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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全文阅读

作者:绚兰蝴蝶     权臣夫人不好惹txt下载     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0 决定

    木莲担忧不已,杜妈妈回了乡下看孙子,也不在府里,没个人能劝劝她,只好自己劝道:“要不奴婢去请个大夫过来帮你看看吧,要真生了病,早些吃药好得也快些。”

    “不必了,我有病没病我心里有数,去给我打些热水来,我洗洗睡一觉就能好!”

    她坚信自己是铁打的身体,睡一晚就能没事。

    木莲拗不过她,只得听她的吩咐去打水来。

    次日早晨醒来,还是有些恹恹的,浑身没劲儿。

    沈君若一早又来了,她昨晚没吃就睡下了,今日亲手给她煮了松子粥送来。

    她肚子正饿着,也来了胃口,想着没劲儿可能是昨天吐了两回,饿的!胃口大开,拿起勺子大口吃着。

    沈君若和木莲都松了口气。

    哪知,刚吃到一半,她又开始反胃,跑外面去把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漱完口,她终于准备投降,打算叫木莲去给她请个大夫来瞧瞧。

    沈君若却红着脸说了句平时不敢说的话:“二姐,你这莫不是有了吧……”

    沈露华听后一怔!

    她每次事后都吃了药丸,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这么贵的药能不管用吗?再想想自己那一向不太准的小日子,好像是有段时间没来了。

    一旦有了这个设想,她心里开始七上八下,楚青昨日拉了一天的肚子,今日已经好转,还在外头候着。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件大麻烦,请不得大夫。

    君若的外祖父曾是御医,林家那边的人个个会医病,她拉过沈君若在她耳边耳语,让她叫一个林家的女眷过来替她把把脉看一看就能知道。

    如今宋铭下了大狱,姐姐现在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确实是件麻烦事!沈君若是个聪慧的,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带了婢女出了寻芳阁,让人去林家请了位表嫂来府上做客。

    到了下午,林家那位表嫂就到了。

    沈露华带着两个孩子去沈君若的院子与那位表嫂装做是喝茶聊天,坐在一起,悄悄让她把了个脉。

    看到那表嫂朝她点头,她差点没晕死过去。

    得知确实是有孕,她更是吃不得,连着两天除了喝点茶水,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夜里,沈君若又跑来寻芳阁,说要与她同睡。

    她知道妹妹是有话要对她说,便让她留下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望着帐顶,这也是前世今生,她第一次与自己的妹妹同榻说着悄悄话。

    “二姐,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沈露华心中也是茫然无措。她从未想过要长久留在宋铭身边,当然不想要他的孩子。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已经在自己的肚子里,她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知道宋铭一直想要孩子,如果她将这个孩子落掉,很有可能导致她与宋铭之间再次反目,沈岩还未除,不能与他闹矛盾,她得好好想想。

    “君若,你能不能叫你表嫂帮我弄点落胎药进府里来?”她喃喃说着。

    沈君若转过头看她,“二姐,一定要这样吗?”

    “你先找她把药给我弄进来吧,不要叫人知道了。”她小声嘱咐着。

    “好吧!”沈君若应下,姐姐生不生这个孩子,都是件为难事。如果生下来,那孩子将来长大了,要是知道是自己的母亲亲手害死自己的父亲,叫他情何以堪?

    沈露华翻了个身,把脸朝外,脑子里一片混乱。

    沈君若也翻过身去,两人背对背睡着,各自睁着眼睛。

    “君若,千万别告诉任何人。”她又嘱咐了一句。

    “嗯,我不会说。”

    一夜睁眼到天明。

    姐妹二人都知道对方昨晚没睡着,起床时,均挂着黑眼圈。

    “君若,要不,还是算了吧,不要去找你那个表嫂了。”沈露华想了一个晚上,决定留下这个孩子,将来自己独自带着就是了。

    “好!”沈君若松了口气。

    铁打的人两天没吃饭一夜没睡觉也得倒下,沈露华彻底蔫了,早饭勉强喝了两口稀粥,不敢多吃。

    听见白雪在屋檐上拍打着翅膀,叫唤个不停,强行起来看了看,院子里,楚青仰头盯着她的白雪,捡了石子扔它。

    “楚青,你在干什么?”

    楚青见她出来了,低头回道:“回夫人话,没干什么,逗它玩的。”

    看来这个楚青,是留不得了。

    再过三日,万佛寺门前将有一场盛大的庙会,界时会舞龙船,放烟花,而那日又刚好是林氏母亲的忌日,她会在那一天带上君若去庙里祈福诵经。

    上一世,正是那一天,君若在万佛寺门口被歹人劫持凌辱。

    这一世,她当然不可能让这样的事再次发生。

    沈岩依然还是每日里虔诚地跪在祠堂里思过,连饭都是让人送进里面去吃,看起来无比真心诚意。

    但她知道,这些全是假的。

    她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他,他带回的那一千人也在盯着沈家,几天过去,这么僵持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时刻警惕。

    下午,徐明允突然来了。

    她很久没见这孩子,又长高了不少。

    徐明允说想要她陪他一起出去玩,她哪有那个精神,哄着他就在家里玩,招来白雪跟他做伴。

    那孩子见了白雪非常喜欢,在院子里跟它玩了会儿,突然又上前在她耳边悄悄说道:“华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

    “嗯!你说,我谁也不告诉!”

    “哥哥在家里和祖父吵架了,我在后面玩的时候都听见了!”

    沈露华蓦地一惊,瞧了楚青一眼,见她在院子里望天叹气,大约是闲得无聊,又觉得徐明允是个傻子,没什么可监听的,便没有过来。

    她把徐明允拉到角落里,让他小声说话,问他:“他们都吵什么了?”

    徐明允认真道:“祖父说姐姐变了,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姐姐,还说姐姐是在骗人,叫哥哥要当心,哥哥不相信,就和祖父吵了,哥哥还跟祖父说要娶姐姐为妻,祖父就打了哥哥耳光。”

    “……还有吗?”

    “哥哥给祖父跪下了,哥哥他还哭了,给祖父磕头!”

    “那然后呢?”

    “祖父最后还是说不会同意哥哥娶姐姐,最多只让姐姐做哥哥的妾。”

181 庙会

    做梦!沈露华暗骂着!自己这外祖父当真是眼毒,竟然还怀疑她了。如果真叫他们看出破绽,这僵持的日子只会越拉越长,太煎熬,她目前这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哦!好,我不会告诉别人!你也不能再告诉别人,知不知道?”

    徐明允冲她撒娇道:“我当然不会告诉别人,我最喜欢的就是华姐姐,我的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

    沈露华笑了笑,又夸了他两句。

    没想到徐睿对她的执念有这么深,这不是件好事,得趁早叫他死了这条心。

    他为了看住宋铭,动用了火铳兵,可见是下了狠心要致宋铭于死地,倒不如以此为契机陷害他,叫他暂时失了太后的信任,也省的他成天做梦,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三天后,林氏带着沈君若去万佛寺上香做法事,沈露华突然也要跟着一道儿去,叫林氏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不是向来不待见她吗?怎的还肯与她一同前往?

    “走吧!母亲,还愣着做什么?”

    她这一声母亲喊得林氏半天回不过神,这是在喊她吗?

    沈潜这些天一直心情不好,喝闷酒!闻言也呆了一下,嘿嘿一笑,“这丫头开窍了吧!你也别愣着了,快去,嘿!有意思!”

    沈露华见父亲难得露出点笑色,想着自己以往不把这继母林氏放在眼里,父亲心里肯定还是不好受,只是没有说出来!

    这几天她依然吃什么吐什么,很不好受,又怕叫这楚青看出来,报到太后那里,引她关注,只好声称受凉还没好。

    马车上,她与林氏相对而坐,林氏瞧着她面色不好,壮了胆子问她:“华儿,你这几天受凉好些了吧?要不要我叫君若的外公来替你看看。”

    “多谢母亲关心,我没什么大碍,外祖父年纪大了,不必劳烦他两头跑。”

    咦!竟这般恭谨客气!林氏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呃……那你自己多注意下,你现在这样,你爹他很担心你!”

    “嗯!我晓得了,母亲你多劝劝他,开导他,叫他少喝点酒!”

    “欸!我一直在劝着呢!”

    沈君若瞧着她们客客气气的,悄悄低头轻笑,总算有了一家人的模样。

    林氏心头惴惴,想着她别不是一时抽风,过两天又恢复原样吧?

    因提前打好招呼,进了万佛寺,有小沙弥带路,进入后殿,那里一切已准备妥当,只待大家净手焚香,这场法事便可开启。

    沈露华现在有身孕在身,反应又大,跪不得太长时间,焚香之后,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楚青寸步不离跟着她。

    万佛寺香火旺盛,庙会盛况空前,周边的街巷小商小贩生意也非常好。

    她忍着身体的疲累,领着楚青在街巷里闲逛。

    楚青眼见她越走越偏,出声询问:“夫人,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沈露华回头朝她笑了笑,“怎么?你会武功还怕么?”

    楚青瞧着她无精打采病恹恹的样子还一副想作死的表情,露出些不屑,“奴婢是替夫人担心!”

    “你不必替我担心!”沈露华继续朝无人的巷子里走,直到听见放烟花的声音,方才停下,仰头道:“这大白天的,放烟花,你说是为何啊?”

    楚青说:“庙会上是说,这烟花震天响能驱散一切邪祟不吉之物。”

    “说得有道理!”

    沈露华的话音才落下,楚青便听到近处一声砰响,感觉心口一麻,那声响似乎与那远处的烟花之声融为一体,巷子外面的人充耳不闻。

    她低下头,瞧了瞧自己心口处,有血在汨汨往外冒,再瞧沈露华手上,拿着的,竟是火铳!

    “你……”她想朝她扑上来,无奈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栽倒在地。

    沈露华把火铳小心收好,藏进内裳里,站在那里稍等了一会儿,瞧着楚青的瞳孔渐渐涣散,走过去踢了两脚,无任何反应,方才若无其事走出巷子。

    正准备重回万佛寺,突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徐睿!

    那日她告诉过徐明允,三日后来万佛寺的庙会,这徐睿果然不负她所望,真的来了。

    她假装没看到徐睿,在人群中东张西望。

    徐睿朝她走来,至跟前,“二妹妹,这么巧,你在找谁呢?”

    “啊!长治表哥,是你呀!是挺巧的!我在找我的婢女楚青,我刚刚叫她帮我去买两块糖糕,半天了,还不见回来。”

    徐长治笑说:“可能人太多,她一时也找不见你。下回别这样了,孤身一个人得多危险?幸好遇上我了,走,我带你去买糖糕。”

    他毫不讲究地拉起了沈露华的手,牵着她在人群中穿行。

    走至贩卖糖糕的摊前,徐睿买了一大包递给她,“快点趁热吃,还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来给你买。”

    沈露华极后悔刚才随口说买糖糕,闻着这味儿胃里又开始难受,哪还能吃得下去。

    “表哥,要不你吃吧,我突然又不想吃这个了!”她拿着糖糕,像烫手山芋,急于扔出去。

    “怎么又不想吃了?”徐睿拿竹签插了一个在嘴里尝了尝,直点头,“好吃呀,来,我喂你!”说完又插起一个,送到她嘴边。

    她急忙撇过头,把手中的糖糕塞到徐睿手上,捂嘴跑到不远处大树跟前,忍了半天,终是把股恶心之感忍了回去。

    徐睿焦急上前询问:“怎么了?这是哪儿不舒服?”

