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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国军棋     南国江山txt下载     南国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六章渡河(下)

    杨刘下游,长清县境内,刘家村。

    这是一个靠近黄河的小村庄,村子里的百姓主要以农耕为生。

    半年多以前,县里的差役突然派人来村子里面招人,说是朝廷大军正与沙陀蛮子在黄河对峙,所以要招募一批人巡视河道,防备沙陀人突然渡河进攻。

    这些百姓自从二十多年前晋梁对峙以来,便始终将沙陀人视为仇寇;如今虽说自南方崛起的吴国起兵消灭了大梁,但沙陀人依旧是当地人眼中的敌人:毕竟在各种传说中,沙陀军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异族强盗,相比之下反而是南方吴国要更得人心一些。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应募的人都可以获得一份报酬,每十天分发一次,每次发放的钱粮虽说不多,但对于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了,自然吸引了大群百姓前去应募,充当吴军的耳目。

    此时,黄河南岸的沙滩上,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缓缓向河岸走去,一边走,一边裹紧身上单薄的上衣。

    “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来巡察,真是见鬼了。这都大半年了,那些沙陀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少年低声抱怨着。

    吴国朝廷可不是开善堂的,花钱招募百姓巡查河岸,是为了在晋军渡河的第一时间就发现敌人,自然不会让百姓偷懒享福,以至于错过时机,所以每个县甚至每个村都有朝廷派来的人负责监察。

    这少年便是负责今天上午的巡察,当他顶着寒风来到河岸边,开始例行公事般向河对面眺望时,浮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震惊了。

    “这、这是……”少年目瞪口呆,脸色一片苍白。

    前方河面上,大批的船只正搭载着成群的士兵奋力向河岸靠近着,那些士兵身上披着的铠甲,手中执着的刀剑长矛,无不在提醒着少年,传说中的沙陀人,真真实实的出现了!

    “沙陀人渡河了!”

    片刻之后,少年清醒过来,大吼一声,转身便往回跑。

    ……

    河面上,冲在最前方的一艘战船上,晋王李存勖望着远处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奔而去的少年,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看来是被发现了,不过也正常,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完全瞒过吴人;只希望吴人出动的速度不要太快就好。”

    作为晋国的主人,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天下间最为尊贵的晋王,李存勖原本应该在大军安然渡河,并且夺取了稳固的阵地后,再乘船渡河。然而李存勖更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战将会决定晋吴两国的国运,决定谁才是中原的主人;这么关键的一次决战,李存勖当然要身先士卒,亲自率军作为前锋渡河,以鼓舞全军士气。

    而他的这个决定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连晋王本人都率先渡河了,其他将士自然不会有半点迟疑,他们纷纷跟随其后,在他们的王的带领下,准备去掠夺下一场胜利。

    船桨在水中翻滚,带起一朵朵水花。

    对面的河岸已经越来越清晰,而李存勖的心绪也开始飘忽起来。

    “就算渡河一切顺利,我军的兵力也难以超过三万人,而敌军在平阴的军队据说就有七、八万大军,接下来这一战,我军真能取得胜利吗?”

    “郓州城中我军被围困已有大半年,这大半年时间一切消息断绝,城中将士到底如何了?能坚守到我军解围吗?”

    “杨刘南城的敌军深沟壁垒,防守严密,更有周本这位名将统帅,若是得到我军渡河的消息,他又会做如何选择?”

    ……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让李存勖心绪难宁。

    而这些还只是关于眼下这一战的诸多问题,事实上,晋国面临的问题远不止这些。

    历史上的晋国光是对付一个后梁就被拖得筋疲力尽,虽说凭借李存勖的天才发挥,最终一举消灭后梁,但晋国那时在兴盛背后掩藏的虚弱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在消灭后梁后的几年里,李存勖更是被军事上的巨大成就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安心享乐,荒于政事,再加上国内长久以来积蓄的矛盾爆发,最终死于兴教门之变。

    而如今这个历史中,南方吴国的崛起给晋国带来的压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存勖心中的忧虑自然也远超原本历史上的他。

    心中虽然充满忧虑,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担忧,反而充满着无穷的自信,仿佛已经胜利在望了一般。

    身边的将士也被他的自信所感染,一个个脸上满是自信。

    “大王,咱们靠岸了,看来敌军在这里并没有防守;末将愿率麾下将士作为前锋,为大王开道。”这时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李绍荣开口道。

    李存勖收回思绪,他回头缓缓看向身后众多军队,他看到了如林的长枪,看到了士兵脸上的坚毅,看到了都一匹匹嘶鸣着的战马,在这一瞬间,不仅是脸上充满自信,便是心中的担忧也瞬间消失了:有如此强军,便是敌军百万,也未必不能一战而胜!

    “好,你率一千人前头开道,务必要让敌军见识到我军的厉害!”李存勖大声下令。

    “全军,登岸!”

    ……

    伴随着李存勖的命令,数万晋军开始有条不紊的登上河岸,而李绍荣则率领着一千骑兵开始向内陆开去。

    一个多时辰后,第一批三千余人便已完成登岸;接着,大小船只迅速返回北岸,准备将下一批军队以及他们的辎重马匹等运送过河。

    到了天黑的时候,已经有一万余人以及他们的兵器铠甲、作战马匹被运送过河;而到此时,尚未有任何吴军出现的迹象,便是李绍荣的前锋都很少碰到吴军,仿佛吴军对他们的到来还一无所知一般。

    但李存勖却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们渡河的行动来得突然罢了。

    或者说,吴军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分别把手河岸,而是将大军集中在平阴、杨刘、郓州等地,等待晋军渡河后再发起反击。

    而吴军的水军要赶过来更是需要时间,等到吴军水军到达以后,真正的考验才会开始。

    ……

    平阴城外,吴军大营中。

    纷乱繁杂的军队调动同样让杨渥感到一丝忧虑。

    或许是长期停留在此的缘故,即便是采用了军队轮换、增加赏赐等各种办法来提振士气,但杨渥发现如今军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急躁,尤其是在久侯晋军而不至的情况下,许多将领更是出现了主动请战的要求。

    而这一次的军队轮替更是让这些急躁情绪展露无疑。

    自从下达轮替令后,在杨刘南城负责围城的军队只花了三天时间便撤了下来,反倒是平阴这边的军队调整出现了一丝混乱的迹象,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轮替的事情却还没理顺,后续从南方赶来的军队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及时到达。

    当然,混乱虽有一些,但要说有多严重倒也未必,最多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而已。

    真正让杨渥担忧的是,若是晋军依旧不动如山,继续对峙下去,吴军的士气只怕就要完全被消磨掉了;那样的话,或许他就不得不下令强行攻城了。

    除了士气外,另一个让他担忧的就是财政。

    战争绵延经年,这不仅对晋国是一个沉重负担,对吴国来说也说一样。

    毕竟吴国的军制和晋国还是不同的。

    晋军的士兵平时粮饷都很少,所以将士们为了生计就不得不在战场上奋力搏杀,以换取丰厚的奖赏或者战利品。

    而吴军的将士平日发放的粮饷要高得多,造成的结果就是养同样多的军队吴国的花销要比晋国大得多。

    再加上刚刚消灭梁国,各地百废俱兴,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所以即便是以吴国的富庶也有些吃不消;如今朝中骆知祥等掌管财政的大臣都或明或暗的提出,希望杨渥早日结束征战,休养生息。

    或许是看出了杨渥心中所想的缘故,侍立身后的二王子杨琰轻声劝道:“父王不必忧虑,我军固然拖不起,但晋军更拖不起。若是拖得太久,不管是杨刘南城还是郓州,只要有一处被我军攻破,都是晋国难以承受的后果。”

    “嗯?你倒是看得明白。”杨渥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去年北伐,杨渥将太子杨炅留在金陵监国,负责镇守大后方,却将次子杨琰以及三子杨煜带在身边,以让他们有所历练,增长见识。

    后来杨渥亲自领兵上阵,便将杨琰兄弟二人留在徐州。

    等到攻占洛阳、消灭梁国后,吴军又与晋军开战,之后便是长达大半年的夹河对峙。

    这期间三王子杨炅在他母亲徐氏的请求下返回了金陵,但二王子杨琰却没有回去,反而来到平阴军前,随侍在杨渥身旁,至今已有半年时间。

    这半年时间下来,杨渥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次子在军务上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见解,看问题的眼光甚至赶得上一些积年老将。

    有了这个发现,杨渥也不再将他当做一个普通孩子,而是逐渐对其培养,许多重要的军务都不回避他。

    而这一番培养下来,却是让杨渥越发的感到惊喜,甚至有时候还时不时的感叹:为何不是嫡长子?

    作为后世来人,杨渥当然知道嫡长子继承制存在的严重问题,问题是,一来如今的太子并无失德,而且他镇守金陵,将后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大军粮草调拨、军队调动等都没有任何纰漏,这都表明太子的能力做一个守成之君还是足够的。

    再加上他的母亲乃是王后,又有周本这位军中老将作为后盾,以及这些年监国积累下来的威望和人脉,可以说他的地位是极稳的。

    要说唯一让杨渥感到不满意的地方,或许就是太子对军务没啥兴趣,反而与那些文官打得火热,让他担心将来吴国会不会走向北宋的老路,重文轻武,缺少进取之心。

    而次子杨琰的出现却让他感到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得赞一声:此子像我。

    可惜的是,即便是杨渥也不可能就因为喜爱而轻易的废黜太子,那也太过儿戏了。

    所以他也只能在心中感叹几句。

    此时,听了杨琰的话,他笑着问道:“那假如你是晋王,你会什么时候渡河解围?”

    “若孩儿是晋王,孩儿便选在此时渡河。”杨琰低着小脑袋沉吟片刻,随即肯定的答道。

    “是吗?”杨渥脸上带着笑意,心中却是一动:“说不定被他说准了,晋军还真有可能在此时进攻呢。”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有飞骑赶至,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疾呼:“晋军渡河了!”

    杨渥顿时脸色一肃,向杨琰瞥了一眼,随即沉声对身旁传令兵下令道:“传孤的命令,召集指挥使以上各级将领速速到中军大帐来参加军议!”

    “领命!”

    ……

    马家口对岸,晋军渡河之地。

    夜色渐渐深沉,寒冷的河面上,晋军依旧在忙碌的渡河。

    这一次决战晋军出动的都是征战多年的最精锐的军队,其中作为主力的主要有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从马直,其中骄兵悍将极多,战力强悍,在对后梁和对抗契丹人的战争中立下极大功劳。

    如今包括石敬瑭、李绍荣等猛将都在这支军队中任职。

    第二部分便是突骑,也就是晋国骑兵主力,同时也是晋国征战四方的撒手锏;这一次李存勖可以说将最精锐的骑兵都调过来了,光是突骑就有八千人,若是再加上从马直以及李存勖身边的侍卫亲军,整个晋军这一次动用的骑兵多达万人。

    至于第三部分则是被李存勖收编为禁军的银枪效节都,由赵在礼统领,刘词为其副。

    这支由杨师厚一手建立起来的精锐,人数虽然只有八千人,但其中每一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兵,再加上这些年征战四方的磨砺,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三支军队,每一支都是沙场征战多年的百战精兵,这些军队也是李存勖这一次决战的凭恃。

    除此之外,还有两万多相对老弱的军队留在北岸,他们将会在最后渡河,不过能否在吴军水军封锁河道前渡过河就难说了,至少李存勖并没有对他们做太多的指望。

    (太监是不可能的,努力码字,用事实说话)

第六百七十七章进军

    (今晚不要看,明天早上再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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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晚不要看,明天早上再看吧!)

    杨刘下游,长青县境内,刘家村。

    这是一个靠近黄河的小村庄,村子里的百姓主要以农耕为生。

    半年多以前,县里的差役突然派人来村子里面招人,说是朝廷大军正与沙陀蛮子在黄河对峙,所以要招募一批人巡视河道,防备沙陀人突然渡河进攻。

    这些百姓自从二十多年前晋梁对峙以来,便始终将沙陀人视为仇寇;如今虽说自南方崛起的吴国起兵消灭了大梁,但沙陀人依旧是当地人眼中的敌人:毕竟在各种传说中,沙陀军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异族强盗,相比之下反而是南方吴国要更得人心一些。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应募的人都可以获得一份报酬,每十天分发一次,每次发放的钱粮虽说不多,但对于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了,自然吸引了大群百姓前去应募,充当吴军的耳目。

    此时,黄河南岸的沙滩上,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缓缓向河岸走去,一边走,一边裹紧身上单薄的上衣。

    “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来巡察,真是见鬼了。这都大半年了,那些沙陀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少年低声抱怨着。

    吴国朝廷可不是开善堂的,花钱招募百姓巡查河岸,是为了在晋军渡河的第一时间就发现敌人,自然不会让百姓偷懒享福,以至于错过时机,所以每个县甚至每个村都有朝廷派来的人负责监察。

    这少年便是负责今天上午的巡察,当他顶着寒风来到河岸边,开始例行公事般向河对面眺望时,浮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震惊了。

    “这、这是……”少年目瞪口呆,脸色一片苍白。

    前方河面上,大批的船只正搭载着成群的士兵奋力向河岸靠近着,那些士兵身上披着的铠甲,手中执着的刀剑长矛,无不在提醒着少年,传说中的沙陀人,真真实实的出现了!

    “沙陀人渡河了!”

    片刻之后,少年清醒过来,大吼一声,转身便往回跑。

    ……

    河面上,冲在最前方的一艘战船上,晋王李存勖望着远处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奔而去的少年,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看来是被发现了,不过也正常,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完全瞒过吴人;只希望吴人出动的速度不要太快就好。”

    作为晋国的主人,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天下间最为尊贵的晋王,李存勖原本应该在大军安然渡河,并且夺取了稳固的阵地后,再乘船渡河。然而李存勖更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战将会决定晋吴两国的国运,决定谁才是中原的主人;这么关键的一次决战,李存勖当然要身先士卒,亲自率军作为前锋渡河,以鼓舞全军士气。

    而他的这个决定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连晋王本人都率先渡河了,其他将士自然不会有半点迟疑,他们纷纷跟随其后,在他们的王的带领下,准备去掠夺下一场胜利。

    船桨在水中翻滚,带起一朵朵水花。

    对面的河岸已经越来越清晰,而李存勖的心绪也开始飘忽起来。

    “就算渡河一切顺利,我军的兵力也难以超过三万人,而敌军在平阴的军队据说就有七、八万大军,接下来这一战,我军真能取得胜利吗?”

    “郓州城中我军被围困已有大半年,这大半年时间一切消息断绝,城中将士到底如何了?能坚守到我军解围吗?”

    “杨刘南城的敌军深沟壁垒,防守严密,更有周本这位名将统帅,若是得到我军渡河的消息,他又会做如何选择?”

    ……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让李存勖心绪难宁。

    而这些还只是关于眼下这一战的诸多问题,事实上,晋国面临的问题远不止这些。

    历史上的晋国光是对付一个后梁就被拖得筋疲力尽,虽说凭借李存勖的天才发挥,最终一举消灭后梁,但晋国那时在兴盛背后掩藏的虚弱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在消灭后梁后的几年里,李存勖更是被军事上的巨大成就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安心享乐,荒于政事,再加上国内长久以来积蓄的矛盾爆发,最终死于兴教门之变。

    而如今这个历史中,南方吴国的崛起给晋国带来的压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存勖心中的忧虑自然也远超原本历史上的他。

    心中虽然充满忧虑,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担忧,反而充满着无穷的自信,仿佛已经胜利在望了一般。

    身边的将士也被他的自信所感染,一个个脸上满是自信。

    “大王,咱们靠岸了,看来敌军在这里并没有防守;末将愿率麾下将士作为前锋,为大王开道。”这时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李绍荣开口道。

    李存勖收回思绪,他回头缓缓看向身后众多军队,他看到了如林的长枪,看到了士兵脸上的坚毅,看到了都一匹匹嘶鸣着的战马,在这一瞬间,不仅是脸上充满自信,便是心中的担忧也瞬间消失了:有如此强军,便是敌军百万,也未必不能一战而胜!

