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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全文阅读

作者:绚兰蝴蝶     权臣夫人不好惹txt下载     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5 竹屋

    选定了地方,无垢放下她,“夫人,你就在这里等着,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来,我去那边找少爷去。”

    “好,你快去快回去。”沈露华用手捧了冰凉的山泉水朝着脸上浇。

    此时在最上层,杨洪义带着几个人追赶无忧的身影,几个眨眼间,失去了踪影。

    他本来是怀疑这三个女人与郭虎中毒有关,但见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自己也起了歪心思,下药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想趁着郭虎中毒,自己先享受一番,那里晓得,这三人还真这么不简单。

    那几只紫蛾飞走后,瞭望塔上的放哨的甩了甩头,感觉自己不过是恍惚了一下,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沉睡了有一柱香的时间,很是尽职尽责的继续瞪大眼睛履行自己的职责。

    杨洪义这边叫人去几个岗哨瞭望塔那边问询,都没有发现异常,则说明人还没有跑下山去。

    既然还在上面,那就是躲起来了,在这上面想要下去,不经过那几个哨塔,就是长了翅膀也习不出去。

    杨洪义又加了去瞭望塔那里值守,大半夜的,到处乌漆抹黑不好找,到了天亮,三个大活人,看她们还能躲藏得住?

    此时在山脚下的细泉边上,沈露华不停要用手接着泉水往脸上浇,朝身上抹。

    刚开始确实起了点作用,但很快又不行了。和衣躺倒在这细流上面,不停要翻面打滚。

    忽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

    无垢走了已经有一会儿,此时喊她,肯定也喊不应。

    她只得自己镇定下来,想招来对付即将过来的人。

    虽说自己现在这么个模样,放倒几个莽汉,问题也不大,就是怕自己受不住这药的蛊惑,想想当初在那沟渠底下,自己拉着徐睿的情形,以及后来抱着宋铭咬的事情,仍旧不敢确信自己能控制得住自己。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压抑着自己的不同寻常的喘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冰冷且有威慑力,“谁?谁在那里?”

    来人并没有回答她,一步一步地靠近,踩着枯枝碎叶,向她走来。

    沈露华已经有所准备,对方好像是一个人,倒也用不着那么费力,拿出根麻痹毒针对付他绰绰有余,只等他靠近了再说。

    她用指缝夹紧那根毒针,靠坐在细流山泉里,可能是因为有一会儿没翻面,感觉体内的燥热更盛,那粗重的呼吸怎么也压不住,在这寂静的山林里,与对方缓慢的脚步声一样,十分清晰。

    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停在那里没有动。

    “你究竟是谁?说话!”她喝斥了一声。

    宋铭一直在关注瞭望塔上的情况,发现上面的人突然呆怔处于无意识状态,就知道是她做了手脚,立即就飞身上来,想要带她离开,哪晓得竟看到无垢背着她朝下跑。

    他一路尾随,听到她们的对话,猜她应该是中了什么毒。直到无垢将她放置在泉水边上离开,他拦住了无垢,问明了原因,方才过来。

    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沈露华感觉到气场不对,夜太黑了,看不清这个人的脸,但能感觉到他不太简单,她此时实在无力去分辩和判断,为了保险起见,不能等他靠近。

    拿出别放在腰间的小瓷瓶,拧开盖子,直接朝着对面的五六步远的人扔了过去。

    宋铭闪身一躲,避开了那个瓶子,并没有避开瓶子里洒出来的药粉。

    他知道,她又在使阴招了,急忙撕下沾染了药粉的衣角扔出去,不料,还是晚了一步,一条花蛇吐着信子朝他飞过来。

    他随手折下一根树枝一挑,那花蛇像麻绳一般缠绕在树枝上,嘴张得老大,露出尖细的牙齿,却不能靠近他半分。

    沈露华没想到他身手竟这么好,这还碰上个人物了?立即又要再放招,宋铭已是所了她了,将那条花蛇扔出去后,出声说道:“是我!”

    听到这个声音,她愣了一下,喘着粗气问道:“你为何不早说?”

    快要被他吓死了。

    宋铭朝她走近,两人面对面,一步之遥,终于能勉强看清他的脸,她扔了手里准备对付他的东西,呼哧呼哧地直喘气说:“我……我又中毒了。”

    “你不是走了吗,为何又要回来?”他出声质问。

    她却直接朝他扑了上去,抱住他的颈项,火热的唇贴上他的,不让他再这么跟她说话。

    她虽一直泡在泉水边上,身上还是火热滚烫,她的吻带着她那股若有似的清甜气息,炙热地在他唇齿间散开。

    仅仅只是这一个吻,宋铭心头那股不满的怒火便消亡了,火热的身体紧贴着他,她那双手急切地伸进他的衣襟里,很快撩拨得他呼吸急促。

    这里是荒郊野外,宋铭本来是想带她去一处水塘,让她清醒一些,但见她这模样,是不想去水塘里。

    这地方离着他们白天砍竹子的地方不远,那里有间竹屋,是那二狗监工的时候歇息的地方。

    只有带着她去那里,否则在这里,随时被人撞见,待到抓住这些匪徒时,叫人认出来,他这钦差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等等,等我一会儿。”他打横抱起她飞快地朝着竹屋跑去,她紧贴着他冰凉的皮肤,抱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啃咬,发出的全是破碎的音调。

    沈露华此时虽不能自控,脑子还有一丝清明,心中也明白得很,自己远没到上次那样意识模糊。

    她就是想要亲近他,靠近他,只因为是他,就可以。

    宋铭抱着她进了竹屋,关上门,屋里有一张竹床,上面还放置着一床破旧的褥子,他嫌弃那褥子太脏,一把扯下来扔掉,将她放在冰凉的竹床上。

    她身上还穿着拜堂时大红的衣饰,他一边用力撕扯,一边问她:“怎的还穿这身?莫非还拜堂了?”

    “我……我只跟你拜……拜过堂……”她回答着。

    他不管不顾地将那身红衣直接撕碎,她抗议道:“你……你都扯烂了……我明天穿、穿什么?”

    “闭嘴,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他覆上去,吻住了她。

256 遇险

    次日清晨醒来,无垢已候在竹屋门外,手里拿的一套布衣裙,里衣外衣皆有,都是洗得干干净净。

    宋铭已是不见了人影。

    沈露华全身酸痛,那个竹床太硬,硌得她腰背也是疼痛异常。

    她翻身坐起,那盖在她身上的破衣碎片随之滑落下来,身上还有着昨夜留下的印痕,叫屋里的无垢看了个一清二楚。

    无垢用竹筒端了水来替她擦洗,她没再像昨夜那样身体滚烫火热,凉水一浇上身,打了个寒噤。

    “夫人,忍一忍吧,这里暂时找不到热水。”

    她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势,冷就冷吧,大热的天又不会冻死,与其畏畏缩缩地,不如来得痛快点,“没事,无垢,来,敞开了来给我倒水,洗干净点儿。”

    无垢见她这样,便真的一筒水给她从上到下淋了上去。

    “……”行吧。

    山里本来就寒凉,此时天也才刚亮,太阳还未出来,这会儿一筒凉水与那三九寒天不逞多让。

    怪自己一时大意,咬着牙也得把这苦头给吃下去。

    换好衣裳出来,她又问起无忧的情况,无垢说她还没有出来。

    既是如此,那就不能耽搁,得尽快重新上去,把那几个王八羔子抓住了,将这匪窝给端掉,将无忧给解救出来。

    昨日宋铭竟把她身上的东西全扔了,害得她刚刚趴在地上找了半天。

    就是身上疼痛难忍,又被凉水浇了一气,这会儿头昏脑涨,极不好受。

    无垢在二狗院子里偷了女人的衣服,又偷了两个干饼子,看她没精打采,想是饿了,拿出干饼子给她吃。

    沈露华咬了两口,咽不下去,扔回给了无垢,现在正是缺粮食的时候,不吃也不敢浪费。

    随口问起了宋铭去了哪儿,无垢摇头说不知,一大早就见他出去了。

    无垢没告诉她,昨夜里宋铭已经问了她们在山上的详细情况,得知那个郭虎中了她的亦蛛毒,可能心中已经有了别的想法。

    时候也不早了,沈露华担心拖久了无忧有危险,找到被宋铭扔掉的竹哨对着天空吹了几下。

    无垢问她,“夫人,你这是打算叫人吗?”

    到了这种时候,再不叫人,那不成傻子了?

    郭虎应该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没有匪首,这些人失去了领头的,对付起来该是容易得多。

    宋铭不想直接攻上来,就是担心,打的是这些无辜百姓,真正的土匪反而躲进大山深处,无从寻找,一旦他们离开,又聚集百姓,卷土重来。

    所以,这一次,她帮他,将这个郭虎先放倒了,也是使得他事半功倍。

    约摸过了两刻钟,太阳出来了,与此同时,白雪也是一声唳叫,停在了她对面的竹枝上。

    白雪既已到,相信琼花婶婶也该到了。

    琼花婶婶不仅会巫蛊,还会奇门之术,让她对付这窝山匪,应该是办法多多。

    她摸了摸白雪的羽翼,将它朝天空放飞出去。

    “无垢,你还是背背我吧,我身上没什么力气,这儿不宜久留。”

    无垢自然不会拒绝,蹲上将她背起,觉出她身上依然有些发热,“夫人,你昨日中的药还没有完全缓解吗?”

    她摇头道:“应该没事了吧,我就是有些乏力。”

    “夫人,你还在发热,你不知道吗?”无垢想起刚刚浇的那一筒筒凉水。

    “是吗?……”

    听无垢这么说,她也觉出来,自己似乎,是病了。

    要命。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打杀声。

    无垢急忙背着她几个纵身跳上一棵粗壮的竹子上,“夫人,抱紧我。”

    在摇晃不已的竹梢上稳住身形,瞧见是第二道寨门发生了打斗,看不清人的脸,可以确定,那是宋铭的身影,无论什么时候,他在人群中,总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但是,他再厉害,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寡不敌众是肯定。

    沈露华急了,“无垢,快,快把我放下来,去,你上去帮他。”

    “那夫人你怎么办?”

    “不过是得了点风寒,又不会死人!我只是不会像你们这样会武功,会飞檐走壁,真的有人想对我不利,还不是件容易的事,况且,琼花婶婶很快会来,你别担心我,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把我放下吧。”

    无垢看宋铭现在的状况确实危险,被那么多的人围攻,刀剑无眼,一个不慎,中了招,就是无力回天。

    她背着沈露华几个纵跃,把她放在一处山坳处,“夫人,你就在这里等着,等我们救回了大人,再带他来找你。”

    “快去吧,不必替我担心!”

    宋铭在凌晨时分从竹屋里出来,放倒了其中一个岗哨,上去亲手杀掉了躺在屋子里,中毒不能动弹的郭虎。

    然而叫他想不到的是,他们都被骗了。

    这里的郭虎虽是大当家,坐拥女人三十多个,但真正背后主使的人是那个杨洪义。

    郭虎只是凭着多年的老资历坐在大当家的位置上,这些年发展壮大,靠的全是二当家杨洪义,杀了郭虎并未引起他们内部混乱,反而在杨洪义的带领下,团结一致,指哪儿打哪儿。

    宋铭被杨洪义带着人穷追猛打,他靠着自己身上带的那向包毒药抹在了抢来的刀刃上,将最上层那些匪徒放倒了不少。

    他想逃下山,一路砍杀,刀折了两把,才退到第二道寨门边,眼见寨门近在咫尺,那些匪徒却像是无穷无尽,从四面八方如潮向他涌来。

    他还真有些急了,依温鹤的能力,出其不意地打上第二道寨门该是轻而易举,竟这么半天了,也没见到下面有动静。

    宋铭此时已是没了退路,身侧一把大刀朝着他砍来,他侧过身,那把刀自他的腰际划过,不可避免地,划开了一道血口子。

    这是他今日在此,受的第一刀伤。

    他独身一人,强横而霸道在闯上来,令得这些嗜血匪徒抓了狂,但他受伤,立即有人欢呼鼓舞。

    杨洪义从人群中出来,站上了一块大石墩,大声道:“好!好!真是好刀法!他已受了伤,兄弟们,拿下他,替大当家的报仇血恨!”

