你是别人假扮,像我一样,脸上贴了一张假面。”

    “怎么会这样想?”他问。

    “不知道!感觉你变得太快,我快要认不得你了。”

    宋铭怔了一会儿,“别胡思乱想,我这段时日肯定会非常忙,你万一有什么事,找不到我,就先告诉钟淮,千万别再任性乱来,知不知道?”

    翌日,沈露华与同样扮成锦衣卫的无忧无垢二人作为刘千翎的护卫,跟着她上街游玩。

    锦衣卫从来是横行霸道,街上百姓只要是看到穿那身官服的,无人不是远远地躲开。

    刘千翎兴致勃勃地出来,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走了两条街便觉得有些索然无味。

    或许这种威风八面,横行无阻,在某些人眼里是至高无上的荣耀,但刘千翎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只想着下回再出来,绝不会再叫这么多人跟着。

    她不知道的是,这种出来逛街的机会对于她来说,往后可能不会再有。

    沈露华虽不会武功,但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她,对于危险的临近,也是十分警觉。

    早已感觉有人在跟着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会动手,先把这丫头领去把她想买的东西买了再说。

    布料铺子里的掌柜见来了一群阎王爷,吓得腿肚子转筋,话也说不利索,结结巴巴地招呼道:“姑、姑娘!各位爷……请随便看……”

    刘千翎朝着掌柜的讪讪地笑了笑,“掌柜的,你别怕,咱们都是好人!我就是想买的细棉布和一些冬天用来护腿的皮毛料子,你这儿都有吧!”

    她的和气,让掌柜的紧张稍稍缓解了一点,点头如捣蒜,“有、有!都有!”

    掌柜的手忙脚乱地拿了刘千翎要的东西摆在柜台上给她看。

    刘千翎跟着父亲过过一段穷苦日子,很仔细地看着布料询问着价格。

    掌柜的都老老实实的回答她。

    她听了直点头说:“这儿倒底是上京,东西比别处的格外要贵些呢!”

282 追人

    掌柜的一听她这话,急忙摆手:“今日姑娘的东西,我都不收您钱,您喜欢什么,拿什么便是。”

    刘千翎听了,笑了笑,“那怎么成,我们应该不缺钱吧!”说完扭头问沈露华,“商大人,你说是不是?”

    沈露华从腰上摸出钱袋子,拍在柜台上,“当然不缺,刘姑娘大可放心。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刘千翎指了几样料子,叫掌柜的裁好,给她包起来。

    掌柜的连忙照做,将东西一一给她叠好打包,轮到叫他算账的时候,他还是害怕的直摆手,说是要把这些都送给她。

    沈露华担心暗中跟着的人随时可能会动手,不耐烦跟掌柜的拉扯,大声道:“叫你算账你就快算。”

    掌柜的吓得一个瑟缩,拿起算盘拨了几下,报出四两六钱。

    沈露华拿出五两银子扔给他,正打算要走人,忽然从房梁上跳下来十来个黑衣蒙面人将他们堵在了门口。

    沈露华这边除掉无忧无垢,她还带了四个锦衣卫,自己虽配了刀,那也只是个摆设,看到他们纷纷拨刀相迎,她也将刀拨出握在手里,乍一看,也是那么个架势。

    很明显,对方人多,一个个都是从天而降的高手,不像他们这边,还混了她这么个假把势。

    掌柜的早吓得躲到了柜台底下,刘千翎呆愣了一会儿,转过头来时,那双大眼睛里慢慢有了惊惧之色。

    “商、商大人……”

    沈露华大声道:“刘姑娘,休要害怕!”说完,又对在场的人大吼:“尽全力保护好刘姑娘,不能让她伤到分毫!”

    那四个真正的锦衣卫大声回答应得令,调整站位,把刘千翎护在身后。

    对方可不是来看他们摆阵势的,其中有人闷声道:“上!”

    十来个人一齐朝着刘千翎冲了上来。

    无忧和无垢两人还是靠近在沈露华身旁,以保护她为重点。

    沈露华早发现了有人跟踪,一路在心里盘算,就没打算用正经方法打赢他们,只等着他们现身,再用别的办法来灭他们就是。

    毒药已经被她握在手上,却突然间从门外哗哗啦啦涌进一大比锦衣卫,将整个布料铺子挤得满满当当,想打架也抡不开胳膊。

    那十个黑衣人想逃,扭头看向门外,就见宋铭一身青色官服,沉着脸背着手缓步走来,“捉活的!”