    她实在没有力气站立,靠着大树脸色煞白。

    不远处卖豆花的老太太笑道:“这位小娘子一看就是有孕了,公子还傻傻地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扶着你娘子回去休息。”

    徐睿手中的糖糕落了地,沈露华愕然看着那位多嘴的老太太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快快去报官!”

    徐睿还站在没动。

    沈露华原先想的是有人发现楚青的尸体以后,徐睿正好在场,前去查看,现在他竟站着不动了。

    “表哥,你别听别人乱说,那边怎么回事,你快去看看!”

    徐睿还是没动,死人了关他什么事?不是还有顺天府吗?他不想管!

182 自私

    “你跟我来!”徐睿上前来拉她,被她躲开。

    他不依了,上进紧紧握住她的手,大声道:“你跟我来!”

    “去哪儿?”

    “去看大夫!”徐睿红了眼。

    “不去!”她试图甩开他,他越握越紧。

    徐睿不再跟她啰嗦,拉着她朝前走,见她抵抗,语气恶劣,“你今日不想走也得跟我走。”

    那该死的老太太!这一小小变故超出她的预料,沈露华只好先顺从他,边走边道:“徐长治,你弄疼我了,快点放开!”

    徐睿不肯放,脚步有些踉跄,一路撞着好几个行人。

    大夫肯定是不能去看,她抬头,瞧见人群中的荣濯在看她,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管她,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林氏和沈君若,徐睿再怎么样,也不会想要她的命。

    “徐长治,你冷静点,大夫不必去看了,那老太太说的是真的!”

    徐睿蓦地停住,回看她,看着她亲自打破他最后一点幻想。

    “你想怎么做?生下这个孩子?”半晌后,他颤声问。

    她深吸一口气:“徐长治,我也是前两天刚知道。我今日就与你直说了,我不打算再嫁人了,这个孩子,我也想要留下来。”

    “为什么?”

    “你别这样了,我已经嫁过一次人,好女不侍二夫,我不值得你这样执着。”

    徐睿突然就落了泪,“那你有想过姑母会同意你生下这个孩子吗?”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说出去。”她试探着问。

    沈露华瞅着他木然的表情,他知道了便知道了吧,早些死了心岂不更好。

    徐睿擦了眼泪,“我不说,你的肚子不会大?瞒得了一时,你还能有本事一直不叫她知道?这件事我帮不了你。”

    这姓徐的人果真是自私!太后这样对待她,在他们眼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好像错的一直是她?

    “徐长治,我倒是想问问你们徐家,为何要逼我至此?她逼着我为她除了宋铭,我做到了,还不满意?这孩子不仅是宋铭的,他还是我的,我就不能留下?我要为你们徐家人的野心,付出多大的代价你们才会罢休?”

    徐睿定定看着她,祖父说她变了,还真是没看走眼。她确实是变了。

    “什么叫我们逼你?当初姑母让你嫁给我,你为何不同意?你非要嫁给那个畜生,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你又怪是我们逼你?”

    沈露华看着他愤怒的嘴脸,哼嗤一声,笑了,“幸好我当初并未选你!”

    徐睿被她这话激怒,“我有什么不好?我虽不如宋铭武功高强,也比不上他出色的长相,但我会视你如珍宝,嫁给我,我不会叫你像如今这样,无依无靠!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

    “你别自说自话了!你们徐家人对我们沈家的图谋这么多年从未放弃!你们要的是权势,没有用的女人,是不配在徐家安稳呆着!”

    “什么图谋,徐家图谋你什么了?”

    “不是为着沈家十虎,外祖父怎么可能把我娘嫁给我爹?我记得小时候曾听见婢子偷偷议论,我娘并非因病而亡,而是自缢,她有儿有女,为何要寻死?如今我已猜到几分,就你们徐家人这德性,哪肯轻易放过她?”

    “你……你疯了,在这里胡说八道!”徐睿没想到,她竟能牵扯到这上头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说到正点子上就说我疯了胡说,每回提到我母亲,外祖母吱吱唔唔,太后也是避而不谈,若是心里坦荡,有什么不可对人言?”

    徐睿不想再与她继续说下去,“算了,你心中有成见,争论这些有何意义?罢了,随你怎么样吧!”

    徐睿背过身,打算离开。

    沈露华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已是精疲力竭,正打算返身回万佛寺,却见顺天府府尹叶琨带着一队人马寻来。

    想不到顺天府这次动作竟这么快,在这里逮到徐睿,徐睿长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叶琨见到徐睿后下马行礼,“徐大人,可找着你了!”

    徐睿眼眶还红着,稍敛了情绪还礼问道:“叶大人,不知找我所为何事?”

    叶琨道:“呃……刚刚那边巷子里有人报案,死者为一名年轻女子,经仵作初步勘验,死因为心口被火铳击中,失血过多身亡,刚刚我们顺天府的人说在这儿看到了徐大人,因此,我便寻来,想问问徐大人,对此事,是否知道些内情。”

    徐睿立即震惊了!

    他通过三叔父调动了神机营的火铳兵一事不是秘密,但这用火铳杀人,决计不可能发生,那些人全是正规军户编制,谁敢私自带出刑部以外的任何地方?除非是全家都不想活了。

    叶琨这老油子说话客气,实则已是推定此事与他有关,这要是普通人,早已直接抓捕,哪儿还能给他说这么些废话!

    徐睿虽心急,倒也算镇定:“我今日并非上值,此回来这里,纯粹是来逛庙会,具体是什么情况,待我查探清楚了再向大人禀告。”

    叶琨道:“好!有徐大人这句话,那我便放心了。”

    徐睿转身看了沈露华一眼,抿紧了嘴,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去。

    徐睿一走,人群中的荣濯向她走来。

    这少年长得是真好看,今日穿了身短打,故意扮了丑,“夫人,我们观察到附近有一帮人很不正常,在那边茶棚里坐了快一个时辰,手上虎口处有厚茧子,都是练家子。”

    “大约有多少人?”

    “不多,也就二三十个吧!”

    “康敏怀那小子人呢?怎么没瞧见他?”

    “刚刚那边出了命案,康大人过去看热闹了!”荣濯说。

    那个不靠谱的东西,要是敢误了她的事,要他好看!她心里正骂着,就见康敏怀骑着他那匹杂毛马过来了。

    为了不叫人看穿,康敏怀没敢过来跟她打招呼,只远远冲她傻笑了一下,沈露华回了他一个白眼。

    沈露华回到万佛寺中,那边法事刚好结束。

    林氏与诵经的大师说了几句感谢的客套话,又添了些香油钱,便带着沈君若一起,从万佛寺出来。

183 看穿

    “二姐,你这是上哪去逛了那么久?身体可还吃得消?”沈君若问道。

    “就在下面随便逛了逛,确实有些累了,没别的事,我们先回吧,这庙会,下会再来逛如何?”

    林氏说好,“华儿,你既受了凉身体不适,刚刚就该去禅房里歇一歇,怎么还到处乱跑了?”

    “其实也还好,回去再休息也是一样。”

    林氏在她身后张望了半天,又问:“那个叫楚青的丫头呢?怎么不见她人?”

    “我说想吃糖糕,叫她去买,一直不见回来,可能是人太多,走岔了,别等了,她找不见我们,自已晓得回去。”

    林氏点头,一个会武功的婢子,还真不需她们操心。

    母女三个带着仆从坐上马车,准备回家。

    马车行至一处无人路段时,赶车的卢照忽然喊了一声:“夫人小心!”

    紧跟着,马车剧烈一晃,差点被掀翻。

    沈露华身子一歪,被林氏稳稳护在了怀里,自己手臂和后脑勺均被磕得生疼。

    沈君若也撞得不轻。

    林氏急忙问道:“若儿,你没事吧?”

    沈君若摇头,“还好!”

    外头有人在大笑,“车里的小娘子,快点下来吧,让爷瞧瞧,长得什么模样!”

    沈露华闻言要往外钻,林氏抱着她不撒手,“华儿,你别动,我出去!”

    外头卢照接了那人的下应:“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是哪家的马车?”

    “你管老子是什么人?老子就只要车里那位小娘子!”

    沈露华想不到平时胆小怯懦的林氏真正遇上事情这么有担当,马上拉住她,“母亲,我来,放心,我不会有事,看,我有这个,叫这群王八蛋吃不了兜着走!”

    她展出腕上的袖箭给林氏看。

    林氏嘴上虽说着要出去,身体已抖如筛糠,嘱咐她,“你小心些。”

    “二姐姐,他们是不是想要抓我?”沈君若很冷静,感觉事情有些怪异,万佛寺附近向来太平,这群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管他们想抓谁,今日叫他们全部有来无回!”她说完,从衣领里掏出玉哨,使劲吹了吹。

    沈露华从马车里出来,卢照正拿着马鞭与那群混混对峙。

    “哟!这小娘们儿不错呀!”有人冲她吹了个口哨。

    这时,天空传来一声鹰唳,紧跟着,白雪冲着吹口哨那人俯冲下来,尖利的鹰喙猛地一口啄瞎那人的右眼,利爪在那人脸上一抓,顿时血肉模糊。

    还未等人反应过来,白雪已展翅腾飞,在天空中盘旋。

    那人倒在地上哀嚎,满脸是血,把那群人吓傻了,半天才有人想起,直喊着:“快,把它射下来,射下来!”

    沈露华又吹了吹玉哨,白雪迅速离去。

    趁这个机会,她果断放出袖箭,栽倒了六个人。

    她的这一系列动作,叫这群人猝不及防,领头的那个中了她有毒的袖箭,倒地大叫道:“还愣着干什么,都给老子上啊!把她抓起来!快!”

    她再次放出另一只手上的袖箭,打头冲过来的几个人又倒下。

    此时,她两只手上的袖箭已用完,只剩怀里那只火铳,却不能轻易拿出来。

    她暗骂康敏怀那个不着调的东西,分明都是计划好的,这家伙竟还不见人影。

    剩下的匪徒愣在原地,犹豫着不敢冲上来。

    她见此机会,作出要放袖箭的姿势道:“你们还要再来吗?”

    那些人果然有了退缩之意。

    躺在地上的头头大骂:“都他妈给老子上,谁要敢跑,回去就办了你们!”

    沈露华嗤笑:“自己都自身难保,威胁谁呢?你中了我的毒,没有解药,死路一条,你们如果不信这个邪,只管放马过来!”

    卢应不晓得内情,“夫人,这帮人不是好东西,你只管放箭,叫他们全躺下,再送去官府,死了便死了,与我们不相干。”

    “好,你说得有理!”

    她作势把手抬起来,那群人立刻吓得四散逃开。

    她马上爬上马车急道:“卢照,快走!”

    卢照看她着急忙慌,猜出刚才她那袖箭应该是放没了,竟是在虚张声势,这姑奶奶,装得可真像,不敢耽搁,把马车赶得飞起。

    那群人看出她在吓唬人,回过神大声喊:“臭娘们儿,敢耍老子,给老子追!”

    有箭矢雨点般钉在车壁上,沈露华让沈君若和林氏都趴下,掀起车上的软垫子挡飞箭。

    忽然,马车一歪,卢应喊道:“夫人,马腿中箭,跑不了了!”

    “莫要慌张!”她摸着怀里的火铳,万不得已,总还能将命都保住。

    卢照应了声是。

    沈露华心里暗自骂着康敏怀这狗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再次从马车上下来,后面匪徒已追赶上来,她正要拿出火铳,便见荣濯带了人从背后偷袭,眨眼功夫,将这群人全部放倒。

    “夫人,你没事吧!”荣濯上前来查问。

    她将火铳悄悄藏好,暗松一口气,“没事!康敏怀那王八蛋究竟怎么回事?”