    “好,你率一千人前头开道,务必要让敌军见识到我军的厉害!”李存勖大声下令。

    “全军,登岸!”

    ……

    伴随着李存勖的命令,数万晋军开始有条不紊的登上河岸,而李绍荣则率领着一千骑兵开始向内陆开去。

    一个多时辰后,第一批三千余人便已完成登岸;接着,大小船只迅速返回北岸,准备将下一批军队以及他们的辎重马匹等运送过河。

    到了天黑的时候,已经有一万余人以及他们的兵器铠甲、作战马匹被运送过河;而到此时,尚未有任何吴军出现的迹象,便是李绍荣的前锋都很少碰到吴军,仿佛吴军对他们的到来还一无所知一般。

    但李存勖却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们渡河的行动来得突然罢了。

    或者说,吴军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分别把手河岸,而是将大军集中在平阴、杨刘、郓州等地,等待晋军渡河后再发起反击。

    而吴军的水军要赶过来更是需要时间,等到吴军水军到达以后,真正的考验才会开始。

    ……

    平阴城外,吴军大营中。

    纷乱繁杂的军队调动同样让杨渥感到一丝忧虑。

    或许是长期停留在此的缘故,即便是采用了军队轮换、增加赏赐等各种办法来提振士气,但杨渥发现如今军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急躁,尤其是在久侯晋军而不至的情况下,许多将领更是出现了主动请战的要求。

    而这一次的军队轮替更是让这些急躁情绪展露无疑。

    自从下达轮替令后,在杨刘南城负责围城的军队只花了三天时间便撤了下来,反倒是平阴这边的军队调整出现了一丝混乱的迹象,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轮替的事情却还没理顺,后续从南方赶来的军队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及时到达。

    当然,混乱虽有一些,但要说有多严重倒也未必,最多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而已。

    真正让杨渥担忧的是,若是晋军依旧不动如山,继续对峙下去,吴军的士气只怕就要完全被消磨掉了;那样的话,或许他就不得不下令强行攻城了。

    除了士气外,另一个让他担忧的就是财政。

    战争绵延经年,这不仅对晋国是一个沉重负担,对吴国来说也说一样。

    毕竟吴国的军制和晋国还是不同的。

    晋军的士兵平时粮饷都很少,所以将士们为了生计就不得不在战场上奋力搏杀,以换取丰厚的奖赏或者战利品。

    而吴军的将士平日发放的粮饷要高得多,造成的结果就是养同样多的军队吴国的花销要比晋国大得多。

    再加上刚刚消灭梁国,各地百废俱兴,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所以即便是以吴国的富庶也有些吃不消;如今朝中骆知祥等掌管财政的大臣都或明或暗的提出,希望杨渥早日结束征战,休养生息。

    或许是看出了杨渥心中所想的缘故,侍立身后的二王子杨琰轻声劝道:“父王不必忧虑,我军固然拖不起,但晋军更拖不起。若是拖得太久,不管是杨刘南城还是郓州,只要有一处被我军攻破,都是晋国难以承受的后果。”

    “嗯?你倒是看得明白。”杨渥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去年北伐,杨渥将太子杨炅留在金陵监国,负责镇守大后方,却将次子杨琰以及三子杨煜带在身边,以让他们有所历练,增长见识。

    后来杨渥亲自领兵上阵,便将杨琰兄弟二人留在徐州。

    等到攻占洛阳、消灭梁国后,吴军又与晋军开战,之后便是长达大半年的夹河对峙。

    这期间三王子杨炅在他母亲徐氏的请求下返回了金陵,但二王子杨琰却没有回去,反而来到平阴军前,随侍在杨渥身旁,至今已有半年时间。

    这半年时间下来,杨渥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次子在军务上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见解,看问题的眼光甚至赶得上一些积年老将。

    有了这个发现,杨渥也不再将他当做一个普通孩子,而是逐渐对其培养,许多重要的军务都不回避他。

    而这一番培养下来,却是让杨渥越发的感到惊喜,甚至有时候还时不时的感叹:为何不是嫡长子?

    作为后世来人,杨渥当然知道嫡长子继承制存在的严重问题,问题是,一来如今的太子并无失德,而且他镇守金陵,将后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大军粮草调拨、军队调动等都没有任何纰漏,这都表明太子的能力做一个守成之君还是足够的。

    再加上他的母亲乃是王后,又有周本这位军中老将作为后盾,以及这些年监国积累下来的威望和人脉,可以说他的地位是极稳的。

    要说唯一让杨渥感到不满意的地方,或许就是太子对军务没啥兴趣,反而与那些文官打得火热,让他担心将来吴国会不会走向北宋的老路,重文轻武,缺少进取之心。

    而次子杨琰的出现却让他感到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得赞一声:此子像我。

    可惜的是,即便是杨渥也不可能就因为喜爱而轻易的废黜太子,那也太过儿戏了。

    所以他也只能在心中感叹几句。

    此时,听了杨琰的话,他笑着问道:“那假如你是晋王,你会什么时候渡河解围?”

    “若孩儿是晋王,孩儿便选在此时渡河。”杨琰低着小脑袋沉吟片刻,随即肯定的答道。

    “是吗?”杨渥脸上带着笑意,心中却是一动:“说不定被他说准了,晋军还真有可能在此时进攻呢。”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有飞骑赶至,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疾呼:“晋军渡河了!”

    杨渥顿时脸色一肃,向杨琰瞥了一眼,随即沉声对身旁传令兵下令道:“传孤的命令,召集指挥使以上各级将领速速到中军大帐来参加军议!”

    “领命!”

    ……

    马家口对岸,晋军渡河之地。

    夜色渐渐深沉,寒冷的河面上,晋军依旧在忙碌的渡河。

    这一次决战晋军出动的都是征战多年的最精锐的军队,其中作为主力的主要有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从马直,其中骄兵悍将极多,战力强悍,在对后梁和对抗契丹人的战争中立下极大功劳。

    如今包括石敬瑭、李绍荣等猛将都在这支军队中任职。

    第二部分便是突骑,也就是晋国骑兵主力,同时也是晋国征战四方的撒手锏;这一次李存勖可以说将最精锐的骑兵都调过来了,光是突骑就有八千人,若是再加上从马直以及李存勖身边的侍卫亲军,整个晋军这一次动用的骑兵多达万人。

    至于第三部分则是被李存勖收编为禁军的银枪效节都。

    这支由杨师厚一手建立起来的精锐,人数虽然只有八千人,但其中每一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兵,再加上这些年征战四方的磨砺,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第六百七十八章危急

    (和昨晚一样,今晚不要订阅,明天再订阅)

    (和昨晚一样,今晚不要订阅,明天再订阅)

    (和昨晚一样,今晚不要订阅,明天再订阅)

    时间流逝,夜色越来越浓,河面上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如同一把钢刀刮过一般,让人感到生疼。

    李存勖却始终站在滩涂上,在火把的照耀下不厌其烦的盯着远处河面上,在那里,大批的船只正在点着火把忙碌着,显然今夜将是一个繁忙的夜晚。

    这时,在河的上游处突然有火光显露,接着,似乎有喊杀声从远处传来。

    “看来敌军的水军已经到了?”李存勖心中一沉,脸色有些不好看。

    敌军来得太快了一些,本来按照他的估计,敌军最早也应该在明天上午才到,若是速度慢一些的话,甚至可能后天才能赶到,这已经是尽量将敌军的行动速度估计得快的了。

    然而他还是没有想到,敌军到来得比他想的还要快。

    好在渡河的行动进展得还算顺利,到此时作为主力的三万多大军如今已经有大半成功渡过黄河,剩下的只要速度快些,应该也来得及渡河过来;甚至若是晋军的水军能够抵挡敌军更长时间的话,还能渡河更多的军队。

    唯一遗憾的是,想要将那两万多相对老弱的军队全部渡河只怕来不及了。

    不过转念一想,李存勖又释怀了:“敌军水军既然能来得这么快,这就说明敌军准备很充分,随时都在等待我军的到来。这样看的话,孤就不能在此多停留,必须尽快发起进攻才行;那些老弱的将士反而会拖慢大军速度。”

    这么一想,他反而不再在意起来。

    他拍了拍坐下战马,沉声对侍立在旁的石敬瑭道:“这里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回营地吧。李绍荣那边有没有消息传来?”

    之前李绍荣已经被派出去作为先锋开道,同时也是为大军打探消息。

    “启禀大王,目前还没有新的消息。”

    话音刚落,便听到远处有马蹄声传来,等来人靠近来,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李绍荣亲自赶回来了。

    李存勖连忙将其招过来问话。

    “大王,末将领兵为前锋,一路向南,除了少数敌军细作外,根本连一个敌军都没见到。末将后来抓了个喉舌,这才知道敌军主力基本都集中在平阴,到东阿一线。”李绍荣气喘吁吁的答道,显然一路赶来也非常疲惫。

    “这么说,吴王的打算是集中兵力准备决战了?”李存勖目光一闪就明白了杨渥的打算。

    若是杨渥只打算阻击晋军的话,那他应该将兵力分布在各地进行阻击,这样只要得到晋军渡河的消息就能尽快应对;但杨渥选择将大军集中起来,其目的显而易见。

    搞清楚这些后,李存勖接着问道:“有没有更具体一些的消息?比如敌军的士气如何,军力如何等?”

    李绍荣道:“这个末将却未能查明,不过从末将抓到的俘虏来看,敌军的士气还是很高的。当然,若是与我军相比肯定还有所不如。”

    他解释道:“当时末将领兵与三十多个敌军斥候遭遇,我军一方的战马速度极快,超过了敌军战马,所以很快就将敌军包围起来。但那三十多个敌军却悍不畏死的与我军交战,大部分最后都战死了,只有两个受了伤的被俘虏。”

    李存勖听了顿时脸色不怎么好。

    若是经过长达八个多月的围城战后,敌军的士气依旧这么高,那么此战就有些难搞了。

    当然,他也知道能被选出来作为斥候的一般都是比较精锐的士卒,士气高些也很正常。

    他沉吟片刻,最后下令道:“传令下去,明日上午太阳升起的时候,不管有多少军队渡河,大军都要立即出发,不得停留。李绍荣,你们日继续作为大军前锋,在前头开道。”

    “末将得令。”

    李存勖点了点头,“既然兵力难以与敌军相比,士气方面也难以占压倒性优势,那么便来场以快打快的突袭战吧。孤就不信这世上能有军队可以在平地上挡住孤的铁骑纵横!”

    他不再关注河面上的情况,直接回到自己的营帐,也不卸甲,直接找了件厚毛毯盖在身上,就着火堆闭目休息。

    ……

    第二天一大早,正如他下达的命令那样,当天色刚亮的时候,整个晋军营地便立即活了过来,无数将士们点燃篝火开始埋锅造饭。

    与此同时,原本还在渡河的船只大部分已经停了下来,只有少数船只还在继续摆渡,为大军运送一些急需的辎重。

    此时晋军作为主力的三支军队以及他们的兵器铠甲、粮草辎重等都已经安然运送过河,另外还有三千相对老弱些的军队也成功过河。

    这样一来,最终得以渡河的军队数量就达到了三万五千人。

    能够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就把三万五千军队以及相应的粮草辎重全部成功渡过黄河,这等效率在这个时代不可谓不高;事实上这也是李存勖在北岸精心准备了大半年时间才取得的成功。

    若是放在大半年前,杨刘南城刚刚被吴军围困的时候,那时的晋军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快的渡河速度的。

    至于西面与吴军水军的战斗,出乎意料的是,经过一夜的激战后,吴军最后居然被晋军击退了;换言之,如今渡口处依旧在晋军的掌控之中。

    这个结果让李存勖有些惊讶,毕竟吴军水军之强他早有耳闻,若不是畏惧吴军的水军,他何至于打仗打得如此束手束脚;而晋军的水军却不过是些旱鸭子临时凑数的,实力应该远远不如吴军才对。

    他却不知,其实他远远高估了吴军的反应速度,昨天晚上赶到战场的吴军水军并不多,仅仅是充当前锋的少数战船而已,其主力还留在后面,想要赶到至少还需要大半天时间才行。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军队反应速度都很慢,吴军的表现其实已经很超出李存勖的意料了。

    而仅仅凭借前锋的少量军队,未能突破晋军的封锁却也正常。

    不过李存勖也不打算改变之前的命令。

    等到吃过点东西后,太阳也刚好升起,随着一声命令,大军随即出发。

    从刘家村渡河之后,一直到隔马山前,这一路上的地势都非常平坦,只有偶尔一些小河挡住去路。

    这样的地形对于骑兵众多的晋军来说实在是太适合不过了。

    所以李存勖命李绍荣领一千骑兵作为前锋,为大军扫清道路,同时清楚敌军的斥候;命石敬瑭领五千骑兵从右翼进军,命赵在礼率领银枪效节军从左翼进军,他自己则率领从马直和剩余的突骑作为中军,目标直指平阴吴军大营。

    而对于晋军的作战部署,不管是吴王杨渥,还是他麾下的那些将领们,此时却是半点都没有预料到。

    ……

    平阴县位于杨刘南城的东南方三十里处,其南方便是连绵的山区;而刘家村晋军渡河的地点则位于杨刘渡口的东北方大约六十里处,与平阴的距离则为七十里。

    当得到晋军渡河的消息时,包括杨渥在内,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晋军的目标必然是直扑杨刘南城,与城中的晋军一起,里应外合,击破围城的吴军。

    他们是这么想的,自然打算照此去应对。

    事实上,这也是吴军一直以来的打算,那就是将关注重点集中在杨刘南城方向,准备着在那里与晋军来一场决战。

    不得不说,当战事来临的时候,吴军的这些将领们还是爆发出了极大的热情和较高的效率。

    之前因为大军轮替的缘故,从杨刘前方退下来的军队和后方补充上来的军队有些脱了节,从而导致部分营地出现混乱。

    但随着晋军渡河消息的传来,这些混乱迅速被平息下去:刚刚退下来的军队纷纷请命,希望能参加接下来的大战,而后方补充上来的军队则加快行军速度,希望能够赶得上决战。

    一大早,有新的消息传来,前去拦截的水军前锋未能突破敌军防线,在天黑之前就被击退了。

    不过那些水军将士从河面上观看晋军营地,发现成功渡河的晋军人数众多,至少都有两三万人,这个消息让杨渥等人深感惊疑。

    毕竟这么快的渡河速度,实在有些超出预料,所以杨渥觉得,或许是水军将士的判断有误,毕竟他们也只是从河面上观察到的结果,不一定很准确。

    接着又有消息说,有大批晋军骑兵在南下活动,并与吴军斥候发生冲突。

    等到了上午的时候,有不少传言都提到,晋军主力似乎已经离开了渡河场地,目前正在南下,不过斥候们并没有得到具体而准确的消息,一切都只能靠推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晋军一方的骑兵已经发起了大规模的清缴,他们骁勇善战,人数又极多,完全遮蔽了战场,让吴军一方的斥候难以接近。

    得到这个消息后,吴军将领们顿时吵翻了。

    刚刚率领军队从杨刘退下来的吕师周当即便站起来请命道:“大王,末将以为晋军这是想以最快的速度突击周将军。杨刘与晋军渡口距离不远,若是只敌军只以骑兵南下的话,大半天时间就能赶到。即便是带着步兵,只要行军速度快些,也能在今晚抵达。末将以为我等不宜久留,应立即出兵支援。”

    在这个时期,骑兵的行军速度自然极快,一天走个八九十里都不是问题,而步军的正常行军速度大约在三十里左右,不过在极端情况下,许多军队也能做到日行六七十里。

    所以在得到晋军出动的消息后,吕师周顿时便坐不住了。

    他的意见很快就遭到其他将领的反驳。

    朱虔佑当即道:“我军兵力虽多,但目前还没有完全集结起来。若是现在就出兵的话,最多只能出动四五万人,此时出兵,太过匆忙,不如再等一两天再说。”

    李德诚同样主张先等待时机,他沉声道:“大王,臣以为所谓敌军已经出动的消息定然有误,敌军的渡河速度不可能那么快,仅仅一天时间就将三万大军全部运送过河,这等速度便是我军都未必能做到,以骑兵为主的晋军又如何能办到?”