    一声令下,那十个黑衣人无处可逃,厮杀不可避免,但有后来涌进来的锦衣卫挡在前面,沈露华被挤到了墙角,没什么危险,也没有她发挥作用和能力的机会。

    为了避免伤到自己,她收起了自己的刀进刀鞘,再抬头时,场上的黑衣人有一半服毒自尽,一半被卸了下巴,束手就擒。

    刘千翎激动地上前抓住宋铭的胳臂,“宋大人,你怎么会来?是路过这里吗?”

    宋铭无言以对。

    小丫头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看起来天真烂漫,不似作伪。

    他轻轻抽出自己的手臂,将刘千翎推开。他不明白,这些女子,为什么都喜欢捉他的手臂。

    他抬头朝沈露华看过去,刚刚还看到她站在靠窗的角落,不过一眨眼,却不见了踪影。

    沈露华是看到窗外一个身着常服的年轻人戴着竹笠遮着脸,站在对面巷子口,在看到铺子里的情况后,突然转身离去。

    她来不及细想,立刻就翻过矮窗跳出去,朝那巷子追了过去。

    也就短短几息,宋铭再抬头就不见了她的人影,气得咬牙!这女人就没有能让他省心的时候!

    他把手一指,“你们几个,把他们先带回诏狱审问!”一偏头看到刘千翎,又推了她一把,“顺道把她也带回去!”

    然后手朝另外一边指着道:“你们几个跟我来!”

    沈露华追过那条巷子,到了另外一头,又是另一条街道,同样热闹喧哗,人来人往。

    远远看到那戴着竹笠的身影在街角一闪,急忙又追了上去。如此连追了四条街,彻底失去了踪影,累得她气喘如牛。

    她在心中暗骂,只要那个人敢出现在她面前,绝对能一举放倒他。可惜,那家伙分明是个胆小鼠辈,连她一个落单的假锦衣卫也不敢出来面对。

    她叉着腰站在大街上哈气,突然侧面一匹马堪堪从她面前经过,逼得太近,迫使她倒退了两步方觉安全。

    抬头一瞧,骑在马上的人朝她露出个笑脸,“哟,不好意思,这位小官爷,没惊着你吧?”

    是康敏怀!

    这混小子!本来早就想见他一面,可惜一直不得机会!现在相见不相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见他骑着一匹杂毛马依然当着他的小百户,得意洋洋的模样,她突然觉得,跟他见面,也不过如此!便挥手做赶人状,“臭小子!怎么骑马的?下回注意点啊!”

    康敏怀在马上向她作了个揖,“多谢小爷体恤,下次一定注意。”

    没想到能在大街上碰上他,她不自觉地朝他露出个笑脸,目送他远去,才一回头,就瞧见宋铭带着人寻来。

    看到宋铭脸色不虞,她讪讪地笑了笑。

    宋铭并不想在别人面前表现出对她的特殊对待,猜到她突然跑出去,肯定是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便忍着火气问她,“人追到了吗?”

    这句话在他身后的属下听来,仿佛是他授意她去追什么人。

    沈露华也很懂他的意思,回答说:“回大人,跟丢了!”

    这要是在私底下,宋铭肯定会直接骂她,自己连个三脚猫的功夫也不会,也好意思去跟人?不怕把自己丢了?

    但他只能是一忍再忍,“既如此,就先回吧!”

    这儿离着北镇抚司不远,跟着宋铭拐了两道巷子,就到了。

    刘长翎顺利买到了自己想要买的东西,已经在他们之前回到了值房小院里。

    宋铭昨日听她说刘长翎要出门逛街,本来是想一口拒绝,后来又想,那丫头才刚到上京就吵着要出去,不让她去,必然会让父女两个心生怨怼。那就让她出门去见识见识,她现在一出去,会有什么后果,让她亲身感受一下,免得日后天天吵闹要出去。

283 苦心

    刘长翎拿着那一大包买好的布料毛料坐在窗前,今日确实有受到惊吓,但她此刻想得更多的,是宋铭在她遇到危险后,有如神祗般将她解救的那一个瞬间。

    就算他对自己一直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甚至严格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就不是个好人!可她依然不可自拔地陷入对他深深地迷恋当中。

    他那冷峻飒然的气度,他杀伐果断的风姿,他骄矜自傲的眼神,无一处不叫人惊叹!这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此生能遇见他,已是无憾!