    荣濯道:“夫人别生气,刚刚庙会那边发生踩踏事件,百户大人刚好又遇到他的顶头上司,一时便来不了,让我及时过来接应。”

    不可能有这么巧的事,一定是沈岩看穿了她。她敛了脾气,让荣濯趁早离开,这事回头再找康敏怀算账。

    卢照从荣濯那里挪了匹马过来,将受伤的马替下,重新套好马车,好在接下来进入繁华路段,一路平安回到沈府中。

    如顺跑来跟她禀告,沈岩今日还是一整天在祠堂里跪着,只出去三趟,都是去茅房,她知道,在祠堂周围,藏满了沈岩自己训练出来的暗卫,那日夜里,叫卢照抱了只猫过去,试探了一下,眨眼的功夫,那只猫还没来得及叫唤一声,瞪眼死在了墙角的水沟边上。

    沈岩在家不敢轻举妄动,一是沈老夫人的威严还在那儿,二是,他不敢确定宋铭入大狱是不是一个诱他出手的圈套,因此,才会在庙会时,故意出手试上一试。

    结果,并未发现锦衣卫以及东厂的痕迹,倒是叫他试出,那丫头与南城兵马司的人有些瓜葛,自己手上似乎也养着几个人。

184 交谈

    慈宁宫里,太后大怒,气得将几上的一套茶具拂落在地,吓得一旁卷缩睡觉的白猫雪姑子一跃而起,翻窗逃走。

    徐睿跪在她跟前解释道:“姑母,那个婢女之死与我无关,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需时间查证。”

    太后不肯信他,“睿儿,若真是你做的,你莫要跟我狡辩,实话实说,我不会为难你,若你为了那个臭丫头,连我也瞒着,那就大错特错了。”

    “姑母,我还没糊涂到那般地步,这回调动神机营我一直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错漏,哪里会糊涂到去用火铳杀人。”

    “真不是你所为?”

    “真不是!”

    太后又道:“怎么死的偏偏是楚青那丫头?我听说,在庙会上,华儿那丫头跟你一起,你可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

    徐睿真没想到,死的是姑母送给她的婢女。从她今日所说的话中不难听出,她对姑母对徐家人的怨恨,那么这个婢女之死,多半还是与她有关。

    如今姑母问起来,叫他如何回答?难道要告诉姑母实情?他虽伤心,却不想她再受伤害。

    他恨的人是宋铭,这个人该死,二妹妹何其无辜?站在二妹妹的立场,姑母这么对待他,是过份了。

    “庙会上二妹妹未见异常,她也曾四处寻找那婢女。”徐睿回答。

    太后冷哼一声:“你跑去庙会,可是她叫你去的?”

    “不是!她未曾说过,是刚巧在那里遇到!”

    太后无力叹息:“你也甭骗我了,是你打听到她要去庙会,自己跑去的吧?”

    徐睿只好低头不答。

    “死人事小,火铳杀人事大!督察院那群老顽固必又要纠着你祖父不放,你自己看着办吧!”

    徐睿答道:“请姑母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待。”

    “行了,别在这儿碍我的眼了,走吧!”

    徐睿行了礼闷声退出来。

    翌日,一大早,宫里又来人传话,叫她进宫一趟。

    沈露华喝了两口粥,不敢多吃,怕叫太后看出不正常的反应。

    再次面见太后,她憔悴的模样倒是叫太后略有些诧异。

    “华儿,这才几日不见,你怎的这副模样?”

    “姨母,前些日子受了点凉,导致肠胃不是太舒适,本来已经好些了,昨日去庙会上,哪晓得楚青那丫头出了事情,受了些惊,今日又有些不适。”

    “哟!你早说嘛,叫人来给我回个话便是了,何必要跑一趟?”

    “我是想着,姨母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要事,不敢耽搁!”

    太后假惺惺关心了两句,也懒得跟她啰嗦:“华儿,昨日楚青出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点头绪?”

    “姨母,说起这个来,我到这会还在心悸呢!想不到万佛寺这种地方这样不太平。我叫楚青帮我买份糖糕,一转眼她便不见了人影,幸好后来遇见表哥,听见说死人了,我们也没敢过去瞧,哪能想到死的人是楚青?这还不打紧,我们回家途中,经一处偏僻之处,竟还遇上了劫匪,幸好我身边带的护卫武功不弱,要不然,您今日说不定就见不到我了。”

    太后当然知道那是沈岩预备对那她们动手,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私下里养着一批武功不弱的护卫。

    她假装不知情,“哦?竟还有这等事?”

    “是啊,姨母,我怀疑这是有人要对我不利,先杀了我那个会武功的婢女,再半路劫持我们,你可得帮我好好查一查。”

    “嗯,那是得好好查查。”

    随后又闲扯了几句,太后说是心疼她病了,叫她回去歇着,这才得以出了宫门。

    事实上,这次火铳杀人事情,在朝中确实引起了重视。

    这种东西既危险,且杀伤力巨大,弄不好容易引发火灾,管制极为严格,数十年未曾发生这样的意外。督察院岂能容徐家这般胡做非为?

    一大早,已有多位言官将弹劾的奏折朝御前递,可惜皇上还在病中,未能理政,那段云暂时一人独揽大权,批红要求神机营统领徐正礼立即将火铳兵调回原位值守。

    段云这厮曾带人去刑部要带走宋铭,要不是有火铳兵阻拦,刑部大牢里的宋铭谁还看得住?徐正礼当然不肯听段云指挥,当下拒了这个要求。

    谁知,仅过了一个晚上,民间流言四起,说是徐家导致神机营的火铳外流,这个东西十分危险,随时随地能取人性命。

    百姓们也不懂这个,众说纷纭,弄得人心惶惶,徐家一时焦头烂额,进退两难,最后迫于重重压力,终是将这火铳兵撤出刑部。

    一眨眼,沈岩回京已有七日,这七日,他当真日夜在祠堂里跪着。沈老夫人总不能叫他一直这么跪下去,特意发了话,叫人传他去福寿堂里说话。

    关于肖氏那些言论以及后来沈悰的做法,沈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因为他跪这七日便轻易原谅。

    沈岩进了屋里,只沈老夫人一人坐在上首,他依然恭敬地跪下。

    沈老夫人转动着手中檀木佛珠,半晌才幽幽道:“你此刻跪在我面前,在想什么?”

    沈岩答道:“在想这些年母亲的养育之恩。”

    “想明白了吗?是我亏待了你?”

    “未曾。”

    沈老夫人叹了口气,“当年夺嫡之乱,你父母双亡,为何要怪到我们头上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沈岩默了一会儿:“我生母自缢前,曾亲口告诉我,叔父为夺我父亲候爵之位,暗中勾结代王,成功助代王登基,害我父亲与太子兵败,身首异处,他要我记住这仇恨,有生之年,杀了叔父,为我父亲报仇。可惜叔父去世太早,我没能完成她的心愿。”

    沈老夫人重重叹息,“知道你母亲为何要这么说吗?你母亲还在闺中时,看上的是你叔父,但因你外祖家看上你父亲是长兄,能继承爵位,便没有遵从她的意愿,将她嫁给了你父亲。”

    “我没想到,她到临死时,不甘心,这样颠倒黑白,在自己亲儿子心里种下仇恨。”

185 离京

    “你当时听到这些话只有七岁,无法分辨真相,可以理解。如今你已四十二岁,难道还不能明白皇家夺嫡,哪儿有什么是非对错?各为其主,成王败寇,这道理你该懂!你叔父跟随代王去往凉州卫并非一朝一夕,拥立代王,何错之有?何以是你叔父之过?你叔父已去世二十多年,我也垂垂老矣,你要是放不下,就把我这条老命拿去,如果还嫌不够,你就鞭尸,把你叔父的骸骨也挖出来鞭,我没有意见!莫要再为难他们了。”

    沈岩听完,落下泪来。他也明白这些道理,但是生母临死前的声声泣血之言,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这些年,他一面念着养母的慈爱,一面被这些噩梦所困扰,苦不堪言。

    如果能早一些与母亲坦露心声,得她开解,或许他能慢慢放下来,但是现在,现在叫他如何放得下?

    他的女儿,他的儿子,落了个什么下场?

    凭什么现在对他讲这些?凭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而他的儿女要遭这样的罪?

    “母亲,撇开过去的事情不谈,悰儿遭受宫刑,被流放至岭南瘴毒之地,生死不明,清儿无端受到李缙污辱,至今没给个说法,我身为父亲,难道不应该为他们讨个公道?”

    提起他们两人,沈老夫人也是泪如雨下,但她心中清明着,将那檀木佛珠往桌上一拍,只听得啪地一声,绳结断裂,佛珠四散滚落:“单说悰儿一事,你有何脸面讨这个公道?他杀人嫁祸那是推脱不了的事实,你要找谁去讨要公道?”

    沈岩倏然站起来,“不是那个贱丫头出手陷害她们母女,悰儿哪会做下这等错事?您声称拿我当亲生,在您心里,并非是这样!您一直坦护着自己的亲孙儿孙女,事发至今什么是真相您心知肚明,还不是一味坦护着那丫头?”

    “哪家的姑娘好端端地,要去陷害亲人,你心里难道不明白?说来说去,还是你那包藏多年的祸心在作祟,岂能怪得了旁人?拿不拿你当亲生,你自己扪心自问,我问心无愧,你若还要执迷不悟,我已无话可说,你走吧,别再回这个家了!”

    沈岩没有立刻就走,而是再次跪下,给她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岩的离去,预示着他对沈家的报复也将正式开始。

    得知沈岩出了沈家,沈露华多日紧崩的着的心弦终于松懈。这几日,她无时无刻不在防着沈岩暗地里下死手,睡觉也将那火铳带在身上。

    夜里,沈老夫人突然将一家人叫到福寿堂里,关起门来,说是有话要说。

    沈露华猜想,今日沈岩出府前来见过祖母,一定是对她说了什么。

    沈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道:“把你们都叫过来,是想跟你们说件事情。”

    沈潜看出来,这是出了什么大事,恭敬道:“母亲请讲,我们都听着呢。”

    “今晚上,你们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了吧,咱们明日一早,离京。”

    “离京?”沈岳抓了抓头,“祖母,是咱们全家都离京吗?是要上哪儿去呀?”

    沈潜猜到了什么,不敢肯定,“母亲,是发生了何事?您干脆给我们讲个明白吧。”

    沈老夫人在案几上拿起事先备好的路引说道:“别问了那么多了,这些你拿着收好,莫要叫人看出了破绽来。”

    沈潜接过来一瞧,“安庆?母亲,为何好好的要回老家?”

    沈老夫人瞪他一眼,“你还看不出来?等出了京,到了大名府,那儿自然有人接应,你再带着他们,去往平凉卫。”

    平凉卫?

    沈岳一听到这几个字,差点跳起来。

    “祖母,平凉卫不是谭大帅的驻兵之地吗?我们为什么要去他那里?”

    沈岳这话问得有些傻。

    连林氏也能猜出来,是为什么。

    沈露华不解道:“祖母,您为何不早做这个决定?非要等无路可退了,才这般狼狈逃命?”

    沈潜难得正经喝斥道:“你懂什么?我们沈家人被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知不知道?你以为我们离京是件容易的事情?我与你祖母的身份文契二十年前就被没收,这辈子别想离开!这次拿着这假的东西偷逃,叫他们知道我们是要去往平凉卫,他们一定会不计血本地将我们挟持回来。”

    沈露华接过父亲手中的路引看了看,又问道:“祖母,那您呢?您不走?”