    他的意见受到许多将领的附和:“不错,若是晋军主力尚未渡过大河,那么所谓晋军已经南下的消息自然就是假的。此时晋王应该还在渡口等待大军渡河,南下的应该只是晋军的前锋骑兵。”

    相比之下,老将李简此时却冷静许多,他对杨渥道:“大王,臣以为此时再争执晋军能不能在一天内将三万大军运送过河的意义不大,不管怎么说,敌军的骑兵已经南下,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他看向众将,沉声说道:“诸位将军,对于晋军骑兵的战力想必大家都心知肚明,而一天时间,就算不足以让三万大军渡河,但让一万骑兵渡河却是不难。诸位试想一下,若是晋军只以一万骑兵迅速南下,与杨刘的守军内外夹攻我军,我军能否抵挡得住呢?”

    众将听了纷纷沉默不语,便是杨渥都开始沉吟起来。

    的确,事实上晋军根本不需要将太多人渡河,只要将一万左右的骑兵渡河过来,就能对周本率领的吴军起到重大威胁了。

    要知道若是运用得好,一万骑兵别说是对付周本的四万步军,便是击败黄河沿线的近二十万吴军都并非不可能。

    毕竟这样的经典战例在历史上并不少见,而李存勖恰恰又是运用骑兵的能手,谁都不能不提防一二。

    所以杨渥当即站起来问道:“李老将军的意思是,我军必须立即出发,支援周将军吗?”

    “不错,末将认为必须立即率领大军出发,至于后续军队,可以命他们随后赶来支援。”

    杨渥在营帐内负着双手来回踱步,闭目沉思。

    其他将领则纷纷闭口不言,等待杨渥做出最后决定。

    对杨渥来说,若是现在立即出兵的话,能出动的军队应该也有四五万人,这相对晋军来说也是个极大兵力优势;不过若是等待一两天的话,却能将吴军的兵力优势发挥到极致。

第六百七十九章鼓动士气

    不得不说,杨渥被这番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不等他问明详细,朱虔佑就派人来道,中军遭遇敌军。

    幸运的是,杨渥之前已经下达了提高警惕,转为防守阵型的命令,所以面对敌军的来袭,中军各部仅仅有些许骚动,随即便在军官们的呵斥下迅速平息下去。

    来袭的敌军仅仅只有百余骑兵,显然是作为前锋来的。

    他们冲到吴军阵前后,本来打算发起突袭,但见吴军已经有了准备,便在远处停了下来。

    过了片刻后,十几个骑兵弯弓搭箭向吴军发起进攻。

    很显然,这是敌军的试探,若是吴军出现慌乱,那么其他敌军也会一拥而上;反过来,若是吴军表现沉稳,那么敌军最多也就损失十多个人。

    面对这样的试探,吴军一方自然不客气。

    一般来说骑兵用的弓箭射程都比不过步军的弓弩,即便借着马的速度,他们也要冲入吴军弓弩射程之内才能对吴军造成杀伤。

    结果,当他们冲过来时,随着一声令下,吴军阵中一阵箭雨射出来,十多个骑兵直接倒下大半,剩下的也都慌不择路的调转马头准备逃跑。

    然而进来容易出去难,最终他们还是没能逃出去。

    当中军的将士轻易击退了敌军前锋的试探后,杨渥这边也从信使那里了解清楚了后军遭遇的变故。

    原来正当李德诚下令加快行军速度时,与中军靠拢时,上千敌军骑兵突然从一旁的山坡后面杀了出来,势不可挡的冲入毫无防备的吴军阵中。

    李德成见了大惊失色,连忙下令收拢军队,准备应对骑兵冲锋。

    然而因为他不久之前刚刚下达过让大军加速行军的命令,此刻突然更改命令,各部将士一时间反而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结果错过了最佳的应对时机。

    更可怕的是,后面的军队那时候还在执行之前那道命令,也就是加快行军速度,他们根本不知道前方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前方的军队却正在拼命的收拢阵型,以扩大纵深,抵挡骑兵的冲击。

    结果,在敌军骑兵的冲杀下,整个后军都陷入混乱之中。

    而就在这时候,又有大批敌军步兵冲杀过来,那些敌军各个凶悍异常,冲锋起来势不可挡,似乎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在这支后来冲杀出来的步军的绞杀下,后军彻底失去控制。

    听完整个过程后,杨渥反而冷静下来。

    此时的局势毫无疑问已经危急到了极点,但他深知越是在此时就越不能慌乱,否则只会给敌军可趁之机。

    他沙哑着嗓音问道:“你可知道对后军发起突袭的敌军到底有多少兵力?他们具体是哪部敌军可曾探明吗?”

    信使咽了口唾沫,艰难答道:“敌军兵力不算太多,应该不到万人,李德诚将军说,应该是当初杨师厚建立的银枪效节军。”

    说到这,他急不可耐的道:“大王,后军虽然乱了,但主力还在,还请大王急速发兵救援。”

    “救援的事先不急,你说敌军是银枪效节军的?”杨渥摆了摆手,沉声问道。

    “正是如此。”信使答道。

    杨渥听了心中微沉,银枪效节军这支军队作为曾经杨师厚的亲军,其忠诚度如何且不说,但其战力却是毫无疑问的。

    毕竟后梁当初也是天下第一的大国,而其精锐将士都在杨师厚的麾下,之后杨师厚又从那些精兵里面精挑细选,给予优厚待遇,这才组成一支人数八千人的亲军,战力可想而知。

    后军遭到银枪效节军的突袭,如今陷入大乱之中,只怕是难以指望得上。

    此时若是派兵支援的话,或许还能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让他们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从而抵挡住敌军。

    但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在脑子里,杨渥便将其排除了。

    “此时最重要的还是中军,若是中军尚在,那么此战还有得打,若是贸然分兵去支援后军,一旦中军遭到突袭,同样显然混乱中,那么这一战就彻底输了。”

    他不禁有些庆幸,若是之前没有及时下达命令让朱虔佑改变阵型,提高警惕的话,说不定此时中军也陷入了混乱。

    他心中沉吟起来:“此时敌情不明,必须先严防死守,就算行动保守一些也在所不惜。”

    他看了一眼信使,对身旁侍卫道:“派个人带他下去休息,其他人随孤来!驾!”说完,他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就向不远处的一座山坡飞奔而去。

    这座山坡乃是附近地势最高的地方,坡度不算很陡峭,地面上有一些碎石,不利于骑兵奔驰。

    费了番力气登上山坡后,杨渥极目远眺,首先发现的便是远处距离吴军不到三里地,一支大军正在缓缓赶来,前锋便是大约三千骑兵,密密麻麻,踩踏在地上发出震天的响声。

    在骑兵之后,烟尘滚滚,看不清到底有多少敌军,但杨渥估摸着至少应该有两万大军。

    这时,又有信使飞速赶来,带来前军朱思勍部和行走在大军最前方的柴克宏部的消息。

    柴克宏那边在不久前就已经与敌军大队骑兵交上手,如今双方正打得难解难分。

    因为距离相对较远的缘故,柴克宏派来传讯的信使直到此时才抵达。

    而朱思勍部同样遭到敌军的突袭,而且敌军突袭的手法几乎与突袭后军的手法相同,也是以数百骑兵作为先导,大队步兵跟随其后发起进攻。

    好在,朱思勍应对沉稳,并没有因为陡然遭遇变故而感到惊慌。

    在他的沉着应对下,目前前军的局势暂时还算稳定,不过短时间内也难以与中军汇合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杨渥总算松了口气。

    朱思勍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这关键时候顶住了敌军的进攻。

    否则若是前军也完了的话,那么整个中军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不仅会严重影响到大军士气,而且那样一来敌军就能肆无忌惮的集中兵力围攻中军,这对如今的局势可以说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你回去告诉朱思勍将军,让他不必急着过来汇合,先防守好自己,再视情况做选择,切不可急切。”杨渥对前来报信的信使说道。

    接着,他又接连下达命令:“传令给柴克宏,让他尽快摆脱敌军的牵制,过来支援。”

    “派个信使去周将军那里,将这里的局势告诉他,让他根据形势自行做决断。”

    如今大军遭到突袭的地方距离杨刘南城还有近四十里路程,再加上城中守军的牵制,所以杨渥也没指望周本能领军前来救援。

    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杨柳刘那边不要出差错就好。

    而对平阴那里,杨渥同样也传令过去,让李简尽快率领大军赶来支援。

    等到一连串的命令下达完毕后,此时敌军已经近到只有两三里路程了,甚至敌军前锋有些跑得快的骑兵都快要进入吴军弓箭的射程之内。

    见此情形,杨渥当机立断,下令将三千羽林军放在山坡上布防,命朱虔佑率领其余大军在山坡两旁布下阵势,进行防守。

    这个处山坡不仅是这附近的制高点,同时其周围的环境还是非常适合防守。

    最重要的是,就在山坡下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河经过,这样的话,他们现在有足够粮草辎重,足以坚持三四天时间,附近又有水源,不必担心饮水问题。

    也就是说,大军驻守在这里,即便短时间内陷入敌围困也不必担心。

    而三四天之后,平阴那边李简率领的大军就算再怎么慢也足够过来解围了。

    下定了坚守待援的决心后,杨渥当即下令砍刀倒山坡上的树木,用来建造简易的防御工事。

    同时,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一个,那就是让全军将士能够清楚的看到他,让将士们知道自己并不是孤军奋战,他们的王正与他们一同抵御敌军。

    在下达完这些命令后,各部开始迅速行动起来后,杨渥这才有时间对跟在身旁的杨琰笑道:“琰儿,第一次经历战场就遇到如此危急的局势,你心中怕不怕?”

    杨琰如今毕竟才十岁多一点,就算再怎么聪慧,但毕竟还只是个小孩。

    看到周围气氛如此凝重,又明白大军如今面临的危险后,小家伙早就脸色发白,小手死死抓着缰绳,显得非常紧张。

    不过在听到杨渥的问话后,他却勉强笑着答道:“与父王在一起,孩儿一点都不怕。”

    杨渥“哈哈”大笑起来:“好,很好!晋军这一次的确是打了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咱们及时做出应对,调整了阵型,只怕大军此刻就危急了。”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侍卫和羽林军的众多将士们,大声说道:“不过,现在敌军的图谋已经彻底失败了,孤能预料,接下来他们必定无法攻破咱们的防线。而只要咱们能够坚守下去,等到平阴的援军赶到,敌军就会进退不得,到时候必定沦为我军的阶下之囚!”

    他故意提高声音,尽量让周围将士都能听到他的话,目的自然是为了安抚军心,让将士们都知道只要他们坚守下去,最终取胜的必然是他们。

    不过杨渥说的倒也不全是虚言,事实上,他所说的基本上都属实。

    李存勖此次突袭吴军,可以说完全是毕其功于一役的冒险之举。

    如今黄河沿线再度被吴军水军封锁起来,而晋军匆忙渡河,携带的粮草辎重又不多,若是不能迅速取得决定性的胜利,等吴军缓过劲来后,他们就要面临兵力占绝对优势的吴军的围攻。

    甚至到时候吴军都不需要主动发起进攻,只需要将晋军围困起来,过上几天,等晋军粮草耗尽,他们自行就要土奔瓦解了。

    总之,前途是光明的,胜利的希望就在前方招手。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必须在这里挡住晋军的进攻,否则一旦防线被攻破,局势就难以收拾了。

    杨琰显然也明白杨渥的打算,他配合的说道:“父亲,那么咱们能挡住敌军的进攻吗?”

    杨渥毫不迟疑的答道:“当然可以。敌军虽然强大,但我江淮男儿同样骁勇善战。当年咱们的地盘不过淮南一隅之地,兵力不过十余万人,每年的钱粮不过勉强敷用而已。”

    “但现在呢?咱们已经是天下最强的,即便是曾经的大梁国,如今还不是被咱们消灭了?至于其他枭雄,钱鏐、马殷、危全讽、王审知等等,更是一个个被咱们江淮男儿给打得屁滚尿流。”

    “如今敌军的兵力并不比咱们多,而咱们只需要坚守一段时间,等待援军一到便能奠定胜局;难道说咱们连抵挡晋军一段时间都做不到吗?”

    众多将士听了顿时神色一振。

    是啊,他们以前是那么弱小,但却从来没怕过谁来。

    这些年的东征西讨,更是击败了一个个强大的对手,虽然不能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总体而言,吴军对外的战争还是胜多败少。

    这么多的胜利早就将吴军的心气养得足足的,大有不可一世的气概。

    而之前众将士不过是被晋军来势汹汹的气势给吓到了,尤其是听说后军遭到突袭,如今已经陷入大乱后,将士们心中难免有些慌乱。

    但现在被杨渥这么一说,曾经的辉煌又让他们想起来,晋军虽然强,但自己也不是吃素的。

    这么一想,吴军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脸上尚存的一些慌乱也顿时荡然无存,一个个都在军官们的号令下开始为即将开始的大战做准备。

    杨渥见了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如今士气已经恢复了一些,不过要说此战真的没有问题了,那却为时尚早。

    毕竟吴军一方的士气虽高,但经过了后军被突袭这一闷棍后,多少还是会受些影响。

    与此同时,晋军一方的士气肯定会有所增益。

    更重要的是,吴军还有退路可走,而晋军一方则真的是破水沉舟、背水一战了,若是他们不能取得胜利,他们必将死无葬生之地。

    在这种情况下,晋军必然爆发出极大的热情,其战力必然超出想象。

第六百八十章激战

    按照李存勖一开始的部署,其大军左翼由银枪效节都担当,负责突袭吴军的后军,而石敬瑭率领的右翼则负责对付吴军的前军,同时在另外三千步军的配合下,牵制柴克宏的骑兵。

    至于吴军中军则留给李存勖亲自对付。

    原本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吴军的后军迅速被银枪效节军给击溃,而石敬瑭也成功完成任务,但在中军这边却遇到了一些麻烦。

    当晋军的斥候遇到吴军中军,看到了杨渥的王旗后,他们立即将消息传达到后面的大军,然而就在这时候,吴军突然开始变阵,转为防守阵型。

    而这时候李存勖亲自率领的本阵大军却距离尚远,来不及发起进攻;那些斥候们无奈之下只好提前发起进攻,结果被轻易击退。

    如此一来,突袭吴军中军的计划就失败了,李存勖只能采取强攻。

    好在,即便突袭不成,但现在晋军一方也大占优势,这个优势不仅体现在兵力上,更体现在心态上。

    毕竟银枪效节军已经击溃了吴军的后军,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解决战斗,迅速赶过来支援;这对晋军来说显然是个极大的利好消息,让晋军的士气大为高涨。

    此时,吴军已在经短短时间内,以山坡为核心布置了一个弧形阵,考虑到附近的地形,杨渥在地形更加开阔的右翼布置了五千兵力,命朱虔佑的副将,老将李章负责统领。

    而在地形相对狭窄的左翼,杨渥只布置了三千兵力,命一位名为吴博的指挥使负责统领。

    此外,山坡正面的山脚下则是大军主力,整整八千步军,由朱虔佑负责统领。

    剩下的军队包括三千羽林军在内,都留在山坡上,以随时支援各处战场。

    虽说在开打之前,杨渥就已经预料到了晋军的进攻必然非常猛烈,但等到正式开战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对方。

    申时一刻,伴随着震天的战鼓鸣响,晋军开始发动进攻。

    首先出动的乃是三千步军,他们分成三部分别对吴军阵线进行试探进攻。

    不过虽说只是一轮试探,但这些晋军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他们左手举盾牌,右手持刀,列成阵势缓缓向前推进,众多军官前后来回奔跑吆喝着,督促将士们前进。

    当进入吴军弓箭射程后,他们并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向前推进。

    又行走了三十多步后,吴军这边才开始射击,一轮箭雨覆盖过来,仿佛遮蔽了天日一般,令人感到窒息与恐惧。

    但晋军的应对却极为沉着,他们在军官的号令下迅速举起盾牌挡在头顶上,脚下步伐却没有停止。

    “噗!噗!”时不时的有士卒中箭倒下,但更多的箭矢却落了空,或者被盾牌挡住了。

    晋军继续推进,甚至连步伐都没有一丝变化。

    山坡上,杨渥见了后不由得点了点头:“从马直伴随两代晋王征战四方,果然是最精锐的军队,名不虚传啊!”