    宋铭眼皮跳了一跳,全然不知,自己苦心安排的事情,会对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造成另一种他完全意想不到的巨大影响。

    沈露华瞅着他晦暗的神色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你也该知道,我早已经不是从前,没几个人能轻易动得了我。”

    “你当自己是什么?刀枪不入?”宋铭厉言疾色。

    “那倒也不是!我现在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能的锦衣卫,谁会无缘无故,拿刀来砍我?”

    宋铭要的是她万无一失!她拿自己比做普通锦衣卫,问题是在他心目中,她能跟那些普能锦衣卫相比吗?既然跟她说不通,也懒得再继续浪费口舌,眼睛朝着一旁着着的无忧无垢一扫,“你们二人要是再敢把她弄丢了,自己以死谢罪!”

    两人吓了一跳。

    跟了夫人这么久,隔三差五的出状况,少爷都未曾说过这么严重的后果,二人不敢轻慢,跪下答道:“奴婢遵命!”

    沈露华被他这么较真的样子震住,问道:“有这么严重吗?”

    宋铭知道,她自己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那只有对她身边的人下手,她才晓得收敛。

    “你如果不相信,以为我是随便说说,那便试试看!”他轻描淡写地威胁。

    “……”

    沈露华最不喜欢他这样强行限制她的行动,并且还是通过她身边的人来要胁,更是气上加气。

    “你既然知道刘长翎出门会有危险,昨日为何不与我直说,每次都是这样,还好意思说是怕我遇险,那你为何不干脆也像对待刘长翎那样,把我找个地方关起来,藏起来,这样不就没有危险了?”

    “你确定你愿意这样?”宋铭眼神变得越发地阴鸷,一瞬不移地盯着她。

    她其实并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气他行事依然还是那样我行我素,便口无遮拦的乱说,怎么能叫他生气,就怎么说。但是话一完,她又后悔了,因为,他看起来,好像真的气得不轻,要是他来真的,那吃亏的,还不得是自己?

    “我……我不愿意!”她早就学会了,适时低头。

    宋铭叹了一口气,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没有空闲与她在这里做这些无意义的争吵,倏然起身,“不愿意就听我的吩咐行事,若敢有违,那我也只有按你说的办!”

    看他抬脚大步离去,沈露华也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无忧无垢,叫她们起身。

    她走出屋子,准备去找钟淮,他给她找的那间院子里,有耗子,一到晚上就叽叽叫唤着打架,吵得她睡不着,她想叫他帮忙抓只猫来养着。

    无忧无垢亦步亦趋跟着她。

    走到钟淮所在的屋子侧面,听见里面温鹤那粗大嗓门儿,“他奶奶的!你说天底下,能有这么碰巧的事儿?当时方少衍夫妇二人的尸体被他们顺天府收走,最后被谁领走,没有人知道,说是去年下大雨,屋顶漏雨,把那卷宗给打湿了!顺天府尹叶琨怕是在这个位置上坐够了!”

    沈露华一听他们在讨论这个,马上猫着腰不动了,想听个究竟。

    钟淮则问道:“也就是说,你现在找不到方家夫妇的尸体埋在了哪里?”

    温鹤显得十分恼火,“这事过去有一年多,当时就是个无头案,那兄妹二人本该是流放罪眷,出事以后,不敢大肆声张,私下里将怨气都归结到咱们大人头上,现在大人叫我查,我只有先找顺天府的要这个案子的卷宗,再把尸体挖出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现在倒好,卷宗没了,尸体找不到,究竟是谁来领走了尸体,没有人记得。”

    钟淮说道:“除了他们兄妹二人,谁会要他们的尸体?你直接去找他们问不就是了?”

    “那小子现在在宫里,我怎么问?那姑娘我倒是去找了,长得秀秀气气,文文静静,一见了我,那模样,能吃人,我问她,她也不肯说,你说她一个姑娘家,又没犯法,我想逼供,也下不去手啊!”

    沈露华还记得陆柏松的话,他说方咏霁把自己卖给了李姝媺,而方瑛则是把自己卖给了徐家。也就是说,两兄妹在倾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想为自己父母亲报仇。

    可事实上,宋铭并非杀他们父母的仇人。

    李姝媺虽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但她与徐家绝对没有任何关系。这两兄妹两边都有关系,究竟是被哪一方利用来对付宋铭,还真不好判断。

    “你再去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什么线索,那个姑娘好像与蒋探花有往来,我去问问他,看他知不知晓这其中的细节。”

    “也好!有消息及时找我通知我,我先下去了!”

