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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全文阅读

作者:绚兰蝴蝶     权臣夫人不好惹txt下载     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0 打劫

    关琅拱手道:“多谢蒋公子仗义相护,这份恩情,他日有机会,一定报答。”

    蒋牧之则清冷说道:“不必!我只是不想徒惹是非,二位还请速速离去,往后不要再来。”

    上一世,她在冷宫中,曾听闻这个蒋牧之虽娶的宝音郡主,私下里又在教坊司里带了个女人回家为妾,宝音郡主不依,事情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可惜女人始终是女人,宝音郡主闹得再凶,在男人看来,那也是无理取闹,他的行为,并没有让宋铭为宝音郡主出头,明明是靠着宝音郡主一路发达,还敢这般辜负那个心思单纯的郡主,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人。

    沈露华嗤一声,故意道:“那不行,我们兄弟两人有恩报恩,有仇就要报仇,蒋公子于我们有恩,这恩,我们就非报不可了。”

    任蒋牧之脾气再好,也被她这无礼的话气红了脸,“你们别不识好歹,我现在若是叫唤一声,你们被外面的锦衣卫抓住,看还能如此嚣张!”

    沈露华哼笑,“你怕是没听清楚,我刚刚可是说了,有恩就要报恩,有仇就要报仇,你是想要我报恩还是报仇,自己好好想想!”

    “你……”蒋牧之气得咬牙,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如何能与这些江湖莽汉结仇?这也是他刚刚将那群锦衣卫打发走的原因。

    “那你们想怎么样?”终是软了口气。

    沈露华继续无赖道:“不想怎么样,就在你这儿躲会儿,等外头锦衣卫走远了再出去。”

    蒋牧之努力平复心口的恶气,反正都是男人,推开门甩手道:“那就进来吧!”

    关琅笑着摇头,拿她没办法!这女人从小被太后惯着,后来又被那个宋铭惯得上了天,去了平凉卫还被谭大帅惯,被龙丘先生惯,现在他跟着她,也不得不惯着她,这女人或许天生就是个任性的命。

    屋里案几上的油灯豆大点儿光,昏暗得很。

    沈露华大喇喇地走进去,四处看了看,很是整洁干净,看起来是过得清苦一点,等过几日殿试之后,封了官职,他应该不会再住这种地方。

    眼瞅着沈露华正准备推开卧房的门,蒋牧之急了,“那儿是我的卧室,你进去做什么?”

    “卧室怎么了?莫非床上有美人?那我就更要去看看了!”他越不要她进去,她就越要进去。

    蒋牧之当然拦她不住,关琅拉住了他。

    沈露华进了卧房里,拿出火石将桌上的油灯点燃,简陋的床铺就在眼前。

    他刚刚应该是已经睡下了,床上被子散着,枕头下还露出个信封一角。

    她好奇的走过去抽出那封信,外面的蒋牧之急了,大声道:“你别动那个,快点放下!”

    笑话,他叫她不要动,她就真不动?怎么可能?

    难得有这好的机会欺负他,沈露华怎么会放过?她拿着信走到油灯下面,抽出里面的信一看,跟着还掉出来一张银票,乖乖,一千两?

    蒋牧之激动坏了,“我好心救你们,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

    关琅拦着他,不让他进房里,他推也推不开,打又打不过,气得一张俊脸变了形。

    这穷书生怎么可能有一千两银票?这一定是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这银票她得给他没收了!于是,她把银票揣进了自己衣兜里。

    然后,她又打开那封信,借着油灯的光眯眼一看,竟是这货写给一位名叫莺莺姑娘的的情信,用词之缠绵悱恻,连她看了也有三分动容,文采那叫一个好啊,不愧是三甲探花郎。

    “你们休要欺人太甚!”蒋牧之气得七窍生烟,心中有万般不甘,倒底是读了圣贤书之人,这气节还是有,虽说那一千两银票得来不易,还是没有下跪求饶求放过。

    这一番折腾,外面的锦衣卫大约也走远了,沈露华从房里出来,瞧着蒋牧之咬牙切齿的模样,嘿嘿一笑说:“蒋公子别生气了,这样吧,我给你保证,这一千两银子我先借去用用,日后一定归还给你,说话算话,怎么样?”

    他还能怎么样?说不借可以吗?

    关琅可真服了她,竟在在这穷书生屋里搜出一千两银票来,当真叫人不敢置信。

    沈露华聆听外面归于沉寂,对关琅道:“外面没什么动静了,我们走吧。”

    关琅将气得瘫坐在地上的蒋牧之随手推了一把,“你别急,等我先出去看看。”

    沈露华跟在关琅身后,关琅正要开院门查探,屋里的蒋牧之突然冲了出来,手里拿了把菜刀,大声道:“你们把银票还给我!”

    “嚯!”沈露华瞧他那模样,大有要同归于尽的架势,这一千两银票有这么重要?

    关琅在地上捡了块石头轻轻一抛,蒋牧之手里的菜刀哐当落地,他手还举着,人傻傻地站在那里。

    沈露华啧了一声,“都跟你说了,会还给你,你何必如此呢?你放心,我保证说到做到,说谎的人是小狗好不好?”

    关琅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做个劫匪一点格调没有,“抢了就抢了,你怎么那么多废话?”

    蒋牧之几近崩溃,带着哀求之声道:“那银票对我很重要,你们还给我吧,我求你们了!”

    沈露华开始心软了,不管他刚刚出于什么心态,总归是帮了他们,他这个人吧,在女人那方面确实有点那什么,也不算大奸大恶,她正犹豫着要把银票还他算了,突然听得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蒋牧之趁机大叫:“救命!我院里进了歹人,救命啊!”

    外头脚步声立即变得急促,关琅上前一个手刀把蒋牧之打晕,拉起沈露华跳上屋顶,看到一队锦衣卫迅速朝蒋牧之的屋子奔来。

    沈露华嘴里小声骂道:“娘的!那姓乔的究竟是什么背景?这些锦衣卫还没完了?”

    关琅低叱她:“姑奶奶,你闭嘴!快点趴下!”

    锦衣卫举着火把进了院子里,看见昏倒在地的蒋牧之,又迅速进屋里搜了一通,没任何发现,又哗哗啦啦涌出来。

    “追!”有人这么喊了一声,院外候着的锦衣卫又迅速散去。

    两人趴在屋顶上不敢动弹。

211 赎身

    过了一会儿,又见院门口进来一个人,是温鹤,他把昏迷在院中的蒋牧之一只手提起来,在他颈部按压了几下,很快蒋牧之便幽幽转醒。

    “蒋公子,说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温鹤叉着腰在小院子里仰头四处看着。

    蒋牧之隐去了自己曾包庇他们二人的经过,只说是在锦衣卫搜查走了之后,碰上两个歹人进了自己的屋子,抢了自己一千两银票,关琅上屋顶前已将他打晕,因此,他不知他们两人逃去了哪里。

    温鹤听后下令:“以此处为中心,扩散十里,挨家挨户搜查!”

    下属得令,立即开始行动,很快周围又响起拍门声。

    沈露华暗暗心惊,温鹤已是四品镇抚,竟还为那个六品官当跑腿,回去以后,一定得好她最查查姓乔的倒底是什么来头,久不在上京,确实是大意了。

    眼看温鹤正要带人走出院子,沈露华趴在屋顶上,一个喷嚏将打未打,关琅急了,伸手捂住她的嘴,然而,还是没用,她控制不了,喷了关琅一手的口水。

    那声响虽不算大,立即引来温鹤的警觉,大吼一声:“屋顶何人?”

    关琅要气晕了,把她翻过来,背在肩上,在屋脊上狂奔。

    后面温鹤已跳上屋顶,紧追不舍。

    眼看就要追上来,沈露华自腰封中拿出一包药粉凭空一扬,温鹤躲闪不及,中了招,从屋顶滚落下去。

    “等等!”她情急之下,用的琼花婶婶给的毒药,不及时解毒有生命危险。

    关琅气喘吁吁放下她,“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她将一包解药扔了下去,对着下面的温鹤道:“温大人,对不住了,解药在此,你赶紧服下,别再追我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下面温鹤爬起来,捡起那包毒药大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夜闯乔俨府上?”

    沈露华回道:“我们江湖草莽,就想去乔俨府上借点银子花花,没别的意思,那蒋牧之的银子,日后也会奉还,你就别这般兴师动众了,早些回吧,啊!”

    做贼做得如此理直气壮?温鹤气得吹胡子瞪眼,感觉身体里的毒在慢慢发作,忙将解药服下,再一抬头,那两人已消失不见。

    服下解药,身体不适很快消散,他想了想,召集了属下,回去睡觉!

    回到客栈,关琅气喘如牛,对她笑得无可奈何,这姑奶奶就是个事儿精,好在今晚上那大老粗还真听了她的话,没接着追了。

    如今上京的首富叫陆柏松,原本产业集中在江南,白家撤出京城以后,他迅速崛起,最有名的红枫楼也归在他的名下。如意楼明月楼,包括彩云阁,也都归属于陆家。

    沈露华拿着从蒋牧之那里抢来的一千两银子,再次来到彩云阁。老鸨子听说他们要来给方瑛赎身,笑说这姑娘她做不得主,得去跟陆老板请示,让他们过两天再来。

    一个青楼妓子赎身还得陆柏松亲自拍板?这老鸨子莫不是在想什么坏心思,沈露华想出手吓一吓这老鸨,关琅指了指墙角站着的一排男子,意在告诫她,别轻举妄动。

    等两天那就等两天吧!

    两天后,两人如约再来彩云阁,足等了有半个时辰,那老鸨子才来回话,说他们陆老板有请。

    二人跟着老鸨子上楼,进入三楼一间静室里,里面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沈露华大感意外,她原先以为,陆柏松怎么也得跟那白瞻鹏差不多岁数,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年轻。

    陆柏松客气地请他们落座,开口问道:“二位为何想到要为兰惜赎身?”

    他嘴里说的兰惜,就是方瑛在这里的化名。

    沈露华回道:“我这位兄长对兰惜姑娘一见倾心,千金易得,心上人难求,这便来了嘛!”

    关琅觑了她一眼,她自己现在就是个男人打扮,干嘛非要往他头上推?过份了!

    陆柏松抬眼看了看关琅,然后了然点头,却说:“不瞒二位,这里其他姑娘你们看中了谁,都好说,唯独兰惜,不可赎。”

    “为什么?”沈露华冲口问出。

    陆柏松平静回道:“我陆某是个生意人,但这兰惜姑娘的生意,我不能做,你这位兄长,还是趁早换个心上人吧!”

    沈露华火气噌噌朝上冒,“前几日问的时候,还说赎身只要一千两,今日又说不能赎,你干脆直说要多少吧!”

    陆柏松略带嘲意地笑了笑,“这位小公子,以为我这么说是想多讹你们银子?倒不是我想显摆,钱财如今于我而言,不过是个数量,这辈子也花不完,何至于此?”

    “那老鸨子那天为什么说一千两可赎?”

    陆柏松仍旧好脾气地答道:“小公子怕是很少涉足风月场所吧,尽可去打听一下,一个普通的妓子赎身的市价是多少,再来问我这话!”

    沈露华回想起,自己当初替宋铭买了两个良家子,也不过十两二十两,这些青楼妓子们再了不得,又能值几何?