    这时,吴军的弓弩又趁着敌军还有一段距离,迅速发射了一轮,这一次射倒了更多的敌军,但晋军的步伐依旧沉着而冷静。

    这时候他们距离吴军大阵已经只有三十多步,不用有谁专门下达命令,三千晋军都开始加快速度,冲锋起来。

    而吴军最前面的刀盾手和长矛步兵也都纷纷向前冲去。

    “轰。”双方军队仿佛两道墙狠狠撞击在一起。

    “杀!”顿时,刚才还显得寂静,只能听到弓弦声和脚步声的战场上,立即充斥着震天的喊杀声,每一个瞬间都有士卒倒下,喷射出骇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战场。

    这种程度的厮杀自然不会让吴军感到压力,毕竟敌军只有三千人,在兵力上是远远比不上吴军的;不过即便兵力较少,但在厮杀的过程中,晋军还是给吴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时不时的都能看到有吴军将士被敌军砍倒。

    而更让吴军将士感到心惊的是,许多晋军将士与其说他们是士兵,还不如说他们是死士,冲杀起来简直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般。

    有一个晋军士兵被吴军用长枪在胸口上捅了个窟窿,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左手扔掉手中盾牌,然后迅速抓住敌军的长枪,整个人向前一扑,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其斩杀,但他自己也随即便倒下了。

    而另一个晋军士卒右臂已经被砍断了,但依旧在奋力搏杀着,口中大声呼喊着,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三千晋军冲杀过来,仅仅一刻钟时间便倒下了一小半,而吴军一方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至少五六百人永远的倒下了,还有不少将士受了伤。

    这种如同绞肉机一般的血色战场,即便是杨渥这种征战多年的宿将,也不由得感到心寒。

    好在晋军一方投入的兵力毕竟太少,随着吴军源源不断的加入战斗,战场很快就倒向吴军一方。

    这时候,晋军阵中终于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号令,三千骑兵缓缓向前移动,准备接应步兵后撤。

    在骑兵的威慑下,吴军不敢太过逼迫,只稍作追击后便停止脚步,重新列阵。

    而此时,整个战场上已经遍地尸体,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受伤未死的士卒躺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谁顾得上他们了,因为晋军新一轮的进攻又开始了,而这一次,晋军直接出动了一大半的步军,上万人在战鼓的催促下缓缓前进。

    见此情形,杨渥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才刚刚开战,晋军就要拼命了吗?”

    他看了看一旁脸色苍白的杨琰,微微一笑,问道:“琰儿第一次上战场便遇到如此激烈的战事,心中有什么感受?”

    杨琰听了连忙转过头来,小声答道:“与想象中的不同。”

    “哦,那你想象中的又是如何?”杨渥笑问道,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关心。

    杨琰沉吟了片刻,道:“孩儿想象中的战场应该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那么现在呢?”

    “现在嘛,孩儿感觉仿佛置身于修罗场一般。”

    杨渥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等你将来岁数大些,孤便给你些军队,让你亲自上阵厮杀,多经历一些战场自然就会习惯。”

    杨琰欣喜问道:“真的吗?”

    “当然,孤一言九鼎,岂会骗你?”杨渥笑道。

    父子二人立在山坡上,面对着即将发生的惨烈大战,两人却还面色轻松的闲聊着。

    其实倒不是杨渥此时真的闲得无聊,在这种关键时刻还与自家儿子扯淡,他之所以如此,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安抚军心。

    此刻的他正骑着白色战马,全身披甲,立在山坡上,身旁的侍卫高高扛着他的王旗,极为醒目,便是在远处也能看得清。

    而山脚下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此时都在注视着他,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后,将士们的心情肯定有些浮动。

    所以在这种时候杨渥便故意与杨琰谈一些相对轻松的话题,这样让将士们见了后觉得他依旧智珠在握,自然军心就能安稳。

    他统领大军征战多年,从来都没有像李存勖那样亲自上阵冲杀来鼓舞士气过,所以就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心思了。

    而从之后的战事中可以看出来,他这一手还是多少起到了点作用。

    当晋军发动全面进攻后,吴军的表现丝毫不落下风。

    左翼那边,负责指挥的指挥使吴博是个年轻的将领,他应对沉着,从容不迫,直到敌军近到三十步范围内,这才下令弓弩齐射。

    这次进攻左翼的敌军依旧是以刀盾手为前导,对于这些手持盾牌前进的步兵,弓箭的杀伤效果并不明显;所以吴博并没有让将士们对刀盾手射击,他选择的目标是跟在这些刀盾手后面的长矛兵。

    那些手持长矛的士兵并没有拿盾牌,主要依靠前面的刀盾手掩护,此时被一轮抛射的箭雨覆盖,瞬间便倒下一片。

    可惜这时候两军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所以这一轮箭矢过后,两军就陷入了短兵相接之中,箭矢的作用顿时下降。

    这时候就轮到步兵上前厮杀了。

    而在右翼,老将李章的战法更加激进,他不等敌军靠近,便主动催动大军向前,先发动一轮弓箭射击,接着便是短兵相接,在阵前地带展开惨烈厮杀。

    相比之下,中军由朱虔佑指挥的主力遇到的压力要更大一些,毕竟晋军在这里投入的兵力也是最多的。

    这处战场就位于山坡下,他们的身后便是杨渥亲自率领的后备军。

    与其他两处战场不同,中军的战斗吴军一方占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能得到山坡上的吴军的支援。

    这一次出兵,杨渥原本的打算是为了支援杨刘南城的周本,所以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许多重型器械都没有来得及携带。

    不过在出兵前,考虑到或许能用得上,所以最后杨渥还是携带了二十具床弩,如今就摆放在山坡上。

    之前吴军派兵来试探时,这二十具床弩都没有动用,但此时两军正式开战了,这些床弩自然不再客气。

    不过按照杨渥的命令,这些床弩不会随意发射,而是专门寻找敌军的军官和将领下手。

    毕竟床弩的射程要比普通弓弩远得多,加上又是居高临下,所以能够射得极远,用来偷袭实在是太适合不过。

    “嗡!”其中一具床弩瞄准了半天,终于率先发射。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支巨大的如同长矛一般的箭矢呼啸着划过天边,向敌军阵中射去。

    这支箭矢瞄准的乃是一个全身披挂铠甲,高坐马上,双手不断指划着的家伙,很明显此人应该是个军官,甚至其级别还不低。

    正当他大声吆喝部下进攻时,那巨大的箭矢瞬间穿过他的胸口,将他从马上带飞起来,随即钉在地上。

    此时这人尚未立即死去,但受了这么重的伤后显然也活不了。

    周围的士兵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见了之后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着他们的军官嘶声力竭的惨嚎声,众人无不感到胆寒。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床弩、投石机等都属于不可抵抗的重型军械,就如同后世的火炮一般,你只能远远的躲避,并且祈祷自己不要被命中。

    而一旦被命中了,那么即便你穿着厚重的铠甲也是无用的。

    可惜的是,床弩的精准度虽然比投石机要好得多,但也好得有限;在第一支箭矢成功“狙杀”了一个敌军的军官后,后面的箭矢却接连落空,只有几个倒霉士兵被误中副车了。

    总的来说,此时晋军虽然发动了猛烈进攻,但吴军一方坚持抵抗,连半步都不曾后撤。

    惨烈的大战一直持续着,每一刻都不知有多少人倒下;整个战场上就如同一个修罗场一般,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收割者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渐渐地,太阳开始西斜,夕阳的余晖印在地上,伴随着地面上斑斑血迹,让人见了不由得感到心悸。

    终于,到天色快黑的时候,晋军本阵鸣响了收兵的号令,他们似乎承受不了惨重的伤亡一般,开始缓缓退兵;而之前没有动用的骑兵再次充当了掩护大军后撤的重任。

    虽说成功的击退了敌军的进攻,但杨渥的心情却显得极为沉重。

    从整个战场的局势来看,敌军不愧是晋军中最精锐的将士,即便是处在主动进攻的一方,但他们的伤亡或许比吴军的伤亡还要略微少一些。

    这个事实让杨渥深感担忧。

    而更让他感到担忧的是,后军那边早就被银枪效节军给击溃,只要银枪效节军彻底取得胜利,他们就会赶过来支援晋军。

    而得到银枪效节军的支援后,晋军的实力必将大幅提升。

    到那时候,真正的考验才会来临。

    那么,银枪效节军还有多久才会赶到呢?

    杨渥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后军所处的方向,许久之后他才沉声道:“传令各部,今晚提高警惕,严防敌军夜袭!”

第六百八十一章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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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李存勖一开始的部署,其大军左翼由银枪效节都担当,负责突袭吴军的后军,而石敬瑭率领的右翼则负责对付吴军的前军,同时在另外三千步军的配合下,牵制柴克宏的骑兵。

    至于吴军中军则留给李存勖亲自对付。

    原本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吴军的后军迅速被银枪效节军给击溃,而石敬瑭也成功完成任务,但在中军这边却遇到了一些麻烦。

    当晋军的斥候遇到吴军中军,看到了杨渥的王旗后,他们立即将消息传达到后面的大军,然而就在这时候,吴军突然开始变阵,转为防守阵型。

    而这时候李存勖亲自率领的本阵大军却距离尚远,来不及发起进攻;那些斥候们无奈之下只好提前发起进攻,结果被轻易击退。

    如此一来,突袭吴军中军的计划就失败了,李存勖只能采取强攻。

    好在,即便突袭不成,但现在晋军一方也大占优势,这个优势不仅体现在兵力上,更体现在心态上。

    毕竟银枪效节军已经击溃了吴军的后军,只要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彻底解决战斗,迅速赶过来支援;这对晋军来说显然是个极大的利好消息,让晋军的士气大为高涨。

    此时,吴军已在经短短时间内,以山坡为核心布置了一个弧形阵,考虑到附近的地形,杨渥在地形更加开阔的右翼布置了五千兵力,命朱虔佑的副将,老将李章负责统领。

    而在地形相对狭窄的左翼,杨渥只布置了三千兵力,命一位名为吴博的指挥使负责统领。

    此外,山坡正面的山脚下则是大军主力,整整八千步军,由朱虔佑负责统领。

    剩下的军队包括三千羽林军在内,都留在山坡上,以随时支援各处战场。

    虽说在开打之前,杨渥就已经预料到了晋军的进攻必然非常猛烈,但等到正式开战后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低估了对方。

    申时一刻,伴随着震天的战鼓鸣响,晋军开始发动进攻。

    首先出动的乃是三千步军,他们分成三部分别对吴军阵线进行试探进攻。

    不过虽说只是一轮试探,但这些晋军还是表现出了极大的勇气,他们左手举盾牌,右手持刀,列成阵势缓缓向前推进,众多军官前后来回奔跑吆喝着,督促将士们前进。

    当进入吴军弓箭射程后,他们并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向前推进。

    又行走了三十多步后,吴军这边才开始射击,一轮箭雨覆盖过来,仿佛遮蔽了天日一般,令人感到窒息与恐惧。

    但晋军的应对却极为沉着,他们在军官的号令下迅速举起盾牌挡在头顶上,脚下步伐却没有停止。

    “噗!噗!”时不时的有士卒中箭倒下,但更多的箭矢却落了空,或者被盾牌挡住了。

    晋军继续推进,甚至连步伐都没有一丝变化。

    山坡上,杨渥见了后不由得点了点头:“从马直伴随两代晋王征战四方,果然是最精锐的军队,名不虚传啊!”

    这时,吴军的弓弩又趁着敌军还有一段距离,迅速发射了一轮,这一次射倒了更多的敌军,但晋军的步伐依旧沉着而冷静。

    这时候他们距离吴军大阵已经只有三十多步,不用有谁专门下达命令,三千晋军都开始加快速度,冲锋起来。

    而吴军最前面的刀盾手和长矛步兵也都纷纷向前冲去。

    “轰。”双方军队仿佛两道墙狠狠撞击在一起。

    “杀!”顿时,刚才还显得寂静,只能听到弓弦声和脚步声的战场上,立即充斥着震天的喊杀声,每一个瞬间都有士卒倒下,喷射出骇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战场。

    这种程度的厮杀自然不会让吴军感到压力,毕竟敌军只有三千人,在兵力上是远远比不上吴军的;不过即便兵力较少,但在厮杀的过程中,晋军还是给吴军造成了极大的伤亡,时不时的都能看到有吴军将士被敌军砍倒。

    而更让吴军将士感到心惊的是,许多晋军将士与其说他们是士兵,还不如说他们是死士,冲杀起来简直是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般。

    有一个晋军士兵被吴军用长枪在胸口上捅了个窟窿,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左手扔掉手中盾牌,然后迅速抓住敌军的长枪,整个人向前一扑,趁着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将其斩杀,但他自己也随即便倒下了。

    而另一个晋军士卒右臂已经被砍断了,但依旧在奋力搏杀着,口中大声呼喊着,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

    三千晋军冲杀过来,仅仅一刻钟时间便倒下了一小半,而吴军一方同样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至少五六百人永远的倒下了,还有不少将士受了伤。

    这种如同绞肉机一般的血色战场,即便是杨渥这种征战多年的宿将,也不由得感到心寒。

    好在晋军一方投入的兵力毕竟太少,随着吴军源源不断的加入战斗,战场很快就倒向吴军一方。

    这时候,晋军阵中终于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号令,三千骑兵缓缓向前移动,准备接应步兵后撤。

    在骑兵的威慑下,吴军不敢太过逼迫,只稍作追击后便停止脚步,重新列阵。

    而此时,整个战场上已经遍地尸体,时不时的还有一些受伤未死的士卒躺在地上大声惨叫着。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没有谁顾得上他们了,因为晋军新一轮的进攻又开始了,而这一次,晋军直接出动了一大半的步军,上万人在战鼓的催促下缓缓前进。

    见此情形,杨渥不由得皱了皱眉:“这才刚刚开战,晋军就要拼命了吗?”

    他看了看一旁脸色苍白的杨琰,微微一笑,问道:“琰儿第一次上战场便遇到如此激烈的战事,心中有什么感受?”

    杨琰听了连忙转过头来,小声答道:“与想象中的不同。”

    “哦,那你想象中的又是如何?”杨渥笑问道,脸上露出疑惑之色,似乎对这个问题很关心。

    杨琰沉吟了片刻,道:“孩儿想象中的战场应该让人感到热血沸腾。”

    “那么现在呢?”

    “现在嘛,孩儿感觉仿佛置身于修罗场一般。”

    杨渥听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等你将来岁数大些,孤便给你些军队,让你亲自上阵厮杀,多经历一些战场自然就会习惯。”

    杨琰欣喜问道:“真的吗?”