    “替大当家报仇血恨!”

257 琼花

    一时间,群情激愤,一个个举着刀像要巴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宋铭拿刀抵挡,似乎受了腰侧那刀伤口的影响,已经力不从心。刚才伤他那人更是刀功进利,想要一举杀了他,立下头等功劳。

    站在石墩上的杨洪义朝着那人大喊,“拿下他,拿下他今晚赏你个婆娘!”

    那人啊地一声大喊,并没有招式技巧的拿刀朝宋铭横劈竖砍。

    他再次露出一个破绽,那人举了刀扑了上来,他突然一个急转身手中的刀一挑,将那人手中的刀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挑了出去。

    这一举动实在太突然,谁也没有防备。特别是站在石墩上的杨洪义,哪里能想到,这么多人围着他,怎么会有一把刀向着自己飞过来。

    杨洪义急忙躲闪,终是反应迟了一步,被那把刀划中了手臂。

    一点小伤而已。

    他并未放在心中,只盯着众人指挥着,快点将其拿下。

    宋铭冷笑一声,刚刚的力不从心已不见踪影,横起刀准备要大杀四方。

    而那杨洪义突然觉得一个晕眩,手臂上那点小伤他认为微不足道的小伤似乎有万蚁啃噬,痛疼得他大叫一声,撕开袖子一看,那道伤的周围已是青黑一片。

    他竟然是中毒了!这怎么可能?那柄刀上,怎么可能渨毒?

    宋铭确实是抹了毒药在先前抢的两把刀上,他也是亲眼所见,后来那两把刀都折了,而这把刀,他分明碰也未碰,怎么可能有毒?

    杨洪义急忙点了左臂边的几个穴位,可惜已经来不及。若是在刚刚中毒那会儿,他有这样的警觉,或许还为时未晚。

    现在毒已迅速窜至他全身,他还想在弟兄们面前强撑,不料眼前一黑,跌下了石墩。

    众人一看二当家的也倒了下了,大惊,慌乱不已。

    宋铭看准了时机,一路拼杀至寨门口,拉动机括,打开了第二道寨门。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叫他呆住了。

    那个看起来粗鲁无知的二狗,竟将温鹤给抓了,五六个人押着他,还被二狗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二狗啐了一口,笑道:“若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二位,该是此次西下的钦差大人吧。”

    温鹤骂道:“大人,这狗东西还真能装,咱们都被他给骗了,这里头,他才是当家的。”

    二狗呸一声道:“真当咱们这儿是过家家闹着玩儿的?随便来个人,就能进咱们寨子,那不早得玩儿完?什么当家不当家,咱们这些兄弟,是把这儿当自己的家,齐心协力!”

    二狗又转头看向宋铭,笑道:“钦差大人,把刀放下吧!”

    温鹤大声吼道:“大人,别管我了,快走,带人来把这地方给他们移平了,找到我的尸首挖个坑埋了就是,找不到拉倒,我不在乎!”

    宋铭从来不会不顾兄弟死活,此时他虽未搞清楚真正的奸细是谁,但也不会弃他于不顾,不得已,只能把刀扔在地上。

    温鹤急得要跳脚,要不是脖子上架着刀,他还真能跳起来,“大人!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二狗命令道:“把他绑了,先别要他的命,那三个女的,跟他们是一伙的,等把那三个抓了,咱们再来一起处置!”

    一大群人七手八脚地涌上来,有人搜身,有人拿来了绳子,将宋铭来了个五花大绑。

    此时,无垢正躲在第二层寨门的后方一颗枝冠极为茂密的大树上。趁着此进还混乱着,她悄悄跳下去,逃下寨子,寻到了沈露华藏身的山坳里。

    沈露华发起了高烧,无垢走后,一直躺倒着,头痛难忍,闭着眼睛,等着琼花婶婶到来。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以为是无垢又回来了,睁开眼睛一看,竟是陆柏松。

    “怎么会是你?”

    陆柏松叹了口气,上前抱起她说:“琼花怕不是来不了了,我来带你走。”

    她挣扎要推开他,无奈自己不病着,他又武功了得,根本推拒不动。

    “放我下来,琼花婶婶她怎么了?你跟着韩慎在搞什么鬼?你根本不是什么好人!”

    “我是不是好人,有什么要紧?又不是要做你夫君!”陆柏松调侃着,突然又笑说:“你那夫君他才真不是好人,枉他在上京城里那么嚣张,竟栽在这个鬼地方,真是要笑死人了!”

    陆柏松抱着她一边走一边说着。

    沈露华干脆放弃反抗,白白浪费力气,只问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还能带你去哪儿?当然是把你交给韩将军了,你别再乱跑了,韩将军他已经答应了我,不会再对你行那不轨之事,你大可放心。其实韩将军他没想要宋铭的命,如果他自己非要寻死,咱们也不拦着他,你说是不是?”

    沈露华干笑了两声,“你们别替他操心了,你倒是说说,你究竟把琼花婶婶怎么了?”

    陆柏松道:“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她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对她不利?各地方有各地方的规矩,她来错了地方,引动了地头蛇,与我无干。”

    “是吗?”沈露华笑了笑,拿出了竹哨,使劲吹一声。

    陆柏松愣了下,哼笑:“都说了她来不了,你怎么不信邪了?”

    “你说你的,我信不信,自然是我的事!”沈露华忍着头痛不适,故作轻松。

    陆柏松轻功很不错,抱着她向个纵身,已下到了半山腰,这时,她又听到白雪的叫声,那声音洪亮清脆,该是并未有人出事才对。

    陆柏松这人嘴还挺贱,一路不停调侃嘲讽着宋铭,沈露华懒得理他。

    “阿松!”

    这一声叫唤,引得陆柏松和沈露华两人同时惊讶。

    陆柏松惊是因为,琼花就站在自己身后,沈露华则是纯粹的惊喜。

    琼花婶婶果然没有事情。

    “跪下!”

    这一声令下,陆柏松还真就给琼花下了跪。

    沈露华也从他怀里挣扎下来,拖着沉重的无力的身体站到了琼花婶婶的身旁。

    陆柏松颓然低着头,他跪的地方全是荆棘碎石,只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喊了一声,“师父。”

    “住嘴!”琼花恶狠狠地喝斥,“我早已不是你师父,你还有你这么叫我?”

258 愧疚

    沈露华曾听龙丘先生说过,他与琼花婶婶两人在岭南时,琼花婶婶名气不小,只因平素里行事低调,很多年与官府相安无事。

    那时正是宦官当道,崔振也不知是在哪里听说了琼花婶婶的本事不小,动了心思想将其抓来京城,东厂番子迅速集结于岭南。

    琼花婶婶听到风声,和龙丘先生躲了起来。

    崔振的名声,他们早有耳闻,而且他们两人自称为江湖侠客,哪里想与这阉人打交道。

    琼花婶婶早年制毒尝毒导至身体受到损伤不能生育,她和龙丘先生两人也看得开,半路上捡了个无父无母的小叫化子做徒弟,也算做是养子。

    没想到,正是她这个徒弟将自己的行踪出卖给了崔振,从而导至她与龙丘先生两人遭到东厂追捕,亡命天涯。

    当年,她已与陆柏松断绝关系,而陆柏松那时候也与他们不过相处一两年的时光,加上年纪也还小,并未学到琼花婶婶多少真本事,倒是后来,又另外投在了别人门下,这些年,从来不敢在外面,以琼花徒弟的名义自居。

    凭借着一身的本事,又借助徐家的势力,倒是叫他混了点名堂出来,当起了上京的首富。

    当年的事情,一直是梗在陆柏松心头的一根刺。他在饥寒交迫,快要冻饿至死,得琼花婶婶和龙丘先生相救,最后却恩将仇报,差点让他们丧命,这种愧疚一直伴随着他二十多年。

    因此,他在得知沈露华是琼花婶婶徒弟的时候,再不敢对她放肆。

    如今琼花婶婶为了她来到毕州,韩慎生出忌惮之心,找了当地几个有名的巫蛊师来联合对付琼花婶婶。

    这件事,虽不是陆柏松主导,但琼花的本事和底细是他透露给那几个巫蛊师,于情于理,他也不该这么做。

    被人摸清了底细,又是敌暗她明,本以为琼花这次真的要栽了,没想到,她还是平安地躲过了那些人为她布下的天罗地网。

    陆柏松现在也是身不由已,他现在是依附徐家而活,如果不站在他们那边,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起来的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功亏一篑。

    倒也不是舍不得这种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他怕的是,一旦徐家倒台,他有可能跟着万劫不复,因此才会昩下良心,再一次做出了对不起救命恩人之事。

    琼花的这一声喝斥,令得陆柏松羞愧难当,“是我对不住二位尊长,您虽不愿再认我,我心中依然拿您当师父。”说完他顿了顿,又道:“我一而再背叛师父,已是无脸再求师父原谅,今日既已落在师父手上,那就求师父给我个痛快。”

    琼花这些年人虽躲在赤都,倒也打听过他的消息,这些年干的那些事情,谈不上好坏,这世上,从来没什么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这孩子,也就是自私了一点,她怎么说也养过他两年,让她对他下死手,她也狠不下那个心。

    琼花从怀里拿出个药丸子扔到陆柏松跟前,“把这个吃下去,跟着我。”

    陆柏松不敢有违,忙将药丸塞进嘴里,毫不犹豫地吞咽下去,爬起来跟在了琼花身后。

    无垢寻到山坳处不见了沈露华的身影,急得冷汗直冒,担心她可能遇到别的危险,正要下山去寻找,就见她正随着琼花走上山来。

    “夫人!”无垢三步并做两步冲上来,“夫人你没事就好,少爷已被那帮土匪给抓了,现在正危险呢,你快想办法救救他。”

    沈露华有了琼花婶婶给的灵药,那风寒很快去了一大半,此时走路已基本恢复正常。

    她看向琼花婶婶,说道:“这山寨里面等级森严,易守难攻,婶婶你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把这群人给他制住,把那上面的向个匪首全部擒获。”

    琼花想了想,拿出一个小药瓶来,“若是城中闹市,我倒还没什么把握,这荒山野岭,正合了我的长处,捉拿他们不是难事。”

    沈露华听了一喜,接过她手里的小瓶子,问道:“婶婶,这药该怎么用?”

    琼花又夺回瓶子,交给了陆柏松,“阿松,我知道你跟这里的人相熟,你自上去,把这个倒进他们喝水的泉眼里。”

    陆柏松不敢有违,“师父请放心,我一定办到。”

    沈露华也知道到他与这群土匪有关系,倒是没想到,能利用上他,一时生病,脑子不太好使,“带上我一起去吧。”

    无垢道:“夫人,你还是别去了,他们正是在等着你找上门去,准备要抓你呢。”

    “那岂不是正好!我去了,还能叫他们放松戒心。”

    “那夫人要去,我也要去。”

    琼花则道:“丫头,你要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你身体可还吃得消?”