    男人们出来饮酒作乐大把花银子可以,除了个别动了真心的,谁会花那么多银子把个妓子买回家去放着?老鸨子说一千两,明摆着是将人劝退,哪晓得还真有人上门来买来了!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替她赎身?”

    陆柏松叹了口气说:“我刚刚的话已说得明明白白,她的生意,我不做,你们换个人吧!”

    沈露华还想再说,被关琅拉住,“既是如此,那便算了吧,陆老板,打扰了!”

    关琅把她从屋里拖出来,她不满道:“欸!你说得轻巧,就这么算了?那她怎么办?”

    “我是想先去打听清楚了,她究竟有何特别之处,为何不能赎,万一不行,咱们就直接把她掳了,带回赤都不就完了?”

    也有道理!

    二人从楼上下来,沈露华又叫来老鸨子,要了个雅间,让把兰惜姑娘叫来,不能为她赎身,也得好好告个别,好叫他的兄长死心。

    老鸨子走了以后,关琅气得瞪她好几眼,“你少说两句,人家一样会叫她来,怎么那么多话?”

    沈露华讪笑,“多情的男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生什么气呀?”

    关琅懒得与她胡扯,摇了摇头,闷头喝茶。

212 还钱

    没一会儿,外头传来敲门声,沈露华说了声请进,方瑛便推开门进来了。

    方瑛给他们行了礼,笑问:“二位公子有些面生,听妈妈说,原本是想要为奴家赎身,倒是叫奴家受宠若惊,可惜奴家命薄福浅,注定要辜负公子的厚意。”

    沈露华看她站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相逢乃是有缘,兰惜姑娘坐下说话吧。”

    方瑛依言坐下,拿着绢扇又打量起他们,这两人相貌平平,离那日见面过去已有好几天,她每日麻木地在彩云阁中迎来送往,哪里记得住这一张张陌生的面孔,硬是想不起来。

    她哪里会知道,这世上有人会这变脸的功夫至炉火纯青之境,他们两人只不过是又换了张脸而已,她当然没见过。

    沈露华不敢自暴身份,谎话早已在心中想好,“方姑娘,其实我们原是辽东大营方将军的手下,此次来京中,就是为了寻你。”

    方瑛在他唤她为方姑娘的时候,脸色就变了,“你们是我叔父的手下?”

    片刻的光华自她眼中闪过,很快又熄灭,“我叔父已死,辽东大营也换了人,你们来京也不能替我赎身,一切都是枉然。”

    沈露华道:“方姑娘千万别如此消极,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我特意筹了一千两银子,却不能为你赎身,姑娘自己可知道这是何故?”

    方瑛摇头道:“二位还是不要管我的闲事了,就算可以赎身,我也不能跟你们走,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方家的事,你们还是别管了。”

    沈露华与关琅面面相觑。

    “为什么?若是背后有人胁迫,姑娘尽管放心,我们还可以想办法将姑娘偷偷带离上京,躲得远远的,这世上总有那些人够不着的地方。”

    方瑛还是摇头:“你们别再劝说了,我说什么也不会跟你们走,二位再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方瑛起身准备离开,沈露华情急之下问道:“方姑娘,当年我曾有幸见过令堂,得她照拂,慈蔼温情不敢忘,不知她现在可还安好?”

    方瑛身子一僵,蓦然流下了眼泪,问他:“你认识我母亲?”

    沈露华点头:“可否告知我夫人的现状?”

    方瑛已是泪如雨下,“我母亲,她已不在这人世了!”

    虽早已有这个猜测,真听见方瑛这么说,沈露华还是觉得心口疼痛,这一切,都是他干的吧!

    是为了什么?为了报复她吗?

    她还以为,他至少是存有一些良知,怎么能嗜杀到如此地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于他有何妨害?眼前这个如娇花一般的小丫头于他又有何妨害?

    “是宋铭吗?你告诉我是不是他!”沈露华红了眼眶。

    方瑛点头又摇头:“你别问了,蚍蜉撼树,那是自寻绝路,你们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方家的事,与你们无干,你们别再管了。”

    沈露华起身挡住了她:“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姑娘就甘心亲人被这些歹人残害,苟活于世,无动于衷吗?”

    方瑛见她挡在身前,竟动手推了她一把,“不甘心又能如何?就凭你们两人,能与那宋铭斗?能与那高高在上的女皇斗?”

    一直默默坐在一旁的关琅上前来拉过她,怕她情急之下,暴出自己的身份,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方瑛趁机开门走了出去。

    沈露华呆怔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先留在上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可以吗?”

    关琅叹了口气,“当然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不可以冲动行事。”

    “我知道!”

    从彩云阁出来,沈露华说道:“关大哥,你帮我发个消息回去,请我九叔来一趟上京。”

    她感觉很多事情,已不是靠她的力量可以摆平,万不得已,就直接起兵,将这些烂人一锅端了他。

    关琅道:“等晚上回去再发吧。”

    心情虽不怎么好,那一千两银票,她还是决定先还给蒋牧之,省得将他气出病来,耽误他殿试点探花郎。

    当两人再次出现在蒋牧之那间院子里的时候,那个俊朗的书生神情疲惫不堪,有气无力地刚从外面回来,看到他们二人,呆呆地立在门口。

    沈露华不打算再为难他,从怀里把银票拿出来,走上前,塞进他怀里,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说:“蒋公子,我都说了会还你,你还不信,自已看看吧,还是你原来那张,没动呢。”

    蒋牧之丝毫没有感激感动的神态,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噫!这人脾气还真特别!这么大笔银子失而复得,难道不该高兴吗?

    沈露华正想教训他一二,忽然从他身上闻见一股香味儿,这香味儿,很特别,她只在一个人身上闻见过,那人就是李姝媺。

    难道,她现在当了女皇,还在干着这种龌龊事?这蒋牧之早已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她不敢相信,一把抓起蒋牧之的衣领子,凑近了嗅。

    “你做什么?滚开!”

    那货炸了,推了她一把,见了鬼似的倒退好几步,撞在身后的门板上。

    关琅上前扶住差点被他推倒的沈露华,责备道:“你好好的,为什么对他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沈露华对关琅的用词报以一记眼刀。

    “你把他拉进来,我有话要问他!”她转身朝屋里走。

    关琅拿她没办法,由她吧!上去一把揪住蒋牧之,用脚把院门关上,拖着他进了屋里。

    沈露华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抱臂看着失魂落魄的蒋牧之,开口问道:“说说吧,你怎么会与当今女皇扯上关系!”

    关琅听得一愣,看她认真的模样并非是在胡说,再看蒋牧之身子一僵,竟颓然跌坐在地上。

    他喃喃道:“你怎么会知道?你们倒底是什么人?”

    突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他又猛地站起来,冲着沈露华要扑过去,被关琅揪住了后领,嘴里愤恨地道:“我明白了,你们来抢我银票,就是故意让我再去求她,你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213 激将

    关琅听得去里雾里,沈露华却好像听懂了,“我们绝不是一伙的,你这一千两银票就是从她那里来的吧,我事先并不知道,很抱歉,我要是知道,绝不会拿走。”

    “你现在道歉有什么用?我杀你一刀,再跟你说声对不起,你会原谅我吗?”蒋牧之冲着她大吼。

    “这能一样吗?我说了会还你,你不信!”沈露华哪会真心给他道歉,一转头又说:“蒋公子,你若不把你与她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我就去柳荫巷里告诉所有人,你出卖色相赚银子。”

    “你……”蒋牧之目眦欲裂,又拿他们无可奈何,整个人慢慢从愤怒中软下来,“我与你们究竟何冤何仇,你们非要这样来捉弄我?”

    “不是捉弄你,就是想知道你究竟遭遇了什么,如果你真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也大可以说出来,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蒋牧之反而闭口不言了。

    不说是吧?关琅正要对他用招,沈露华扬手拦住了他,“别动他,让他自己说。”

    沈露华知道,这个蒋牧之是有真材实学,寒窗苦读多年,一举考取功名,最最在乎的,还是这个,所以,她又开口说道:“你还不说?那我就到柳荫巷去散播,你此回考中会元,纯粹是因为当了女皇的裙下臣之故。”

    蒋牧之额上青筋暴起,“卑鄙无耻!一会儿威胁我,一会儿又说帮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是谁把你引荐给了李姝媺,也告诉我,你与李姝媺之间的所有事情,如果你真是不得已,有苦衷,那我就帮你,如果不肯说,我就去散播你的隐秘,让你没脸再在京中呆下去。”

    *

    宋铭从李姝媺寝殿出来,一身鸦青色云锦麒麟官服在他身上无处不妥贴,宫人们纷纷行礼避让,甚至不敢抬眼瞧上一眼。

    小太监田喜突然半道上杀出来,弓着腰上来给他行礼问安。

    宋铭停了步伐,斜睨着他,淡然开口:“说吧,什么事?”

    田喜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肝直打颤,忙把腰弓得更低,拿出十二分的恭谨道:“御史大人,那孩子脾气可是真倔呐,昨日又挨了顿打呢,哎哟,那么细致的皮肉,都打烂了也不肯屈服,今日奴婢去给他送药去,他不肯喝,几个人好说歹说也不管用,送到嘴边就给掀喽,您看这、这怎么是好呢?”

    “没用的东西!”宋铭这句话语调很平淡,田喜听了身体还是一震。

    “看看去吧!”

    “诶!是、是!御史大人这边请!”田喜忙侧着身子让路。

    如今天子虽是为女帝,后宫中并没有乱了分寸,至今明面上,只有梁国公的公子韩慎,是以附马的身份入住进内宫,除他以外,再无其他。

    空置的后宫旁,有一处专们修给宫女住的庑房,只有一些内宦在那里出入,因为那里关押着数十名长相端正的少年郎。

    宋铭掀起袍摆跨进房内,里面侍候的小太监立即躹身行礼退到一旁。

    田喜上前,推开内室的门,宋铭抬脚跨进去,里面有股浓重的药味令他蹙起眉头。

    床上趴着的人听到这不同寻常的脚步声,扭过头,看向来人,竟嗤一声,笑了。

    宋铭也扯嘴一笑,“方大少爷,倒是令我刮目相看!能抗这么久的,你是第一个!值得嘉许!”

    方咏霁挨了顿廷杖之刑,现在说话抽气也疼得很,他皱眉嘶了一声,回答道:“讲些什么废话,老子、嘶……老子堂堂男子汉,宁死不受辱!”

    宋铭看他那长得比女子还要清秀三分的脸,嘴里说着豪言壮语,虽觉得不大协调,倒也是十分有趣。

    “死还不容易?我现在动动手指头,就能成全你!只是,方大少爷,你要真有本事,就继续与我硬抗着,你不是想报仇吗?死了怎么报?别跟我说做鬼也不放过我,这话我听多了,吓不到我。”

    方咏霁满腹血海深仇,仇人就站在眼前,冷嘲热讽,他却无能为力,怒目圆瞪,咬牙看着他,半晌,朝田喜吼道:“给老子拿药来!”

    田喜诶一声,又朝着宋铭躬身行了个礼,心想着,还是宋大人有办法,三言两语就给他解决了。

    宋铭剪着手跨出房门,边走边想着,这些日子锦衣卫四处搜寻抓邓松年的两个人,那两人却像是凭空消失,怎么样也寻不到半点踪迹,实在令人不解。

    他以为是她回来了,可找了这么久,没有消息,又叫他心灰意冷。她是又逃走了吧,此生此世,再不愿见他一面了吗?