    温鹤一走,沈露华立刻就跑了进去。

    钟淮差点叫错了,“夫……商季宁,你找我何事?”

    沈露华却朝他伸手道:“钟大人,我来是想找你借点银子,不知你身上是否方便?”

    钟淮解下自己的钱袋子问道:“你想要多少?”

    今日在给刘千翎买布料的时候,把那袋银子扔在了布料铺子的柜台上,想去彩云阁那样的地方,身上没个几十两,哪里好意思进去?

    “你都给我吧,等发了月俸银子,你再给我扣去就行!”她一边说,一边夺过了钟淮的钱袋子。

    钟淮无奈朝她笑了笑,心想昨日才给了她一袋银子,今日又来要,本想问问她拿银子要去干什么,又想着外头还站在侍卫,问多了不好,又憋了回去,只说了声好!

284 喝酒

    入夜,彩云阁。

    沈露华带着无忧和无垢一起,再次来到这个奢靡的温柔乡。

    这也是她扮做男人的好处之一!从前她也曾着男装来青楼,稍有点眼力见儿的,都能看出是女子,现在她就是妥妥的男人,只要不在这里跟人姑娘留宿,没人会怀疑。

    为了避免惹麻烦,她们没有身穿锦衣卫官服,三人都是着的普通男子常服,加上三人所易的容貌都是平常人相貌,来这风月场所,也引起不了别人的注意。

    “咦!这位小爷,这么巧?”

    打招呼的,不是彩云阁的女郎,而是康敏怀!

    沈露华怔了一下,心里想着,这个二货拿着一个月十来两的俸银,还敢来这种地方?

    面上她当然还得装做与他素不相识,“啊……你是?”

    康敏怀笑嘻嘻的道,“那天在街上,我骑着马,差点撞上了你,啊!小爷你那天穿着官服,那才真叫一个气派!今日虽是着的常服,也同样英俊神武,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臭不要脸的惯会睁眼说瞎话,就她这样的,不管是横看还是竖看,也看不哪儿与英俊神武沾得上边。

    “诶!我想起来了!还真是巧了!幸会幸会!”沈露华朝他行了个叉手礼,打算敷衍他两句,再去办正经事。

    康敏怀却是不打算放过他,拉着她的衣袖道:“相逢即是有缘,来来,兄弟,来这儿不就是图个乐呵,一起吧!”

    不容她拒绝,康敏怀拉拽着她去了一旁的锦桌边坐下,无忧和无垢不动声色地也跟着她一起落了座。

    桌上坐着一位姑娘,连忙挽住了沈露华的胳膊,撒娇道:“这位公子莫要拘束,是第一次来吧?”

    她拘束了吗?她的样子看起来真有那么土鳖那么怂,叫人一眼就看出来,甚少来这种烟花之地?

    既叫人看出来了,她便也就顺势道:“是来得少,倒也不是第一次!”

    那姑娘掩嘴轻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奴家给公子推荐!”

    “呃……我记得上回来这儿,陪我的是一位叫兰惜的姑娘!”

    “兰惜呀?今日恐怕是不行!”

    “为什么?”

    那姑娘笑说:“今日蒋探花来了,兰惜她可是不见外客!”

    康敏怀又招了三位姑娘过来,一张圆桌立刻挤得满了,他笑着说:“兄弟,来这儿,就是不能留情,怎的还专惦记上哪位姑娘了?这儿的姑娘都是香的,来来,快来给爷倒酒!”

    那几位娇滴滴的姑娘立刻拿起酒壶给他们斟酒。

    康敏怀则笑问道:“还不知道几位高姓大名,我来先来,在下姓康,草字敏怀,在南城兵马司效力。”

    沈露华也只好报上自己商季宁的名号,无忧无垢在扮成男人后,宋铭给她们安排的新身份,用了她们的本姓,分别叫纪非和纪凡。

    两人早年就对康敏怀没什么好印象,再次见面,又是在这种地方,心中的鄙夷更盛,不耐烦地报出了自己的化名。

    康敏怀很是热情举起酒杯,明明三人都对他脸色淡淡,他却是一见如故般的称兄道弟。

    沈露华得过宋铭的警告,自已身份特殊,不敢在外面乱吃东西乱喝酒,因此,只是举杯沾了沾唇,意思了一下,并没有喝下去。

    她正想找借口起身,忽然听向身后那一桌,有几个人说话叽里呱啦,鸟语一般,忍不住回过头去,瞧了一眼。

    那几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无论是穿着还是长相,都没有异域之风,大约是喝醉了,相互之间,说起了家乡话。