    “没什么大的问题!”吃了药有这么半天,虽手脚仍有些乏力,头脑却是一片清明。

    琼花又给了她一些防身用的毒药,和一些清心去病的药丸,又嘱咐她:“丫头,有什么事就吹哨子,我在下头守着的。”

    沈露华应了声好,让无垢背她,跟着陆柏松一起走向第一道寨门。

    寨门前,陆柏松偷来一段麻绳,将她们两人绑了。

    陆柏松叫开了寨门,他曾与韩慎身边那个出谋划策的家伙来过这寨子,因此,山寨里看门的人都认识他,是韩将军那边的人,竟还抓住了与钦差一起的两个女人,这还能不开门放他们进来?

    陆柏松一路押着她们两个,跟着带路的哨兵直走到了最上层寨门。

    二狗现在立了大功劳,自然受众人拥戴,坐上了第一把交椅,将郭虎和杨洪义两个人的尸体处理了,稳稳当当的做起了大当家。

    这些变化并非对寨子没有影响,要不是温鹤被他抓住,宋铭也不至于要落到实人捆绑囚禁地地步。

    二狗跟弟兄们说留下他们两人的命,是为了抓了三个女人,实际上,他还是有些胆怯,这人是朝廷钦差,据说权势非常之大,如果真对他下了死手,怕遭到报复,要杀,也该留给别人去杀,自己不能当那个冤大头。

259 冒险

    宋铭和温鹤两人被关在山顶上一间黑暗的石室里,温鹤顿足生闷气,“大人,我贱命一条,怎么值得你如此舍身一而再地相救?”

    宋铭已挣脱了身上绳索的束缚,透过石缝查看外面的情形,闻言只淡声说道:“我带你出来,就该平安带你回去,别多话了,想想办法,看能不能逃走。”

    温鹤站起来,看了看锁起的木门,“这门看起来也不结实,我一脚就能踹了。”

    说完,他作势要用脚去踹,被宋铭一把拉住,把他揪到那巴掌大的透气口面前说道:“这里最少有二十丈高,下面全是竹钉,你把门踹了摔下去,不死也得残。”

    温鹤记起来,他们两人被绑上来,又蒙了头,像是进到了一个竹篮子里,有风在耳边呼呼刮着,当时还搞不明白这帮土匪在搞什么鬼,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稍微有些能耐的人,岂能是那一道木门能拦得住?这寨子里的主子当真是会想招。

    宋铭知道这里早已经不是最初的寨子,那二狗不是最上层的人,凭借着群情激愤暂时能叫这一群人对他言听计从,真出问题时,绝对不可能顺利指挥这些人配合。

    目前被困,也不是没有办法逃离,他观察了半天,决定冒个险,当然,这险对他来说,问题不算太大。

    他捡起地上被他扔掉了绳索,叠了几道,在手中抻了抻,又叫温鹤也捡起来,把绳子多叠上几道,一会儿踹开了木门,打那吊牵引吊篮的绳索上滑下去,两个人去往二狗所在的屋子里,将他杀了,就不信了,还能有谁能上继续填补上这些空缺。

    只是那绳索在石屋的背面,他们得从门里爬出来,在二十丈高的地方转过去,这是件极危险的事情,他给温鹤说了些注意事项,让他一会儿要小心,不能失手,失手就有可能没命。

    温鹤满不在乎。

    陆柏松已经押着沈露华和无垢二人来到了二狗所在的主寨堂内。

    二狗对陆柏松亲自抓住这两个女人有些意外,既是曾经与他们达成盟约的人,他还是较为热情的接待了。

    只不过,陆柏松说并没有打算把这两个女人交给他,他上山来,只是听说大当家与二当家的都出了事情,特意来看看情况。

    二狗则表示,现在寨子换了他当家,与韩小将军的盟约一直是做数的,叫他不必担心。

    陆柏松来的路上说口喝已经将琼花给的药倒进了他们饮用的山泉里,此时只需稳住他,与他打打太极,拖延一会儿时间就是了。

    二狗叫人端了茶上来,说是在官道上打劫的贡茶,从前郭虎当家,不是来了贵客,都不舍得拿出来。

    陆柏松哪里敢喝,拿起茶杯沾了沾嘴唇,意思了一下,又放下了。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呼声。

    二狗听那声音不对劲,急忙跑出去看。

    陆柏松带着沈露华与无垢也跟了出去。

    就见远处一根直竖到半天云里的石柱子上斜牵着一根长绳,那长绳上有个人拽着一小段绳索,正准备就着绳索往下滑。

    二狗没想到,他们二人竟这么大的胆子,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转到石屋的背面,从而找到绳索滑下来。

    他当即立断,对着下面的人大喊:“快,快把绳子砍了!”

    下面值守的匪徒听令,拿出了大刀,朝着绑在石墩上的绳索一刀砍了下去。

    “住手!”沈露华大喊一声,吓得心提到了嗓子眼,可惜她喊的没用,没人会听他的。

    那紧绷的绳子一砍即断。

    宋铭岂会预料不到这种情况?他见有人举刀,已对着身后的温鹤喊了一声,“把绳子拽紧了!”

    绳子一断,两人挂在半空中,随着绳子来回荡了两圈,宋铭以一个极为飒爽的英姿顺着绳子滑到地面,又一脚将绳子一端踩在地上,用力绷紧了绳子,方便温鹤顺利滑下来。

    身后不远处就是那他们放置在地面年的倒桩竹刺,他顺手拔起两个,一个扔给温鹤,一个自己拿在手里,当刀使。

    宋铭身上穿的是凌晨去二狗院子里偷一件青布长衫,打斗中虽有几处破损,总体来说,站在这一群山匪里,那也是鹤立鸡群,极为耀眼醒目的存在,就连这一身锦衣华服的陆柏松与他相比,也显得要逊色几分。

    二狗没由来的一阵慌张,大喊:“还愣着干什么,抄家伙上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些山匪立刻纷纷四散进屋里找自己的兵器。

    宋铭可不会站在那里等他们把家伙拿齐了上来砍他,拿着竹刺,一路见人就杀。

    中途遇上两个拿了武器的,抢夺这来,直朝着二狗这边飞奔而来。

    二狗情急之下,看到身边站着的两个女人,一把将沈露华箍进怀里抽出刀架在好脖子上,喊道:“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宋铭愣住了,这女人每次帮不上忙,就会给他找麻烦!

    沈露华一时被绑着,也有些傻眼,看了陆柏松一眼,意在叫他出声。

    陆柏松刚刚一直被宋铭吸引了注意力,一个不防,竟让她被这二狗给挟持,“大当家,你这不合适吧?”

    二狗现在保命要紧,还管他那么多,“陆老板,我这都被人骑到头上来了,还能有什么不合适?陆老板还是快替我想想办法,先把这两个人杀了再说。”

    他真后悔,没想到那么高的石屋竟关不住他们,弄得现在这般的狼狈。

    陆柏松挑眉做为难状,只刀拔出身上的佩刀说道:“大当家的既开了这个口,我当然得帮了。”

    他说完,持刀做势准备朝宋铭砍过去,却在跨出一步后,突然一个转身,一刀挑掉了二狗手中的武器,那刀还未落地,他以极快的速度又是一刀,只见二狗颈间的血狂飚出来,喷溅出了老远。

    沈露华在二狗倒地之间,被无垢一把拉开了去,所幸未被二狗的血溅到。

    二狗被杀,有人大叫着快逃。

    那些匪徒扔下武器,纷纷准备逃窜,结果,好多还没走出寨门,都倒在了地上。

260 治伤

    这是陆柏松拿了琼花的药洒进山泉的后果,他选在晌午饭这个节点下了药,这些人吃了饭,一个个的都来这山泉边捧水喝,这些药也只是软筋散,并没有性命之忧,将这里一些资历老的剔除,再将普通百姓劝归,这里暂时将不会再有山匪做乱。

    其实宋铭一开始也是想的这个方法,只可惜他一上来就暴露了行踪,没办法实施计划。

    沈露华身上捆绑的绳索已被无垢解开。

    宋铭与温鹤两人提着抢来的大刀,站在大寨正堂门口,看着众匪徒忽然逃的逃,倒的倒,有些诧异。

    沈露华走上前去,看到宋名腰侧受了伤,“怎么还受伤了?要不要紧?”

    宋铭气她没事又来添乱,没给她好脸色,“你怎么又跑上来了?”说完,朝无垢看过去。

    无垢马上低下头,早上他离开的时候,曾有交待,让看顾好她,别再让她到处乱跑,在下面等着他回来。

    温鹤刚刚在打杀的过程中也受了伤,手臂上被人划了一刀,此时正疼得厉害,便龇牙咧嘴着说道:“夫人,大人他那只是皮外伤,我,我这儿要紧呢,有没有药,快给我来点儿。”

    临上山的时候,琼花婶婶给过她一些药,其中就有她独创的治外伤药膏,比金创药的效果要好得多。

    她扭头看了温鹤一眼,拿出药膏来,“温大人请稍等,等我给你家大人抹了药,这药膏就给你。”

    温鹤嘿嘿笑说:“行啊,那快点的吧,去屋里去,别搁这儿干站着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宋铭朝一旁的大寨里推进去。

    宋铭被温鹤按坐在靠窗边的一张椅子上,那温鹤还没走,沈露华毫不害臊地动手掀开他的衣袍。

    宋铭蹙眉看了温鹤一眼,那厮还站在那里呵呵傻笑,他不得不出声:“你还不出去?”

    “走!我这就走!”温鹤抱着受伤的臂膀大步跨出去并关了门。

    他的伤确实是皮外伤,当时只是为了让那把刀染上他腰间放置的那包毒药,那时候他用手捂了伤口两下,将解药抹了上去,没有人看出来那把刀染了毒,因此,杨洪义在被他挑出去的大刀划伤时,才会那般大意。

    伤口早已不再流血,沈露华还是拿药膏小心地替他涂上,又将他的衣襟替他整理好,看他脸色一直不虞,问道:“又嫌我碍了你的事?别生气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就是了。”

    以后?哪儿有那么多的以后?

    宋铭不想给她太多的希望和遐想,“温鹤的伤还等着药呢,先出去吧。”

    他起身,习惯性地整理起自己的那身青色粗布长衫。

    宋露华想着青天白日的,这般关在屋里,要叫外头的人笑话,也不打算再多言,拿了药准备出去给温鹤,却见宋铭忽然转头朝着一处房门看过去。

    “谁在那里?出来!”

    宋铭的一声喝,冷厉得叫有胆寒心惊。

    沈露华疑惑的朝着那道门看过去,就见那门缓缓地打开,从里面陆续走出来十几个年轻女子,战战兢兢,低垂着头。

    这里头,竟还藏着这么多的女人?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陆柏松到来以前,这个二狗爬上到最上层,来到这间大寨屋里,坐上了大当家的位置,第一件事情就是叫人将郭虎的女人全部带过来,那三十多个女人,他挑选了一番,留下这十几个,打算归为自己名下。

    不料,刚刚选定,就听人说陆柏松带着钦差大人一伙的那个漂亮女人前来求见。

    来不及把这些女人送走,就叫她们都躲到了那扇门后面。

    事情发展得太突然,这两天她们已经接连换了几个主人,今日这个才刚见一面,又没了。

    而眼前这个,难道是新一任的主人?

    如果是的话,那也可算是一件幸事!

    沈露华打量着这群女人,大多姿色一般,胜在都还很年轻,一看就是附近村镇是的农家女子。

    “少爷,夫人!”