    慢慢走出宫门,迎头遇上乔俨。

    乔俨见他面色不善,担心他心情不好,正犹豫着要不要说,宋铭撇他一眼,道:“有什么事,讲!”

    乔俨只得硬着头皮说:“前日里,我府上遭了贼,请了温大人帮我抓贼,哪晓得,他竟完全不当回事,派了几个人,意思了一下,就回去睡大觉了,至今也未抓到贼人,这两日我是夜夜不敢安眠。”

    有宫人替宋铭牵来了马,他接过缰绳,瞟也懒得瞟他一眼,轻轻拂去惊影耳畔的一根细碎草料,问道:“遭贼?丢了什么?”

    “呃……什么也没丢,那天晚上,是两个人,对我后院里的人用了迷烟,叫我及时察觉,我担心……”

    “好了!知道了!”宋铭没耐心听他继续说下去,翻身上马,兀自驾马离去。

    北镇抚司。

    宋铭在上首坐着,手里捧着个茶盏,温鹤站在下首,旁边还站着卢应。

    温鹤将那晚抓捕贼人的详细过程讲了一遍,辩解道:“大人,乔大人府上也没丢什么东西,属下那会儿中了毒,身体不适,因此,才未继续追捕。”

    宋铭脑子里还在思索,那人先去偷了乔俨,什么也没偷到,返身又去偷个穷书生。

    蒋牧之表面穷,背地里怎么回事,鲜少有人知道,这两个人究竟什么来头?

    “温鹤,你去找那蒋牧之,让他详细描述那晚两个贼人的样貌身形,记录回来再行查证。”

214 是她

    温鹤应了,即刻就要走,宋铭却在抬眼时,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卢应,想起那日乔玉笙说的冲撞她轿子之人,便又开口问道:“卢应,那日在街上,冲撞夫人轿子的,是你什么人?”

    卢应一时愣住,过了这么些天,这件事他已快忘记,哪里想到,宋铭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到,想了想,回说:“回大人话,那人并不是我什么人。”

    宋铭会这么问,就是知道,他性子清冷,没什么朋友,又无亲眷,他哪会为个不相干的人顶着这风险去顶撞乔玉笙?

    “那你为何要护着那人?”宋铭揭开茶盏盖子,刮了两下,喝了一口。

    温鹤摸不着头脑,这小子平日里石滚压不出个屁来,油瓶倒了也不扶,竟会为个不相干的人得罪乔玉笙,真是稀奇。

    卢应不卑不亢回道:“只因那人长得像我一位故人。”

    宋铭还没问话,温鹤抢着问道:“像谁呀?你有什么故人?”

    卢应想了想回说:“像夫人!”

    温鹤还没反应过来,正要问像哪位夫人,坐在上首的宋铭准备将茶盏搁在桌上,听得此言,手一抖,茶盏落了地,一声脆响,叫温鹤清醒了。

    “莫非就是那日在明月楼遇到的那个人?”温鹤追问。

    卢应回说是。

    宋铭已恢复正常,“那是什么人?”

    卢应便把当时的情形细说了一遍。

    温鹤跟着补充道,“大人,你还别说,嘿!我这人吧,虽说是个大老粗,可这看人的眼神可错不了,那会儿就那么一抬眼,我就以为那个就是夫人,立即大叫了一声,结果回过头,他妈是个男人,神了!”

    宋铭经他们这样一说,也回想自己在春闱放榜那日在街上看到的一个男子,是他这三年来,见过,并且觉得最像她的人,如今听得卢应再说出这些事情,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答案,立刻问道:“钟淮呢?”

    “钟大人还在处理公务。”卢应回道。

    “去叫他来。”

    很快,钟淮便来了。

    宋铭问道:“把你那日去明月楼搜到的东西拿来我看看。”

    钟淮马上命人去取,很快拿来两个包裹,钟淮还没来得及递上去,宋铭已抢先夺过去,打开来。

    钟淮看他的样子,在一旁解释,“大人,不过几件旧的衣物,并无任何特别之处,找不出头绪。”

    宋铭不理,拿了其中一个包裹里的衣服在鼻尖轻闻细嗅,良久,才将那衣物放下。

    钟淮已是恍然,只有曾经最最亲近的人,才会熟悉你身上的味道。

    宋铭抓着衣裳的手指关节泛白,非常肯定地说了两个字,“是她!”

    从北镇抚司出来,宋铭骑着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她如果还在京中的话,也许还可以再遇上。

    知道是她,知道她肯定是易了容,只要再让他遇见,他就能认出来。

    一场急雨说来就来,街上行人纷纷抱头奔跑躲避,宋铭依旧是慢悠悠地,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凭雨水兜头淋下来。

    沈露华在客栈二楼临街的窗前看着外面的雨幕,街上那个骑马淋雨的人,分外引人注目。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么大的雨,他也不躲一躲,就那么慢慢走着,是想做什么?

    关琅也瞧见了,把她拉进房里,关了窗子,“别看了!”

    她强行咽下心中的苦涩,装做毫不在意道:“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怕我会朝他跑过去?你傻还是我傻?”

    “怕你突然犯傻!”关琅说。

    “不会的,我就是好奇,你说他在干嘛?下雨都不知道跑,会不会是脑子出毛病了?”

    “你管他!”

    关琅说话一句赶一句地呛人,沈露华只得转换话题,“好,不管他,叫你传信给我九叔的事情怎么样了?”

    关琅语气终于有所缓和,“刚刚吃完晚饭,我已经去递了消息,要不了三天,你九叔就能收到,等他抵京,最快要也半个多月吧。”

    沈露华点头,“没事,他能来就成。”

    关琅其实已经不想在上京呆下去,“要不等他来了,你把方家的事情告诉他,让他想想办法,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不想沈遇么?”

    “当然想了!”提到儿子,她眼里立即满是思念之色,“等九叔来了再商议吧!”

    关琅点头,“根据蒋牧之所言,这个方家应该是牵扯到了徐家,你现在与徐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我看,还是不管为妙,省得叫徐家人发现你回京,对你穷追猛打。”

    沈露华也没想到,方瑛一家人不在登州好好呆着,暗地里为了报复宋铭,联络了徐家人,偷跑回京城,意图通过徐家,来杀宋铭报仇,结果自然是一败涂地。

    现如今的局势很微妙,徐家一直与宋铭在较劲,李姝媺又一心想摆脱两方控制,独揽皇权,三方目前形成一个死局。

    方咏霁和方瑛无端地卷进去,随时有可能成为被任何一方碾死的炮灰。

    幸好没有在方瑛面前亮明自己的身份,这丫头如果为了自保把她供出来,那才真是个大麻烦。

    现在这三方任何一方得到十虎的支持,就有绝对的优势压倒另外两方,从而霸揽权势,她的出现若是叫他们知道,不管是谁,都有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来抓她。

    乔俨是宋铭的舅哥,在她离开他没多久,他便新娶了乔俨的妹妹为妻,还养了个儿子。

    说起蒋牧之那一千两银票,他竟然也是为了给方瑛赎身,不惜出卖自己从李姝媺那里求来,他所爱慕的人,就是方瑛。

    上一世,蒋牧之娶的宝音郡主,那么,他从教坊司带回的女子,应该就是方瑛了。这一点,她还真不知道。

    只可惜,那一千两银票,并不能救方瑛出苦海。

    “我知道了,我会小心,你别太紧张,我都有分寸,不会乱来。”

    关琅又扯了些不相干的话题,足坐了小半个时辰才离去。

    沈露华待他走了,再次推开窗子,外面天已沁黑,雨幕渐息,街边铺面点起了烛火,街上骑马淋雨的那个身影已经不在了。

215 侠盗

    宋铭浑身湿透,回到家中,把姜妈妈吓了一跳,马上叫人备了热汤给他沐浴洗漱。

    乔玉笙在屋外端着碗姜汤候了半天,听见里面终于有脚步声传来,方才敢敲门。

    宋铭叫她进去。

    她把姜汤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说道:“夫君,你有心疾,可得要小心保重身体,淋了雨千万不能不当回事,赶紧趁热把这姜汤喝了去去寒吧。”

    宋铭看了一眼那姜汤,倒也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在桌前坐下,将那姜汤拿起来,温度正好适宜,便一口气喝了下去。

    乔玉笙见他喝了,胆子也稍大了些,拿了架子上的干布巾,上前要替他擦拭半开的头发。

    “夫君,这湿发不擦干,会头痛,妾身来帮你擦一下吧。”

    乔玉笙还没靠近,宋铭伸手挡了她,“出去!”

    她拿着布巾的手僵在那里,过了半晌方才转身:“是,夫君!”

    她把布巾重新放回架子上,顺势瞅了他一眼,见他目光空洞,神情恍惚,想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敢再惹他,立即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宋铭突然对乔玉笙说要出趟远门办公差,什么时候会回来,没有定数,让她在家,照顾好宋愈。

    乔玉笙连声应是,这是他第一次出门,他亲口与她交待,一时间感动不已。

    宋铭点了一队锦衣卫跟随,大张旗鼓地出了城门。

    沈露华住的小客栈一楼也是临街的饭馆,每日里啥也不干,就在下面和龙丘先生一起,听说书,听客人们插科打诨调侃,吃着各种小食,倒也悠闲自在。

    宋铭出城的消息,她和关琅两人都有耳闻,胆子便也稍稍大了一点。原本整日窝在那一家客栈里不敢到处乱跑,现在实在是烦了那说书先生,隔两天讲的又是同一个故事,听腻味了,就换一家酒馆听。

    上京城向来太平,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几天又突发各种状况。有两个盗贼一到晚上就出来,打家劫舍。

    各个茶馆酒肆里还在流传,说那两个窃贼是劫富济贫的侠盗,城西贫民窟里,这几天挨家挨户有人从窗子里往里面扔钱,都是那侠盗所为,一时间称颂声不绝于耳。

    沈露华与关琅又来了兴趣,究竟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在上京城里干这种事情,这么多的锦衣卫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二人早就领教过,这要是被抓了,哪还能有活路?

    关琅虽好奇,为了稳妥起见,劝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既有那侠义之情,必然敢做就敢当。

    沈露华摇头笑说:“关大哥,果然人是会变啊,你当年在宁州要是听说这事,也会如现在这般,不想多管闲事吗?”

    关琅被她这话刺伤:“你这人就是忒没良心,我是怕你惹事上身,你倒还嘲讽起我来了。”

    她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干咳了两声,作势轻轻打了打嘴,“好了,是我不对,这嘴不会说话,大哥别与我计较。”

    关琅嗤一声,不打算理她,她却拉住关琅,“关大哥,这京中尽是虎狼,那两个人要是被抓,肯定没有活路,倒不如去见识见识,是何方神圣,顺道也劝一劝他们,这地方不是他们行侠之地,让他们趁早收手。”

    关琅无奈,“我若是拒绝,你定会说我没了侠义之心,既然你要管,那我也只有奉陪到底。”

    她奉承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宋铭温鹤等人不在京中,凭关大哥的本事,那些锦衣卫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是对你有信心。”

    关琅给她翻了个白眼,“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受不起!”