    “当然,孤一言九鼎,岂会骗你?”杨渥笑道。

    父子二人立在山坡上,面对着即将发生的惨烈大战,两人却还面色轻松的闲聊着。

    其实倒不是杨渥此时真的闲得无聊,在这种关键时刻还与自家儿子扯淡,他之所以如此,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安抚军心。

    此刻的他正骑着白色战马,全身披甲,立在山坡上,身旁的侍卫高高扛着他的王旗,极为醒目,便是在远处也能看得清。

    而山脚下不知道有多少将士此时都在注视着他,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后,将士们的心情肯定有些浮动。

    所以在这种时候杨渥便故意与杨琰谈一些相对轻松的话题,这样让将士们见了后觉得他依旧智珠在握,自然军心就能安稳。

    他统领大军征战多年,从来都没有像李存勖那样亲自上阵冲杀来鼓舞士气过,所以就只能在其他方面下心思了。

    而从之后的战事中可以看出来,他这一手还是多少起到了点作用。

    当晋军发动全面进攻后,吴军的表现丝毫不落下风。

    左翼那边,负责指挥的指挥使吴博是个年轻的将领,他应对沉着,从容不迫,直到敌军近到三十步范围内,这才下令弓弩齐射。

    这次进攻左翼的敌军依旧是以刀盾手为前导,对于这些手持盾牌前进的步兵,弓箭的杀伤效果并不明显;所以吴博并没有让将士们对刀盾手射击,他选择的目标是跟在这些刀盾手后面的长矛兵。

    那些手持长矛的士兵并没有拿盾牌,主要依靠前面的刀盾手掩护,此时被一轮抛射的箭雨覆盖,瞬间便倒下一片。

    可惜这时候两军的距离实在太近了,所以这一轮箭矢过后,两军就陷入了短兵相接之中,箭矢的作用顿时下降。

    这时候就轮到步兵上前厮杀了。

    而在右翼,老将李章的战法更加激进,他不等敌军靠近,便主动催动大军向前,先发动一轮弓箭射击,接着便是短兵相接,在阵前地带展开惨烈厮杀。

    相比之下,中军由朱虔佑指挥的主力遇到的压力要更大一些,毕竟晋军在这里投入的兵力也是最多的。

    这处战场就位于山坡下,他们的身后便是杨渥亲自率领的后备军。

    与其他两处战场不同,中军的战斗吴军一方占有一个极大的优势,那就是他们能得到山坡上的吴军的支援。

    这一次出兵,杨渥原本的打算是为了支援杨刘南城的周本,所以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许多重型器械都没有来得及携带。

    不过在出兵前,考虑到或许能用得上,所以最后杨渥还是携带了二十具床弩,如今就摆放在山坡上。

    之前吴军派兵来试探时,这二十具床弩都没有动用,但此时两军正式开战了,这些床弩自然不再客气。

    不过按照杨渥的命令,这些床弩不会随意发射,而是专门寻找敌军的军官和将领下手。

    毕竟床弩的射程要比普通弓弩远得多,加上又是居高临下,所以能够射得极远,用来偷袭实在是太适合不过。

    “嗡!”其中一具床弩瞄准了半天,终于率先发射。

    伴随着一声巨响,一支巨大的如同长矛一般的箭矢呼啸着划过天边,向敌军阵中射去。

    这支箭矢瞄准的乃是一个全身披挂铠甲,高坐马上,双手不断指划着的家伙,很明显此人应该是个军官,甚至其级别还不低。

    正当他大声吆喝部下进攻时,那巨大的箭矢瞬间穿过他的胸口,将他从马上带飞起来,随即钉在地上。

    此时这人尚未立即死去,但受了这么重的伤后显然也活不了。

    周围的士兵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卒,见了之后顿时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着他们的军官嘶声力竭的惨嚎声,众人无不感到胆寒。

    没办法,在这个时代,床弩、投石机等都属于不可抵抗的重型军械,就如同后世的火炮一般,你只能远远的躲避,并且祈祷自己不要被命中。

    而一旦被命中了,那么即便你穿着厚重的铠甲也是无用的。

    可惜的是,床弩的精准度虽然比投石机要好得多,但也好得有限;在第一支箭矢成功“狙杀”了一个敌军的军官后,后面的箭矢却接连落空,只有几个倒霉士兵被误中副车了。

    总的来说,此时晋军虽然发动了猛烈进攻,但吴军一方坚持抵抗,连半步都不曾后撤。

    惨烈的大战一直持续着,每一刻都不知有多少人倒下;整个战场上就如同一个修罗场一般,到处都是刀光剑影,收割者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渐渐地,太阳开始西斜,夕阳的余晖印在地上,伴随着地面上斑斑血迹,让人见了不由得感到心悸。

    终于,到天色快黑的时候,晋军本阵鸣响了收兵的号令,他们似乎承受不了惨重的伤亡一般,开始缓缓退兵;而之前没有动用的骑兵再次充当了掩护大军后撤的重任。

    虽说成功的击退了敌军的进攻,但杨渥的心情却显得极为沉重。

    从整个战场的局势来看,敌军不愧是晋军中最精锐的将士,即便是处在主动进攻的一方,但他们的伤亡或许比吴军的伤亡还要略微少一些。

    这个事实让杨渥深感担忧。

    而更让他感到担忧的是,后军那边早就被银枪效节军给击溃,只要银枪效节军彻底取得胜利,他们就会赶过来支援晋军。

    而得到银枪效节军的支援后,晋军的实力必将大幅提升。

    到那时候,真正的考验才会来临。

    那么,银枪效节军还有多久才会赶到呢?

    杨渥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后军所处的方向,许久之后他才沉声道:“传令各部,今晚提高警惕,严防敌军夜袭!”

第六百八十二章夜攻

    正当李存勖鼓动众将,为夜战做准备时,杨渥同样在大声鼓舞士气。

    “将士们,敌军兵力众多,又来势汹汹,想要一举消灭咱们;他们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的战斗意志也非常坚定,但咱们是不会屈服的!”

    “今天白天的战斗,大家打得很好,虽然付出了重大牺牲,但也成功的击退了敌军,让敌军知道咱们是难以战胜的!”

    ……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又铿锵有力,让人听了不由得感到信服。

    在白天的大战结束之后,他便趁着敌军退却的时间,带着杨琰一同赶到各部做了一番巡察,对作战有功的将士们进行嘉奖和勉励,其间还亲自为受伤将士进行包扎止血等。

    虽说这些行为明显有作秀的成分在里面,但不得不说,那些普通将士们还就吃这一套。

    毕竟不管怎么说,杨渥的身份都摆在那里,他名义上只是吴王,但实际上和真正的皇帝却没什么分别。

    而那些受伤的将士们大多都只是普通百姓出身,平日里接触到最高的官也不过是些底层军官,而那些高高在上的将领们,即便见了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特别的对待。

    而杨渥呢?以他如同天子一般的尊贵身份,却亲自为他们这些大老粗包扎伤口,顿时便将这些厮杀汉子们给感动得一塌糊涂。

    许多将士都双目含泪,感叹着对同伴说:“能得大王如此礼待,便是为大王去死也值了。”

    当然,杨渥的举动也不全是作秀,在巡视一番回来后,他的心情极为沉重,对陪伴在身旁的朱虔佑说道:“将士们伤亡很大,而敌军的攻势却不会放缓,相反,孤认为他们今晚很可能会加大攻势。尤其是银枪效节军若是赶到战场,我军的压力必然大增啊!”

    这一次统兵作战,平时经常担当参谋之职的郭崇韬恰好病了,没有随军,此外,他的侍卫统领程勋因为年老多病,也在前不久返回洛阳,所以此时他身边除了杨琰外,也就朱虔佑这个都督可以和他说得上话。

    听到杨渥的感叹后,朱虔佑答道:“大王也不必太担心,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军有两万兵力,都是久经战阵的老卒,丝毫不逊色敌军;晋王想要一举攻破我军防线,没有好几天时间都不可能,而那时候我军的援军必然已经赶到了。”

    杨渥摇了摇头,叹道:“朱将军,你把局势想得太好了,晋王是绝不可能将战事拖延到三四天之后的。孤敢断言,最多到明天,敌军就会发起决死一击,甚至很有可能今天晚上他们就要拼命。”

    之前杨渥也觉得挡住李存勖的问题应该不大,但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乐观了。

    这时,有信使匆匆赶来,带来李德诚那边的消息。

    一番询问后,杨渥惊喜道:“你是说,李德诚成功的收拢了三千多溃兵,而且将银枪效节军一半的兵力都给拖住了?”

    “正是如此,李都督说,他自知罪责重大,不求大王能赦免他,只希望能以自己的些微努力,减轻大王的负担。”那信使连忙答道。

    杨渥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他本来对李德诚已经不做指望了,没想到后者还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虽说最后还是有四千银枪效节军前来支援,但李德诚能拖住剩下的四千人就很不错了,否则关键时候让这四千人加入战斗,甚至可能一举扭转战局。

    他沉吟片刻,对信使道:“你休息一会,立即原路返回去告诉李德诚,就说后军之败,非他之过,乃是孤自己大意了。此时中军与敌激战,无暇他顾,让他务必拖住那四千敌军。若是还有余力,可以前来支援;若没有,则以拖住敌人为首要之事。”

    信使连忙答道:“小的遵命。”

    打发信使离去后,杨渥沉声对朱虔佑道:“李德诚能够拖住四千敌军,这对咱们来说是个好消息。不过这样一来,晋王就更加会拼命了。今晚的战事必然非常急迫,你身为领兵大将,必须好生应对。”

    朱虔佑抱拳道:“请大王放心,末将必将誓死奋战,让敌军寸步难行。”

    杨渥听了顿时摇头道:“不,这处地方并没有太大的价值,所以孤不需要你寸步不退,孤需要的是击退敌军的进攻!”

    其实一开始得到晋军来袭的消息时,杨渥就想过立即退兵,先回平阴与大军主力汇合,等集结大军后再做打算。

    但他深知,作为吴军的统帅,作为吴国的君主,若是此时不战而退,对军心士气的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更何况,这附近地形平坦,无险可守,若是留下来坚决抵抗,或许还能上下一心,挡住敌军的进攻,等到援军抵达后再做反击,就能扭转战局。

    但若是撤退的话,那么原本就因为后军遭到突袭而有些军心不稳的中军将士们更加惶恐不安,那时候再被敌军追兵一突袭,撤退就很可能变成溃退,进而引发整个吴军的奔溃。

    所以在那时吴军是退不得的,必须要战,此时的情况也是一样。

    对朱虔佑交代了几句后,杨渥接着又派遣信使回平阴,催促李简迅速率军来支援。

    相比下午时发出的命令,这一次杨渥的命令就要严厉多了,甚至明确要求明天中午之前李简必须率领援军到达战场,且援军的兵力不能少于两万大军。

    没办法,战局发展比他想的更加严峻,根本没足够时间让李简慢慢集结军队。

    等到这一切都做完后,杨渥又将主要军官召集起来,发表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讲话,以鼓舞士气,坚定战心。

    最后他还不忘宣布:“凡是与晋军作战阵亡的将士,其家人都将获得一百贯的抚恤;若是受伤的将士,轻伤每人抚恤五十贯,重伤的抚恤两百贯。”

    此外,对于斩杀敌军的有功将士,杨渥也立下了丰厚的奖励标准。

    可以说为了此战,杨渥下了血本,用尽了一切手段。

    当然,若是真能挡住敌军的进攻,进而为击败敌军创造机会的话,那么花费再大的代价也都是值得的。

    等到一切都处理完后,夜色也比较浓了。

    今晚乃是残月当空,惨淡的月光照着地面,莫名的让人感到一股寒意。

    晋军和吴军双方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尤其是晋军一方,他们今天连续急行军赶路,又接连发动大战,此时早已疲惫,也就是晋军这次渡河的基本都是精锐将士,否则别说维持高昂的士气和斗志了,光是疲惫就能让他们累趴了。

    时间流逝,快接近子时的时候,晋军大营终于有了动静,大批士卒打着火把出营地列阵,显然新的进攻即将开始。

    而一直都在盯着对方一举一动的吴军也立刻得到消息,开始为大战做准备。

    晋军似乎并不打算掩饰他们的进攻意图,他们列好阵后便打着火把缓缓向前推进,目标直指吴军防线。

    激烈的战鼓声从黑夜中传来,响彻整个战场,让人听了顿时战意盎然。

    正如杨渥所预料的那样,晋军这一次进攻完全是奔着拼命来的。

    战斗刚刚开始,作为先锋的赵在礼便率领四千银枪效节军率先朝着吴军右翼发起猛烈进攻。

    吴军的右翼乃是由老将李章负责指挥,这里地形相对开阔,其后面便是一条小河,河水虽然不深,但此时乃是深冬,刺骨的寒水足以打消任何泅水渡河的企图。

    所以吴军不必考虑身后的安全,只要全力应对前方的敌军就行。

    然而即便是后路无忧,只需要专注于前方战事,但晋军的进攻还是给吴军带来了极大压力。

    虽说是夜战,双方军队的指挥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但晋军一方的进攻还是显得进退有度,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在指挥大军一般。

    这些并不是得益于赵在礼的指挥,而是凭借的银枪效节军自身的素养。

    作为杨师厚亲自挑选出来的亲军,这支军队的强大不仅体现在士卒的勇武上,更重要的是其各层军官的素质都非常优秀,即便身为统帅的赵在礼无法对各部进行有效指挥,但各层军官却很好的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相比之下,吴军一方虽然也算难得的精锐,但与银枪效节军相比却还差了一点,整个激战的过程中反而显得有些混乱。

    好在,杨渥之前下达的赏赐和抚恤命令此时起到了作用,将士们一个个都在奋勇作战,虽然不断有士卒倒下,虽然整个战事落在下风,但他们真的做到了寸步不退,死死将晋军挡住。

    相比之下,中线的战事反而更加残酷,也更加激烈。

    晋军骁将李绍荣亲自统领侍卫冲锋,结果陷入吴军重围之中,最后在侍卫的拼命救护下才突围而出,身上已经多出受伤。

    但即便如此,李绍荣也没有胆怯,反而再次发起进攻。

    而身为晋国之主的晋王李存勖,这一次更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他亲自率领军队发起进攻,坐下马匹前后三次被击倒,其中两次都是被吴军冲到近处用枪矛给刺死的。

    但每一次李存勖都是换了一匹战马后便重新投入战斗。

    ……

    厮杀,鲜血,呐喊,战场上种种气氛交织组成一道厚重的大网,覆盖在所有人的头顶上,让人几乎要窒息。

    激烈的战斗不断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坏消息不断传到杨渥这里来。

    “启禀大王,左翼敌军攻势太猛,我军抵挡不住,吴博将军派小的前来求援。”

    “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吴博,让他务必再坚守一段时间,孤很快就会发援兵前去。”

    “大王,右翼李章将军来报,我军伤亡很大,而且箭矢也快用尽了,不过李将军请大王放心,他会继续坚守战线,不会让敌军从那里突破的。”

    “孤明白了,告诉李将军,孤会立即派人给他送去箭矢的。”杨渥沉声答道。

    “多谢大王,小的告退。”

    ……

    接连传来的坏消息让杨渥头痛不已,他望着山坡下方混乱的战场,焦急的来回走着,一边走,一边寻思该如何退敌。

    一旁杨琰却小声问道:“父王,左翼和右翼都派人来求援,为何中线朱虔佑将军没有派人前来?”

    杨渥此时哪里还有之前的那份悠闲,他听了后闷声道:“还能如何?他肯定是到第一线去厮杀去了,哪里还顾得上派人回来求援?”