    无忧自那堆女人后面走了出来。

    两人面面相觑,一直担心的无忧倒还有点小聪明,混进了这群大多互不相识的女人堆里。

    宋铭见出来的是一群女人,没有什么危险,眉色间柔和了几分,夺过她手中的药膏,对她说道:“你留在这儿看着她们,别让她们到处乱跑。”又对无忧说道:“无忧,你跟我出来。”

    沈露华应了,在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来。宋铭是打算将这处山寨捣毁,这里头的一些小头目都将抓走,匪众也将遣散,无疑这群女人也会被遣散。

    她便想着,为他出一份力,找到了笔墨,坐在那里,一个个地问起了这群女人来历以及家在何方,再让宋铭派人将她们全部送回家去。

    开启最上层寨门的的钥匙在二狗手上,他一死,身上的东西被陆柏松收走,而此时,四处已不见陆柏松的身影。

    寨门打不开,没有中软筋散的人,一个也逃不掉。

    宋铭出去,将那药膏给了温鹤。

    那些意欲逃窜的人又折返回来,纷纷跪倒在他面前,大喊钦差大人饶命。

    宋铭又进屋里搬了张椅子,翘腿坐在广场上,让无忧和无垢把这些人一个个带来问话,相互指认,敢说谎话的当场处死。

    这些匪徒为了活命,一个个老老实实,指认出现场剩下的几个小头领。

    这些人大多担任着打家劫舍,抢劫过路商旅的指挥之职,把他们揪出来,这伙匪人没了头领,短时间内形成不了气候,若是碰上风调雨顺的年岁,回家找个正当营生,比这做山匪强多了。

    不到一个时辰,宋铭就将这些小头目全部清理出来,拎到广场上,当着那些匪众的面,直接杀头,以儆效尤。

    这些人死不足惜,留下终是祸患,杀了还可能震慑住那些匪徒,令得他们再不敢以身犯险,做这些杀人越货的勾当。

    温鹤把那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在后山腰上找到几个大粮仓,那里存放的粮食确实不少,并非此次的赈灾粮,而是这些人在官道上打劫而来。

    这地方太偏,运送起来十分麻烦,宋铭决定,当即开仓,将这些粮食分发给下面那些大多是为了来混饭吃的百姓。

261 分粮

    光是在山上分摊这批粮食,花去了三天时间。

    山上除了最早在大寨中发现的十几个女人,还有一些做杂活伺候人的妇人,以及几十个大小不等的孩童。

    并非沈露华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把这些人的家问明白了,就能送回去。

    那些妇人大多已与这里的小头目成了家养了孩子,如今已是无家可归。

    杀了那些头目,这些妇人和孩子,已是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而那些年轻女子,又失了清白,回去也不会被夫家或是娘家人所接受,甚至有几个打算自尽,一死了之。

    宋铭在看见这些女人的时候,就知道会是个麻烦,不知该如何处理,看着那些孩童懵懂纯稚的眼睛,就这么听之任之,又太残忍。

    沈露华想了个招。

    仓中余下一些粮,全部留给这些女人,若是好生保存,吃个三年五载不成问题。

    这山寨的主体捣毁,留下一些屋舍,给那些女人和孩子居住,再让那些领了粮的帮众单身无处可去的回来,由这些女人自己挑选一个男人过日子。

    宋铭瞅着她,那脑子里也不知怎么会想出这些主意来,但不失为一个妥善处理的办法。

    后续的问题宋铭不想亲自处理,他早前已经让无忧下山,通知在城中的锦衣卫前来接应,在第四天的早上,准备下山回城,继续寻找被韩慎藏起来的赈灾粮。

    毕州是此行的最后一站,宋铭并非不敢直面韩慎,他这次想做的事情,只是让百姓们吃饱肚子,从根本上压制本不该兴起的战乱。

    山下,琼花领着沈岳和白玉锦等人早早候在那里,等着接他们一道回城。

    沈露华下得山来,看到他们,心中一暖,正想上前寒喧两句,就见宋铭已经打马先行离开。

    她只得骑了马跟上去,“你怎么了?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你从前对沈岳也挺好的,为什么不肯理他?”

    宋铭依然是板着一张脸,无喜无怒,“你跟他们走吧,回凉州去,莫要再回来了。”

    在山上的时候还好好的,一下了山怎么又说起了这种话?沈露华气不打一处来,打马跟着他一起,与沈岳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你究竟想要我怎么样?”她搞不懂他这段时间为何总是说变脸就变脸。

    宋铭早已经通过无忧和无垢问明了她带着人突然回头的缘由,“过去的,都过去了,那些代表不了什么,我并非是个长情之人,就是心眼小,容易想不开,纠结了这几年,现在突然想开了,倒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你不要听那两个丫头胡说,她们怎么会知道我的想法我心意?”

    “我说了,我愿意留下来陪你!”她试着退让一步。

    宋铭依旧说:“毕州之行以后,我将回上京,你留在那里,只会绊住我的手脚,徐家人不会放过你,这也是我要你离开的最重要原因,你和那个孩子,此生注定都不该留在上京,走吧,莫要再叫我多说了,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直白。”

    沈露华一直盯着他看,他神色冷漠而疏离,淡淡地直视着她,便是这神态,已经叫她觉出,他早已经下定决心,再没有商量的余地。

    “好!我懂了!不过,我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那我再帮你最后一回,那个陆柏松现在已经被琼花婶婶控制,他知道韩慎把赈灾粮藏在了哪里,回城以后,我叫他来见你,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他。那在之后,我会自己离开,你不必再为这我的事情烦心。”

    宋铭甩动缰绳,“那走吧,先回城了。”

    沈岳见姐姐与那宋铭跑到一旁说了老半天的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见姐姐一路一言不发,骑了马靠上去:“二姐,怎么了?是不是姐夫又说了你不爱听的话?”

    沈露华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会儿,“以后别再叫他姐夫了,回城我们就收拾一下,让九叔提早整装,我们回凉州。”

    沈岳对她这些话早已经见怪不怪,“是是是,不叫姐夫,你别过三天以后,又让我再叫就是了!一会儿说走是你,一会儿说留也是你,你们这两个人,没的把人当猴耍着玩儿,咱们也不介意,就跟着装猴,行了吧!”

    沈露华本就心情不好,见他那个样子,气得朝着他的马屁股踢了一脚,沈岳的马受了惊,狂奔出去,吓得他拽紧马绳,一路惊叫。

    白玉锦走在前面,不知缘由,气得大叫,“沈岳,你又在搞什么鬼?”

    那日陆柏松在山上杀了二狗以后,害怕宋铭找他清算,趁乱悄悄逃下了山。

    宋铭后来问了沈露华,她知道陆柏松逃不掉,有琼花婶婶在山下看着,他还吃了琼花婶婶给的药,估计也没那胆子敢逃。

    路上问起了琼花婶婶,那家伙果真还在她手上,留在毕州城中,交给九叔看管着。

    宋铭一回京,就让人把陆柏松给提过来审问。

    说是审问,其实也就是问话,这个陆柏松只是个商人,算不得十足的坏人。

    此回韩慎身边肯定有个出谋划策之人,宋铭对这个人相当好奇,开口便问道:“陆老板可知韩慎身边的军师姓甚名谁?”

    陆柏松回道:“不敢有瞒宋大人,这个人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是个新科落第的士子,韩慎一路上将他待为上宾,我只是个跑腿的,见过两回面,不晓得叫什么,也不敢乱打听。”

    宋铭点了点头,方才问他:“那赈灾粮被他藏在何处,你该是知晓吧。”

    “在我说出来之前,宋大人能否答应我我一件事情?”陆柏松商人的本性不变,讨价还价。

    “陆老板说来听听,能答应的,我当然不会拒绝。”

    陆柏松此时也算是别无选择,“宋大人该是晓得我在上京依附的是谁,这回我出卖了韩小将军,他们也容不得我,若是宋大人能看在我为你提供这一消息的份上,庇护于我,给我留一条活路,我愿后半生供宋大人驱使。”

    宋铭笑了笑,他不提这个要求,他也会庇护,能为他做事的人,何必要赶尽杀绝。

262 玉扣

    鉴于韩慎身边真有一个足智多谋的人,宋铭不会再轻举妄动,陆柏松落入他手中,那边肯定也已经晓得,赈灾粮数量巨大,不是能随便移动,但不能保证,他们不会故意设下陷阱来恶心他。

    这群人来此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安置火雷制造的点,他们假借私藏赈灾粮为掩护,就是为了防止他查出火雷的事情。

    他既已知晓,当然只会将计就计,故意装做不知情,只将赈灾粮找出来,将百姓先安置好了是首要任务。

    夜幕下,烛火闪烁,宋铭独坐在书桌前,手上拿是一块已经基本成形的平安玉扣。

    他拿着刻刀,小心翼翼地雕刻着寓意吉祥的云纹,也许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那个孩子,他想给他留下点东西做为念想。

    直至深夜,终于完成。

    打磨得光滑玉润的平安玉扣虽不大,却相当精美,在灯下闪着莹润光泽。

    他拿在手心的抚了又抚,起身,开了房门,却正好撞见他要找的人。

    沈露华怔怔的站在门口看着他。

    田皓听说她想回凉州的消息,已经连夜叫人整装,明日一早离开毕州。

    临走前,她想再见见他,可是见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在门口犹豫了许久,没有敲门。

    “这么晚了,我刚好路过,看你屋里亮着灯,就……”

    宋铭看着她被夜风吹乱的头发,知道她肯定在外面站了很久,侧过身说道:“进来坐坐吧,正好我也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沈露华依言,跟着他进入屋内。

    他又坐回了书案前,她则坐在离他五六步远的一张圆椅上。

    “你想说什么?”他问。

    沈露华沉默了一会儿,“九叔已经在准备明日启程,直接回凉州。”

    宋铭轻轻颔首,嘱咐道:“此次回凉州,莫要再轻易踏入中原,以后这里的人和事,都与你无关,再不要为了谁回来,好好地呆在那里,劝劝谭将军,不要造反,如果看不惯朝廷的这些人,自立为王,从大齐分离出去,守好凉州那一方净土。”

    沈露华不懂他为何要说这些话,诧异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说话如此怪异?自立为王与造反有何分别?从大齐分离出去,这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不是还有克山汗部的王爷吗?以他们的名义从大齐分离,不再与朝廷往来,不是难事,只要谭将军他愿意,一定可以办到,这件事情,你跟他提一提,就说是我说的。”

    “好,我会把你的话转告他!”她顿了一下,又说:“这次回去,我会告诉沈遇,他的父亲是你,希望他长大以后,提起你,不会觉得耻辱。”

    宋铭紧攥着手中那枚玉扣,闻言哂笑:“算了,你还是别告诉他吧,我这辈子注定不可能成为他的榜样,还不如跟他说,他的父亲早已经死了。”

    沈露华不置可否,从前还真没想过,有一天可以和宋铭这样坐下来,平淡的说起沈遇这个孩子。

    “真庆幸,我这次回来,能与你共同经历这么多,这次回凉州,再不用躲藏,希望将来有一天,你可以得偿所愿,将徐家人扳倒,那时候,若我还走得动,说不定,还会回来上京,再来看看你。”

    这若是从前,宋铭肯定嗤之以鼻,不把徐家人放在眼里。但这背后,真正的敌人太强大,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在他眼皮了底下,巧妙的构建出一个他没有办法对抗的血腥堡垒。

    哪怕他预知后事,也没有办法与那她手上数量庞大的火雷抗衡,如今的李姝媺联合韩家的力量,早已不是他和徐家人可以憾动。

    他笑了笑说,“会有那么一天的,你也不必一直记挂着我,还这么年轻,有合适的人,能嫁就嫁了吧。”

    沈露华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一沉,面上还上露出点笑色,“说得不错,凉州的好男儿多的是,有我十个叔叔替我撑腰,我也学学李姝媺,喜欢谁就抢回去!”