    是夜,两人穿着夜行衣,躲在城西一处路口边的破旧屋子里,根据关琅判断,从南城富人区到西城贫民窟,这个路口是最近的必经之路,那劫匪应该会从这里路过。

    两个一直等到四更天,更夫才刚走不久,又传来脚步声,两人透过墙上的破洞朝外看,果然就见两道黑色的身影在路口闪过。

    按事先说好的,关琅去追,她躲在这里,等着他把人带来会话。

    看着关琅当即立断追了出去,没多久,突然有一个人捂着手臂,像是受了伤,后面还传来追赶的脚步声。

    那个受伤的人就倒在屋门口,将破败的门扇撞开,大约是想要进来,又没了力气。这要是被人抓住,岂不是没命了?

    她藏不住了,不顾关琅的嘱咐跑出来,使劲把那人拖进屋里,藏在一排箩筐后面,又跑去把门关好。

    她和那人躲在一起,脚步声临近,她朝外看了一眼,追赶的人,果然是锦衣卫。

    锦衣卫追人不见了踪影,正想进来查探,外面有人发出了声响,将那队锦衣卫引开了,没有人进破屋里来巡查。

    屋里很昏暗,那个被她救下的人紧挨着她,呼吸均匀,不出声,也没有说话。

    待听不到外面锦衣卫的脚步声,她才回过头,看向那个人。

    他蒙着面巾,一双眼睛很亮,在黑暗的破屋里,也能折出光来,紧盯着她看了半天,她小声问道:“这位侠士,你的伤要不要紧?”

    那人摇了摇头。

    她从怀里拿出包金创药粉,“先用这个把血止了。”

    那人点了点头。

    哑巴吗?沈露华不好明着问,只把金创药打开,拉过他受伤的手臂,把金创药粉给他倒上去。

    没多久,外头又传来脚步声,竟是那群锦衣卫又回来了。

    “刚刚就是在这里不见的,进去看看!”

    听到这话,沈露华马上不淡定了。

    身边的人突然开口说话,“别怕,跟我来!”

    那人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臂搂住她的腰身,在那群锦衣卫破门而入时,趁其不备,一个纵身冲了出去。

    有风在耳边呼呼刮过,这个人的轻功真是好,刚刚应该是力竭了吧,不然,这么好的功夫,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伤而倒下。

    被人这么抱着一路逃遁,她早就失了方向,直到被他带到一处避静的小院子里,她才有机会开口问他:“这位侠士,你可是最近京中盛传的侠盗?”

216 重回旧地

    那人摇头说:“侠盗不敢当,确实是偷过几个有钱人,给那些穷人散了去。”

    果真是他们!沈露华朝他拱手:“其实今夜我躲在那里,正是为了会一会你们。”

    那人扯下蒙面的布巾,院中点着两盏灯笼,昏暗的光线下,他的面容,就……很一般,只是那双眼睛,很亮,似曾相识之感。

    “会我们?为什么?”

    沈露华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后悔没有听取关琅的建议,这闲事,真不该管。

    这个人的气势,好强!武功也应该很强!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回客栈里去等关琅吧。

    “我是想要奉劝侠士,这京城卧虎藏龙,在这里做这种劫富济贫的事情,不太合适,会很危险。”

    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回道:“好!多谢提醒!我们也没打算长久做这件事。”

    沈露华想走:“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你这个时候一个人走,会很危险,我送你吧!”

    “……你受伤了,这不好吧!”沈露华其实是害怕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一点小伤,不妨事。”

    眼看就要五更天,天亮以后,穿着夜行衣太打眼,她也只好同意,“那就多谢侠士了。”

    院里只有一匹马,那人又说这里在城北,如果步行,走得快也得大半个时辰才能到她住的客栈,反正她现在也是男子,共乘一骑,也没什么,早点回去,省得叫关琅担心。

    骑在马上,那人用一只手握着缰绳,一只手紧搂住她的腰身,整个身体紧贴着她,理由是,他受伤了,怕自己坐不稳。

    中途,走错了一次路,原本骑马两刻钟的路程,最终还是花了大半个时辰。

    在客栈门口告别,那人头也不回骑马离去。她松了口气,上楼去寻关琅,还没有回来。

    莫名地开始担心。

    一个人在房里来回走动,一直到天光大亮,站在窗口看着街道,仍旧没有看到关琅的身影。

    龙丘先生叹气,说多半是折了。

    她不相信!关琅功夫那么好,身上有毒有暗器,那群锦衣卫怎么可能抓得住他。

    一定是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跟着龙丘先生下了楼去吃早饭,楼下的食客渐多,隐约听见有人说起,昨日夜里,锦衣卫抓到了一个所谓的侠盗,说那人原来在宁州就是个匪头,来京中就是故意博取名声,已被锦衣卫押进诏狱。

    沈露华手中的筷子落了地,龙丘先生咬了一口包子在嘴里,就那么张着嘴,一动不动。

    “先生,怎么办?”她真的慌了。

    龙丘先生之前虽说他折了,但也只想到,盗贼而已,被抓了,顶多交出钱来,打一顿板子了事,如今是老底也翻出来了,还被关进诏狱,这命恐怕是保不住了。

    “先生,明明易了容,怎么会叫人查出来?”

    他吐出嘴里的包子,“我这易容术并非独门密术,锦衣卫里也有奇人异士,识破也并不稀奇。”

    龙丘先生沉思了一会儿,“田皓还得十来天才能来京,这中间,他要是抗不住,招认了,田皓来了,也无济于事。”

    龙丘先生所说的田皓,正是十虎当中排行第九,沈露华喊九叔的人。

    十来天?为什么要这么久?诏狱她曾有幸见识过,关琅怎么能受到那种对待?不行,不能让关琅出事,这事全都得怪她,无事招惹是非。

    “先生,我想去找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救他出来。如果我九叔来了京城,你帮我告诉他,叫他不要为我担心,假如我回不来了,请你回赤都,让琼花婶婶把孩子交给我父亲。”

    龙丘先生摇头又叹一口气,“你去吧,他们该怎么做,都有分寸。”

    沈露华回房卸下易容伪装,戴上一顶帷帽,只身一人,来到北镇抚司衙门口。

    宋铭既然不在京中,她找钟淮,也是一样,无论如何,不能动关琅,拿她的命来抵,也可以。

    她正想叫门口的守卫进去通传,正好见到钟淮骑马来到大门口,定睛看着她。

    她掀开了帷帽,钟淮眼神略有闪烁,翻身下马,过来朝她行礼,说道,“夫人,你终于回来了。”

    “钟大人,我目前并未嫁人,你该唤我一声沈二姑娘。”

    钟淮笑了笑,“有些旧习惯,很难改掉,沈二姑娘今日来,可是来找宋大人的?他目前并不在京中,且也不在锦衣卫当职,沈二姑娘怕是来错了地方。”

    “我今日来,是来找钟大人的,不知钟大人,能不能卖我这个面子。”

    “沈二姑娘哪里话,快快里面有请!”

    跟着钟淮进去,里面的格局没有任何变化,甚至,钟淮直接把她带去了原来宋铭居住的那套值房小院子里。

    “夫人!”

    两个女人齐齐这么喊了一声。

    “无忧,无垢?”

    她们怎么会在这里?

    迎着她疑惑的眼神,钟淮解释道:“宋大人虽说已不再统领锦衣卫,这个院子,我始终没有动,一直给他留着,这两个丫头就在这里打扫伺候。”

    很好,既然钟淮带她来这儿,那么多少要念着点旧情。跟着钟淮进入正厅,钟淮请她上坐。

    她也没跟他客气,现在首要的事情,是关琅,所以她迫不急待地道:“钟大人,我今日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钟淮摇了摇头说:“二姑娘求我的事,不必开口,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不妨请姑娘等大人回京以后,去求他,更为合适。”

    “钟大人……”

    “二姑娘请放心,大人没有开口之前,我不会对他用刑。”

    得到钟淮这句话,她放了心。

    “钟大人,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钟淮又轻轻摇了摇头:“二姑娘还是在这儿等着大人来了再说吧,等大人回京,我会第一时间来通知姑娘!我现下事务繁忙,二姑娘请自便,我得了空,再来看姑娘!”

    钟淮说完,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沈露华走出来,怔怔地站在院子里,看了看身后跟出来的无忧无垢,又看了看院门口站着的守卫,试图走出院门,那两个守卫立即持刀拦住。

217 相见

    知道自己暂时被软禁了,她转身回到屋里,无忧无垢又跟了进来。

    她不说话,那两人也不开口,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时隔三年,这屋子一点儿也没变化,她打开衣柜,里面放置的,依然是他曾经穿的那些官服,隐隐有他惯常用的熏香味道。

    无忧和无垢,似乎也没什么变化,低眉顺目侍立在门边。

    这三年,她隐姓埋名,不让他找到,也不曾关注于他的任何信息,想要尽力将他从记忆中抹去,哪晓得最后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里。

    在这屋中一呆就是三天,茶饭准时有人送进来,她每日里食不下咽,心焦如焚,不知宋铭何时能归来,不知关琅在狱中,有没有受到虐待。

    她没有人可以说话,问无忧和无垢,她们也只是摇头。

    煎熬。

    直到第三天晚上,暮色四合。

    寂静的夜晚,她在房中呆坐,外面有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屋中走来。

    吱呀的推门声过后,是无忧无垢退出门外的细碎声响。

    紧接着,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个影子罩在她头顶,她感觉自己的心漏掉了一拍,不敢回头,不敢动弹。

    良久,门口的人掀起袍摆跨进房来,唤了她一声:“沈二姑娘,听说你找我?”

    她慢慢转过头,对上他那双亮如星辰的眸子。

    他负手而立,身上穿着藏蓝色麒麟纹官服,身姿依然颀长而挺拔,神态依然不可一世,眼神依然骄矜冷漠。

    “你……放了关琅吧!”她本想开口叙叙旧情,发现,说不出口,那就直接说重点。

    “凭什么?”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平淡地说出这三个字。

    她好像没什么可凭的,留恋只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于他而言,哪有什么情份?有的只是算计吧!

    “你想要什么?”她问。

    宋铭此时内心已是翻江倒海,他想要什么?他该找她要什么?

    他晾了她三天,这三天于他而言,是煎熬。但他不想叫她知道,他急着见她,不想叫这个对他无情无义的女人看出来,他还在念着她。

    他上前一把纠起她的衣领,瞪视着她,说:“我的孩子在哪里?你把他交出来,我就放人!”

    她回视着他凶狠的瞪视,淡声慢慢回复,“孩子没有了,我交不出来,你换个别的!”

    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的这个结果,宋铭的心又是一痛,忽然就松了手,强压着心头的悲伤,他状做无所谓,“既然如此,那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沈露华见他转身要离去,突然就上前,从背后抱住他,“宋彦卿,你要孩子,我再替你生一个。”

    宋铭身体僵直了一息,转身一挥手,将她推倒在地,嗤笑道:“想为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

    “那你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我办得到的,我都答应你!”

    宋铭蹲在地上,看着她的眼睛,“我就想要了他的命,在那之前,我会让他尝尽这诏狱里所有的酷刑。”

    “对不起你的人是我,他与你何怨何仇?用我的命来换他吧,你想怎么折磨我,我都受着。”

    “你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吗?”

    “你不是想要我们沈家背后的十虎支持吗?你拿我做人质吧,如果他们肯为了我而替你效命,你就把关琅放了。”

    宋铭忽然噗呲笑了起来,那笑声不难听出揶揄嘲讽之意,“我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权势这个东西,非得自己一点儿一点儿争来,才有意思!”