    那里头,没有祖母的路引。

    沈老夫人是打算留下来,将那条老命抵给沈岩,求他放过自己的儿孙。

    “我这把年纪,哪还能活着去到平凉卫?没准在途中,便颠簸死了。”

    沈潜听闻此言,激动道:“母亲,这怎么行?我们怎么能丢下您,自己去逃命?”

    “那你是想看着自己的儿女全死在自己面前?”沈老夫人厉声厉色,“我说什么,你就照着我的吩咐去做便是了,不要有半分犹豫!这些年困在上京,窝囊够了,拿出沈鸿的儿子该有的本色来,带上你父亲的素樱虎头枪,带着你的儿女们,去往平凉卫,重新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听懂了吗?”

    沈潜泪流满面,大声道:“母亲!”

    沈老夫人喝斥道:“不准哭,把眼泪擦了!沈家的儿郎,就不该流眼泪!”

    沈潜拿袖子擦了泪给母亲磕头:“母亲,您还是随我们一起走吧,儿子就是一路背着,也得把您背与平凉卫。”

    “别说傻话了,你孝顺,我知道!但你若为了孝顺,导致儿女们遇难,我要你这孝顺做甚?不如一死来得痛快!别再说这些磨叽话,该怎么做,莫要我再说第二遍。”

    沈潜再次给母亲磕头:“是!儿子听您令下”

    从福寿堂出来,沈露华跟着父亲一起,去往祠堂,拿祖父那杆素樱虎头枪。

    她发觉父亲连走路的姿势也变得挺拔了不少,进入家祠,先是给祖先上了三柱香,然后转身,将供桌上的枪拿起,在手上盯着看了良久。

    沈露华忍不住问了一句,“爹,你会枪法吗?”

    沈潜默不作声,从祠堂里出来,在外面的空地上,将那杆尘封已久的名枪耍得有模有样。

186 哭泣

    一旁的沈岳瞪大眼睛:“爹,原来你还真会些功夫啊?”

    林氏在一旁轻轻说道:“我初见你爹的时候,他长得是真英俊,那时我便在想,若是他也能像那些大将军一样,金刀铁马,该是怎样的英姿飒爽。”

    沈潜有近二十多年未触碰这些东西,每日里醉生梦死,耍了一会儿,已累得气喘吁吁,柱着枪停在那里,脑中回想的,是年少时草原上的蓝天白云和盘旋在头顶的鹰隼,以及那自由奔跑的野马。

    他歇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十二岁起,跟着你们的祖父披挂上阵,十八岁,在营中被人戏称为小将军,有乃父之风范。”

    顿了顿又接着说:“后来,回了上京,就是如今这模样了。”

    林氏拿出帕子上前替他擦着额上的汗水,“如今这模样也不差的,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最好的。”

    沈潜冲她笑了笑:“这些年委屈你了,你谨小慎微,不图我沈家的势,又肯听我的话,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看到父亲与林氏这样,沈露华莫名就心酸了,那她母亲呢?在父亲心目中,母亲又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为何提也不肯提她一句?

    夜渐深,第二天还要偷偷离京,大家回了房里,悄悄收拾着自己需要带走的物品。

    沈露华没有打算走,祖母想得太简单了,沈岩暗中带回一千精兵暗卫,又与太后相互勾结着,他们想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怎么可能!

    沈岩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就能将他们沈家的几个人全部拦下,到时叫他们查出,沈家人是想去往平凉卫,那便真的是个大麻烦,待解决掉这个心怀叵测的人,再走不迟。

    所以,她得想个办法,让父亲明日走不出沈府。

    五更时,沈潜刚起身,正预备叫人准备车马,和顺跑来说,南城兵马司的人一大早跑来敲门,找二少爷。

    “南城兵马司?找他干什么?”

    和顺答道:“说是南门大街有人被打伤,那人指证是二少爷所为。”

    沈潜一时气起,今日正是要跑路的时候,他怎么还惹上了是非,这要是跑了,还不得叫人发揖捕文书?到时候连累一家子人。

    没办法,只得先去福寿堂,把此事禀报给了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又能如何?

    那今日是暂时走不成了。

    沈岳还在门口大呼冤枉,沈潜则心平气和地让人把他带走,打伤了人,该怎么审怎么审,审完了,该怎么赔怎么赔,把这事先了了再说。

    到了下午,和顺又来禀报,南城兵马司那边传来消息,被打的人是个富商,不要赔钱,就是要把沈岳关起来坐监牢。

    沈潜气了个仰倒,又问他是为何打的人家。

    和顺说是前日沈岳带着几个锦衣卫在南门大街闲逛,看到有个登徒子调戏良家子,便上前将那人给打了,谁知后来,那人把良家子纳为妾室,回过头来,就去南城兵马司报了案,要求严惩凶徒。

    沈潜再问,沈岳要被关多久,和顺说是半个月。

    沈潜彻底暴怒了,对和顺道:“叫他就在里面呆着,不用出来了。”

    一家人的出逃计划因沈岳而受到影响,只能在家静等。

    沈露华瞅着父亲闷闷不乐,特意叫人去买了壶酒来,将父亲请来自己的寻芳阁里,坐下闲聊。

    沈潜看到桌上放着的酒,古怪地看着她:“你爹我喝了二十多年的酒,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戒了,你这是故意放在这儿给我添堵的吧?”

    她把酒递到父亲手边:“都喝了二十多年了,再喝个一两回又有何妨?”

    沈潜正气闷着,看见酒便来了精神,“光有酒,没有酒杯,你没诚意!”

    沈露华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了个杯子出来,“我怎么能没诚意呢?”

    沈潜拿过酒杯,指着她笑了笑,自顾自的倒着酒,开始自斟自饮。

    沈潜刚渴了两杯,又见木莲拿了个食盒过来,里面是个几下酒小菜。

    越发的高兴,“你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快喝吧,以后,我们离了京城,想喝这儿的极品醉仙,就难了。”

    沈潜边喝边感叹:“可不正是!”

    沈露华知道,父亲喝了二十多年的酒,依然是不胜酒力,这极品醉仙又容易上头,要不了几杯,他就得喝醉。

    果然,没过多久,沈潜便已是半醉半醒之态。

    沈露华突然说道:“爹,咱们父女二人,好像从来没有这般坐下来好好说过话。”

    沈潜点头:“那也是你这个臭丫头嫌弃你爹窝囊,不愿跟我说话。”

    “也是!我以前是挺嫌弃你的!不光是嫌弃你,还觉得你配不上我娘,我娘嫁给你,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沈潜虽醉了,从不乱说话,此时也是一样,“那你就继续嫌弃吧!”

    沈露华犹不死心,接着道:“听闻我娘,当时是上京数一数二的名门闺秀,当初嫁给爹爹你的时候,一定是哭断了肠吧。”

    沈潜默了半晌方才道:“我年轻的时候也不差,你别这么埋汰你爹。”

    “我哪儿是埋汰你?像你这样不思进取,整日里花天酒地,秦楼楚馆的常客,我娘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她能受得了?”

    “胡说什么?我那时根本不是那样!你打哪儿听人瞎说的?”

    “不是吗?我怎么还听说,我娘她就是被你气的,根本不是病死,是上吊自缢的对不对?”

    沈潜手中的酒壶落在地上,砰的一声,四分五裂,突然红了眼眶,猛地站起来,一把纠起她的衣领,恶狠狠地问:“你听谁在胡说八道?”

    沈露华被父亲这样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不敢置信地喊了他一声:“爹……”

    沈潜被这一声爹唤回了神智,放开了她,跌坐回椅子上,眼中突然蓄满了泪水,趴着桌上呜呜大哭。

    沈露华怔怔地看着父亲,突然后悔了,不该这么逼问父亲,转身出去,叫木莲去煮些醒酒汤来。

    重新回到房里,看到父亲已经停止了哭泣,眼神呆滞放空,怔怔地一言不发。

187 真相

    “爹,要不我叫人先送你回去吧,一会和木莲煮好了醒酒汤,再叫她给你送去。”

    沈潜此时根本就是清醒的,他摇头道:“罢了,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不少,你想知道你娘的事情,那我今日就亲口告诉你,她确实不是病死,她是被我逼死的。”

    “为什么?”沈露华想了很多种可能,从未想过,是父亲逼迫。

    “你祖父去世,我和你祖母奉召回京,当日入宫,就得了皇上的赐婚圣旨。”

    沈潜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既是赐婚,我岂敢不遵,很快就迎娶了你娘。我那时只有二十岁,刚从凉州卫回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知道,你娘见到我的第一眼,是喜欢我的。我也知道,徐家把你娘这样硬塞给我,是另有目的。成婚后,我冷落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时日渐长,我们之间互生情愫,有了你,又有了你弟弟,人世间的幸福不正是这样吗?直到有一天半夜里,我发现你娘去我书房翻找东西,她找到了我藏于暗格中的信,那信是从平凉卫寄来,若是被她拿到你外祖父手里,我们沈家和你祖父的养子必然会成为徐家谋权篡位的垫脚石。”

    “我质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她回答说,如果她再不能确定沈家与十虎究竟还有没有干系,你外祖父就要将她带走,不许她再留在我身边。”

    “那封信已被她看了,我不能放她回徐家,不能放她自由走出房门,无数次想要动手杀她,又下不去手,将她关在屋里,最后导致她上吊自缢,留下一封绝笔信,却是写给你的外祖父,说是不堪他的逼迫,自行了断,将我摘除得干干净净。”

    “徐家人听说自己女儿死在了沈家,当即来了很多人,讨要说法,我将你娘留下的那封信交给了你外祖父,他看了一眼,将那信掷于地上,愤怒地说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便甩袖走了。”

    “我为了不再受制于人,在你母亲死后没多久,就娶了君若的母亲,并放言沈家家训,不许纳妾,拒绝所有企图试探沈家虚实之人。”

    “你外祖父谋反不成,后来的宁王起兵正是受他撺掇,徐家逃过一劫,害的英国公满门获罪,流放岭南。”

    沈潜说完,回过头看女儿,发现她已是泪流不止。

    他低下头缓声道,“你是不是越来越瞧不起我这个做爹的?自己没用,还逼死了你娘?”

    沈露华摇头说:“不是!”

    沈潜伸手替她擦着脸上的泪,叹口气道:“那你哭什么?”

    “哭我们沈家,一家大傻子!”

    沈潜怔了怔,“你个臭丫头,变着法儿的骂你爹呢!”

    沈露华泪中带笑,至少,父亲是爱着母亲,母亲也是爱着父亲。

    次日一早,沈露华让木莲备了几个小菜两碗米饭,去监牢里探望被抓起来的沈岳。

    她现在已经掌握自己孕吐的大致规律,只要不多吃,少吃多餐,吃自己能闻得下味儿的,倒也不会全吐出来。

    探监真正的本意,还是想去见一见康敏怀。

    这小子一大早看见她,呵腰低头地围着她转,亲自带着她去了南城兵马司那简陋的监牢。

    木莲把饭菜拿出来,沈岳瞧了一眼,撇了撇嘴,没兴趣。

    康敏怀则道:“看你,还特意给他送饭来,有我在这儿,还能亏待了他?天天都是醉仙楼里点菜,好酒好菜招待着呢。”

    沈岳嘀咕道:“你要真看我姐的面子,把我放了还差不多,在这破地方呆着,吃什么也不香。”

    “你这小子,看你姐来了,跟这儿撒娇了吧?我刚花了五两银子给你买了只寿星头,你转脸就能给我甩脸子?你还我!”