    宋铭认真建议,“也莫要太过了,叫人唾骂,对沈遇不好,适可而止,找个喜欢的就行。”

    沈露华本就是开玩笑,见他竟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她,心头暗骂了他两句,“再看吧,我眼光高,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

    宋铭岂会不知道她是开玩笑,既然她要乱说,他就顺着她说便是了,觉出她不高兴,也不打算继续再说下去,展开手心,将那枚玉扣呈现在她眼前:“这个平安扣是给沈遇的,我亲手做的,这世上独一无二。”

    她伸手接过,拿在手中看了又看,他做的东西真漂亮,一如从前,他送给自己那枚玉哨,只这次回京,她担心被人认出来,没带过来。

    “好,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这个是你给他的。”

    宋铭看了看桌上快要燃尽的灯烛,“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明日一早,你们要启程,天气炎热,路上也辛苦,千万要休息好。”

    沈露华起身颔首,“你也早些歇下吧,韩慎还在毕州,虽知道藏粮之地,一切还是要小心行事。”

    宋铭将她送到门口,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

    毕州又下雨了。

    一大早,田皓整装待发,迎着淅沥的细雨踏上归家的行程,风雨无阻。

    这一次,沈露华也下定了决心,从此回到凉州,与父母亲人生活在一起,不再躲藏。

    大家穿着蓑衣戴着斗笠,马蹄踏溅着泥水,一路整齐地向北前行。

    宋铭站在府衙最高的阁楼上,隔着雨帘,目送他们离开。

    温鹤站在他身后来报,“大人,一切都已准备妥当,真的要这么做吗?”

    她说不想再躲藏,可他还是得让她躲藏啊!只有她不存在于这个世上,那个女人才会信他。

    韩慎花费那么大的力气找人对付琼花,又派出陆柏松亲自将她带走,这些足以说明,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倒不如趁这个机会,让她在他们眼前消失,自此断了沈家与自己的关联,让他们放放松警惕。

    “派人跟紧他们,确保她和家人平安无事。韩慎如果出手,一切按计划行事。”

263 悬崖

    前路泥泞,并没有影响将士们归家的激动心情。正是天气炎热的时节,这一场雨带来的清凉让人浑身舒畅通透。

    久不下雨的地方短时间里迎来了两场降雨,缓解了近半年的干旱,最最高兴的,是这些当地百姓,趁这场雨,抢收一季作物,到了年底,也不用再饿着肚子。

    沿路可以看到许多冒雨在地里劳作的人,每一个都是展露笑颜。

    沈露华看着那些人,突然也跟着顿悟,这世上只有满足,才能叫人快乐。

    对于穷苦百姓来说,久旱之后,遇上一场甘霖,能堪比过年还幸福。

    自己有幸重活一世,保住了家人,有一个可爱的儿子,还有了十个大英雄叔叔,还有什么理由要患得患失?

    可能他的满足,只在于拥有着绝对操控别人命运的权利,除此以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轻易看得开。

    她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忽然,官道旁的农田里,有个瘦小的男孩冲上来,将一个冒着黑烟的木盒子扔在了她即将经过的路旁。

    她正疑惑着那里面是什么,便听得一声巨响,震耳发聩。

    身下的马受了惊,扬蹄将她颠下来,她摔进泥水里打了个滚,头上戴的斗笠掉落,滚进了一旁的农田,那个扔盒子的男孩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她。

    她已被那响声震得失去听觉,微微侧了侧头,眼前长长的队伍混乱不堪,马匹拖着人在农田里穿行,那些铁血男儿有的血肉模糊面色痛苦,有的嘴长得大大的,表情狰狞。

    就是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脑子里只有一阵嗡嗡声。

    怎么会这样?

    她还没有想明白,身体被人一把捞起来,颈间传来痛感,瞬间她便彻底失去意识。

    道路旁冒着袅袅炊烟的村庄里,韩慎骑着马带着乌压压一队人现身,“趁乱捉拿沈家人,包括那白家的女儿也一并捉拿。”

    有人应了声是,紧跟着,哗哗啦啦黑甲骑马出动,朝着人仰马翻的人那队人奔涌而去。

    韩慎倒底是不敢大开杀戒!田皓是将帅之材,他的生死干系重大,一个不好可能触发大战,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只是扔了一个火雷,致使队伍混乱,再趁乱抓走沈家人,既可牵制十虎,也能牵制宋铭。

    白玉锦看到黑甲骑兵直奔沈岳而来,手握长枪朝着沈岳冲过去,护在他身前。

    白雪在天空盘旋唳叫,雨势越下越大,为了更清楚看清身侧的敌人,大家掀了斗笠,挥刀与黑甲兵混战。

    短暂的混乱后,田皓重新指挥骑兵做战,在泥泞的农田里,冒着大雨厮杀。

    琼花四处找寻沈露华的身影,忽然见她被三个黑甲兵围攻,欲上前帮忙,却见她策马冲出重围,朝着一处农田里疾冲而过。

    有人在大喊:“快,快保护沈姑娘!”

    那声叫喊引得大批黑甲骑兵朝她追赶而去。

    田皓还在拿刀拼杀,见情势不妙,立即发令,让人不必恋战,以保护沈家人为首要任务。

    这边白玉锦挥着她的红缨枪连续挑掉了五六个黑甲兵,长枪一出,那些黑甲兵根本不敢近身。

    后面田皓带着人上前来,这些人彻底不敢近前,只听得后面韩慎下令以追击沈露华为首要,也只有抓了她,才能两边牵制,若能全部抓住则更好。

    眼看着韩慎带着大部分黑甲兵朝着沈露华追过去,田皓让几个得力手下看顾好白玉锦和沈岳,自己策马跟了上去。

    这一路在农田中肆意踩踏,农户刚刚种下的禾苗毁于一旦,看着躲藏在田间地头的农户嘤嘤哭泣,实在叫人于心不忍。

    只是此时救人要紧。

    田皓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他纵横沙场多年,刚刚经历了什么,心知肚明,那是火雷,实实在在能叫人粉身碎骨的东西。

    那个东西就不该存于这世上,前朝到了末期,正是因为这个东西而直接导至崩塌,如今这东西重新现世,这是大齐百年基业要倾塌了吗?

    那韩慎有了这个,从此将无往不利,任谁也不可能用血肉之躯与之对抗。

    这个认知叫田皓胆寒。

    十虎在凉州这二十多年的霸主地位,也可能会因此而受到巨大影响,那里很快,不会再是他们的净土。

    他救人心切,雨势偏与他对着干,越下越大,带着隐隐的闷雷声,淋得他眼睛生疼,快要看不清前面的路。

    他提着刀砍杀身边掉队的黑甲兵,却见刚刚还在前方打斗的琼花驻马持刀站在那里没有动弹,那些黑甲骑兵也是一样,驻立在那里。

    一股不好的预感向他袭来。

    策马冲上前,远远琼花伸出手臂拦下他,大喊:“将军!前面是悬崖!”

    他勒马堪堪停在琼花面前,透过雨幕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丫头的身影,问道:“人呢?”

    雨水顺着琼花的脸往下不停流淌,“田将军,人……掉下去了。”

    是的,当着她的面,她眼睁睁看着她连人带马一起,冲下悬崖。

    “给我下去找!那丫头福大命大,她不会有事的,快点下去找!”

    他这一声喝,使得琼花如梦初醒,跟着田皓一起,策马开始四处寻找下山崖的路。

    随后韩慎赶到,黑甲骑马也跟着下去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对于韩慎来说,她死了也不亏,至少,这十虎将与宋铭断开一个重要联系。只要他们没有关系,给他足够的时间,徐家也好,宋铭也好,那些顽固的世家也好,统统叫他们见鬼去。

    这个天下,将是他和李姝媺的天下。

    下山崖的路崎岖难行,又下着大雨,田皓带着披荆斩棘,寻了一天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晌午,在一处低畦的峡谷里,看到了摔死的马和人。

    人趴在一滩血迹中,身体已经僵硬,琼花当下晕了过去,田皓只看了一眼,别过脸去,不敢再看。

    沈岳上前抱起那个僵直不能弯曲的尸身放声嚎啕大哭,白玉锦站在一旁抹眼泪。

    两方人同时在这处峡谷里相遇,田皓鼓着赤红的双目举刀要将韩慎碎尸万段,对方却突然拿出了一个火雷威胁他。

    韩慎一语不发,只是拿出那坨黑乎乎的东西,便叫向来勇猛如虎的田皓愣在当场。

264 身死

    田皓这么多年纵横沙场,从未遇到过如此憋屈的时刻!眼睁睁看着韩慎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离开,而他却不敢轻举妄动。

    他曾信誓旦旦,自信满满地要护着这丫头的周全,结果竟叫她就么在活生生在自己眼前被人逼下悬崖摔死,这叫他不家何脸面回凉州?

    沈岳的哭声悲凄,每一声,都像刀在割他的心肝。

    韩慎带着人从峡谷底下爬起来,迎面遇上宋铭一身深蓝麒麟官服,坐在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上,冷颜戾色看着他。

    韩慎在看到他的那一个刹那,心头没由来的一缩,以前太怕他,导致现在见到他,便有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要不是还得留着他与徐家相互牵制,想要他的命,只要他愿意,那还真是简单!

    他又看了看宋铭身后,寥寥数人,更是不足为惧。

    现在他再不用惧怕任何人!他在心里这般告诉自己。但不知为何,气势上,还是不如他,于是刻意将腰杆挺直些,勒马与他对视。

    “宋彦卿,很不幸,你夫人的尸身已经在山崖下面找到!我其实不想要她的命,是她自己冲下去,怨不得我!快去看看吧,去看她最后一眼,去晚了,他们可能把她给埋了。”

    宋铭听了他这些话,并未有丝毫情绪波动,一直就那么静静地伫立着。

    良久,方才说了一句:“温鹤,你下去看看。”

    温鹤得令,带了两个人寻着下山崖的路离去。

    韩慎嗤地笑了,“果真不愧是心肠冷硬的活阎王,妻子死了也能面不改色!这世间除了权势地位,还能有什么能叫你动心?”

    宋铭在他骑马与自己擦肩而过时突然说了句:“你果真是出息了!竟然还敢奚落起我来了!”

    韩慎扯着嘴角笑,“此一时,彼一时也!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韩慎策马离去,宋铭依然静静伫立,并未回头去瞧他一眼。

    他今日来此处的目的,正是为了看他,下面死的那个人,看来并未露出破绽。

    韩慎走后,过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温鹤从悬崖底下上来,回禀说田皓等人伤心欲绝,没有人发现异常。

    宋铭听闻,嗯了一声,调转马头,带着人离开。

    沈露华从一片混沌中醒来,身处一片黑暗中。

    感觉自己似乎躺在床上,动了动四肢,均没有受伤,就是脑子昏昏沉沉。

    她翻身侧躺,手撑着床榻坐起来,慢慢记起,下着大雨,那一声震天响,她跌下马,被人打晕。

    又中了韩慎的招!这是落进他手里了吗?

    突然,不远处呲地一下,亮起一团火光,有人用火折子点燃了烛台。

    “怎么是你?”