    “你既然不在乎我,为何这几年一直暗地里派人追查我的行踪?”

    “我在乎的,是我的孩子,我只有这一个条件,你把他交出来,我就放人,不然,你就看着他慢慢受刑至死。”

    “都说了孩子没有了,你让我怎么交?”她可以答应他任何要求,唯独不能把孩子交给这个丧心病狂的人。

    宋铭根本不相信,起身出了屋外,对无忧无垢道:“带她过来!”

    无忧无垢二人上前,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夫人,得罪了!”

    两人架着她跟在宋铭身后,穿过几个院落,来到刑房门前,有番役打开了巨大的铁锁,放他们进去。

    暗黑的甬道里,还是那股难闻的腐臭味道,叫人作呕。

    关琅脸上的易容已被洗去,肩上被两个生绣的大铁勾子穿透锁骨,钉在墙上。

    “关大哥,对不起!”沈露华看到这一幕,实在忍不住,眼泪不停地流,钟淮不是说,不给他用刑吗?骗子!都是骗子!

    关琅睁开眼睛看见她哭,笑了笑说:“傻子,哭什么?我又没怪你!”

    宋铭哪经得住他们这样的对话,冷然出声道:“把你带过来,可不是叫你们在这儿互诉衷肠的,你好好看着,我怎么对他上刑。”

    说完,他招了招手,有番役上前听令。

    沈露华忽然挣脱开,一把锋利的匕首朝着自己有心口刺了过去。

    宋铭伸手去挡,将匕首挡偏,没有刺中心脏,他的手背被划伤,匕首刺进她肩部,没有性命之忧,血还是流了不少。

    关琅大叫道:“傻子,你做什么?”

    无忧无垢吓得脸色发白,忙重新把她控制住。

    宋铭看着手背上有的那道血口子,血珠子顺着小拇指往下滴,“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没说出我孩子的下落,你休想就这么死了!先把她带下去治伤。”

    她并非真的想寻死,她在赌他不会让她就这么死了,那一瞬间,他眼里的惊慌失措骗不了人,虽然他很快遮掩了过增,但她寻到了她要的答案。

    看着她肩上的血还在往下流,宋铭怒道:“把她带下去!”

    无忧无垢不敢再磨蹭,立即拖着她朝外走。

    宋铭看着墙上被钉住不能动弹的关琅,眼神阴鸷得骇人。

    关琅已经读懂了他的心思,这个男人,对他仇恨滔天,这中间参杂着的,还有妒,他还是爱她的,不然,不会在抓了他这几天,仅仅是将他钉在墙上。

    大名鼎鼎的诏狱,哪会这么友善对待囚犯?

218 听话

    钟淮进来,上前询问:“大人,你的伤赶紧去处理一下吧!”

    “不急!”宋铭轻描淡写,手垂在身侧,那小拇指上,还在滴血。

    宋铭逼视着关琅,问他:“你与她,现在是什么关系?”

    听了他的问话,关琅便笑了,“我与她的关系,与你有何关系?你现在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何以用这种口气来问我?”

    宋铭紧抿着唇,怒气升腾,钟淮忍不住道:“你别笑了,大人看的她的面子,至今没有动你,你别不识好歹。”

    关琅倒不是怕他,而是担心他因怀疑误会,对她不利,这个男人,是爱她的,他止了笑,想了想认真回道:“是为知已吧!”

    “何为知已?”

    关琅明白,他在意的是什么,坦然道:“相互敬慕,相互理解,相互欣赏,能读懂她内心的想法,能理解她的所做所为,能包容她所有的缺点。”

    这一番话,在宋铭听来,十分虚伪做作,男人与女人之间,过份亲密,总也离不开那档子事。

    “就没对她有过非分之想?”宋铭问道。

    关琅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我们并非伴侣,即使是有,也不能显露,这便是所谓的知已。”

    宋铭要到了答案,也不愿久留,转身出了刑房。

    来到值房小院里,他手上的伤口已自动干涸,不再流血。屋里,无忧正处理着她肩上的伤口。

    伤口不算深,没有伤到要害,血已止住,包扎好了,正穿着衣裳,他又走了进来。

    两人自动退下,宋铭站在床头看着她,“你想要我放了他,也不是不行。”

    听懂了他话的意思,不知他究竟有什么条件,她开口询问:“你想我怎么样,你说。”

    “我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他说。

    “好!没有问题!”只要他愿意开出条件,她没什么不能接受。

    宋铭只是来看看她的伤势,随口胡扯了两句,见她没事,转身离开,怕自已看着她的可怜样,心软。

    一连七日,宋铭不见人影。她人虽在北镇抚司,却不知道关琅现在的情形。

    直到第七日夜里,宋铭再一次到来。

    她倚在床头,屋里灯烛昏暗,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远远站着,黑影已将她笼罩。

    她其实很矛盾,想他来,又害怕他来。

    经过这七天,她肩上那点儿伤已经结痂,不碰便不痛,她也不敢在床上坐着不动,趿了鞋下床来,穿着亵衣,站在一旁,低头看他究竟有什么吩咐。

    宋铭瞅了她一眼,在一旁的檀木桌旁坐下了。

    沈露华偷偷抬了抬眼皮看了看,他神色晦暗不明,他要做什么,他在想什么,不得而知。

    “伤怎么样了,过来给我瞧瞧。”他淡然开口。

    她愣了一下,走过去,半蹲在他身旁,解开亵衣绳结,拉下肩头的衣袖,那小小的一道口子愈合得非常好,只可惜,这光洁细腻的皮肉上面,这道疤痕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宋铭盯着那道伤疤瞧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地把手伸到她的后背心,将她身上的亵衣缓缓向下拉。

    她下意识地按了一下往下滑的衣襟,很快又放开,任由冰凉的空气侵蚀着她的肌肤。

    亵衣落了地,她心中更慌乱,不知道他是想要羞辱她,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

    如今的宋铭她越发看不懂,不敢去揣测,不敢惹他不高兴,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来,他高兴就行。

    他的手,轻轻抚了抚肩上那道伤疤,又轻轻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

    她看到他眼中似乎有……渴望,慢慢站起来,伸出手尝试着想要去拥抱他,却被他伸手挡开,淡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她羞于启齿。

    宋铭却冷笑嘲讽:“你现在有资格吗?怎么?想与我重温旧情?我可不是随便什么脏东西都要。”

    她也不辩解,只问他,“那你脱我衣服做什么?”

    宋铭出口就伤人,“你现在就是脱光了,也引不起我丝毫的兴趣。”他顿了一下,又说,“今日来,是想要告诉你,田皓今日傍晚已经抵京,他来找我要人了,你是想留在这儿呢,还是想跟他回去?”

    这哪里是她能选的,九叔来了,也只能让他稍微有所忌惮,不敢对她和关琅下死手,想让他心甘情愿放人,还得看看九叔有什么手段来对付他。

    “我听你的,你说我该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她答。

    宋铭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笑,“这么听话?”

    她抱臂站在他面前,微凉的空气使得她有些发抖,仍旧如奴似婢地点头:“你说的话,我都听。”

    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没脾气没骨气,越是叫他心寒。她为了牢里的那个男人,在他面前如此卑微,那还是他爱的那个她吗?

    假如他一旦放了牢里的那个男人,是不是还得专门为她打造一座牢笼,专门将她囚禁起来,这样才能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

    宋铭起身,“还不穿上衣裳,他此刻就在外面,你去告诉他,你不想离开我,想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哪儿也不想去。”

    “好!”

    沈露华迅速穿好衣裳,随着宋铭来到衙门正堂。

    田皓风尘仆仆,头上身上全是日夜兼程赶路留下的风霜尘土,见她进来,激动地站起来,喊道:“丫头,你过来。”

    沈露华站在宋铭旁边没有动,“九叔,听说你进城晚饭也没来得及吃一口就来看我,我在这儿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没什么事的话,你先回去吧,等我得了空,就去看你。”

    田皓得知她与关琅两人均被北镇抚司扣押,心急如焚,一路快马加鞭赶来,迫切地就是想要带他们离开。

    刚刚来的时候,与那指挥使钟淮打了半天的官腔,关琅有罪名在身,想救他出来不容易,而她,何错之有?他们凭什么扣留她不放。

    他本来是想着,至少能带她一个走,也是好的,哪晓得此刻她却是这样的说辞。

    “丫头,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与他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能留在这里,跟我回去,走!”

219 条件

    田皓说完,起身过来,要拉她,她却躲避开了,“九叔,你先回吧,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回到他身边,这辈子,再不离开他。”

    田皓愕然怔在当场,很快又摇了摇头:“别说傻话了,既然我来了,那关琅的事情,再商量,你先跟我走。”

    她再次躲开田皓来拉她的手,“九叔,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先回去歇息吧,有事过两天再说。”

    田皓转头看了看宋铭,他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好!好!”田皓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她的去留任凭这宋铭一句话,也不再强求,“那你自己好自为之,有什么事,叫人给我传话。”

    看着田皓大步离去,沈露华的心又凉了半截。她还能有机会再逃走吗?

    宋铭扯着嘴角,露出个凉凉的笑意,那笑看在她眼里,几近扭曲。

    她想了想,说:“如今我九叔已经来了,不如,你也好好想想,想要他为你做什么,你告诉我,我跟他商量。”

    宋铭的笑凉进了骨子里。在她眼里,他只是个为权势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狂悖之徒。

    “我想要他为我做什么?”宋铭冷笑连连,“你不如说说,你们能为我做什么?”

    “你要那个位置吗?我们送你上去。”她说。

    “好大的口气!”宋铭走近,捏着她的下巴逼她正视自己,“那个男人就那么重要?连那个位置,你们也愿意为了他替我争来?”

    沈露华只是想以此来哄骗他,那个位置没有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哪能轻易替换。

    “不是,我不全是为了他,也为了你。你这么多年期盼的,不就是走到那一步吗?我们来帮你完成。”

    宋铭推开了她,“为了我?这三年费尽心思躲我,又是为了什么?”

    她答不上来。

    宋铭怒道:“把她带下去。”

    无忧无垢两人站出来,搀着她回了值房小院。

    田皓回京,在京在掀起不小的波澜,如今的十虎开疆扩土,将胡人赶到沙漠深处,占领了大片水草肥美的草原,可谓是雄霸一方,朝廷早年派了不少监官,不是莫名失踪,便是屁滚尿流地被撵回来。

    有谋臣出主意,断了他们的军饷,让他们知道厉害,哪晓得那里物资丰饶,根本起不到威慑的作用,怕时日拖久了,不给饷粮引得十虎直接竖大旗反目,又乖乖地把欠的粮饷双手奉上。

    现在田皓回京,只带了一千骑兵,又四处传达着友好的信息,不得不令上京各大世家心存拉拢结交之心,但听说他,一进城,就去了北镇抚司,各方纷纷开始打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得知竟与那日被抓的盗贼有关,不少人走动关系,将那失窃的人家找出来,私下里赔了钱财,要他们改口,意图将诏狱里关着的窃贼洗掉罪名,放出来。

    钟淮看着前来自证,说没有丢东西的那些人,目瞪口呆,要知道,那可是他亲自动手去盗的,现在他们都说没丢东西!