    沈岳抱着蛐蛐罐子道:“我也就是说说,你生什么气呀!”

    沈露华最见不得沈岳玩这种东西,想着是自己设计他来坐这大牢,便也没有强行要求没收他的蛐蛐罐子,只返过身踢了康敏怀一脚,“你还有脸说,五两银子买什么不好?买那玩意儿?”

    康敏怀摸着腿跳到一边:“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从监牢里出来,康敏怀把她带进值房里,荣濯也在。

    沈露华又拿出一千两银票交给荣濯,那么多人要吃饭穿衣,去年给的那些银子,怕是早就花完了。

    荣濯接过后,给她说了声多谢,那一千两银子用了这几个月,已经耗尽,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荣濯将银子收好,向她禀报,他已查到沈岩所带回的那帮人栖身之处。

    一千个人,不是小数目,想要完全隐匿,基本不可能。她没有动用宋铭的人去查这些消息,因为沈岩同时也在盯着宋铭,而荣濯这群人,表面是熊禹在照拂着,其实一直是她在背后养着。

    当初她冒死救他们出来,荣濯十分感恩,没有她,说不定他们早就在那暗无天日的密室里活活被折磨至死。

    而他们还有着一般人没有的本事,那便是在袁榛那个女人调教下学来的伺候人的本事。

    沈岩带回的那群暗卫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都是男人。这些男人常年在屹石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初进上京城,不可能按耐得住,除非他们不是男人。

    所以,荣濯就这样,将沈岩藏人的地方给找了出来。

    沈露华甚至有了一丝丝得意,宋铭入狱这件事,沈岩肯定是在起疑,不光是沈岩,太后和徐家,都没有放松警惕。

    而她,正是要制造这种虚虚实实,好叫他们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宋铭那里,忽略掉她这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人。

    问明了具体情况,她将一包软骨散交给荣濯,“这东西,你想办法下到他们吃的饭食里,注意自己别中招,没有解药,中了招没有三天起不来。”

    康敏怀好奇道:“什么玩意儿,这么狠?”

    这是宋铭自己配的,这坏心眼的家伙,就会弄这些缺德玩意儿。

    “要你管!干好你自己的事情,别再给我整幺蛾子!”万佛寺的事情还没跟他算账呢。

188 报仇

    康敏怀知道她嘴里说的是上次的事,无比冤枉的道:“那真不怪我,你那个大伯父太鸡贼,你没算计过他,能赖我吗?我后来赶过去,那群人不是都叫你和荣濯放倒了吗?”

    沈露华白了他一眼,继续对荣濯道:“事成之后记得传信给我,千万要小心,不要叫人看出破绽。”

    荣濯点头说好。

    康敏怀又道:“对了,前阵子我这里接到一封信,是一个叫杜春的人寄来,这信也是奇了怪了,连个印戳也没有,我打开来,里面又有个信封,写的你的名字,我就没敢开了。”

    那一定是关琅来的信,她急道:“怎么不早告诉我,快拿给我瞧瞧!”

    康敏怀拿出钥匙打开抽屉,将那封信取出交给她,她打开一瞧,里面果然是关琅的口气,用的都是她能看懂的化名,大体意思是,他已经顺利到达平凉卫,且与谭颢见了面,谭将军已经知道沈家人的现在的情况,特地派了人过来接沈家人去平凉卫,不日将会抵达上京。

    这真是太好了!看到这个消息,她差点没笑出声,待到处理了沈岩,一家人全部去往平凉卫,到了那里,还用怕他们这群豺狼虎豹?三年之后,中原将会大旱,饥寒交迫的百姓们揭竿而起,兵荒马乱之时,让谭将军出兵,推翻这李氏皇族和这一群豺狼。

    她拿火折子将那信点燃烧成灰,又嘱咐了他们几句,带着木莲回了沈家。

    夜静,荣濯的消息传来,沈岩的人全倒下了。

    事不宜迟。

    沈岩这个人警觉性太高,必须打他个措手不及方能制胜。

    卢照的马车早已备好,她特意在马车里多加了层软垫,让他把马车赶得稍快些。

    眼前的小院亮着烛光,墙头有棵发了新芽的细柳,静静垂在那儿,一动不动。

    院门虚掩,她手里拿着马鞭,怀里揣着火铳,轻轻推门而入。

    绕过影壁墙,正堂的八扇大门皆敞开着,烛光照得室内昏黄,却不见一个人影。

    荣濯在她身旁道:“夫人请留步,我先进去看一看。”

    他走进正堂,将左右两侧的门推开看了,对她摇了摇头,没有人。

    这个沈岩,消息真是够快,这么快就跑得无影无踪。

    忽然,一阵妖风将院门口那株细柳吹得左扭右摆,紧跟着,一行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竟是荣王李缙这个二货。

    李缙对着她笑得极其猥琐,“二姑娘……啊不!现在是少夫人了!其实少夫人也挺好,本王不介意,都喜欢!”

    李缙朝她慢慢走来。

    沈露华斜睨着他:“你是怎么找来这儿的?”

    李缙笑道:“啊……本王在春香楼喝酒呢,有人说,少夫人在这儿等着本王,那本王还能不来?”

    “你的狗胆真够大的,你敢动我,就不怕宋彦卿杀了你?”

    “呸!别跟本王提那混账玩意儿,不是拿眼瞪本王,就是不许干这,不许做那,他现在在大牢里坐着,要不了多久,说不定命都没了,本王还用怕他?”

    这个不知好歹的蠢货!

    “他要是没命了,你以为你还能活着?”

    “笑话!本王还真就不信了,缺了他姓宋的,不能活命了?那锦衣卫指挥使,张三李四王麻子谁不能当?还非得是他宋铭?”

    蠢货!

    李缙走上前来,看她拿眼瞪他,那眼神像极了宋铭的神态,心头犯堵,“你干嘛这么瞪着本王?”

    怎么夫妻成了婚,这眼神还能传染?

    沈露华懒得跟这蠢货多废口舌,一巴掌便呼了过去。

    李缙被这一耳光彻底激怒了,“你他娘的,你又打本王,你……你……”

    李缙越看她那眼神越害怕,回过头对身后的侍卫道:“还傻站着干什么?把这女人给本王绑了,本王重重有赏!”

    她退后看了荣濯一眼,朝他使了个眼神,略做紧张状,“李缙,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就不怕太后动手杀了你吗?”

    她退到那正堂里,站在房门口,李缙又找回自信:“她想杀本王也不是一天两天,本王早就习惯了,她爱杀不杀,今晚本王可是得好好疼疼你,嘿嘿!”

    沈露华挥舞着手中的马鞭,“你们别过来!”

    李缙喊道:“把她手里的马鞭抢过来!”

    侍卫听话的将她手里马鞭夺过。

    李缙放心大胆地欺身上前,把沈露华逼进房里,然后关上房门。

    很快,里面传来沈露华的叫喊声,又断断续续传来李缙说着一些荤话的声音。

    这群侍卫全是男人,一个个竖起耳朵在外偷听着,只听得里面床榻剧烈摇晃,心中琢磨着,这荣王今日怎么如此勇猛?

    过了有小半个时辰,院里突然走进一个人。

    沈岩身后带着三名暗卫,缓缓朝着发出叫声那间屋子走去。

    屋里那个,毕竟是他的侄女,他恨她,但也不想见到不该他见到的一幕,于是沈岩在屋外喊了一声,“荣王殿下,差不多是时候了!”

    里头的动静立即停了,李缙十分没出息地应声:“沈将军,我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李缙又道,“沈将军,你可以进来了。”

    沈岩动手推开了门。

    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个瞬间,院里的侍卫们只听得砰地一声巨响。

    沈岩心口被火铳击中,不可置信的看着房里的人。

    李缙被绑在床榻上,面色惨白。

    院子里,那群侍卫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叫一群少年全部放倒。

    沈岩中了火铳,身后的三名暗卫正要动手,荣濯已带着人上前,一拥而上,寡不敌众。

    沈岩倒在地上,瞪眼看着她,已说不出一句话。

    沈露华今晚一来这院子,便有预感,沈岩那一千人中招,有可能是他将计就计,直到李缙的出现,她基本可以确信,他就是在引她独自前来。

    用以牙还牙的方式来报复她,用李缙来污辱她,再以此来激宋铭,便能知道宋铭入狱之事的真假。

    他败就败在,小瞧了她,不过一区区弱女子,徒手都能捏死。他做梦也想不到,她有火铳!这东西不像弓箭,可挡可防,只要射中要害,就可以一击毙命。

189 善后

    看着沈岩的生命流逝,她冷冷开口:“大伯父,我本想把你的尸身丢去乱坟岗,但真要那么做了,祖母少不得伤心,你放心,我还是会叫人给你备口薄棺,找个荒地给你埋了,沈家的墓地,你就不要去了。”

    沈岩死瞪着她,嘴角流着血,强忍着巨痛道:“外面……外面全是……我、我的人,你以为……你能活?”

    果然那一千人中招为假!她立即摸出颈间的玉哨使劲吹了吹,停要屋檐上的白雪震翅离开。

    她蹲下身子,看着沈岩说:“不打紧,锦衣卫即刻就能来。”

    她说完,便见沈岩嘴里涌出一大口血,很快失去生气,死透了。

    转回头,李缙还被她绑着,见她看向他,吓得直哆嗦,“二……二姑娘,我、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什么也不知道!”

    这会儿竟晓得怕死了。

    沈露华相当头疼,这火铳一事叫他看见了,又不能杀了他,怎么办才好?

    正左右为难,一柄大刀突然从身后飞过来,直插进李缙的胸膛,把他钉在了床板上。

    沈露华惊讶回头,就见宋铭朝她走过来,半天才出声问道:“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宋铭带着些怒气,接过她手中的火铳,“你还真是长本事了,背着我暗地里行动,我要是不来,你打算横着出去?”

    看他把火铳拿在手中把玩,沈露华紧张道:“你小心点,别碰这里,别把口对着自己。”

    “哪儿来的?”

    “朋友给的!答应过别人,不能说,你也别问那么详细了。”

    他把火铳还给她,撇了一眼床上还在痛苦挣扎的李缙,问道:“他刚刚没占你便宜吧?”

    沈露华嗤了一声,“就凭他?”再看看即将要死的李缙,又不安道:“你为什么杀了他?杀了他不就剩下李谨来继承皇位?”

    这真是天意!莫非这皇位,最终还是要归李谨所有?真叫人不甘心。

    “无所谓,谁继位,都一样!”宋铭揽过她的肩膀,蹙眉问道:“这才几天不见,怎么瘦了这么多?”

    “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怕你在大牢里受人欺负!”她已学会了说他爱听的假话。

    果然,宋铭冷峻的脸色稍缓了一点,“走吧,回去了!”

    外面院墙处,全是锦衣卫,在窸窸窣窣地处理着沈岩带来的那一千人。

    “全死了?”她问。

    “没有,杀那么多人,怕遭天谴,药晕了他们,发配去矿区做苦力也是好的。”

    沈露华古怪的瞅了瞅他。

    “我先送你回沈家,晚上我还有事,明日再接你回去。”宋铭说着,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给她系上,手在她脸上摸了摸,又道:“真的瘦了好多!”

    李缙之事,必然要掀起轩然大波,他必须连夜处理好。她说了声好,和他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宋铭把她揽进怀里,“告诉我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你一向能吃能睡的,怎么就这几天就消瘦成这样?”