    沈露华惊讶地张大了嘴。

    宋铭走到床边,挨着她坐下,“我做了两手准备,假如韩慎不打算对你动手,你便回凉州。他一旦动手,我必须得出手救你,与其让他们一直记挂着,倒不如就此以绝后患。”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死了!除了我和温鹤,还有无忧无垢,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你还活着。”

    沈露华感觉自己脑子还是嗡嗡地,想不明白。

    “你如果想回凉州,我可以安排人悄悄送你回去,不过,可能要叫你失望,你即使回了凉州,也还是要躲藏着,因为你曾经是我妻子这层关系,会对我产生不利因素。你如果想留下,那就要改头换面,用另外一个身份活着。”

    “你……你让我想想!”

    沈露华仔细品味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要斩断你我之间的关联?为什么?”

    她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重点,“你这次回京的消息传开,我与你,你与十虎,这样的关系,对太后及徐家,还有李姝媺和韩家,是极大的威胁,假如你死了,他们自然也就消停了。”

    她已经懂了,“是走是留,都由我自己决定是吗?”

    “对!”

    “你是想我走,还是想我留下?”她又问。

    “……”宋铭一时也说不清,默了好一会儿,“你还是走吧!依然如从前那样,易容换张脸,带着孩子隐姓埋名的生活。”

    一转眼,出来已有三个多月,她是真的想念沈遇,本来是想着,这次回去以后,做回她自己,做回沈遇的母亲,可终究还是要躲藏着,那还不如,留下来,留下来帮他把太后和徐家这些人扳倒,活着,要为自己而活。

    “三年吧!我想留在上京三年,答应你的三年之约,我再回去陪伴沈遇。”

    宋铭本以为她会选择回凉州,那天他们聊了那么半天,都已说好,“……好!但是,你可能得换个身份,我向来不怎么近女色,若要不被人起疑,你还是扮成男子较为稳妥。”

    她在凉州赤都扮了三年的男人,只是,现在龙丘先生也不在身边,“你会易容之术吗?”

    宋铭自桌子底下拿出一个小木箱子,打开来,里面竟与龙丘先生所用到的东西大致相同。

    “我两年前查一桩案子,那案犯不曾易过容,交待出一位会易容的高人,被钟淮带回了北镇抚司,这技艺我便学了来。”

    沈露华刚回上京时,曾化名过商季宁,那模样普普通通的,若是能继续用那张脸,也可能继续用这个名字。

    “我画一个样貌,你能帮我易容成画上的样子吗?”

    宋铭道:“不能偏离你本身的相貌太远,你画出来,我试试看。”

    他起身去找来纸和笔,让她画下她想要的样子。

    沈露华的画功勉强还算可以,五官与神韵与曾经她扮过的商季宁画得有七八分相像。

    宋铭点燃了六根烛台,将妆镜台照得亮亮堂堂。

    正如曾经的龙丘先生一样,他看着她所描绘的样貌,小心细致在她脸上比划粘贴修饰。

    足足花了近三个时辰,终于将她塑造成了原来那个商季宁。

    换上他拿来的锦衣卫黑色常服,站在他的身后,她就是他身旁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属。

    她所在的位置是毕州州府衙门的地下密室,跟着他从里面出来,才发现外面白天刚过,已近黄昏。

265 看穿

    温鹤看着她,挠着头,嘿了一声,“那日明月楼,呃……”看到宋铭瞪他的眼神,他把话又收了回去。

    无忧无垢打量着她,显得有些为难,她现在是男子装扮,她们两个女婢,跟着是不是不太合适?

    谁都知道这两个婢子曾经专程伺候的宋夫人,若要不叫人起疑,是不该再叫她们近身伺候。

    但说到底,她还是个女人,又常常不着调的爱乱闯祸,所以,他想了想,决定等到入夜以后,连夜将她们二人也扮成男人,跟在她身边保护。

    夜里,吃过晚饭,温鹤带着她去见了几位督尉将领,并自报是毕州办事处这边的暗卫,前来此处跟宋大人接应,在剿匪中立功救了宋大人,因此,此次毕州任务完成,将跟随宋大人回京,用的就是商季宁这个名字。

    锦衣卫暗卫向来神秘,没有来由,也无人敢怀疑过问。她就这样,正式成为了一名最普通的锦衣卫,因立功而得了宋铭的青眼,留在他身边当近身侍卫。

    关于赈灾粮,正是陆柏松所说的地点,本以为韩慎会使诈,宋铭叫了人秘密踩点,发现韩慎这次竟出人意料,将他带了两千人,全部留下驻守在粮仓边上。

    那个粮仓三面环水,连接内河,运输方便,面朝陆地这一面有着如城墙般坚固的高墙,易守难攻,他这么做,肯定也是他身边的那个谋臣的建议,确实叫宋铭有些头疼。

    自己一千人不到,想要攻克他两千人防守得固若金汤的堡垒,若不使计,根本没有胜算。

    在韩慎带人去追击沈露华的那天,他趁其不注意,派了人去将原来遣散的那批山匪召集一些回来。

    这两天陆续回来了有七八百人,这些人唯一有一个优势,就是土生土长的毕州人,熟悉当地的环境,这里又临着运河较近,有一大半水性非常好。

    宋铭再三考虑,决定让这四五百会水的人走水下潜进粮仓外围防线,到时候跟他里应外合,打开仓门,就能制敌取胜。

    接连两次踩点都没有任何问题,一切按计划进行得较为顺利。宋铭一大早,气势如虹地带上所有人直接来到粮仓门前,他既要霸着不放,那他只有硬抢。

    那如城墙一般高的仓门上,韩慎扶刀侍立,俯瞰着下方整齐有序的锦衣卫。

    沈露华瞟眼看过去,韩慎身边,站着的,竟是娄本初?这家伙怎么能跟韩慎混到一块儿去了?

    宋铭仰头与韩慎对望了一眼,正想要下令按计划行事,沈露华拉住了他,那个娄本初,实在诡计多端,一般人不是他的对手。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次的计划如此简单,肯定要栽!韩慎这个人,应该是相当的怕死,这一路基本不敢与宋铭真正碰面,这样候在城楼上针锋相对,怕是别有用意。

    “他身边那个书呆子你看见了吗?那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这次不防先退一步,再观望两天。”

    宋铭也同样有不好的预感,与沈露华想的一样,韩慎骨子里,还是怕他。甚至这一路上,不敢对他下死手,怎么会就这样站在他面前?

    片刻的犹豫后,宋铭传令温鹤,计划取消,所有人返回州府衙门待命。

    韩慎满以为这次可以扣宋铭一个勾结山匪,意欲抢夺朝廷赈灾粮的罪名,让毕州百姓口口相传,这种事情是民怨,可大可小。有朝一日,需要用到这个罪名,可以直接拿来送他下大狱!哪晓得,他竟然转身走了?

    仓中的粮早在他自己带人到达毕州以前,就经内河运走,陆柏松也不知道这件事,重兵把守的粮仓根本就是空的,他只是想做出一副被打败,被抢夺一空的假象,宋铭抢了粮,又不分发给百姓,这就是他的罪。

    可他为什么走了?

    “娄本初,现在该怎么办?”韩慎略有愤恨的问道。

    楼本初叹了一声,“应该是被他看穿了吧!还能怎么办?他不来抢,我们也不能去抓着他们来抢,这一计,放弃吧!”

    “放弃?你就不能再想想别的办法?”

    楼本初原本是想宋铭一旦抢夺粮仓,后续再将他们藏起来的赈灾粮付之一炬,这样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改变不了这个抢夺私吞赈灾粮的罪名。

    现在,这一计划不能顺利实施,烧了这些粮,伤天害理,于自己没有半分好处,这样的事,还是不做为妙。

    “韩将军,再等三天,他要是还不来,这里就撤了吧,接下来你就做自己的正事,别再与他过不去了!”

    也不能杀了他,想害他,暂时又没有机会,该干嘛就干嘛去,竟还用问。

    韩慎心有不甘,骂了他一句,“没用的东西!”

    娄本初气得翻了个白眼!想骂回去,又不敢,转身甩袖傲娇地扬头离开。

    宋铭这边重回州府衙门,两人为了娄本初关起门来细谈。

    “今日韩慎身边那个书呆子你怎么会认识?他又有何过人之处?”

    “我曾与他打过交道,这个人是个足智多谋的,万事小心为妙,不妨再去仔细打探一番,我感觉那里好像有诈。”

    宋铭点头,若要想将里面的具体情况打探清楚,怕还是得他自己亲自出马才能完成。

    “我也觉得有几分不对!百姓还在忍饥挨饿,多等一天,要饿死不少人,今夜我亲自去粮仓里看看,若是有问题,再另做打算!”

    “你亲自去?一个人吗?”

    宋铭点头:“我怀疑粮仓可能有假,得进去仓里查看,我一个人足够,人多反而会碍事。”

    沈露华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那你把这个拿着,有危险把这个抛洒出来,可以救你!”

    “什么鬼东西?”

    “琼花婶婶管这个叫迷魂蝶,其实就是一种有毒的扑棱蛾子,没有这药粉,轻易不会飞到人跟前,它振翅会散出一种让人暂时失去神智的毒,有危险你就抛洒出来,这个盖子上的小药丸记得放进嘴里,不然你自己也得中招。”

    岭南果真出奇人,这倒是个好东西。

    宋铭接过,收进了腰包。

266 接应

    “我既是你的侍卫,就该随你一起,我不进去,就在外面接应你,你看可好?”

    宋铭乜她,“我不需要人接应,你且在屋里安心呆着,哪儿也不要去,别给我添乱。”

    夜深,四更已过,宋铭一身夜行衣,出现在粮仓门口,身影没入漆黑的夜色里,只一个纵身,跃上那高高的围墙。

    无论是大门口,还是粮仓里面,守卫都是相当森严。还有四队长长的黑甲兵举着火把,在几个高耸入云的大粮仓四周巡逻。

    看到里面的情形,基本可以判定,这个粮仓绝对有问题。这些黑甲兵这样的阵仗,并非是在保护粮食,而是在防止有人偷跑进来,进入粮仓,发现里面是空仓这件事。

    既然来了,那就进去看个明白。

    宋铭小心翼翼观察了半天,这四队黑甲兵,基本上是只间只隔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他想要顺利从围墙上下去,避开墙边固定的守卫兵,穿过空旷的广场,顺利进入粮仓而不被他们发觉,不是件容易事。

    他漆黑的身影在围墙上走动,找到一处支撑墙体的立柱处,算准时机,趁着巡逻兵空置的半柱香的功夫,用那处立柱为掩护,悄悄跳下去,一个手刀,将旁边侍立的守卫打晕,用手接住他倒下的身体,轻轻放置于地上。

    然后将沈露华给他的那个小瓶子拿出来,倒了半瓶的药粉在不远处的粮仓门口,含了解药在嘴里,然后把身影隐入立柱后面的阴影中。

    很快,就看到有细小飞蛾在他倒过药粉的地方飞舞。

    这时,那队黑甲兵走回来,路过那一处时,没有人注意到立柱这边的守卫已不在,也没有人发现那些不同寻常的飞蛾。

    宋铭瞅了半天,那些人穿过闷舞的蛾子,并无任何异常之处,正纳闷是不是她又是胡乱吹嘘,却看到,本该继续朝前走的那队人停在了原地,站着没动弹了。

    原来还真有用!