    朱虔佑原本乃是王茂章的左膀右臂,自然也继承了王茂章骁勇的作战风格,临战之时喜欢上第一线厮杀,被杨渥批评了好几次才有些收敛。

    不过此时战事激烈,他肯定又把杨渥的告诫忘在脑后了。

    焦急的等待了许久后,这时,突然有信使从右侧匆匆而来,赶到杨渥面前后便急声道:“大王,大事不好了,敌军从后面泅水渡河,与正面敌军前后夹击我军,李章将军已经坚持不住了。”

    杨渥听了顿时大吃一惊,连忙下令道:“传令给范指挥,让他立即率领两千人前往支援右翼,一定要将右翼稳住。”

    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泅水渡河,不得不说晋军真的是不要命了。

    不过这一手也的确打了李章个措手不及,之前晋军的进攻虽然猛烈,给吴军造成巨大伤亡,但李章却始终没有请求援军,仅仅派人来过来带了些箭矢回去。

    而此时敌军刚刚渡河,他便不得不求援了,由此可见他那里此时遭受的压力有多大。

    所以杨渥顾不得保留兵力,当即便命一个指挥使统领两千军队去支援。

    而坏消息显然不止这一个,没过多久又有新的坏消息传来,左翼吴博那边的战局也陷入危急之中。

    之前虽然他求援过几次,但杨渥根据从山坡上看到的情况,认为他还能坚守一段时间,所以没有派援军。

    不过此时显然左翼战局真的到了危急之时,所以杨渥只好又派了一千人去支援左翼。

    接下来,朱虔佑也终于派人来求援了,而此时杨渥手中包括三千羽林军在内,一共都只有四千生力军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朱虔佑死于此

    虽说手中的生力军已经不多,但杨渥还是毫不迟疑的给朱虔佑派去了两千援军。

    杨渥知道,朱虔佑虽然是个极为低调的人,但他的性格却非常刚毅,既然杨渥已经将中线的战局交给他,那么不到危急时刻他都不会轻易请求援军。

    而一旦他开始求援了,那就说明局势已经刻不容缓了。

    向中线派出两千援军后,此时留在山坡上的后备军就只剩下两千人了。

    而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各处战线很诡异的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不过杨渥却知道,这并不代表局势已经好转了,相反,这代表着战局还在僵持之中,所以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一旁杨琰毕竟还只是初次见到这种场面,他面色焦急的站在那里,几次想要开口向杨渥询问,却又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杨渥的思路。

    至于其他侍卫们更是紧张的观看山坡下的战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一时间,整个战场只有远处的厮杀呐喊声不断传来,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又过了许久之后,终于又有新的消息传来,可惜却不是好消息,而是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老将李章身受重伤,右翼的战局顿时发生改变。

    原本杨渥给右翼派去了援军之后,李章很快就稳住了战局,之后敌我双方不断展开惨烈厮杀,打得难解难分。

    然而就在刚才,李章正在指挥麾下将士与敌激战时,一支流矢射中他的头部。

    结果李章当场倒下,生死不知;吴军一方也因此出现慌乱,而晋军一方则趁机猛攻,战局终于不可避免的朝着晋军一方倾斜。

    杨渥对着前来汇报的传令兵问道:“右翼目前是谁在指挥?”

    “启禀大王,右翼的其他两位指挥使也战死了,如今是孟康孟都头在负责指挥。”

    杨渥听了顿时脸色一沉,右翼的战事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仅仅迟疑了片刻便下令道:“让孟康立即率军后撤,退到山坡上来,重新组成防线继续抵抗。孤会派兵去接应他后撤的。”

    那传令兵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大王,您是说后撤吗?但我军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杨渥听了冷笑道:“坚持?以孤看,若是再过一段时间,那就不止是右翼会完蛋,孤的整个大军都会完蛋!”

    他看了传令兵一眼,有些不悦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去传达命令?”

    那传令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而杨渥则当即下令派一千人前去掩护右翼后撤。

    不仅是右翼,他同时还派人去传令给左翼的吴博和中线的朱虔佑,让他们做好安排,准备撤退到山坡上来。

    此时两军正处在焦灼状态,双方将士杀得难解难分,在这种时候选择后撤无疑是非常危险的,甚至一个搞不好,撤退就有可能变成溃退,进而引发整个防线的大崩溃。

    但杨渥却是没有办法了,右翼在失去了李章的指挥后,如今仅仅靠一个都头指挥,局势已经非常危险,若是不趁着尚未彻底崩溃之前退后重整旗鼓,只怕大军右翼就真的完蛋了。

    而右翼既然要撤了,那么中线和左翼也就相应的必须撤退,否则就有可能遭到敌军绕后攻击,腹背受敌。

    与此同时,经过这么久的激战后,将士们伤亡很大,虽然此时因为天黑的缘故,还看不清每条战线具体的情况,但杨渥知道,此时整个防线肯定已经存在不少漏洞。

    此时只有将整个防线适当收缩,减少防守范围,才能集中兵力加强防守的力度,进一步抵抗敌军。

    后撤命令下达后,接下来一段时间也是最危险的时刻,不仅是杨琰面色如土,杨渥的神色也显得非常紧张,生怕出现全军溃退的局面。

    好在后撤的过程虽然有些凶险,但最终却是安然度过,右翼在援军的掩护下,安全撤到了山腰上。

    中线的撤退紧随其后,朱虔佑在得到命令后,没有立即执行,而是先亲自率领一支精兵对晋军发起了反冲锋,将晋军击退一段距离后,这才以精兵断后,安全后撤。

    左翼是最晚得到后撤命令的,而他们的后撤过程也最为惊险,当吴博率部后撤时,敌军立即尾随而来,跟在吴军后面猛攻,一时间险情连出,差点便引发左翼的彻底奔溃。

    好在关键时刻杨渥派了一千人前去支援,这才挡住了追兵,让左翼稳定下来。

    等到三线军队都成功后撤后,杨渥立即派人进行了一番清点,结果发现右翼之前加上援军在内一共七千将士,此时却只剩下三千余人了;中线九千将士,此时撤下来的只有四千多人,而左翼的情况相对好些,四千将士有近三千人退了下来。

    若是加上原本留在山上的生力军,此时的吴军已经只剩下一万一千多人,也就是说,战到此时,大军已经折损了一半的将士,剩下的将士们也有很多都带着伤。

    更为惨烈的是,各部军官将领们的损失情况极为严重,比如右翼的都指挥使李章,以及他麾下的一个指挥使,一个副指挥使,如今都倒下了,只留下一个都头在指挥;而中线和左翼的情况虽然好一些,但也损失较大。

    当然,吴军的伤亡固然惨烈,晋军一方的情况肯定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晋军毕竟是作为进攻的一方,而且时间紧迫,为了尽快攻破吴军的防线,可以说晋军上至李存勖,下至普通士卒,此时都已经是拿命在拼,如此猛烈的攻势固然成功迫使吴军收缩防线,但自身的伤亡也大得惊人。

    从吴军后撤起,晋军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冲击,未能取得成果后,晋军便暂时停了下来,准备稍作休整再来进攻,之所以如此,显然也是因为伤亡太大的缘故。

    而吴军也趁着这个空档进行调整,首先就是进行火线提拔,将一批作战勇猛的将士提拔起来,以填补战死军官留下的空缺,恢复军队的指挥体系。

    这一点极为重要,一支军队若是失去了指挥,那就与暴民无疑,即便士卒各个勇猛,但也很难发挥出足够的战斗力。

    所以杨渥第一时间便下令将孟康提拔为指挥使,行都指挥使的职责,继续负责右翼战斗,同时又提拔一大批其他军官将领来辅佐他;中线和左翼那边杨渥也让吴博和朱虔佑各自上报一个升迁名单,并立即按照名单做出了提拔。

    在这种时候若是还吝啬赏赐,那杨渥就太愚蠢了。

    之后,杨渥又命各部搜集箭矢等,经过一夜的激战后,箭矢的消耗极大,已经出现短缺的迹象,而此时天色已经快亮了,弓箭的作用会再度变得重要起来,所以杨渥将此事当做了要点。

    当然,抢救伤员,安抚军心等这些事情,杨渥也没有忘记去做。

    总的来说,经过这一夜的激战过后,将士们虽然伤亡很大,但军心还算安定,并没有出现太大波动,这一点让杨渥放心不少。

    时间流逝,天色已经变得灰蒙蒙的,升起了大雾,五步之外就难以看清人影,这种情形比之前黑夜中的激战更加艰难,任何指挥都将变得无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军队自身的素质。

    可惜吴军的素质虽然算很强的,但与晋军精锐相比却还差了一些。

    此时,晋军再度发起进攻,誓要在今日解决战斗。

    这一次的进攻与之前的相比来得更加猛烈,因为之前吴军乃是寸步不退的与晋军激战;而现在,吴军已经被迫后撤到山腰,这对晋军将士来说是一个极大的战果,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一般。

    在这种情形下,晋军将士士气更加高昂,厮杀起来更加奋不顾身。

    仅仅一个时辰之后,吴军就被迫再次收缩防线,阵线已经快被压缩到山坡上了,后面不远处就是杨渥的王旗,可以说吴军已经退无可退了!

    而更加危急的是,吴军的箭矢已经用尽了!

    此时,朝阳正在升起,浓雾渐渐散开,激战了一夜的战场上,遍地都是尸体,如同一个巨大的修罗场一般,空气中充满着血腥的味道。

    山下晋军看到距离杨渥的王旗已经不远,他们如同已经胜利在望了,一个个打了鸡血一般的猛烈进攻,冲击着吴军的防线。

    在这般猛烈的攻势下,整个吴军防线都摇摇欲坠,局势已经危及到了极点,杨渥投入了所有的生力军,这才勉强击退晋军,获得了一次喘息之机。

    而晋军退却之后,并没有放弃进攻,他们一面抓紧时间休整,一面派兵涉水渡河,准备绕道山坡后方,显然打算对吴军进行合围。

    而在山坡上,到了这种危急时刻,战场上已经没必要区分左翼、右翼和中线了,所有军队都集中在最后的防线上进行抵抗,而主要将领们也集中到杨渥身前。

    羽林军的一个指挥使孙鸿羽,此时正单膝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大王,今日战事不利,还请大王立即突围吧!末将愿誓死保护大王和二王子突围出去!”

    其他将领也都纷纷跪倒在地,苦苦劝说道:“大王,若是再不突围,一旦敌军完成合围,咱们便是想突围都来不及了。”

    突围吗?

    杨渥看了众将一眼,心中有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动摇,但是随即他又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突围?不,孤绝不突围!此时突围,与逃跑何异?”

    他想起了历史上的宋太宗,高粱河之役时,宋军三十万大军对幽州展开围攻。

    原本战局一直占优势,然而关键时刻,契丹名将耶律休哥率部突袭,导致宋军大败,宋太宗也中了一箭,惊慌之下一路狂奔到了涿州城,却将三十万大军弃在身后。

    本来宋军虽然小败一场,但并没有改变整个战场的态势,宋军依旧有着巨大优势;然而宋太宗的临阵脱逃却导致了大军最后彻底失败。

    如今杨渥被包围在此,虽说外围吴军占据着绝对优势,随时都可能赶来救援;但在这种时候,若是杨渥选择了突围逃命,引发的后果或许就会导致吴军如同高粱河之战的宋军一般遭遇惨败。

    这种结果是杨渥绝不愿接受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众将的提议。

    “大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突围出去,与李简将军汇合,然后重整旗鼓,必能击溃敌军!”孙鸿羽还在苦劝。

    杨渥大怒,拔出腰间宝剑,高高举起,厉声喝道:“孤今日已经决意在此死战,有再敢劝孤突围者,便是抗命不遵,立斩不赦!”

    朱虔佑听了在一旁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被杨渥以严厉的眼神逼迫住,最终还是不敢开口。

    杨渥大喝道:“诸位将士,敌军虽然攻势猛烈,但实际上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又有何足惧哉?只要我等上下一心,定能击破敌军于此。”

    他看向众将士道:“若是今日孤不幸战死了,那尔等便立即突围,活着回去的人便向皇后传达孤的旨意,让太子立即继承大统,以定天下人心!”

    他缓缓说道:“今日一战,孤与诸位将士同生共死!”

    众将士都被激发出最后的血勇,一个个血脉贲张,大声应喝道:“愿为大王赴死!”

    便是杨琰这小家伙此时也用稚嫩的声音大声喊道:“愿与父王共生死!”

    杨渥大声道:“敌军对我军的防线猛攻了一个晚上,咱们一直都在被动挨打,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咱们必须反击回去,让敌军知道,咱们乃是不可战胜的!”

    “孤决意,所有将士发起冲锋,目标便是敌军的中军、李存勖率领的本部兵马,都听到了吗?”

    “谨遵大王号令。”

    “好,擂响战鼓!”杨渥大声下令。

    激昂的战鼓声立即响彻整个战场,震动着所有人的心灵。

    这时,朱虔佑举起右臂,大喝一声道:“今日朱虔佑死于此!”说完,便一马当先向山下敌军冲去。

    此时晋军虽然被击退,但双方之间的距离也很近,仅仅只有一箭的距离。

    所以朱虔佑冲锋没几步,就冲入了敌军弓箭的射程之内。

    这时候太阳早就升起,浓雾早就散开,视线非常良好。

    朱虔佑率先冲锋,顿时就成了晋军的活靶子。

    “噗!”一支箭矢射透肩膀,将朱虔佑射倒在地。

    但他立即又站了起来,大声喊道:“杀!”

    紧接着,又接连有箭矢命中他,但他每次都站了起来,继续向前冲锋,直到最后身中六箭,这才最终倒地,口中还在大呼着:“杀!”

第六百八十四章击溃

    朱虔佑彻底的倒下了,在身中六箭之后,他没能再次站起来。

    这位忠勇的汉子,不仅面相极为普通,便是性格也非常低调,平时沉默寡言,在军中一直不显山不漏水,很多人都会下意识的忽略他这位都督的存在。

    然而,只有少数人才记得,朱虔佑和张崇二人,曾经就是猛将王茂章的左膀右臂。

    之后张崇因为在职贪鄙,被杨渥公开问罪,最终虽然受到赦免,但也从此不再入仕途。

    没有了张崇后,王茂章就相当于被断了一臂,只剩下为人低调的朱虔佑。

    而在几年前讨伐高季昌的战事中,王茂章又身受重伤,回金陵后没多久就病逝了,这样一来,朱虔佑顺势接过王茂章的都督之位。

    但那时人们都觉得,朱虔佑不过是运气好,依靠资历和王茂章的余泽才得到提拔的,自身并没有过人之处。

    而之后几年的战事里,朱虔佑也的确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仅仅只能算是合格而已。

    但众人都没想到,到了如此关键时刻,他居然表现得如此忠勇,一次次被射倒,又一次次的站起来继续冲锋,便是最后倒下,他的口中也还在大呼杀敌。

    看到这一幕,杨渥不禁深为感动,只感到热血沸腾;而杨琰的双目更是红通通的,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不久前才刚刚被杨渥提拔为指挥使的孟康也大喝一声:“今日孟康死于此!”说完,便朝着山下冲了下去。

    顿时众将士如梦初醒一般,也都跟在后面发起冲锋。

    “今日吴博死于此!”

    “今日孙鸿羽死于此!”

    “今日汪飞死于此!”

    ……

    一时间,战场上到处都是“死于此”的高呼声。

    这一刻,吴军士气大振,爆发出了惊人的勇气,他们一扫之前的颓废和低迷,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朝着晋军防线猛冲而去。

    望着这般忠勇的将士们都爆发出了血勇之气,从来没有亲自冲锋过的杨渥此时也大声呐喊道:“今日杨渥死于此!”

    说罢,他手持宝剑,跟在众将士的身后冲了下去。

    杨琰见了也拔出一把短剑,大喝一声,准备冲锋,就在这时,他身边一个侍卫一把将他抱住,道:“二王子不可!大王让二王子留在这里。”

    杨渥的确下过这样的命令,他可以自己去杀敌,但他绝不会让自己年幼的儿子也这样赴死,那样未免太残酷了。

    所以在冲锋之前,他命一个侍卫留下来负责看住杨琰,保住他的性命,甚至若是最后大军还是溃败的话,可以带着杨琰投降敌军。

    然而杨琰哪里愿意自己一个人留下来,他身子一扭,手中长剑一摆,大声呵斥道:“我乃吴王次子,如今连父王都去杀敌了,我岂能独活?”