    她已下定决定留下那个孩子,她也不打算瞒他,想瞒也瞒不了,便把手伸给他:“你自己瞧吧。”

    宋铭心想,莫非还是生什么病了?

    拉过她的手腕,摸了摸脉相,半晌方才不确定地问她:“你看过大夫了吗?”

    “看过了。”

    宋铭眼中有光在闪,马上又带了怒气:“为何不派人告诉我?今晚这样的情况你还要以身犯险?出了事情怎么办?”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不这样,怎么杀那沈岩?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宋铭没有再说话,轻轻拥着她:“他已经死了,剩下太后和徐家人,我来对付,你以安心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再去了。”

    她有些疲累,嗯了一声,躺在他怀中闭目养神。

    宋铭心中虽欢喜,也暗自心惊。她今晚的行动,他事先并不知情,等他在狱中接到消息赶来,看到她竟真的成功杀死了沈岩。

    沈岩回京这段时间,他虽在牢狱中,私下里,一直叫钟淮在暗中查探,他带回来一千个人,行踪极为诡秘,时常转换位置,加上与徐家联手,有太后手上的暗卫传递消息,对付他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但她做到了。

    那日从刑部大牢出去,她去了白家,她手中的火铳十有八九是从白家手中得来。

    并且用这火铳,亲手杀了太后给的那个婢女,嫁祸给了徐家。

    他隐忧的是,她这样,令他越来越难以掌控。

    他虽使计令她怀上了自己的孩子,这能成为拴住她的那根绳索吗?

    半夜里,皇上吐血了。

    荣王在沈岩的居所被杀,锦衣卫赶到时,已没了气息,将沈岩当场斩杀,心脏被捅了个稀烂。

    宋铭跪地请罪,因身陷牢狱,救护不及时,导致荣王遇难。

    皇上本身还在病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昏死过去。

    宋铭离开皇上寝殿,被段云拦下。

    “彦卿,我知道你入狱一事为假,李缙身死,只怕是另有内情吧!”

    宋铭抬头瞟他一眼:“刑部查我好几天,驾帖朱批御笔,无甚错漏,何来为假一说?荣王欺辱沈岩之女,近期又拒绝锦衣卫保护,被沈岩报复,乃是情理之中,不知临舒所指另有内情,是何意?”

    段云轻轻一笑,“你果然都变了!你做事的手段,我还是了解,只是显得急迫了些,荣王死了,于你有何好处?你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了?”

    “你我走到这一步,不是你自己选的吗?你只管伺候好皇上,别再管我的闲事了!”

    宋铭说完打算离开,段云却拉住他:“你就不怕我现在就叫这天塌下来?”

    “那你只管试试,看是你死得快,还是我死得快!”宋铭甩开他的手,快速离开。

    段云瞧着他的背影,双眼含着恨意,赤红可怖。

    沈露华一觉睡醒,已是第二天晌午。

    窗子里有阳光洒进来,院子里是盛昭的欢笑声。沈岩已经死了,那些困扰在她心头多时的担忧终于心数散去,因此她这一觉也睡得格外冗长。

190 绑人

    “姑娘,你醒了!”木莲上来替她打起纱帐。

    她趿上鞋,木莲一边伺候她洗漱,一边问她:“姑娘肚子饿不饿?奴婢把粥温在炉子上,这就去替你端过来。”

    她嗯了一声,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外面沈岳的声音传来:“姐!二姐!不得了了,荣王没了!”

    她还没来得及出房门,沈岳已经闯进来。

    “你大呼小叫做什么?我都听见了。”

    “荣王没了,大伯父也没了!我早上才被放出来,刚从祖母那儿过来,她倒还好,掉了几滴眼泪,什么话也没说。”

    她收养的儿子反过头来要杀她的亲儿子亲孙子,她还能怎么做?沈露华打算吃点东西再去祖母那里将事情跟她坦白。

    “知道了!”她接过木莲递来的粥,小口吃着。

    外头,沈君若也来了,“二姐,姐夫他来了,在外面与爹娘还有祖母在说话。”

    她嘴里含着粥,嗯了一声。

    沈岳则跳了起来,“君若,你是说那宋铭被放出来了?”

    沈君若点头。

    沈岳急得团团转,“二姐,这可怎么得了?他怎么又被放出来了?要不你去躲一躲吧?我在这儿替你顶着。”

    沈露华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傻小子,他是你姐夫,被放出来怎么了?我躲什么躲?”

    沈君若则掩嘴笑道:“二哥,我忘了说了,姐夫来是给祖母还有爹娘他们赔罪的,那天是她与二姐姐演戏呢。”

    沈岳摸着头,“啊?”

    沈露华不知不觉,竟把一碗粥吃完了。

    这戏已被拆穿,往后与慈宁宫那位,就算是彻底翻脸。

    木莲刚把碗收走出了门,沈露华就见她给在外唤了声姑爷。

    一眨眼,宋铭进来了。

    沈君若屈膝行礼退到一旁,沈岳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唤了他一声姐夫。

    宋铭只应了一声,笑盈盈对她说:“走吧,跟我回家吧!”

    重回宋家,她竟生出了些亲切感,这种感觉令她有些不安。

    带了盛昭和盛涵玉去给宋老夫人问安,宋铭已将她有孕的消息告诉了宋老夫人,老夫人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宋家终于要有后了,她也有了盼头,只要能让她活着见到重孙出世,她便能心满意足。

    宋铭接她回来,又去忙着自己的事情,临走前,她交待宋铭,事情结束后,简单给她大伯父备口薄棺木,找个地方埋了,不必立碑。

    宋铭答应了她。

    日子一晃过了半个多月,太后和徐家那边未再有任何动作。

    阳春三月的好天气,西北大营的韩慎回京了。

    沈露华的孕吐经宋铭请御医调养,稍好一些,人也重新胖回来。除了有些嗜睡,与平日里区别不大。

    她特意抽空去西郊别苑里看李姝媺,她还是老样子,成天喝酒,对一切事物毫无兴趣。

    沈露华试着在她面前提了韩慎,她也只是怔了一瞬,便笑道:“他啊!回京了吗?嘶……你那夫君不是挺有本事的吗?你要真心想对我好,把那小子给我绑了来,那就算你讲姐妹义气!”

    “绑了他来,你打算如何?”她问。

    李姝媺笑得媚态横生,“你也成亲了,还问我这个!他是男人,你说我打算如何?”

    “我听说他还未成亲,你要是还喜欢他,那我就去替你绑了来!”

    上一世,宋铭将韩慎弄回京来,就是为质,以此控制西北大营的韩柏松,韩柏松不肯就范,宋铭最后索性杀了韩慎泄愤,最后很是费了番功夫,才将这韩柏松给拿下,将西北大营掌权人换成他的人。

    既然姝媺喜欢他,那就给她弄来,他没有办法干涉宋铭不杀韩慎,希望李姝媺心里真的还保有少女时的那些情份,振作起来,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喜欢的人,她即将离开上京,能帮她的地方实在不多。

    听说他还未成亲,李姝媺又愣了一下,随后大笑,“露华,我真没想到,你还真能答应我,行啊,那姐姐且等着!”

    “好,那我就先走了。”

    她正要走出门,李姝媺突然又叫住她,“等下,那普济寺的大方丈,你能不能帮我绑来?”

    沈露华诧异道:“你绑他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不能绑便别那么多废话了。”

    她肚子怀着孩子,不想去寺庙中做恶,“这个我办不到,那方丈德高望重,咱们还是存点敬畏之心吧。”

    见她拒绝,李姝媺也不勉强,笑得无法无天,“德高望重?敬畏?好吧!那我不找你了!”

    自西郊别苑归来,沈露华叫了荣濯,让他去查探韩慎的行踪,再怎么强横嚣张,总不能扑到人家家里头去抢人吧?

    荣濯领命而去。

    不过两日,收到荣濯传来的消息,韩慎独自一人出街,行至一处巷子里,叫他们给围堵上了,现在人已经在他们手上,该如何处置,听她吩咐。

    她也不想耽搁,立刻带上无忧无垢,打算先去看看韩慎。他如今也该有二十三四岁了吧,还未娶亲,莫非是惦记着姝媺?如果真是这样,那还用她强行绑他?

    南城一处简陋民房里,沈露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韩大将军之子,韩慎。

    重活一世,小时候的记忆太久远,对韩慎的印象,就是个长得高高大大的少年,完全不记得他的长相。

    屋子里五花大绑的男子被堵着嘴,她走上前,亲自将那堵嘴的布巾扯下来,韩慎惊愕道:“二姑娘?”

    他竟还认得她。

    沈露华笑了笑,“你还记得我?”

    韩慎已从惊愕转为愤怒:“你好好的,抓我做什么?”

    她打量着韩慎的长相,眉眼与他母亲何氏有几分相似,特别是眼睛,明亮有神。鼻子至下颌应该是像他父亲,比较刚毅,总体来说,是个较为体面的男子。

    “听说你还未成婚,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韩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有些难以理解她究竟是何意,“你问这个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你要是说了,兴许我还能放了你,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韩慎抬头看着她,好半天才道:“二姑娘,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你我之间,当是毫无瓜葛!”

191 私心

    她不想听这些废话,“你只需回答我的问题,为何未娶亲,也别撒谎,否则,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韩慎被她这话惊呆了,她竟然对他还有杀心?也罢,这个问题回答她又能如何?

    “至今未娶,是因为与我定亲的姑娘还在守孝,待她孝期一满,我们便会成亲。”

    沈露华听后极为失望,看来,她以为的,始终只是她以为。

    “那姝媺呢?你可还记得她?”

    韩慎呆了一呆,“自然是记得。”

    “记得就好!”既然如此,她也不想再讲什么情面,李姝媺喜欢他,那她就把他送去。

    西郊别苑里,宋铭站在李姝媺面前。

    李姝媺斜躺在软榻上,美目流光,一边喝着酒,一边品着宋铭俊美清朗的面庞。

    “公主,我的提议,你可否愿考虑考虑?”宋铭问道。

    李姝媺一直看着他微笑着,“考虑?啊……其实也可以考虑一下,但我有个条件!”

    “公主请说!”

    “你今天留下来陪我一天,我就考虑!”

    李姝媺看他蹙着眉头,狂浪笑道:“怎么?不愿意?那便算了吧!”

    宋铭嗤了一下,他打好的如意算盘,似乎是不成了!一时间,好像也拿这个自暴自弃的公主没了办法。正打算转身,哪知李姝媺突然从背后扑了上来。

    他本能反身躲避,李姝媺还醉着酒,根本没站稳,他下意识地将她一把搂住,正准备扔回软榻上,李姝媺却像个八爪鱼般搂住他的脖颈。

    这时,门突然开了。

    沈露华带着五花大绑的韩慎,在门口看着他们二人在房里,就那么抱在一起。

    宋铭怔了一下,用力撇开李姝媺,直接把她掼到地上。

    李姝媺吃痛,仍在娇笑:“臭男人!刚刚还对我柔情百转,被抓包就这么无情!我这妹妹对我可好了,我要什么男人,她都能给我绑来,我要你,她也会给我的,是不是啊,露华?”

    沈露华窒了一息,看了宋铭一眼,把身后的韩慎推上来,“说得不错,你要的男人,我给你带来了!”