    她在赤都各式各样的人见过不少,各地的方言也听过不少,这些人说的话,分明是安南话。这本身也没什么,大齐疆土辽阔,上京作为大齐的都城,更是包罗万象,接受四方来客。

    但像她身后那两位着实是怪异,有点像故意掩藏身份。若非是醉酒失态,谁会看出,他们并非是大齐子民?

    她本来是为着方瑛而来,今日不能得见,倒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不妨先看看这两位,究竟是什么身份。

    康敏怀这个二货还在与身边的姑娘相互劝酒,侃侃而谈,大肆吹讲着自己缉盗时,有多勇猛无敌,一转头又在沈露华肩膀上拍了一下问道:“商兄弟,你还别不信,咱们南城兵马司的人真动起手来,可不比你们锦衣卫逊色!”

    他这话一说出来,桌上那四位姑娘脸色变了变,挨在沈露华身边那位小心翼翼地娇声问道:“爷,原来您是锦衣卫呢,今日来此,不是来查案的吧?”

    沈露华转头瞅着康敏怀,看他依然在跟身边另一名姑娘口沫横飞的胡乱吹嘘,实在看不出来,他究竟是不是故意。

    只不过,在他说出锦衣卫这三个字的时候,她背后那一桌两个讲鸟语的男人明显一寂。

    哪怕是在醉酒状态,锦衣卫这三个字给人的震慑力依然很大,叫那两人及时住了嘴。

    彩云阁里向来喧哗嘈杂,若没有刻意去倾听,那两人突然闭口不言倒也没人能注意。就比如与她同桌而坐的康敏怀,此时又扯换了个话题,于身边的女子调笑起来。

    沈露华留了心,不再东张西望,对身边的姑娘说道:“看把你吓得!咱们锦衣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喜欢漂亮姑娘!哪能一天到晚只晓得抓人呢?”

    她一边说,一边做风流状,揽过了身边姑娘的肩膀,将手中未曾喝过的酒灌入了姑娘的口中。

    那姑娘又接过她手中的空杯,给她倒满一杯酒,正要给她回敬回去,她装作不经意一抬手,打翻了姑娘手中的酒杯,杯中酒水,刚好洒到从她身后经过,准备离场的其中一个男人身上。

    “啊!这位爷!对不住!奴家给您擦干净!”那姑娘赶忙站起来向那名男子赔罪。

    “哦!一点酒水而已,不妨事,不妨事!”那两人早已从醉酒状态清醒了大半,正是因为得知这一桌坐着锦衣卫,下意识地准备逃离,哪会介意这姑娘的无心之失,用纯正的大齐官话说着没关系,继而结账,走出了彩云阁的大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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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43664/ 第一时间欣赏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 作者:绚兰蝴蝶所写的《权臣夫人不好惹》为转载作品,权臣夫人不好惹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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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介绍:
【这就是个狂拽恶毒男主为了女主背后的权利,想尽办法诓骗女主,被女主发现后,反被骗的故事!】
重生的沈露华终于明白,上一世,太后对她千娇万宠,并非真心疼爱她,她是太后握在手中的工具人。
平昌候沈家,大齐名将世家,自沈露华祖父去世,并与其十个养子反目后,开始走向没落。
仇人的仇人,可以是朋友。这一世,沈露华为了摆脱太后的摆布,决定嫁给太后的仇人锦衣卫指挥使宋铭,用自己上一世预知帮助宋铭早日问鼎权力巅峰,从而帮她铲除仇人。
*
宋家历经劫难后,只余祖孙二人。因此,宋铭对祖母非常恭敬,百依百顺,只希望她在有生之年,事事顺心,便打算遵从祖母的意愿,娶沈家二姑娘。
世人皆知,沈家与边塞十虎将二十年前就已经反目。可仍有不少人认为,那不过是沈家当年功高盖主,为了暂避锋芒,刻意为之。
一场由太后精心策划的试探,叫宋铭窥得实情,野心勃勃的他改变计划……权臣夫人不好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臣夫人不好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