    为了继续有理由押着关琅不放,钟淮给出的理由是,关琅曾在宁州做匪首,为祸一方,这罪名总洗不掉了吧。

    田皓再次来北镇抚司见钟淮,关琅虽曾做过匪首,早已被十虎招安,如今锦衣卫因为这个理由扣押他,莫非是不肯承认十虎为大齐将士?

    这话钟淮自是不敢说。

    招安这种事,朝廷有一套流程手续,钟淮便是扯着没有合规的手续流程,依然不肯放人。

    田皓马上又去补办手续,钟淮不得已,只得让宋铭走动关系,叫他这手续办不出来。

    宋铭却是笑了笑,告诉钟淮,让他办吧,办了就将关琅给放了。

    钟淮虽不解,却也不得不听从他的意思。

    前后不过三天,田皓就把手续补齐了,钟淮再次去问宋铭,究竟是放还是不放。

    宋铭去了值房小院里。

    沈露华坐在檐下仰头看天,听到脚步声,忙站起来,在一旁低头候着。

    此时黄昏已至,天将黑未黑,宋铭站在廊柱前对她说,“我打算将他给放了。”

    沈露华不敢随便信他,他嘴里说的话,随时能变卦,等他真把人放了,再说。

    “你是对我有什么要求吗?”她问。

    “当然!”

    “那你说,我一定照做。”

    “放了他,你就得留在我身边,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直到我厌烦了,不想再见到你为止。”

    “好,我答应你。”

    “这么爽快就答应了?知道我要叫你做什么吗?”宋铭笑得森冷。

    他拍了拍掌,进来两名侍卫。

    “你今晚伺候他们一晚,明早我就把关琅放了。”他朝那两人一指。

    “你……”沈露华惊呆了,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你确定要这么做?我好歹曾经做过你的夫人,不是婢妾,你就不怕被人耻笑?”

    “那只是曾经,你现在什么也不是!只要我现在的夫人没人敢动就行了,更何况,何人敢耻笑我?”

    “怎么样?答应还是不答应?我的耐心有限,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改主意了。”

    沈露华几经犹豫,既在他要疯,那她就奉陪到底,最后咬牙道:“好,我答应!”

    他见不到她的时候,想她,见到了,又恨她!此刻看到她恐惧的眼神,他并没有觉得解气,反应心又颤抖得厉害,硬压着不适,依然冷声,对那两人道:“还不快去!”

    那两人应了声是,朝着沈露华走过去,其中一人,把她拖进房里。

    无忧无垢惊恐地看着他,想开口劝阻,又不敢。

    等一足有半刻钟的时间,她竟还不开口求饶,宋铭握着青筋暴起的拳头冲了进去,却看到,她拿着一根发簪,满身满脸的血,坐在地上。

    看到他冲进来,她扔了发簪,上去抱紧了他,哭道:“别这么对我,你要我做什么都好,别这么对我。”

    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她的发簪不是他原来给她那支,也是经过改良,有个卡扣,危急时,按动卡扣,外壳脱落,十分锋利,那两个都是被她的发簪刺中心脏,连喊也没来得及喊一声。

220 撒谎

    宋铭任她抱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推开了她。

    看着地上两具尸体,让无忧去叫人进来,把他们拖走。他今晚也没想留他们两人,没想到,倒是叫她给杀了。

    她脸上的血迹蹭了不少在他胸前,眼中饱含惊恐,不知所措地抱臂看着他,半晌小心翼翼开口:“我……我真不是有意想杀他们,他们、他们不能那么对我。”

    宋铭没有说什么,叫无垢,“带她去清洗干净。”

    无垢上前来把她带去后面的净房里。

    很快有人进来,把那两具尸体拖走了,又有人进来,将地上的血迹打扫得一干二净。

    宋铭脱下身上染血的外衣,叫打扫的人一并带走,他已有许久,身上未曾像这样沾染过别人的血迹。

    他闭目坐在那里,恨自己又做出这等禽兽之事。她只想要她拒绝,只想要她拒绝再为那个男人而付出,竟是这么难。

    刚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放弃了,他什么也不想要了,他的大仇早就报完了,这权势也没什么意思,他想离开,像她当年一样,逃得远远的,没有人认得出来,找得到。

    可是下一刻,他又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她,怎么能轻易再放她离开?他这半生,不就是这样,用冷漠霸道,来威慑别人吗?女人也可以这样啊,她怕他,不敢惹他生气,肯乖乖听话,这不就够了?

    沈露华洗完澡出来,见宋铭一个人闭眼坐在那里,那身光鲜的锦衣应该是染了血,被他丢弃,他身着雪白的中衣,静静地坐着,周身的逼人气势不减。

    地上的尸体已经不在,血迹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屋里又熏了香,是他惯常用的香料,用来掩盖血腥之气。

    宋铭听见脚步声,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她长发半干,垂在腰际,身上只着了中衣,脸洗得干干净净,惯常的不施脂粉,仍和从前一样,白净精致,刚刚哭过的眼睛,还稍稍有些泛着红肿,看起来,竟有些楚楚动人,然而,他最怀念的,还是她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甜香。

    “过来。”他说。

    沈露华此时已经清醒,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只能顺着他的意,朝他慢慢走过去。

    不敢再对他有所动作,她也就是走到他面前,直愣愣地站着。

    宋铭抬眼睨她,“站这么高做什么?要我仰头与你说话?”

    她马上识趣地蹲下,等着他发话。

    “你如今杀了我两名侍卫,这个罪名,可不小!你从前杀人,我替你担着,如今杀了人,还想我替你担着?”

    沈露华沉默了一会儿,问他,“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想我替你担着,也不是不行。”

    沈露华抬眸看了眼他的神色,依然是晦暗不明,不懂他究竟想怎么样,“你别再叫我去伺候别的男人,其他的,都好说。”

    宋铭仔细品味着她话里的意思,别的男人,是指除了他以外的男人?

    “好!我也不难为你,你就说说,你这三年,藏在了哪儿,你说孩子没了,怎么没的?细细说与我听,你要是撒谎,我保证你再没有机会能杀得了人。”

    沈露华默了一瞬,不撒谎,是不可能的。

    “这三年,我就藏在调运粮饷的守备军中,易了容,女扮男装,孩子在刚到凉州没多久,因为水土不服,生了场病,流产了。”

    宋铭静静听她这一句话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叙述完,逼视她的眼睛,她曾为了那个孩子杀了徐睿,他不相信,她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带一丝悲伤的,将这些说出来。

    “你撒谎!”他缓缓吐出这三个字,极其肯定。

    她从前也在他面前撒地谎,那时候她还曾暗暗得意,却忘了,他在诏狱中,审过无数犯人,心思慎密,什么是谎言,什么是真话,岂是那么好糊弄他。

    那时候能骗过他,是因为,他愿意陪着她玩,愿意假装相信,现在她又该怎么办?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她想硬抗过去,叫他对那孩子死了心。

    宋铭的怒气又起,他无数次的在心中揣摩,她当年为何要那样狠心弃他而去,几乎把他们曾经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想了个遍,始终解释不通,那个山匪头子关琅,倒底是怎么入的她的眼。

    他后来找消了疑虑,直到得知关琅带她逃走,他近乎魔怔地开始怀疑,“你这么怕我见到那个孩子,是为什么?当年在宁州,西城土楼底下的密道里,那一整晚,你和关琅在做什么?你用尽一切手段,和他一起逃走了,是不是因为,那压根就不是我的孩子?”

    沈露华愕然怔住,既然他要这么认为,那就叫他这么认为!她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你竟然不问我,事后还能装得和没事的人一般,为了我们沈家背后那点权力,隐忍至此,当真叫人佩服,只是此刻又在这里怒给谁看呢?”

    宋铭忽地就是一耳光,却并不能让她那带着嘲讽笑意所说出的言语打散,字字句句,完完整整地烙进了他心里。

    那一巴掌力道之重,她半边脸立刻浮肿,紧抿的嘴角还是有一缕血丝淌下。

    她抬起纯白的中衣袖子,随手擦了擦,咽下嘴里的咸腥味,又道:“当年我与你说得清清楚楚,相互交易,是你自己出尔反尔。我帮你对付崔振,救出钟淮,你是怎么做的?眼睁睁看着我弟弟进斗兽笼,假装好心,一次次帮我,为的什么,你心知肚明,照道理,我们之间,应该是两不相欠,可你非要恨我,我也无能为力,而今又落在你手里,你若是再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情,那我也只有一死了之。”

    得到她这样冷漠无情的答案,宋铭心如刀割,不想叫她看出来,他便一直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怕自己再一次吐血,就紧抿着唇,强压着那翻江倒海的情绪。

    寂静了很久,没有听到他的回应,沈露华想抬头看他一眼,他却突然起身,穿着一身中衣,跨出了房门。

221 放人

    月上中天,和风暖暖,这本该是个宁静而美好的夜晚,宋铭再一次任泪水肆意横流,独自牵了马,策马狂奔回到宋府。

    乔玉笙听见对面有响动,知道是他回来了,披了件衣衫迎了出来,却见向来如那不可逼视的骄阳一般的人物,今日竟穿了身中衣,形容狼狈的回了府来。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何事啊?”乔玉笙急走几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宋铭早已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看着眼前的美妇人,突然一把抓起她,粗暴地把她带进房里,扔在榻上。

    屋里几个丫头从未见过这等情形,吓得低头退出来。

    乔玉笙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宋铭整个人已经覆了上来。

    这时候她虽惊愕,却也是狂喜,小心颤抖的伸出手,勾住他的脖颈,柔柔地唤了一声,“夫君……”

    宋铭本想不管不顾地去亲她,低下头,闻见一股厚重的脂粉味,突然就停住,猛地拂开她的手,翻身下榻,怔怔地站了一会儿,又扭头离开。

    明明回到家中,为何还是感觉自己无处可去?

    他一个人在偌大的园子里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和风苑门前。

    推开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

    他疲累无力,走至她从前惯常坐的石桌前,一个人静静地坐着。

    这一坐,坐了一宿。

    隔天一大早,田皓又来了北镇抚司。

    钟淮没有得到宋铭的首肯,不敢擅自作主放人,只能与田皓扯些不相干的周旋。

    田皓已是不耐烦,“钟大人,你要的东西,我已全部拿来,你为何还不肯放人?你也别跟我兜圈子了,我是个粗人,咱们还是直来直去,说明白话,耍着我田某人团团转,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钟淮没办法,只能回道:“田将军请稍等片刻,已经叫人去请宋大人,等他来了,再与将军细说。”

    田皓怒而拍桌,“笑话!朝廷何时将这锦衣卫归于都察院名下?历来锦衣卫听命皇权,钟大人,你这可是其心不正啊!”

    钟淮算是碰上对手了,满朝文武,还真没人敢提这茬,偏他田皓敢,不仅敢,自己还不敢对他甩脸子。

    正是左右为难的时候,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田将军莫要误会,钟大人现在虽执掌锦衣卫,因小心谨慎,便一直向我这前指挥使讨教,何来其心不正之说。”

    宋铭的出现,叫钟淮松了口气,默默退到一边。

    田皓刚刚那通脾气是故意,如今两人都还在他手里,当然不会跟他翻脸,马上又点头笑道:“原来是如此,倒是我这粗人不会说话,钟大人勿怪。”

    钟淮在一旁赔笑,“田将军言重了。”

    宋铭则走近,拿起田皓拿来的招安文书手续,假装看得很仔细,对钟淮点头说:“这文书没有错漏,钟淮,你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该放的人,就放了吧。”

    钟淮得令,点头称是,立即派人去办。

    田皓则假腥腥笑道:“还是宋大人办事果断爽快,不错!不错!”