    李姝媺没想到,她竟真把韩慎给绑了,笑容在她娇美的脸上凝了一下,又继续扩散,最后哈哈大笑:“好啊,真是太有意思了,那就多谢你了。”

    “小时候,我们姐妹之间从不分彼此,现在也当如此,你喜欢他吗?那我也送给你!”沈露华将宋铭也推了一把,看他瞪自己,又道:“宋彦卿,你以后在这儿见到了我来了,别紧张,我不介意,真的!”她朝他笑了笑,很大方的笑。

    李姝媺散乱的发丝盖住了大半张脸,韩慎没有认出来,气得大叫:“荒唐!真真是荒唐!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宋指挥使,私下里,竟如此糜烂不堪!”

    宋铭深吸一口气,侧身从他们身旁走过,这屋里,没法继续呆下去。

    沈露华将韩慎推进屋里,也转身出来,屋里李姝媺放荡的笑声不止,她关了门,看向站在院子里的宋铭。

    宋铭也正看向她,两人的目光相触,他看到她眼里丝毫没有掩饰的憎恶。

    “并非你……”看到的样子。

    “别说了,走吧!”她打断他的话,不想听他讲下去。

    宋铭心里窝着火,打算等回去了,再跟她好好解释。

    宋铭本是独自骑马过来,见她上了马车,也准备跟上去,被她转身推了一把:“你去忙你的,别跟着我!”

    宋铭木呆呆地立在那里,她已钻进马车,眼前只余车帘在晃动。

    沈露华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她曾特意为他买回两个良家子为妾室,他看也不看一眼,原来是喜欢这种美艳的。

    罢了,待谭大将军的人来了上京,她再想办法,带着沈家所有人离开,将来孩子出世,她也不会告诉他,生父是个什么样的烂人。

    一路从西郊进城,宋铭骑着马跟着她的马车同行。

    马车进入西城主街,原本宽敞的道路被小商小贩占去了大半,迎面来了辆马车,正好与她的马车对上了。

    赶车的卢照还未开口,听得对面喝问:“前方是何人马车?内阁首辅徐阁老车驾在此,还不快快让道。”

    呵!竟是自己的外祖父!

    亲外孙女在大街上遇见外祖父,怎么着也该过去行个礼问声安才是。

    沈露华撩了车帘出来,卢应拿出脚踏,她走下马车,宋铭也翻身下马道:“一起去吧!”

    他是外孙女婿。

    那边见是宋铭和她二人,赶车的立即向车里徐阁老禀报了。

    他们二人走到车前,一齐问了声外祖父安好。

    徐阁老半晌方才轻嗯了一声,问她:“华儿,自你出了嫁,大约是将这外祖一家给忘了吧!”

    如今基本算是与徐家人撕破了脸,加上父亲又说了有关她母亲的一些事情,她对徐家的憎恶已到达极致。

    “外祖是我血脉至亲,华儿岂能忘得了!只这女子出嫁从夫,不得空去探望,还请外祖父莫要怪罪!”

    徐阁老呵呵一笑,“血脉至亲?你没忘就好!”

    徐阁老稍停顿了一下,又问道:“宋指挥使,听说圣上要你诛杀沈氏一族为荣王抵命,你拼死力谏,将其一家保全,可见华儿当是没嫁错人啊!”

    沈露华心中微微惊讶!这个昏君当真是活该,纵得荣王李缙无法无天,竟还好意思要沈家所有人为那畜生抵命!她悄悄瞟了宋铭一眼,这事他竟只字未提。

    宋铭道:“身为沈家女婿,也就这么点私心了!实在是比不上徐阁老明镜鉴形,心怀天下。”

    宋铭这话表面是夸赞,实则是在暗讽,朝中谁人不知这徐家人的野心?皇上将徐阁老喻为明镜,在他人心中便是个笑话,他自己听了也非常着恼,宋铭这般说起,便是给他添堵。

    徐阁老果然气闷了,冷哼一声道:“心怀天下不敢当!谁人没有私心?老夫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有私心!不过宋指挥使还太年轻,私心过重,怕你承受不起!”

    宋铭恭敬道:“徐阁老教训得是,晚辈回去自当好好生衡量着轻重,绝不会叫这私心生出叉子来。”

    这两人打着哑谜,还较起劲来了。

192 来信

    沈露华看自己的马车已退让开,“外祖父,车已让开,您还请先行!”

    徐阁老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道:“走吧!”

    外面驾车的挥了鞭子,沈露华在后面道:“外祖父慢走!”

    这回,沈露华没有拒绝宋铭上马车。

    他把马交给无忧给他牵着,自己上了马上车与她相对而坐。

    “皇上要牵连沈家这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问。

    “人是我杀的,我当然不会让沈家无辜受牵连。”

    “皇上那边,可有不妥之处?”

    “将死之人,能有何不妥?我平安从刑部大牢里走出来,太后虽气恨,因荣王之死,称了她的心意,暂时未见有大的动作,你还是得小心些,在家好好呆着,无事不要出来乱跑。”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荣王之死已告一段落,他反倒比从前更忙了。

    “在帮皇上选秀!”他说。

    沈露华差点没喷口水,“你刚刚还说他是将死之人,还选什么秀?”

    “就是他快要死了,才给他选秀。”

    大齐皇室有个祖上传下来的陋习,皇上驾崩,除了皇后,所有妃嫔都得跟着陪葬,现在选秀,待进了宫里,只等着跟皇上一起进坟墓。

    这个宋铭如此缺德带冒烟,这要是有报应,就全报在他一个人头上,千万别连累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知道,他此举是为了让投靠太后那边的臣子倒戈,这也只能暂时挟制那些人,长久不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宋铭看她神色郁郁,开口解释:“今日去西郊别苑见寿宁公主,是有事与她商议,她故作疯癫,你别放在心上。”

    “你与她有何事需要商议?”

    “这些事情你先不要问了,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后面你就知道了。”

    “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抱着她!你若是真心喜欢她这样的,与我直说就是了,不必找诸多借口。”想起那一幕,她就莫名难受,不论他是为的什么,她没办法接受,但她不想承认,也不愿让他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在一起时日久了,便会生出这样奇怪的情愫来,沈岩一死,她真是一刻也不愿继续在上京呆下去,巴不得现在立刻就离开这里,离开宋铭。

    宋铭被她无情的话弄得一肚子闷气,看她冷冰冰的态度跟语气,她就这样不在乎他与别的女子有什么?索性懒得再去解释,偏过头不再理她。

    送她回到家门口,宋铭头也不回骑马离开。

    看着他这样远去的背影,她心中越发的郁塞,他究竟是在跟她赌气?还是他默认了?

    三月初十,是个明媚的好天气!

    脱掉夹袄,换上春衫,人也显得轻盈了许多。

    她在院子里荡着秋千,看到白雪飞回来,停在她手上,脚上有一封信。

    打开来,她差点要跳起来!

    谭颢派的人终于到了!

    约定地点在东城门外的竹林里。她立即换上男装,骑马带上木莲,称回一趟沈家,无忧无垢不敢过问。

    路过沈家时,她将木莲丢在门前,自己骑马去了东城门,白雪一路尾随。

    那片竹林很茂盛,刚过了挖春笋的时候,里头空无一人。

    她在心中琢磨了半天,信中也没写个对接暗号,这遇上了,不认识,她该怎么说?

    白雪扑棱着翅膀停要她肩头,随她一起朝竹林深处走去。

    突然,一块小石子扔在她后脑勺上,她哎哟一声,回头一瞧,便见关琅抱臂站在那里看着她笑。

    “怎么会是你?”

    关琅笑得开怀:“怎么不能是我了?”

    “你那些兄弟们都还好吧?此次你带了多少人过来?”

    “托你的福,大家都好着!谭大将军他们惦记着你祖母还有父亲,不敢兴师动众,这回也是听了我的建议,想了点其他的路子,将你们一家接出城去。”

    “什么路子,说来听听?”

    “你急什么?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吧!”

    “好!我请你去上京最好的酒楼喝酒去!”她豪爽道!

    “别!我还是尽量少在上京城露脸,被你那夫君看到,对我穷追猛打,误了正事,可就麻烦了!”

    想着即将离开他,沈露华嗤道:“他算什么夫君!我马上就要离开他,往后,与他将再无关系!”

    “噫!”关琅诧异看她,“你真的想通了?我还以为这回你不会随我们一起离开。”

    她不离开,那不是等死吗?

    沈家人一旦去往平凉卫,真相大白,宋铭也好,徐家人也罢,都不会放过她,她还不得成为这群弄权者的阶下囚?不论管不管用,总会试上一试,看能不能挟制得了十虎将。

    “我还想好好活着,为何不离开?”她觉得关琅说的这句话简直愚蠢。

    “我没别的意思,是以为你会舍不得离开你那个夫君!”

    她摇头道:“他没有什么让我舍不得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尽快离开。”

    “好!你随我来吧,我把计划详说给你听!”

    “嗯!”

    她跟着关琅穿过竹林,牵着马走了一小段路,入眼是一处小农庄,关琅解释道:“这里是白家的一处产业,我一来上京,便与白家联络上了,白思贤把这里给我做暂时栖身之处。”

    “白思贤这人可以信任吗?”她跟着关琅边走边问。

    关琅打开门,把她请进屋里,“没问题!我在宁州与白思贤在生意上互有往来,打过多年交道,他与我可算得上是挚友。”

    “哦?这我还真不知道!”她坐在了一处圆椅上。

    关琅替她倒了杯茶,“你是在想,一个山匪何以与一个生意人做成了朋友?”

    “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想的?”她惊讶。

    关琅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笑说:“十年前,白思贤刚学着接手白家的生意,带着一支商队从宁州路过,被人给劫了,差点丢了性命,是我救了他。”

    “你自己就是宁州的土霸王,该不会是你自己一个人在唱双簧,抢劫是你,救人的也是你?”

    关琅失笑道:“当时他也是你这么想的。”

193 意外

    “难道不是?”她还真好奇。

    “当然不是!抢他的就是宁州当地的官府,伪装成匪,抢了东西嫁祸于我。”

    “……”她也是无话可说。

    关琅继续道:“后来查清了实事,他与我便成了挚友,我也跟着他,学着做一些生意,在宁州混得还有点名堂,哪晓得碰上你那夫君,多年辛苦打拼,叫他给一锅端了。”

    沈露华尴尬地笑了笑,“我倒不是为他说话,他是官,你是匪,这事他没有做错。”

    关琅点头,“也是,要不是遇上你,让我带上兄弟们伪装成商队,去往平凉卫,到现在我还是匪。”

    “这些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说说接下来带我们离京的计划吧!”

    关琅拿了张地图出来,平铺在二人中间的茶几上。

    “我来之前,谭将军与我说过,你祖母还有父亲当年奉召回京,便被没收了身份文书,永世不得离京。想要带他们离开,不能走官道,所以,我便找了白思贤,用白家的商道水路先行离京,相比走官道用假的身份文书,要安全得多,一旦过了平州地界,当地卫所便会出兵前来接应,后有追兵,也不用担忧。”

    她连连点头,当初想要结交白家也正是这个目的,白家在水路上的生意极为发达,他家的商船与官府的战船毫不逊色。

    “那有没有定好哪一日?我好提前去叫他们做准备。”

    “白思贤说,这个月二十五号有一批青瓷要运离上京,这中间有半个月的时间,你叫家人好好准备一番,到时具体情况,我再与你细谈。”

    半个月!过起来也挺快!

    “好,我知道了,那我这就回去跟他们说,叫他们好生准备一下。”

    关琅又笑了笑,拿出那个竹哨并一封信交给她,“这个竹哨还给你,另外我自己也做了个玉哨,白雪已经认得我了,听到我哨声,会停在我肩头。”

    她将东西接过,“它确实是非常有灵性,等到了平凉卫,那里有许多同伴,它肯定比在上京更快乐。”

    关琅笑着点头:“好了,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回去,一路上小心!”