    杨琰此时年岁虽小,但他摆起脸色来还是非常有气势的,被他这么一呵斥,那侍卫顿时便愣了一下。

    杨琰逮住机会,二话不说便喊道:“杀!”于是朝山坡下冲杀而去。

    那侍卫见了不由得跺了跺脚,只好跟随在杨琰身后发起冲锋。

    一时间,山坡上所有的吴军将士,除了正在擂响战鼓的外,其他人都在冲锋,没有一个还留在山上。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从山坡上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冲了下来。

    这一番猛烈冲锋,不仅打了晋军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让李存勖等人大吃一惊。

    正如同杨渥之前所说的那样,在经历整整一个晚上的激烈大战后,晋军将士固然士气如虹,但他们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了。

    从昨天一大早从渡河口出发,之后便是连续的急行军,几个时辰之内便行军五十多里路程,接着又立即对吴军发起了突袭,展开了殊死搏杀。

    这之后天色渐渐黑了,晋军虽然抓紧时间休整了两三个时辰,但仅仅这点休息时间是远不足以让将士们恢复过来的。

    更何况,接下来就是持续了一整夜的,而且比之前更加激烈、也更加残酷的战斗,可以说晋军将士早就疲惫到了极点。

    能够支撑他们继续战斗下去的,无非就是对胜利的渴望。

    当他们连续突破吴军防线,将吴军逼迫得只能退守山顶后,胜利似乎已经是唾手可得了,每个将士心中都感到非常兴奋,以至于他们完全忘记了疲惫,也忘记了自身惨烈的伤亡。

    更重要的是,晋军将士此时连必要的防守措施都没有做,一心只想着休整一番后,就继续发起进攻,一举打破吴军最后防线,取得最后胜利。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这时候,从昨日开战起就一直在防守,从来都没有主动进攻过的吴军,却突然发起了反冲锋!

    全部的吴军将士,如同发疯了一般,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大声呼喊着从山坡上冲了下来。

    这一刻,吴军的气势完全压倒了晋军。

    这一刻,所有的晋军将士都被打懵了,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般,甚至都忘了应该如何应对。

    站在最前端的晋军将士,在面对冲到眼前来的吴军时,下意识得举起手中弓弩准备射击,却还没来得及发射便已经被吴军砍倒在地上。

    而在他们身后的晋军将士们见了之后,更是下意识的便转身逃跑,似乎身后冲过来的不是吴军,而是洪水猛兽一般。

    仅仅片刻之间,刚刚还不可一世,如同胜利在握了的晋军,此时面临吴军的反击时,却在望风而逃!

    甚至于,就连一向以勇武而名震四方的晋军骁将李绍荣,此时在面对冲到眼前来的吴军将士时,居然也下意识的调转马头向山下狂奔而去。

    连李绍荣都在逃跑,其他晋军将士更是不敢抵挡,一个个都在争先恐后的逃跑,并在心中抱怨着为什么自己没有生出四条腿来。

    凭高视下,势如破竹!

    将吴军压着打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晋军,在他们即将取得最后胜利的时候,在他们气势最为恢弘的时候,此时却被吴军突然发起的反冲锋给打得崩溃了。

    这种局面,别说是那些普通将士们没有想到,便是下定决心发起这次反冲锋的杨渥也从来没有想到。

    按照杨渥原本的目的,他仅仅是觉得,此时反正也守不住了,不如鼓舞大军士气,然后以最后的血勇之气反冲杀下去,或许还能击退敌军,为大军争取更多时间。

    毕竟这时候天色早已经亮了,援军随时都有可能到来,哪怕是再拖延一点点时间,他们也有机会扭转整个战局。

    但现实的情况却远超乎他的想象,他不仅击退了敌军,更是击溃了敌军!

    在援军赶来之前,他就依靠手中的那点兵力一举扭转了整个战局。

    或许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仅仅凭借此时手中的军队,他还无法一举击溃眼前敌军,但杨渥相信,经过这一次大崩溃后,晋军的士气和气势已经完全被打没了,而吴军一方的士气则重新旺盛到极致。

    在这种情况下,即便李存勖还能收拢溃散的兵力,重新对吴军发起进攻,但他也永远别想再攻破吴军的防线了。

    ……

    远处,李存勖在经过一夜激战后,此时刚好退到后方稍作休息,不想却目睹了一场令他如在梦中的大逆转。

    整个战局如同在一瞬间崩溃了,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他的嘴唇哆哆嗦嗦,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心中却在狂呼:“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我看错了。对,一定是这样。”

    他一把抓住身旁一个侍卫,厉声问道:“说,你看到了什么?”

    那侍卫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的答道:“大、大王,咱、咱们的军队好像在,在溃败!”

    “胡说八道!”李存勖大怒,挥起手中宝剑便将那侍卫给斩了。

    接着,他又指着另一个侍卫道:“你,你来说,你看到了什么?”

    这个侍卫顿时身子一软,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口中大呼:“饶命啊,大王!”

    李存勖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手中长剑举起,又准备看下去。

    这时,跟他一同退下来休整的赵在礼连忙冲过来,一把抱住李存勖,大声道:“大王,不可啊!”

    赵在礼不知道的是,李存勖此时已经快疯了。

    他父子两代人在晋阳经营了近四十年,栉风沐雨,征战天下。

    然而在最初期时,李克用遇到了那时正不可一世的朱温,晋军虽然英勇奋战,却屡战屡败,连晋阳城都前后两次被梁军围困,连李克用都差点准备放弃中原基业,逃回草原上继续做他的部落酋长。

    后来李存勖接位,经过一番苦战后,终于接连击败梁军,控制了整个河北,而晋国也逐渐成为有资格一统天下的霸主势力。

    然而就在他最辉煌的时候,南方的吴国却崛起了,并且趁着晋梁争霸的大好时机,逐渐消灭了南方的各大势力,统一了整个南方。

    而去年吴国更是一举消灭梁国,夺取了整个黄河以南的地盘。

    到了这个时候,可以说天下大势已经很清楚了,只有晋国和吴国才是最有资格争夺天下的势力,谁能够击败对方,谁就能统一天下,开创新的王朝。

    而不甘心仅仅做个河北之主的李存勖,就是在这种情形下冒险渡河袭占郓州,接着晋吴双方又围绕杨刘渡口展开激战。

    为了保住渡口,李存勖再次冒险率军突袭,并且成功的将吴王杨渥统领的军队给包围在这个无名山坡上。

    经过一夜的激战后,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似乎统一天下的机会就在不远处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切都如同梦幻一般,不可一世的晋军居然在最后关头被吴军突然的反击给击溃了。

    一切的努力,一切都梦想,都在这一刻随风飘散。

    面对这样的结果,李存勖不疯才怪。

    他疯狂的挥舞着宝剑到处乱砍,吓得赵在礼和其他侍卫们一哄而散,远远的逃离开。

    “大王,咱们已经败了,还是先撤吧。”

    “大王,接受事实吧!”

    众将士纷纷苦劝着,希望李存勖能冷静下来。

    许久之后,他才扔下手中宝剑,口中长长叹息一声,道:“吴王杨渥毕竟是吴王杨渥,能够一同南方,果然绝非侥幸啊!”

    在刚刚那种情形下,连李存勖都认为自己已经必胜无疑了。

    在他看来,若他是杨渥的话,面对那种情形最好的选择就是趁着晋军尚未合围之前,立即率部突围。

    只要能成功与平阴的主力大军汇合,那么吴军还有一战之力,胜负还犹未可知。

    然而他却没想到杨渥居然会来一个反冲锋,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当然,除了杨渥在最后关头做出的出人意料的反冲锋外,吴军高昂的战意和坚定的意志同样大为超出他的预料。

    在昨天刚刚围住吴军时,他觉得最多一个晚上就能击溃敌军,然而没想到最后打得这么苦,付出这么多伤亡,而吴军最后还有勇气发起反冲锋。

    他喃喃自语一般的小声叹息道:“若是在渡河之前就知道吴军如此坚韧,孤就算再狂妄自大,也不会轻易渡河啊!”

    当然,他也就这么一说而已,即便是历史再来一次,他也一定会选择率军渡河的,毕竟若是不渡河,那就意味着放弃郓州,放弃杨刘渡口,同时也意味着放弃他父子二人四十年争夺天下的雄心壮志。

    感叹了几句后,这时山坡上已经没有一个晋军了,全部都逃下来了,一夜奋战夺取的阵地都落入了敌人之手。

    好在吴军此时也非常疲惫,且自身伤亡太大,所以在将晋军赶下山后便停止了追击,停下来进行休整。

    而晋军一方的将士则渐渐从溃散中清醒过来,回想着自己刚才莫名其妙般的仓皇逃命,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羞愧之色。

    尤其是李绍荣,他身为晋军骁将,一向都以勇武善战而闻名,每次征战时他都或是作为先锋,或是作为李存勖的亲随贴身护卫,英勇奋战。

    然而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竟然也被吓得不敢抵抗,拍马就跑。

    如今回过神来,李绍荣脸色羞怒交加,险些没背过气去。

    他如丧考妣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行走在营地里,好不容易找到李存勖后,这才勉强恢复了一些理智。

    “大王,末将罪该万死,还请大王降罪!”

第六百八十五章援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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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刘下游,长清县境内,刘家村。

    这是一个靠近黄河的小村庄,村子里的百姓主要以农耕为生。

    半年多以前,县里的差役突然派人来村子里面招人,说是朝廷大军正与沙陀蛮子在黄河对峙,所以要招募一批人巡视河道,防备沙陀人突然渡河进攻。

    这些百姓自从二十多年前晋梁对峙以来,便始终将沙陀人视为仇寇;如今虽说自南方崛起的吴国起兵消灭了大梁,但沙陀人依旧是当地人眼中的敌人:毕竟在各种传说中,沙陀军队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异族强盗,相比之下反而是南方吴国要更得人心一些。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应募的人都可以获得一份报酬,每十天分发一次,每次发放的钱粮虽说不多,但对于饱受战火摧残的百姓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了,自然吸引了大群百姓前去应募,充当吴军的耳目。

    此时,黄河南岸的沙滩上,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缓缓向河岸走去,一边走,一边裹紧身上单薄的上衣。

    “这么冷的天气还要来巡察,真是见鬼了。这都大半年了,那些沙陀人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少年低声抱怨着。

    吴国朝廷可不是开善堂的,花钱招募百姓巡查河岸,是为了在晋军渡河的第一时间就发现敌人,自然不会让百姓偷懒享福,以至于错过时机,所以每个县甚至每个村都有朝廷派来的人负责监察。

    这少年便是负责今天上午的巡察,当他顶着寒风来到河岸边,开始例行公事般向河对面眺望时,浮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让他震惊了。

    “这、这是……”少年目瞪口呆,脸色一片苍白。

    前方河面上,大批的船只正搭载着成群的士兵奋力向河岸靠近着,那些士兵身上披着的铠甲,手中执着的刀剑长矛,无不在提醒着少年,传说中的沙陀人,真真实实的出现了!

    “沙陀人渡河了!”

    片刻之后,少年清醒过来,大吼一声,转身便往回跑。

    ……

    河面上,冲在最前方的一艘战船上,晋王李存勖望着远处像受惊的兔子般飞奔而去的少年,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又舒展开。

    “看来是被发现了,不过也正常,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完全瞒过吴人;只希望吴人出动的速度不要太快就好。”

    作为晋国的主人,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天下间最为尊贵的晋王,李存勖原本应该在大军安然渡河,并且夺取了稳固的阵地后,再乘船渡河。然而李存勖更知道,接下来的这一战将会决定晋吴两国的国运,决定谁才是中原的主人;这么关键的一次决战,李存勖当然要身先士卒,亲自率军作为前锋渡河,以鼓舞全军士气。

    而他的这个决定也确实起到了作用,连晋王本人都率先渡河了,其他将士自然不会有半点迟疑,他们纷纷跟随其后,在他们的王的带领下,准备去掠夺下一场胜利。

    船桨在水中翻滚,带起一朵朵水花。

    对面的河岸已经越来越清晰,而李存勖的心绪也开始飘忽起来。

    “就算渡河一切顺利,我军的兵力也难以超过三万人,而敌军在平阴的军队据说就有七、八万大军,接下来这一战,我军真能取得胜利吗?”

    “郓州城中我军被围困已有大半年,这大半年时间一切消息断绝,城中将士到底如何了?能坚守到我军解围吗?”

    “杨刘南城的敌军深沟壁垒,防守严密,更有周本这位名将统帅,若是得到我军渡河的消息,他又会做如何选择?”

    ……

    一个个问题在脑海中浮现,让李存勖心绪难宁。

    而这些还只是关于眼下这一战的诸多问题,事实上,晋国面临的问题远不止这些。

    历史上的晋国光是对付一个后梁就被拖得筋疲力尽,虽说凭借李存勖的天才发挥,最终一举消灭后梁,但晋国那时在兴盛背后掩藏的虚弱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在消灭后梁后的几年里,李存勖更是被军事上的巨大成就冲昏了头脑,以至于安心享乐,荒于政事,再加上国内长久以来积蓄的矛盾爆发,最终死于兴教门之变。

    而如今这个历史中,南方吴国的崛起给晋国带来的压力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李存勖心中的忧虑自然也远超原本历史上的他。

    心中虽然充满忧虑,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统帅,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担忧,反而充满着无穷的自信,仿佛已经胜利在望了一般。

    身边的将士也被他的自信所感染,一个个脸上满是自信。

    “大王,咱们靠岸了,看来敌军在这里并没有防守;末将愿率麾下将士作为前锋,为大王开道。”这时一直跟随在身边的李绍荣开口道。

    李存勖收回思绪,他回头缓缓看向身后众多军队,他看到了如林的长枪,看到了士兵脸上的坚毅,看到了都一匹匹嘶鸣着的战马,在这一瞬间,不仅是脸上充满自信,便是心中的担忧也瞬间消失了:有如此强军,便是敌军百万,也未必不能一战而胜!

    “好,你率一千人前头开道,务必要让敌军见识到我军的厉害!”李存勖大声下令。

    “全军,登岸!”

    ……

    伴随着李存勖的命令,数万晋军开始有条不紊的登上河岸,而李绍荣则率领着一千骑兵开始向内陆开去。

    一个多时辰后,第一批三千余人便已完成登岸;接着,大小船只迅速返回北岸,准备将下一批军队以及他们的辎重马匹等运送过河。

    到了天黑的时候,已经有一万余人以及他们的兵器铠甲、作战马匹被运送过河;而到此时,尚未有任何吴军出现的迹象,便是李绍荣的前锋都很少碰到吴军,仿佛吴军对他们的到来还一无所知一般。

    但李存勖却知道,这不过是因为他们渡河的行动来得突然罢了。

    或者说,吴军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分别把手河岸,而是将大军集中在平阴、杨刘、郓州等地,等待晋军渡河后再发起反击。

    而吴军的水军要赶过来更是需要时间,等到吴军水军到达以后,真正的考验才会开始。

    ……

    平阴城外,吴军大营中。

    纷乱繁杂的军队调动同样让杨渥感到一丝忧虑。

    或许是长期停留在此的缘故,即便是采用了军队轮换、增加赏赐等各种办法来提振士气,但杨渥发现如今军中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丝急躁,尤其是在久侯晋军而不至的情况下,许多将领更是出现了主动请战的要求。

    而这一次的军队轮替更是让这些急躁情绪展露无疑。

    自从下达轮替令后,在杨刘南城负责围城的军队只花了三天时间便撤了下来,反倒是平阴这边的军队调整出现了一丝混乱的迹象,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轮替的事情却还没理顺,后续从南方赶来的军队也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及时到达。

    当然,混乱虽有一些,但要说有多严重倒也未必,最多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来调整而已。

    真正让杨渥担忧的是,若是晋军依旧不动如山,继续对峙下去,吴军的士气只怕就要完全被消磨掉了;那样的话,或许他就不得不下令强行攻城了。

    除了士气外,另一个让他担忧的就是财政。

    战争绵延经年,这不仅对晋国是一个沉重负担,对吴国来说也说一样。

    毕竟吴国的军制和晋国还是不同的。

    晋军的士兵平时粮饷都很少,所以将士们为了生计就不得不在战场上奋力搏杀,以换取丰厚的奖赏或者战利品。

    而吴军的将士平日发放的粮饷要高得多,造成的结果就是养同样多的军队吴国的花销要比晋国大得多。

    再加上刚刚消灭梁国,各地百废俱兴,要花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所以即便是以吴国的富庶也有些吃不消;如今朝中骆知祥等掌管财政的大臣都或明或暗的提出,希望杨渥早日结束征战,休养生息。

    或许是看出了杨渥心中所想的缘故,侍立身后的二王子杨琰轻声劝道:“父王不必忧虑,我军固然拖不起,但晋军更拖不起。若是拖得太久,不管是杨刘南城还是郓州,只要有一处被我军攻破,都是晋国难以承受的后果。”

    “嗯?你倒是看得明白。”杨渥闻言顿时笑了起来。

    去年北伐,杨渥将太子杨炅留在金陵监国,负责镇守大后方,却将次子杨琰以及三子杨煜带在身边,以让他们有所历练,增长见识。

    后来杨渥亲自领兵上阵,便将杨琰兄弟二人留在徐州。

    等到攻占洛阳、消灭梁国后,吴军又与晋军开战,之后便是长达大半年的夹河对峙。

    这期间三王子杨炅在他母亲徐氏的请求下返回了金陵,但二王子杨琰却没有回去,反而来到平阴军前,随侍在杨渥身旁,至今已有半年时间。

    这半年时间下来,杨渥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个次子在军务上居然有着非同寻常的见解,看问题的眼光甚至赶得上一些积年老将。

    有了这个发现,杨渥也不再将他当做一个普通孩子,而是逐渐对其培养,许多重要的军务都不回避他。

    而这一番培养下来,却是让杨渥越发的感到惊喜,甚至有时候还时不时的感叹:为何不是嫡长子?