    “田将军谬赞,为国效力,不敢懈怠!”说完一转身,伸手指着一旁的椅子道:“那囚犯出狱,关关卡卡的,还得折腾一会儿,田将军不妨先坐下喝杯茶,莫要着急。”

    既然他已答应放人,田皓倒是不急。急的是另外一个人,依言坐下了,有侍卫奉了茶水上来,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宋大人,我那侄女,你打算何时放她出来?”

    宋铭闻言,轻轻笑了笑,“田将军怕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吧,可不是我不愿放她,是她不愿随将军回去。”

    田皓看着他的假笑,到嘴边的粗话又咽了回去,只好又好言好语地道:“能不能叫我再见见她?”

    宋铭很大方的道:“可以啊,这当然没问题,随时都是可以的。”

    说完,唤了侍卫进来,让去值房里,把人叫过来。

    没一会儿,人就来了。

    田皓一眼看到她肿起的脸颊,攥紧拳头问道:“丫头!怎么弄的?”

    沈露华瞧了宋铭一眼,见他笑颜浅淡地看着她,那背后又藏着多少对付她的手段不敢猜度。前晚激怒他以后,他却突然又要放人,这背后在卖什么关子,打什么主意,没人知道。

    由他吧,只要能让他把关琅放了,这点小伤,不足挂齿。

    “九叔,别激动,我这是上火了,昨晚上还好好的,今日一早,这脸肿得老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打的呢。”

    田皓半信半疑,盯着瞅了半天,又说:“丫头,宋大人今日已经答放了阿琅,你也跟着我一起走吧。”

    她又看了宋铭一眼,他却没看她,而是低头用茶盖刮着浮沫子,轻轻抿了一口茶水。

    “九叔,我还是不走了!宋大人他对我挺好的,我就留在这里吧,你就别再为我操心了。”

    她往常说话什么个调调田皓还能不清楚?哪会是这样小心翼翼,他这暴脾气立马就上来了,上前拽住她,“说的什么傻话?他现在有妻室,你留在他这里做什么?沈家的女儿,那是世间人高不可攀的月亮,岂是随便给人糟践的?跟我走!”

    沈露华瞧见宋铭低头觑过来的眼神,依他现在的能力,他就算放了关琅,此刻九叔不过带了区区一千人,想要平安带着他们离京,没有他的允许,那也是基本不可能。

    她挣脱田皓的控制,“九叔,我是真不想走了,你趁早带着关大哥离开京都,以后我会常给你们写信,记得帮我跟家里人带个话,叫他们不要再挂念我了。”

    “丫头,你在怕什么?有九叔在呢?你有什么可顾虑的?”

    “九叔,你别多想了,是我真心想要留在他身边,真的。”

    田皓也知道,这个宋铭不好对付,却不知她能怕他怕成这样。既然如此,也只有先把关琅带回去,后面再从长计议。

    他重叹一声:“你这傻丫头,臭脾气要收一收,别总由着性子,这儿没人再惯着你,你别吃那眼前亏。”

    沈露华鼻子一酸,差点又要落泪,强忍着,笑说:“知道了!”

222 疯子

    没多久,外头有人抬了副担架,一个血乎乎的人躺在上面,被人抬了出来。

    田皓三步并做两步冲了出去,关琅还有一口气在,却是没有说话的力气。

    沈露华也跟了过去,看着血肉模糊的关琅,眼泪叭叭往下掉,宋铭这个王八蛋,竟把人折磨成了这样。

    田皓气血翻涌,转回身冲进屋里去找宋铭算账,抬手就是一掌朝宋铭劈了过去,宋铭侧身一躲,田皓那一掌拍在了茶几上,上好的檀木茶几四分五裂。

    他转身又是一掌,宋铭出手抵挡,两人在屋里过招,打得难分难解,门外田皓带来的两个亲兵见状要冲进去帮忙,被钟淮带了人拦住。

    他自己则冲进去,却见宋铭一掌拍在了田皓心口,田皓倒退数步,抵着墙,喘息了几声,赞道:“想不到你这等恶人,竟也能练得这么一身好功夫!”

    宋铭冷冷回道:“谭将军今日言行无状,出手伤人,念在你情绪激动,无心之过,我可以不与你计较,若再有下次,便视为逆反,朝廷当诛之。”

    “逆反?你还真敢说!”田皓冷哼一声,他如今上了年纪,宋铭还是青春年盛,他打不过他,不是与他正面冲突的时候,他也是一时冲动,才这么冲进来不顾后果地对他出手。

    宋铭霸气回应:“我当然敢说!都察院监察百官,要的就是敢做敢言,我宋某人刚好就有这么个优点。”

    田皓隐隐明白了侄女为何那么怕他。这个人光是这一身的功夫,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十虎于逆反一事较为敏感,他不能就这逆反一事与他在这里打嘴仗,否则极有可能拖累兄弟。

    田皓认清形势,急于救治重伤的关琅,不再与他继续纠缠,扭头出了院子,安抚了哭泣不已的侄女,叫人抬起关琅,急匆匆离去。

    沈露华擦干眼泪,没有再来看宋铭一眼,径直又回了值房小院里。

    人一离开,又恢复宁静,宋铭并没有去值房小院里,他不想再见她为别的男人流泪。没错,他报复性的对关琅用了刑罚,没有动手杀了他,已是莫大的恩德,留了一口气,能不能活命,全看他的造化。

    皇宫里,李姝媺闭目躺在榻几上,小太监田喜跪在脚踏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捶腿。

    外头有内侍来通禀:“皇上,太后娘娘驾到。”

    李姝媺睁开眼睛,正疑惑着,她这个时候怎么会来,便听见外头宫人行礼问安的声音。

    她这是知道自己不受待见,非要硬闯进来?李姝媺轻轻踹了田喜一脚,田喜歪坐在地上,笑嘻嘻地爬过来,帮她把鞋穿上。

    这时,太后已经走了进来。

    李姝媺不慌不忙,拖着雍容华贵的衣摆,起身朝太后行了礼,“母后,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啊?”

    太后瞟了田喜一眼,“皇上看起倒是悠闲,近日田皓回京,频频进出北镇抚司,是怎么回事,你可清楚啊?”

    李姝媺淡笑道:“母后是怕那宋铭与田皓拉关系结派?大可不必有此担忧,他这个人最是记仇,露华那丫头耍他一回,他可是至今气得很呢,谁也不敢在他面前提,田皓进出北镇抚司,那也是为了捞人。”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那个盗匪,问题是,宋铭竟真把人给放了!虽说打了个半死,但这可不像他,依他的个性,怎么会放人?”

    李姝媺也觉得有些奇怪,宋铭这个人向来为所欲为,在诏狱中被定了罪名的囚犯,想要活着出来,难于登天。

    虽说田皓找了人推翻了罪名,但谁都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随便罗织几条便是了,这诏狱里哪还真能由得人推罪的?

    “那母后的意思是?”

    太后扯嘴一笑,“去查查他,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李姝媺挑眉轻笑,“母后叫朕去查,自己怎么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上回朕对他下药,被他给抓了个现形,要是再被他抓,那就真没什么意思了。”

    她竟还有脸提!太后气得一滞!她现在是皇上,养多少面首她不管,这宋铭她也去动,也不知究竟带没带脑子。

    没带脑子倒也罢了,她还偏不肯听你的话,你说东她非往西,隔三差五不闹点事出来,就不安生。

    “我这是替你着想,他要真与那田皓结盟,你这位置还能长久?”

    李姝媺哈哈大笑,“母后,你是怕你这太后长久不了吧!我坐不坐在这儿,无所谓!”

    徐太后被她的嘴脸气得拂袖离去。

    李姝媺一个人站着笑了半天,大殿里空荡荡,全是她的回音,那声音,有几分恐怖,田喜猫着身子躲在柱子后面,用帷幔做遮掩,偷偷看着她。

    过了一会儿,李姝媺笑累了,又倚回榻上,田喜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去替她捶腿,却听得女皇懒懒说道:“田喜,去把蒋探花叫来,就说朕这儿有句诗文不通,叫他来讲解一二。”

    前两日殿试上,李姝媺亲点了蒋会元为探花郎,当众夸他样貌胜过才学,气得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当场想要罢官。

    这会儿怕还在气头上,又跑去请他,不是为难他们这些苦命的奴才吗?

    田喜眼珠子一转,谄媚笑道:“皇上,上回您临幸的那个曹小公子今儿还问起奴婢,问皇上这几日可还安好呢。”

    李姝媺记不起来哪个曹小公子,眯起眼睛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是不是那个长得特别白,右眼下边有颗红色泪痣那个?”

    “正是呢!”田喜笑得更加谄媚。

    “好!那就等蒋探花走了,再叫他来伺候。”

    田喜脸上笑容一僵,不敢再耍小聪明,讪讪回着是,退下,找人去请蒋探花。

    田喜找到蒋牧之的时候,他正在彩云阁里见兰惜。

    “唉哟喂,蒋探花,您可叫奴婢一通好找!”田喜拍着大腿,极没礼貌的一把推开了兰惜的房门。

    蒋牧之当然知道这小太监找他是为什么,当下心头火气升腾,那哪儿是什么女皇,那分明就是个疯子。

223 投诚

    可惜他一身才学,竟有生不逢时之感,若非是兰惜还在这儿走不了,他真想就这么一走了之,这官不做也罢。

    “田公公,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不明知故问吗?田喜嘿嘿笑说:“蒋探花倒是风流好雅兴,咱们皇上到现在还在处理公务呢,说是有几处不甚明白,想请蒋探花过去,探讨一二。”

    蒋牧之则冷声道:“劳烦公公回禀皇上,臣已下了值,有公务待明日上朝再行商议。”

    田喜已不想再跟他打哈哈,“蒋探花,您就别矫情了,那是皇上,金口玉言,这做臣下的,岂能有不从之理?”

    在蒋牧之心目中,李姝媺就是个女疯子。

    一旁的方瑛劝说道:“你快去吧,别给自己惹麻烦。”

    田喜忙说,“诶!这位姑娘就是晓事儿,您跟皇上较劲儿,可不就是给自己惹麻烦吗?”

    蒋牧之忍无可忍,抄起桌上的茶壶朝着田喜扔了过去。

    田喜一时不防,被他扔过来的茶壶砸中脑袋,虽未破皮流血,那额头上迅速起了个大包,还被温热的茶水浇了满脸,当下大怒,“蒋牧之,你、你算老几?给脸不要脸!来人呀!都给我上!”

    田喜防着他不肯乖乖听话,带了一队侍卫来,他一声令下,侍卫们迅速进来,将蒋牧之团团围住。

    方瑛吓得不轻,急忙对着田喜赔礼说好话,“公公息怒,他是一时情急,无心之失,公公千万别往心里去呀,奴给您下跪磕头了,求您饶他这一回吧。”

    方瑛说完真的跪下给田喜磕头。

    蒋牧之上前拉她起来,“兰惜,你起来,区区一阉人耳,岂值得你为他下跪!”