    “你放心,我现在不找别人麻烦便是万幸,不会有什么事,你自己倒是要小心,别叫宋铭看到你,否则,我还真保不了你!”

    “知道了!”关琅笑看着她离开。

    回了沈家,沈露华把竹哨还给父亲。

    沈潜摸着脑袋诧异道:“我说这个怎么不见了,竟是叫你给偷跑了!”

    她笑着给父亲说了声抱歉,又把谭颢的信交给祖母。

    沈老夫人一打开信,两眼泪汪汪。

    信中谭大将军言辞肯切,请求沈老夫人带着家人一起,去往平凉卫。

    沈岩死之前,沈老夫人本也是打算要父亲他们离京,如今再看到这封信,便也不说什么了,这些年,她无数次梦回凉州。

    沈鸿的尸身还葬在那里,她做梦也想去他坟头再去看看他,百年之后与他同穴,是她毕生所盼。

    她以为自己这辈子离不了上京,现在看到这封信,如何叫她不动容。

    沈潜也非常高兴,早些天便准备着要离京,兴奋得一整个晚上没睡着,结果是白高兴一场,这回是谭颢亲笔信,肯定是出不了岔子。

    从沈家出来,沈露华重新带上木莲准备回宋家。

    半路上,被徐睿拦了去路。

    大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旁边不远处是如意楼,她只好下马,随他进了如意楼里说话。

    那日庙会之后,徐睿身陷火铳杀人事件,他想了许久,觉得那件事可能是与她有关。

    楚青是太后放在她身边的眼线,何人会想要她的命?为何要用火铳杀人?

    从宋铭走出刑部大牢那一刻,这些答案呼之欲出。

    如意楼二楼雅间里,沈露华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站在门口的徐睿,很是淡然地问他:“长治表哥,找我什么事,快些说吧!”

    徐睿低头自嘲地哼笑了一声,“从你嫁给宋铭那一刻,我无时无刻不在盼着你后悔的那一天!看来,是我自己想多了!”

    “你拦着我如果就是想要一吐心中的不快,那你尽情地说!骂我也好,骂宋铭也罢,只要你痛快,尽管骂,我绝不还口!”

    徐睿却摇头:“我骂你们有用吗?”

    “那你想怎么样?”她看到徐睿脸色带了戾色。

    徐睿没回答她,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走到桌边,将茶壶打开,将整包药粉放进去,拿起茶壶摇了摇,倒了一杯,握在手里,朝她走来。

    她下意识地站起来,“徐长治,你想干什么?”

    “把这个喝了吧!”徐睿把茶杯递到她面前。

    她伸手将他手中的杯子打翻在地:“你疯了!”说完,有些慌乱地朝门边跑过去,打算走人。

    徐睿从背后一把抱住她,他的手摸在她的小腹上,那里暂时还是平的。

    她惊出一身鸡皮疙瘩,奋力挣扎开,反过身给他一耳光,“徐长治,你是要把我最后那一点点对你的愧疚也消磨殆尽是吗?”

    徐睿捂着脸,“你不正是看中我从来舍不得伤害你,才敢在庙会上对我欺骗利用,嫁祸于我?怎么?我就该叫你一直欺负到底?就不许我也为自己做点什么?”

    她正是因为对他的欺骗感到愧疚,才会这般不设防地跟他上楼来,哪晓得他是早有准备,“那你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那水里下的什么药?”

    “我还能给你下什么药?自然是落胎药!我不想要你为宋铭生下这个孩子,你不能生下来!”

    徐睿他真的疯了!

    她打算逃,还没迈出腿,叫徐睿再次一把抱住,拖着她到桌边,将那茶壶里剩下的水倒进另一个杯子里,把她按在桌子上,捏着她的下颌,拿起杯子,准备强灌。

    突然,徐睿拿着杯子的手定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已经叫她拿了把匕首刺穿。

    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身上的血在汨汨流淌,徐睿也跟着缓缓躺倒在地。

    沈露华吓傻了,扔了手中的匕首,看着那不停朝外涌的血,爬过去,拿手使劲替他按住,“徐长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要杀你啊,我不想杀你的!”

194 错杀

    她身上带有金创药,想去拿金创药为他止血,可一松手,那血就涌得厉害,看到徐睿的嘴唇开始泛白,她真的怕了,眼泪也跟着往外流。

    徐睿伸手来替她擦眼泪,“你……是在为我而哭吗?”他知道自已快死了,突然推开了她,“别哭了,快、快走吧!”

    再不走,等他一死,被人发现,她该怎么办?

    到死,他还是舍不得真的伤害她。

    在楼下等了老半天的木莲等得焦心,刚刚表少爷看姑娘的眼神令她很不安,想了想,跑上了楼,在门外敲门,喊了声姑娘。

    沈露华没有应她。

    木莲觉出不对劲,推开门瞧了瞧,吓了一大跳,捂着嘴进来将门闩死,问道:“姑娘,怎么会这样?你……你为何要杀大公子呀!姑娘!”

    木莲看到这么多血,吓得不知所措。

    徐睿则艰难地道:“木莲……别怪她,快去、快去把、把宋铭找来。”

    他知道,只有宋铭来了,才能救她。

    木莲也回过神,看样子,徐家大公子是要死了,如果被人看到,姑娘也活不了,她不敢耽搁,马上起身,拉开门,又小心地关上,提了裙子下楼,朝着锦衣卫衙门飞奔而去。

    “徐长治,你别说话了,你死不了,你信我!”沈露华摇着头,用那双满是鲜血的手在身上翻出金创药,颤抖着手将药倒在他在伤口上。

    “二妹妹……别、别怕,是我不、不对,我不怪你……你别哭了”徐睿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举到一半,抬不起来。

    她用一只手替他用力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抓起徐睿的手贴在脸上,“大哥哥,没事,你不会有事,等宋铭来了,我让他救你,他一定能救你,我给他跪下求他,他一定能救你。”

    徐睿摇头:“二妹妹,我、我好冷,你抱抱我……”

    “好、好!”她就地坐在徐睿身旁,把他上半身挪到自己怀里,紧紧抱着他,“还冷吗?好些了没有?”

    徐睿没再回答。

    此时,地板上已经淌了一大片血迹,徐睿的脸白得像纸,眼睛也缓缓闭上了。

    “徐长治!徐长治!你醒一醒!你别睡了!”她用力摇晃着他,他再没有半点回应。

    她就那么瘫坐在地上,把徐睿搂在怀中,眼泪不停朝下掉。

    他死了。

    宋铭带着一群锦衣卫赶来时,正逢一楼的食客在跟掌柜的吵闹,说他们二楼渗水下来,打湿了他的衣摆。

    幸好那人穿的是黑色的袍子,滴在他身上,以为是什么污水。掌柜正要叫人上楼去查看,锦衣卫一来,统统靠边站着,不敢出声。

    宋铭将二楼所有闲杂人等全赶走,进了房间里,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她却紧抱着徐睿不放手,“宋彦卿,你救救他,我求你了,你救救他!”

    宋铭扳过她的脸,抹去她脸上的泪痕,看着她的眼睛说:“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

    宋铭扒开她紧搂着徐睿的手,“听话,放开他,这里交给我来处理。”

    “怎么办?我杀了他!是我亲手杀了他!”她用满是鲜血的手,紧紧抓着宋铭的衣襟。

    “有我在呢,别害怕!”宋铭扶着她站起来。

    她扑进宋铭怀中,紧紧抱着他哭泣,“我不想杀他的,从小到大,他一直对我很好!”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

    宋铭轻轻安抚了她一会儿,急着要处理现场。叫木莲打了水来,细心替她清洗手上身上的血迹。

    他把自己的披风拉下来替她系在身上,又拿出一个帷帽给她戴上,“好了,没事了,这里的一切有我,先让钟淮先送你回去。”

    她又木木然点头,不敢再去看地上的尸体。

    楼下,钟淮已备好马车,木莲扶了她上去,她一直呆呆的,没有说话。

    为了这个孩子,她竟然杀了徐睿!她不敢相信,是她亲手杀了那个从小到大曾真心爱护过她关心过她的哥哥。

    徐家真正该死的人没有死,她却错杀了不该杀的人。

    *

    徐睿在如意楼被刺身亡一事,不亚于荣王李缙之死。

    徐太后突发心疾,倒在榻上痛哭失声,得知是锦衣卫宋铭去了现在场将尸体带走,立即下了懿旨命刑部、督察院和大理寺三法司来进行查找取证,誓要找出真正的凶徒。

    宋铭早已将如意楼里所有罪证全部清除干净,沈露华用来行刺的匕首是御赐之物,西羌进贡而来的寒铁利刃,皇上赐给了他,他又把这个给她做防身之用。

    假如她拿的是把普通匕首,这徐睿也不至于这么倒霉,一刀毙命。

    桌上的茶壶,以及泼在地上的水杯他也清理干净,那里头的落胎药,他也心知肚明,她是为了护着他们的孩子,才出手杀了徐睿,他当然也要护着她,不会让她有半分意外。

    那日如意楼里的食客并不多,看见她的,只有两个食客以及掌柜和小二一共四人,这四个人他没有动他们,只是将他们每家收押了两人作为人质,敢乱说话,都不得活命。

    因此,案子移交到刑部手里,五天过去了,无任何进展。

    徐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彻夜悲嚎,徐阁老受刺激过度,口眼歪斜,卧床不起。

    然而,任凭宋铭做得再天衣无缝,徐家人心里还是有数,刑部派出的人在如意楼附近挨个见人查问,终于有人说,看到沈家二姑娘那个时间点曾出现过。

    只这一个信息,便让宫里那位太后娘娘炸了。

    一大群金吾卫撞开了宋家的大门,徐太后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踏了进来。

    宋铭安排在宋家附近的锦衣卫死的死伤的伤,这一回,徐太后调集了一万亲军,将宋家围了成了铁桶,就是要她的命。

    宋铭措手不及,他没想到徐太后为了个徐睿,竟能做到这种地步!早知如此,当日便该将她送出京城!如今后悔晚矣!他并非不能调集人马,只是太后已占了先机,他已没有办法在不伤她分毫的情况下,将她平安救出来。

    徐太后踏进宋家的大门,便见一年老妇人拄着拐站在自己面前,久远的记忆如潮涌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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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夫人不好惹介绍:
【这就是个狂拽恶毒男主为了女主背后的权利,想尽办法诓骗女主,被女主发现后,反被骗的故事!】
重生的沈露华终于明白,上一世,太后对她千娇万宠,并非真心疼爱她,她是太后握在手中的工具人。
平昌候沈家,大齐名将世家,自沈露华祖父去世,并与其十个养子反目后,开始走向没落。
仇人的仇人,可以是朋友。这一世,沈露华为了摆脱太后的摆布,决定嫁给太后的仇人锦衣卫指挥使宋铭,用自己上一世预知帮助宋铭早日问鼎权力巅峰,从而帮她铲除仇人。
*
宋家历经劫难后,只余祖孙二人。因此,宋铭对祖母非常恭敬,百依百顺,只希望她在有生之年,事事顺心,便打算遵从祖母的意愿,娶沈家二姑娘。
世人皆知,沈家与边塞十虎将二十年前就已经反目。可仍有不少人认为,那不过是沈家当年功高盖主,为了暂避锋芒,刻意为之。
一场由太后精心策划的试探,叫宋铭窥得实情,野心勃勃的他改变计划……权臣夫人不好惹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臣夫人不好惹,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臣夫人不好惹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