    宋铭立即悄无声息地来到仓门口,看到仓门的大锁,运了内力一扭,将那大锁直接扭断,将粮仓大门推开一条缝隙,闪身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他拿出火折了点燃了,一看,果真空空如也。

    正准备要出来,忽然听得外面脚步声急促。

    原来,是外面中了毒被定住的这队人站着没动,正好被另外一队人发现。

    他们本该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相遇一次,突然没有遇到,那肯定是情况有异。

    宋铭摸着腰间的配刀,猛地打开门,打算直接冲出来厮杀一番再寻机会逃走。

    哪晓得,门一打开,便傻眼了,那群人寻到大门口,正好遇上这些蛾子,一个个地,又被定住。

    怔了一息,他提着刀准备要翻墙逃走时,还是叫人发现了。

    两队人在同一个地方定住不动,引起墙边侍立的守卫注意,突然警钟大响,在寂静的夜里,震得人头皮发麻。

    他才翻上围墙,四处火把燃烧起来,哗哗啦啦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汇集。

    他的身影在火把的照映下,无所遁形。

    弓弩迅速密集的朝他射来,他挥刀抵挡,一路沿着高墙准备寻机会逃脱,仓门内外都聚集着黑甲兵。

    韩慎半夜被吵醒,爬起来在窗边远远观看,不由得佩服起了娄本初,那家伙说晚上肯定会有人来试探,叫他布好防守,果然又叫他给说中了。

    看着那道身影,他敢肯定,那个人就是宋铭!

    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竟敢一个人,深夜来闯他布下手天罗地网,今夜他还是不想杀他,且将他给活捉了,羞辱一顿也是极好,解一解这几年他多次欺辱自己那口恶气。

    宋铭寻了个空隙将那剩下的半瓶药粉向墙外聚集的黑甲兵抛洒下去,奋力抵挡着越来越锪箭弩攻击。

    等了十几息,终于看到墙外一部分人没了动静,但因人数太多,有一大部分并未中招。

    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他果断跳出墙外,与外面那群人拼杀。

    这些人能这么快聚集,肯定是早料到今晚会有人夜闯!他正郁闷不已,突然,打得好好的,眼前的那群人突然不动了。

    “不愣着干什么?快来!”

    不远处,一人骑着骏马自黑暗中奔来,冲他果断大喊!

    这个女人,怎么也不肯听他的话!

    一个纵身,他落在她的身后,接过她手中的缰绳,不理身后缓缓打开的粮仓大门,策马飞奔而去。

    很快,甩脱了身后的追兵,沈露华开口问道:“怎么样?可查探到了?”

    “叫你别出来,为何又不听?”宋铭略有些生气。

    “我为何要听?我只是装的,又不真是你的属下!”她故意道。

    “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当我现在没办法治你了?”宋铭说在,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她啧一声,“别动手动脚,你那龙阳之好的名声,这两年才淡了一点,是打算再捡起来?”

    “我可从未在乎过什么名声。”

    “你不在乎我在乎!做男人其实也挺好,哪儿都可以去,逛青楼抱美人,好不快哉!”

    宋铭又用力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敢去一次试试?”

    “好好好!不去!不去!”她拍开他的手,不打算再跟他胡扯。

    二人回到住处时,已是晨光初起。

    宋铭没有回去睡觉,而是紧急下令,让那些回来的山匪撤出粮仓附近,坐小船沿着内河寻找他们藏粮之地。

    那么多的粮食,不管是谁,运走藏起来,都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让人寻不到,更何况,他手上还有这么多熟悉当地地形的人,边找边打听,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

    沈露华回去睡了一觉起来,正好遇上吃晌午饭的时间,洗漱了,吃了饭,做为宋铭的贴身侍卫,不在他近前随侍,整日里不是睡觉就是闲逛,惹人非议,总是不好。

    屋里,宋铭聚精会神地仔细查看毕州的地势地形图,沈露华纳闷,既已派人去寻找,静候就是了,也不肯去睡觉,非盯着地图,能看出粮食来还是能看出一朵花来?

267 销毁

    次日,宋铭收到消息,韩慎已经带着人,拔营离开粮仓,坐船准备返京。

    毕州一应大小官员被他杀了个干净,地方守备军不敢惹他们两方中的任何一方,躲起来做缩头乌龟,而那些被韩慎藏起来的赈灾粮还没有找到,百姓依然在忍饥挨饿。

    这王八羔子,上一世早该死了的人,这一世活了下来,半点好事不干,跟着李姝媺为虎作伥,祸害百姓苍生。

    宋铭对这一消息一嗤置之。

    他这些时日,只要有空,一直盯着地形图查看,本朝禁止使用火雷,将所有有关的一切销毁殆尽,锦衣卫暗卫通报的消息中,曾经搜集到有关于火雷制造的只言片语,记载的就是制造火雷要用到的一种矿石。

    他找了暂任知州余长新,让他找来毕州近两年哪些地方突然新建了村落集镇。

    余长新办事也还可能,一会儿功夫找来了毕州州府志,查找到两年前,有三个地方突然新增了几处村寨,安置的是从南边发配过来的犯罪流放人员。

    其中有两处临近大山,附近没有肥沃的农田,且这两处的人数还不少,每一处都有近两千人不止,都是青壮年男女。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能看出问题来。

    没有肥活的农田,这么多的人,靠什么吃饱肚子?

    宋铭看余长新似有疑惑,想他肯定也是知道这两处很不对劲,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便说道:“这事你别再管了,安心做好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只要能将这毕州大小事务处理好,待回京以后,我会与吏部那边商议,授与你知州官印,编入实册。”

    余长新欣喜若狂,连连道谢退下去。

    宋铭找来温鹤,让他找两个人假扮成挨饿乞讨路过他所指的那两处地方,去那里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

    温鹤立即去那群山匪里头挑了几个长得黑瘦些的人扮成了流民,让他们前去。

    赈灾粮终于在第三天寻到踪影,一得到消息,宋铭立刻组织人马前往运粮。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又临近内河道,运送起来格外顺利,只两天功夫,就半那些粮食拉回了韩慎原来占据的那个粮仓。

    接下来,轮到这个暂代知州作长新展现他的本事的时候。

    宋铭规定他在七天以内,将粮分发到各县衙,再监督好各县衙的分发到百姓手上,保证要公平公正,每家每户都有饭吃。

    余长新为了能够转正,可算是日夜不眠不休,不敢有丝毫懈怠,每一个环节亲力亲为。

    而另一边,宋铭派去查找那两处怪异村落的人,在第七天,都回来了。

    那里的人,个个身强体壮,未见有挨饿迹象,他们乞讨去了那里,进不了村,远远地,被人拦在外面。

    这若是普通流民,肯定只当是这村的人欺生霸道,但这两个曾经做过匪徒的,转头就从一侧陡峭的山坡上爬到那大山里去查看,发现山里开了矿洞,男人们拿着扁担和箩筐一担一担地往外挑着一些碎石子。

    余长新做起事情来,宋铭还比较放心,让温鹤带人在一旁监督着,自己则想亲自去查看韩慎的火雷制造点。

    沈露华得知他又要出去,和无忧无垢二人坚持要跟在他身边。

    宋铭担心不让她去,她有可能会私下里偷偷跟着,只得跟她说明了实情,“我怀疑韩慎在造火雷,那东西爆炸起来毁天灭地,我是想去销毁已经造出来的这些,太危险了,你不要去。”

    沈露华回怼他:“你是打算去送死的话,我就不去!你没打算死,我也没打算死,我跟着,是想去帮你。”

    宋铭竟有些无言以对!这三年,她性子依然没变,本事倒是稍长了一点,说服不了她,那也只能带上。

    两人带上了扮成男人的无忧无垢,一早出发,到达第一个村寨时,是第二天下午。

    宋铭她们三个躲在一处树林中,自己则按那两个人所说的,悄悄爬上山去查看,果然看到的与那两人所说别无二致。

    山庄和村落都有人看守,他轻功了得,一路躲避那些看守,跟着这些挑着担子的流放犯,来到一处用竹子搭建在山里的巨大竹屋旁。

    那些小石子都被送进竹屋里,那里头似乎也有不少人干得热火朝天。

    他没有进去,悄悄来到竹屋后面的一处山洞。

    发现那里面干燥通风,一个个的木箱子码放得整整齐齐,只有两个人坐在山洞边一边喝酒一边说话。

    宋铭知道,那山洞里的木箱子里,放置的就是已经做好的火雷。

    这个爆破的威力有多大不得而知,如果想引爆这里,就得先将竹屋里的那些流放犯以及村子里的女人孩童先转移。

    这是件极为麻烦的事情,若是换做以前,他的做法肯定是直接引爆此处,不顾那些人的死活,现在,他不想再滥杀。

    自山上回到树林里,沈露华问起情况,他照实说给她听了,觉得那处山洞离着村落太近,这件事情不好处理。

    不料,沈露华却道:“是个人都怕死!假如我生活在这里,听到一声爆雷响,肯定会如惊弓之鸟,不论如何,也会夺路而逃。”

    宋铭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件事情,也不算难办!

    他得偷一个火雷,在离着村寨不远的地方点燃引爆,引发巨大响声,吓走这里所有的人,再上山将那处山洞里的全部引爆,让韩慎这两年投入在毕州的心血化为灰烬。

    果然让她跟着来,还是有好处。

    是夜,宋铭再次上山。

    矿洞里竟还燃着火把没有停歇。

    他摸到山洞边上,拿出沈露华给的那个迷魂蝶药粉悄悄撒在那附近。

    很快,两个看守入定不动弹。

    宋铭撬开一个箱子,拿出两个铁皮包裹的火雷,小心翼翼地下了山,在离着村寨不远的地方用火折子点燃一个,然后快速逃离。

    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晚惊得整个村寨鸡飞狗跳,男人女人一窝蜂的涌出来,山洞里做工的,和竹屋里的人,没命地朝着山下跑。

    紧随其后,又是一声巨响。

268 父女

    第二声巨响将原来还在村口观望的人吓得再不敢停留。这里是制造火雷的地方,接连的爆炸叫人胆战心惊,谁也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第三声,或者更多,以至于影响到存放成品的那个山洞。

    所有人没命的奔跑,越过荒芜的农田,直朝着那片树林里去,若真的炸到山洞那里,至少这片树林可以抵挡乱飞的山石。

    这些人蜂涌进了树木深处,惊惶不安,树林里的扑棱蛾子扇动着翅膀,很快,这些人便失神地定住了。

    沈露华和无忧无垢去村子里一间一间屋子查看,找出几个因做工而摔断腿的人,又将他们背出。

    最后确认村子里再无一人,无垢朝山上打了个口哨,宋铭听到信号,点燃一根香,插进一箱火雷里,将其中一个的引线绳绕在那根香的底部,飞快地跑下山来,冲进了树林深处。

    轰天巨响燃炸的瞬间,那些失神的人被震得恢复了神智,外围的树木受到冲击,折断了不少。

    再看那山上熊熊的火光照亮夜空中的半边天际,树林中的人几乎是魂飞魄散。

    存放火雷的那个山洞,真的炸了。

    那里头,是他们这些人,两年的心血。

    这群人并不晓得自己曾中过迷魂蝶的毒,在他们的意识里,冲入树林之后,紧接着就是这场撼天动地的爆炸。

    有孩童被吓得大哭,有妇人在嘤嘤啜泣,大多数人张着合不上的嘴,呆愣愣。

    “爹,怎么会这样?你不是说,那上面绝对安全,不会出问题吗?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有个清脆的少女声音率先回过神,带着哽咽和不可置信,问出这句话。

    大家的脑子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少女的声音很有穿透力,沈露华和宋铭都转过头朝她看去。

    借着山上的大火,树林里如同白昼,可以清晰的看清楚每一个人的表情。

    少女的父亲良久才说道:“这是有人故意引爆。”

    说完,他那如鹰一般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很快与宋铭略带挑衅的眼神对上。

    宋铭认出了他,刘世通。

    也正是因为这个人,为李姝媺制造火雷铺平了一条康庄大道。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没想到,竟是这样机缘巧合,他就这么遇上了他。

    “刘世通!”宋铭唤了他一声,越过两棵碗口粗的树,朝着他缓缓走近。

    刘世通瞧着眼前的青年男子,五官俊朗,身姿挺拔,气度卓绝,单看外貌,绝非是一般人。联想到前些日子来到毕州的钦差左都御史,立刻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他呵呵两声轻笑,“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竟把我这座山头炸了个稀烂,原来是宋大人!难怪!”