    田喜气得七窍生烟,拿手指着他,操着尖细的嗓门,“你……你……”

    蒋牧之倒底是新科探花郎,又得新封的官职在刑部任六品主事,三年前,自段云被诛杀,司礼监基本被废,宦官弄权的时代一去不返,这田喜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狗奴才,他何须怕这阉人?

    蒋牧之顾忌着兰惜,不打算再与田喜收缠,一甩衣袖,推开侍卫,大步朝外走:“我自去就是了!”

    田喜揉着额上的包,气得没了脾气,只得叫上那几个不怎么有威严的侍卫:“走吧走吧!”

    黎明破晓时,蒋牧之从新启的宫墙内走出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在奉天门外墙角根上跪地痛哭了一气。

    任你气节再高,如何能斗得过手段叠出的女皇陛下?

    哭了老半天,他突然又站起来,一阵疾风似地跑回家里,狠狠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他来到了都察院门前,求见宋铭。

    被人告之,宋铭去了北镇抚司,他又一口气跑来北镇抚司。

    宋铭正站在一处阁楼窗口看着那间值房小院子,院子里的人呆愣愣地坐在那里出神,时不时有飞鸟经过,会引她看上一两眼,大多数时候,就那么一动不动地坐着。

    他已经在阁楼上站了一个时辰。

    直到钟淮来告诉到,蒋探花到访。

    宋铭从阁楼上下来,正想问这蒋牧之找他有何事,不料,那蒋探花却是直挺挺地朝着他跪下了。

    他习惯性地挑了挑眉,扯着嘴角笑说,“蒋探花这么大的礼性,我可受不起啊,有什么事,起来说吧。”

    蒋牧之仍旧跪地不起,“宋大人,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有什么事,都好说,不必这般跪着!”宋铭自顾自地坐下了。

    蒋牧之固执着道:“我想求宋大人庇护,但我于宋大人而言,实在没什么值得大人看重的地方,所以,就跪着,求大人帮帮我。”

    “求我庇护?”宋铭想了想,突然又笑了,蒋牧之这是想要脱离李姝媺的掌控。

    蒋牧之道:“只要宋大人愿意出手,我愿誓死效忠。”

    宋铭哼一声轻笑,“你这忙我可能帮不上。”

    他也烦李姝媺那轻浮性子,无缘无故,不想去招惹她,这蒋牧之与他无半文钱关系,也无甚大的用处,他凭什么去自寻烦恼。

    “宋大人,我寒窗苦读,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安邦定国,匡扶社稷,不是为了以色侍人,嬉戏床帏。”

    宋铭呵呵笑出了声,“蒋牧之,我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佞,你这话对着我说,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不好笑,我知道,这天下若非有宋大人一手把持,早已纷乱不堪,我相信大人心目中,装有黎民百姓,我相信大人争权夺利,也是为了更好的安定家国天下。”

    宋铭啧一声,哂笑道:“你这大帽子扣得我感到惭愧啊!”他想了想,又突然改了主意,“行了,你起来吧,下回她再找你,你让她找我。”

    得了宋铭这句话,蒋牧之起身行礼,再三道谢。

    这对宋铭来说,算不得大事,李姝媺身边有那些长得好看的草包也就够了,这个蒋牧之被她糟蹋,确实有点儿可惜。

    蒋牧之走后,宋铭又回了都察院处理公务,这两天为了她的那点事情,许多正事被耽搁下来。

    西北的旱情越发严重,已经有了两起小的流民暴动,被当地守备军所镇压,如果救济不能及时到位,这暴动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待处理完那些手头上的事情,抬头看窗外,如勾新月已爬上窗格。

    他始终惦念着那一方小院里,那个孤独落寞的身影。

    放她走,他舍不得。

    只能如鸟雀般将她豢养圈禁在那所院子里。

    沈露华靠坐在床头瞪眼看帐顶,白日里闲得无事睡多了,到了晚上,又睡不着,只能是一会儿发呆,一会出神,慢慢熬着。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竖起了耳朵细听,不是无忧也不是无垢,立即又开始紧张,不知道他来是想干嘛。

    宋铭推开门扇,看到她已从床上起身,趿着鞋站在一旁,那日被他打过的脸颊已消了肿,恢复得很好。

    他反手关了门。

    沈露华低着头,看着他藏蓝色绣有水波纹图样的衣衫下摆在一点点向她靠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她苦苦哀求他那么久,他还是对关琅下了那么重的手,这个人心太狠,如何能指望他念旧情,这些日子把她圈禁在这里,怕是又在想什么法子来折磨吧。

224 折磨

    “你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见他久不出声,气氛太压抑,她便出声问出了这么一句。

    宋铭终于有了点反应,伸手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恢复得不错。”

    那日她的话,虽换来了他的一巴掌,但他心却被撕得粉碎,至今还在痛,而她的脸,已经回复如初。

    宋铭放开她,负手道:“我记得你那日说,我要孩子,你给我生一个,这话,真的还是假的?”

    沈露华听了心中一惊,那不过是为了保护孩子随口乱说,如今关琅已经被放了,等他的伤好起来,九叔带着他离京,她也该筹谋着逃出这里,逃出京去。

    目前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与他对着干,自讨苦吃。他以为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现在应该是恨死了她,怎么会真叫她给他生孩子,肯定是又想法子来羞辱她,既是如此,那就顺着他的话说就对了。

    “宋大人现在位高权重,我这贱躯残身,岂配给大人生孩子。”

    “咦!你怎么的如此轻贱自己?”宋铭冷笑一声,又说,“那日田将军还说沈家女是天上不可攀附的月亮,我就想试试,将这月亮给摘下来。”

    “……”沈露华不直低眉敛目,闻言不得不抬眼看他一眼,想看看他说这话,眼里究竟是戏谑,还是别的什么。

    但她看到的,似乎并非戏谑,眼前的人,与她曾经日夜思念的人,似乎又大不相同,熟悉又陌生。

    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她,但她想活着,她想念自己的孩子,每日坐在院子里看着天,就在不停地想。

    “不知道宋大人所谓的摘下来,是什么意思!当年的事情,已过了这么久,有什么恩怨情仇也该放下了,我也说过,你有什么谋求,大可以说出来,我能做到的,尽量帮你,这样也不行吗?”

    放下?他若是能放下,还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宋铭忽地一把纠起她的衣领,将她摔到床上。

    一如在宁州的那个漆黑的夜晚,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他心底的愤怒,只想用最粗暴的方法来叫她屈服。

    沈露华猝不及防,刚刚不是还在与他好好说着话吗?怎么下一刻就到了床上?

    她还没来得及多想,宋铭已经欺身吻了上来,身上的亵衣被他在三两下撕了个稀烂,她本能的抗拒了两下,很快又放弃。

    在他手底下,她没有办法再抗拒,那日杀了那两个侍卫,无忧和无垢将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再没有任何可伤人的武器,才给她穿衣。

    鼻息间,尽是曾经熟悉的馨香,床榻上的人一改从前冷漠呆板,主动回吻了他。

    他心中想着,原来从前她一直是不愿意,都是他在强迫她,现如今她这样,才是她对待男人的真正样子吗?她这样委屈求全,是在担心那个男人走不出上京?

    那股子妒火又烧了起来,她的温柔回应,没有得到他半分温柔以待,更加地暴虐失控。

    她在咬牙强忍,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很少表现出柔弱可怜的一面,她为何不与他抗争?为何不像从前那样,死不认输?

    “你在哭什么?”他哑声突然问她。

    “没有……我……”她并非因疼痛而哭泣,她也不知道在哭什么,就是控制不住,想流眼泪。

    宋铭没有因她的哭泣而有所怜惜,日后还有得她哭的时候。只要他的权势还在,她将永远走不出这所院子,这里就是她的牢笼,除非他死,否则,她别想逃脱他的掌控。

    本已对这权势厌倦的他,似乎又重新找到了目标。他要好好把控住这权势。

    长久的孤寂,换来无休止的折磨。

    黎明破晓时,宋铭孤身离去,沈露华整夜不得安宁,清晨睡去,一觉睡到掌灯十分。

    饶是坚强如她,还在是下地时一个腿软,差点跌倒。

    无忧无垢还在小心翼翼服侍她,却不肯再像从前那样与她聊天说话,除了穿衣吃饭喝水这些事,问别的不相干的,一概摇头不答。

    晚饭前,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在她面前,叫她放了心,药汁有些烫,她放在一边凉着,无忧便着在旁边看着她。

    这是担心她不肯喝?沈露华笑了笑,等了一会儿,端起药碗尝了一口,不烫,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又对着无忧笑了笑,虽说她们不理她,但她得说话,“别担心,我不会叫你们为难。”

    无忧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拿了空碗离开。

    吃罢饭,她身上酸痛,想回床上歇着,却见无垢在更换床褥,就在一旁的椅子上默默候着,一直等到她连纱帐也一起换了,难得了居然对她说了一句话,“夫人,天气回暖,虫蚁增多,你夜里起身记得要关好纱帐。”

    沈露华愣了一下,回了声多谢,便上床歇下了。

    院子里,无忧无垢两人提着灯笼满院子寻找,只因晚饭前,她们曾看到过一条小花蛇在院子里的树枝上出现,一眨眼的功夫不见了,她们怕小花蛇钻进屋子里咬伤了夫人,想连夜找出来弄死。

    可惜,找了大半个晚上,一无所获。

    宋铭一连好几天没有出现,沈露华找无忧和无垢要石黛和胭脂水粉,说想描眉点妆。

    她以前根本不碰水粉胭脂这些东西,过了三年,倒是变得更爱美了。这个要求也不过份,无忧那里有现成的,就给她拿了来。

    关琅身上的伤,经过龙丘先生半个月的细心调养,终是有了起色,近两日已经可以半坐起来,自己拿勺子吃粥。

    田皓也收到了平凉卫那边的回信,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把人救出来。

    龙丘先生正坐在窗前磨药,见窗格上蜿蜒爬上来一条小花蛇,面露欣喜之色,将那小蛇一把抓过来,小蛇张大嘴,吐出一个小纸团子,龙丘先生直喊道:“田将军,有了有了!”

    田皓跑过来一看,是沈露华写给他们的信,用的是窗格上撕下来的纸,写字用的石黛,简短几句话,关琅的伤如果有好转,叫他们带着他快逃,她自己有办法可以逃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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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介绍:
【这就是个狂拽恶毒男主为了女主背后的权利,想尽办法诓骗女主,被女主发现后,反被骗的故事!】
重生的沈露华终于明白,上一世,太后对她千娇万宠,并非真心疼爱她,她是太后握在手中的工具人。
平昌候沈家,大齐名将世家,自沈露华祖父去世,并与其十个养子反目后,开始走向没落。
仇人的仇人,可以是朋友。这一世,沈露华为了摆脱太后的摆布,决定嫁给太后的仇人锦衣卫指挥使宋铭,用自己上一世预知帮助宋铭早日问鼎权力巅峰,从而帮她铲除仇人。
*
宋家历经劫难后,只余祖孙二人。因此,宋铭对祖母非常恭敬,百依百顺,只希望她在有生之年,事事顺心,便打算遵从祖母的意愿,娶沈家二姑娘。
世人皆知,沈家与边塞十虎将二十年前就已经反目。可仍有不少人认为,那不过是沈家当年功高盖主,为了暂避锋芒,刻意为之。
一场由太后精心策划的试探,叫宋铭窥得实情,野心勃勃的他改变计划……权臣夫人不好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臣夫人不好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