    宋铭也笑了!

    “我们应该是初次见面,不能人介绍,能一眼认出对方,那是莫大的缘份,你说是不是?”

    “可不正是?!”

    “你这山头也没了,屋子也倒了,也不能请我去喝口茶!既然这么有缘份,那就我请你,去我那里做客吧!”

    刘世通已是别无选择,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站着的女儿,无奈道:“宋大人诚意相邀,我岂敢有不从之理!”

    宋铭见他如此识时务,不打算为难他,点头,“我那儿离着这儿有点远,为免夜和梦多,不如即刻就上路吧!”

    刘世通回道:“但凭宋大人吩咐!”

    “爹!”

    刘世通的女儿唤了他一声,他回过头,目光复杂!眼前的人臭名远播,心狠手辣,自己即将成为阶下囚,这心尖尖上的娇娇女该怎么办?

    刘千翎有一双聪慧通透的眼睛,刚刚爹爹跟那个男人的对话,她听懂了。

    爹爹被带走的话,她该怎么办?这个姓宋的,应该就是这些时,村子里议论的钦差大人!

    “爹!你要去哪里?带我一起去吧!”刘千翎说道。

    村庄已被山上滚下的碎石覆盖,这群拖家带口的流放犯,以及这些制造火雷的监工们,已是无处可去。

    留下女儿跟这些人在一起,宋铭同样不会轻易放过。早知如此,就该把女儿留在老家不带出来。

    原来过份宠爱,真的是害了她。

    刘世通只得转头说道:“宋大人,我女儿她与此事无关,你有什么事只管问我,可否放她一条生路?”

    “好说!”宋铭瞟了刘千翎一眼,“那就应她的要求,一起去做客吧!”

    这是不打算放了。

    刘世通也不想再多说废话,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只能再走一步看一步。

    宋铭放了信号弹,通知温鹤带人前来此处处理这里流放犯和监工,留下无忧无垢二人看着他们,正好腾出她们的马,给这父女二人使用。

    沈露华自林子深处牵来一匹马交给刘千翎,问她:“会骑马吗?”

    刘千翎接过马绳,回答道:“……会!”

    她会是会,不是太熟练,没有在黑夜里骑过。

    刘世通不放心,“翎儿,你跟爹爹同骑!”

    刘千翎却摇头:“爹爹放心,我如今已经长大了,我可以的!”

    宋铭在看到刘世通的那一刻,心情一直未曾平复!这个人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一门心思认死理,效忠于李氏皇族。

    若是能将他收为已用,说不会将会是他扳倒李姝媺的一个重大契机。

    “你若是不会骑,我可以让人载你同骑,夜路不好走,千万别逞强!”宋铭对着刘千翎道。

    “不用!”刘千翎坚定拒绝,他们都是男人,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与他们同骑。

    宋铭见她不同意,也不再多方,翻身上马。

    刘千翎扒着马鞍费力地爬了上去,紧拽关缰绳坐稳身体,抬头一瞧,大家都已经坐好,静静等着她。

    “走吧!”宋铭夹了夹马腹,催动马匹,穿过田间小路,带着他们走上了官道。

    借着天上半轮弯月,又有宋铭在前面带路,走得也不算快,一路倒也平安。

    回去的路程最快也要行走两天,宋铭是想连夜赶路,去前面的一个集镇是歇息一晚,第三天早,应该可以赶回毕州城的州府衙门。

269 千翎

    上了官道以后,宋铭让沈露华在前面带路,自己跟在后面看着刘世通父女,以防他们想心思逃走,或是遇上什么意外。

    刘千翎的骑术确实不行,勉强着上了官道,单看那骑马的姿势也是生疏,腰身僵直,紧抓缰绳,官道平整一些,沈露华提升了速度,她为了跟紧父亲,也夹了马腹放快步伐。

    宋铭在后面看着她完全无法跟身上的马跑支的节奏所契合,这样骑马即使不摔,也有可能伤了腰骨,正想出声叫让她要么与父亲同骑,要以与沈露华同骑,却见她身下的马突然脚下踩到了个石子,歪了一下。

    刘千翎一声惊呼,吓得身下的马一扬了扬蹄,她眼看着就要摔下马去。

    “翎儿!”刘世通慌忙勒停了马。

    也就在这一个瞬间,宋铭纵身一跃,稳稳将她接在怀里,四平八稳地落在路旁。

    刘千翎紧闭上眼睛,下意识地抱住了宋铭的脖颈,还没回过神来。

    沈露华回头看了看,这姑娘柔柔弱弱的样子,倒也是有副倔脾气,也不知宋铭非要连夜将他们这父女二人带回去是有何目的,她勒马驻足观望。

    “没事了,你先放手!”宋铭想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这大夏天的,穿得也少,这姑娘和身体紧贴着他,不太好。

    刘千翎回过神,发现自己竟在这姓宋的怀里,死死地抱着人家的脖子,吓了一跳,赶紧放了手,脸上火热,幸亏是夜晚,没有人看得清楚。

    宋铭把她放在地上站稳,“你不能骑马,要么与你父亲同骑,要么与我属下同骑,免得摔伤了,反而更麻烦。”

    他的属下不也是男人?自己这么大的姑娘,再与父亲同骑,也是不行,“没事,我能骑,刚刚那只是意外。”

    她倔强着,不肯同意宋铭的提议。

    “翎儿……你倒底行不行?”刘世通也为难。

    “爹,我可以!”为了证明自己,她又爬上了那匹马。

    宋铭无奈,对沈露华道:“季宁,那就稍微走慢点!”

    沈露华应了,调转马头,稍许放缓了速度。

    刘千翎的问题在于没有领略骑马的诀窍,宋铭只得现场教学,“骑马并非难事,身体不能太过僵硬,腰部要放松,小腿微微用点劲儿,跟着马跑动时颠簸的节奏,将自己与它融为一体。”

    刘千翎本身也聪慧,宋铭这样一说,马上按他说的试了试,果然觉得平稳轻松了许多。

    她也不是第一次骑马,以前没人告诉她这些要领,保持着那个姿势小跑了一段路,真的比刚开始强多了。

    倒也不算太笨!宋铭在心中腹诽了一句!想不得自己竟有这耐心去教个女人骑马。

    黎明时分,他们路过一处小集镇,碰到有人在卖烧饼,宋铭下马去买了几个,四人在路边吃着,又找了镇上的人要了碗凉水,将肚子填饱。

    接着赶路。

    不为别的,他就是想好好审一审刘世通,看他现在究竟知道多少韩慎在全国各处造火雷的事情。

    白天,日头一升起来,晒得人汗如雨下。

    幸好早上在集市上,沈露华买下了几个竹笠,将其中一顶带有帷纱的给了刘千翎。

    刘千翎比不得沈露华,她虽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中小姐,跟着父亲在这村庄里,也是有人照料生活起居,并未受过什么苦头。

    沈露华本身就皮实,加上那三年在赤都扮成了男人,越发的没有娇气,很是能吃得苦。

    每次路过村落,四个人都要进村去讨水喝。

    正午的时候,宋铭算了算时辰,稍微歇歇脚,还是能在天黑前赶到前面的县城,便在一处村子里讨了水,又找了处凉棚稍微做休憩。

    刘世通父女二人已是累得满脸通红,隐隐有要中暑的迹象。

    刘千翎在村里喝了两大碗凉水,若是不歇口气,她觉得自已很有可能会倒在半路上。

    沈露华也累得够呛,宋铭挨着她坐下,一晚上没睡,让她靠着凉棚的柱角眯上一会儿,等赶到前面的县城,再去投客栈。

    沈露华昨日下午在林子里跟无忧无垢她们换着歇息过,想着他倒是一直未曾合眼,便让他睡上一会儿,自己睡不着。

    宋铭没跟她客气,挨着她很快睡着。

    一直到申时,日头开始西斜,四人再次上马赶路。

    经过了两个时辰的休憩,那父女二人精神稍好了些。

    耽误了这么久,这一路再没有歇脚,在亥时初到达了小县城里。

    县城里只有一家客栈,好在是夏天,又正是炎热难耐,摸着哪哪儿都烫手,倒也方便,用凉水冲了澡,也不用被子,直接在房里的凉席上睡下了。

    为了防止刘家父女想心思逃走,四人要一间大房,睡在一间房里。

    宋铭还是心细地叫了小二拿了个屏风上来,将刘千翎挡在靠窗边的角落里。

    沈露华白天没有睡觉,洗完了澡,做为一个男人,挨着宋铭倒头睡下了。

    宋铭一向浅眠,夜深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悄悄睁开眼睛,隔着屏风,隐约看见刘千翎起身,打开了窗子,返回来叫醒父亲,是想趁夜逃跑。

    他在心中暗叹,真是麻烦!

    刘世通被她叫醒,看到大开的窗扇,又回头瞧了瞧宋铭,轻轻摇头,叫女儿一个人走,压低声音哄劝了半天,她一个姑娘家的,对宋铭来说无足轻重,自己掌着制火雷的技巧,他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这里是三楼,这姑娘开了窗,能平安无事的下去吗?

    宋铭选客房的时候,正是为了防他们逃走,才选的这么高,没想到,他们还是不肯死心。

    刘世通说了半天,总算是把刘千翎给说通了,让她先走,去找韩将军来救她。

    刘千翎也不知是哪儿找来的麻绳一头系在腰上,一头系在窗上,战战兢兢地爬上窗格,抓着麻绳慢慢往下爬。

    就在她快要爬到地面时,突然觉得腰上的绳子一紧,还来不及抬头,猛地一下,被人给提回了窗前。

    宋铭一只手抓着她腰间的麻绳,一只手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父女不要出声,吵醒了竹席上睡着的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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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介绍:
【这就是个狂拽恶毒男主为了女主背后的权利,想尽办法诓骗女主,被女主发现后,反被骗的故事!】
重生的沈露华终于明白,上一世,太后对她千娇万宠,并非真心疼爱她,她是太后握在手中的工具人。
平昌候沈家,大齐名将世家,自沈露华祖父去世,并与其十个养子反目后,开始走向没落。
仇人的仇人,可以是朋友。这一世,沈露华为了摆脱太后的摆布,决定嫁给太后的仇人锦衣卫指挥使宋铭,用自己上一世预知帮助宋铭早日问鼎权力巅峰,从而帮她铲除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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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历经劫难后,只余祖孙二人。因此,宋铭对祖母非常恭敬,百依百顺,只希望她在有生之年,事事顺心,便打算遵从祖母的意愿,娶沈家二姑娘。
世人皆知,沈家与边塞十虎将二十年前就已经反目。可仍有不少人认为,那不过是沈家当年功高盖主,为了暂避锋芒,刻意为之。
一场由太后精心策划的试探,叫宋铭窥得实情,野心勃勃的他改变计划……权臣夫人不好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臣夫人不好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