    作为后世来人,杨渥当然知道嫡长子继承制存在的严重问题,问题是,一来如今的太子并无失德,而且他镇守金陵,将后方治理得井井有条,大军粮草调拨、军队调动等都没有任何纰漏,这都表明太子的能力做一个守成之君还是足够的。

    再加上他的母亲乃是王后,又有周本这位军中老将作为后盾,以及这些年监国积累下来的威望和人脉,可以说他的地位是极稳的。

    要说唯一让杨渥感到不满意的地方,或许就是太子对军务没啥兴趣,反而与那些文官打得火热,让他担心将来吴国会不会走向北宋的老路,重文轻武,缺少进取之心。

    而次子杨琰的出现却让他感到眼前一亮,心中不由得赞一声:此子像我。

    可惜的是,即便是杨渥也不可能就因为喜爱而轻易的废黜太子,那也太过儿戏了。

    所以他也只能在心中感叹几句。

    此时,听了杨琰的话,他笑着问道:“那假如你是晋王,你会什么时候渡河解围?”

    “若孩儿是晋王,孩儿便选在此时渡河。”杨琰低着小脑袋沉吟片刻,随即肯定的答道。

    “是吗?”杨渥脸上带着笑意,心中却是一动:“说不定被他说准了,晋军还真有可能在此时进攻呢。”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有飞骑赶至,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大声疾呼:“晋军渡河了!”

    杨渥顿时脸色一肃,向杨琰瞥了一眼,随即沉声对身旁传令兵下令道:“传孤的命令,召集指挥使以上各级将领速速到中军大帐来参加军议!”

    “领命!”

    ……

    马家口对岸,晋军渡河之地。

    夜色渐渐深沉,寒冷的河面上,晋军依旧在忙碌的渡河。

    这一次决战晋军出动的都是征战多年的最精锐的军队,其中作为主力的主要有三部分,第一部分就是从马直,其中骄兵悍将极多,战力强悍,在对后梁和对抗契丹人的战争中立下极大功劳。

    如今包括石敬瑭、李绍荣等猛将都在这支军队中任职。

    第二部分便是突骑,也就是晋国骑兵主力,同时也是晋国征战四方的撒手锏;这一次李存勖可以说将最精锐的骑兵都调过来了,光是突骑就有八千人,若是再加上从马直以及李存勖身边的侍卫亲军,整个晋军这一次动用的骑兵多达万人。

    至于第三部分则是被李存勖收编为禁军的银枪效节都,由赵在礼统领,刘词为其副。

    这支由杨师厚一手建立起来的精锐,人数虽然只有八千人,但其中每一个士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兵,再加上这些年征战四方的磨砺,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第六百八十六章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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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存勖脸色惨然,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李绍荣只好又说了一遍:“大王,末将罪该万死,请大王降罪!”

    李存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惊讶的问道:“尔有何罪?”

    他刚才为大军的突然溃败而感到震惊,一时失神,却没有注意到李绍荣在关键时候的临阵逃跑,只以为后者是被溃兵裹挟着后撤的,所以才这样问。

    但李绍荣却不知道,他还以为李存勖是在故意说反话,当即脸色更加羞怒。

    他大声请求道:“大王,末将兵败而回,罪当万死。但请大王看在末将往日功劳份上,给末将五千兵力,末将愿再攻敌阵,若不能取胜,末将愿以死谢罪!”

    李存勖眼神一亮,原本惨白的脸上顿时恢复了一些神采。

    “对啊,我军虽然惨败,但我军骑兵尚在,而且溃兵收拢起来后,只要稍作整合,就能继续进攻,而敌军的援军尚未抵达,此时言败为时尚早!”

    晋军有一支骑兵一直都没有投入战场,一来骑兵更适合在平野上冲锋陷阵,而不适合用来攻坚;二来,李存勖也必须留下部分兵力作为后备军,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变故。

    所以一晚上的激战,哪怕是战事最为激烈的时候,李存勖也没有动用这支骑兵,而是将其留在后方营地里。

    这次晋军突然溃败,吴军仅仅将他们驱逐到山下便没有继续追击,这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晋军的骑兵还在,不敢追得太急。

    此外,从山坡后面涉水绕道的那支军队目前也还完整,集中起来就是一支生力军,这么算的话,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心中重新有了希望,他当即振作起来,走出营地,向刚刚从山坡上逃命回来的众将士看去。

    然而这一看,却是让他大失所望。

    只见原本士气如虹,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将士们,此时却如同斗败的公鸡一般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目光呆滞,兵器扔在一旁,身上铠甲头盔等也戴的歪歪斜斜,令人难以相信眼前这些人就是曾经的那支横扫四方的晋军精锐。

    当李存勖的目光扫过时,众将士或是低下头去,或是将目光转到他处,没有一个敢对上他的目光,更没有谁愿意站出来请战。

    李存勖大声呵斥道:“都站起来,你们现在的样子还有一点精兵强将的模样吗?难道一次兵败就让你们完全失去了斗志吗?”

    众将士三三两两的有人站起来,将盔甲扶正,但还是有很多人坐在地上,似乎没有听到李存勖的话。

    李存勖见了更加恼怒,大声骂道:“你们这些混蛋,站起来,没听到命令吗?”

    这下子,众多将士才全都站起身来看向他。

    李存勖心中恼怒不已,但也知道这时候光生气是没用的,必须设法鼓动士气,尽快发起新的进攻。

    他沉声道:“刚才一战咱们失败了,被敌军从山坡上一路赶了下来,咱们一个晚上才夺取的阵线在一刻钟就丢失了。这是耻辱!是你们每一个人的耻辱,当然也是孤的耻辱!”

    “自从四十多年前,孤的父王起兵以来,虽然经历过诸多败仗,甚至被人打得全军覆没的情况都有,但像刚才这种事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样的耻辱,你们难道就忍受吗?难道你们准备带着这样的耻辱一直到死吗?”

    “反击!咱们还没败,咱们还有希望!咱们过去是战无不胜的,今日也一定是战无不胜的。若是还有想要洗刷耻辱的,就站出来,孤会亲自带领你们反击,一定能击败敌军,生擒杨渥!”

    李存勖并没有做长篇大论,他此时采取的办法就是用兵败的耻辱来激发众将士的血气之勇。

    若是在平时,他这一手绝对能起到作用,因为眼前这些将士都是晋军最精锐的,他们心高气傲,不可一世,不管是各弱小藩镇的军队,还是契丹、后梁,甚至包括吴国等强大势力的军队,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只有自己才是天下间最强的军队,其他的军队不过是“战五渣”和“战九渣”的区别。

    所以若是在平时,李存勖这样做肯定能激起将士们的求战之心。

    可惜在此时却是不成,因为这支军队的心气已经完全被打没了。

    此时在他们心中,已经完全没有了往昔的那种不可一世,反而有了一丝对吴军的畏惧心理,觉得吴军或许才是真正的不可战胜,至少在眼下他们是无法取胜的。

    所以李存勖的这番努力,虽然让一部分人重新振作起来,有了求战之心,但更多的将士却是更加羞惭起来。

    当一个人感到羞惭的时候,若是加以激发,那么对方或许能振作起来,重新爆发出斗志;但同样也有可能就此彻底沉沦下去,彻底失去斗志。

    很不幸,眼前的晋军就是后面这种情况。

    李存勖见了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前这支军队还是他熟悉的那支军队吗?还是那支曾经战无不胜的军队吗?

    他的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失望之情,同时也对众将士的反应感到悲哀。

    一支打了败仗的军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支军队已经感觉不到羞耻了,这样的军队,就算还能欺负一下那些弱小的敌人,但只要再与强大的敌人对上,他们就会现出原形来。

    李存勖脸色阴沉,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就在这时候,一旁的赵在礼站了出来。

    “大王,将士们征战了一晚上,实在太疲惫了,您看是不是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顿时,刚才还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营地里立即出现各种不同的声音。

    “是啊,大王。末将不是不想反击,但将士们实在太疲惫了,还是先休整一番再说吧。”

    “大王,厮杀了一个晚上,将士们滴水未进,饥寒交迫,急需休整。还请大王容许将士们休整一会。”

    “请大王开恩,让将士们吃点东西,喝点热水吧!”

    ……

    到处都是求请,到处都是哀叹,刚才还很沉静的营地里瞬间便如同置身闹市一般,令李存勖听了更加感到悲哀。

    他深知此时不是休息的时候,因为此时一旦下令休息,那就不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而现在天色早就大亮,敌军的援军随时都会赶来,这种时候哪里有时间休息?

    然而正所谓众怒难犯,即便他心中再怎么焦虑,再怎么希望能尽快发起反击,但他此时也明白过来,若是自己再逼迫下去,将士们究竟会怎么做就难说了,甚至连激起兵乱都不是不可能。

    更重要的是,以眼前这支军队毫无斗志,毫无心气的状态,若是自己再强逼他们,即便他们重新上了战场,也很可能再次崩溃。

    等到那时,这支军队就彻底完蛋了,就算不用敌军来攻,他们自身就要崩溃了。

    赵在礼更是在一旁道:“大王其实不必太担心,敌军援军哪里会这么快赶来?咱们先休整一下再进攻,应该还来得及的。”

    而李绍荣本来是主动请战的,在这种时候他本来应该站出来支持李存勖的,然而当他看到将士们的情形后却犹豫了。

    若是带着这样的军队去进攻,他只怕这不是洗刷耻辱,而是会遇到更大的羞耻。

    所以犹豫了瞬间后,他最后选择一言不发,跟在李存勖身边默默看着眼前局势的发展。

    最后,见众将士都不支持自己,反而一个劲的请求休整,便是李存勖也只能哀叹一声,沉声下令道:“既然诸位执意要休整,孤岂能违背大家的意愿?只希望诸位将士休整一番后,能迅速振作起来,反击敌军,一举致胜!”

    “多谢大王开恩!”顿时,将士们一片欢呼,与刚才的沉寂完全不同。

    见此情形,李存勖心中更加失望,却也只好摆摆手,步履蹒跚而去,眼神中已经带着茫然之色。

    今日这一战还有希望吗?敌军的援军又会在什么时候赶来?接下来的战事将会如何发展?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焦虑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只能等待。

    ……

    与晋军营地的情形大为不同,此时山坡上的吴军却是神采奕奕,一个个面带笑容,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他们刚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对敌军发起反冲锋,心中满是悲壮之色,并没有指望能击退敌军,却没想到最后的结局会是大胜而归。

    这样的场景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

    “大王,咱们胜利了!”

    “大王,真是难以置信,敌军居然溃败了!”

    ……

    当见到来回巡视的杨渥时,将士们一个个都激动不已的对他说着。

    对此情形,杨渥虽然感到高兴,却没有太过激动,反而心沉如水。

    这一战的胜利可以说完全是依靠将士们的浴血奋战才取得的。

    没有任何花哨,也没有任何的取巧,完完全全都是硬碰硬的激战,最终他们击败了敌军,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一天之前出兵时,他率领的中军将士共有两万三千人,如今还能站起来的却不过七千人左右,一大半的将士都永久的倒下了。

    更让他感到心痛的是,朱虔佑这位忠勇的汉子也倒下了。

    历史上的朱虔佑,作为王茂章的副将,与王茂章一同领兵去青州救援平卢节度使王师范,淮南军虽然取得大胜,但最后撤退的时候却遭到杨师厚率领的梁军追击,无法摆脱。

    关键时候,也是朱虔佑主动站出来,率领五百骑兵断后,最终为大军争取到撤退的时间,但他率领的五百人也全部战死,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如今的情形更加危急,若不是朱虔佑率先喊出“死于此”的口号,并且以那般悲壮的冲锋来鼓舞士气,也不会激得将士们奋不顾身的发起反击。

    而若是吴军将士们反击的势头稍微弱一点,气势稍微低一些,那么他们就不可能一举压倒晋军,更不可能让晋军吓得掉头逃跑,进而彻底崩溃。

    所以说,刚才一战能取得胜利,朱虔佑居功至伟。

    可惜这样忠勇的大将却已经倒下了,杨渥心中自然不痛快。

    此时他正在尸山血海中漫步,准备返回山坡上朱虔佑倒下的地方去看看,就在这时,杨琰在山坡上满脸激动的大喊道:“父王,快来啊,朱虔佑将军还活着!”

    杨渥听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什么?不可能!”

    他亲眼见到朱虔佑身中六箭倒下,怎么可能还活着?

    但此时不光是杨琰这般说,另外几个跟在杨琰身旁的侍卫也大声道:“大王,是真的,朱将军受了重伤,但还活着!”

    杨渥这才信了,他拔腿就往山坡上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军医!快来军医!”

    等到了山坡上才发现,原来军医早就已经赶到了,正在为朱虔佑处理伤口。

    吴军军中一直都有不少军医随军,尤其是他亲自率领的这支军队,里面更是有不少医者,其中甚至很多都是宫里的太医,医术极为高明。

    见杨渥到来,其中一位医者开口解释道:“大王,朱虔佑将军受了重伤,此时还在昏迷之中。”

    杨渥急忙问道:“那他的情况如何?究竟能不能活下来?”

    “请大王放心,朱将军的伤势并不致命,臣等定能将其救回来。”

    杨渥听了又惊又喜,面露疑惑问道:“你说他伤势并不致命,那他为何会昏迷不醒?”

    医者解释道:“大王,朱将军的伤看着很重,不过实际上那六支箭矢只有最后一支才比较危险,差点伤到要害,至于其他五支箭矢,其实都被铠甲阻挡,入肉不深,不过是皮肉伤罢了。”

    另一个医者接口道:“不错,其实朱将军之所以会昏迷过去,一个是身上的伤太多,导致失血过多,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太疲惫了。只要将伤口包扎好,再好好疗养,应该没有大碍。”

    杨渥顿时大喜过望,而更让他惊喜的是,就在这时,有侍卫指着远处大声喊道:“援军,咱们的援军到了!”

第六百八十七章撤退与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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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如今的杨渥却是双喜临门。

    朱虔佑虽然伤得很重,但并不致命;他的伤势主要是一夜激战后留下的,虽然有重甲保护,没有受重创,但长时间没有包扎伤口让他失血过多,这才是他昏迷过去的根本原因。

    而他最后冲锋时连中六箭倒地昏迷,看着很吓人,但不像已经被确认阵亡的李章那样是脑部中箭,朱虔佑中箭的地方都非要害,所以只要救治及时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得到这个消息后杨渥已经够惊喜了,而另一个让他惊喜的消息却是援军及时赶来。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赶来的援军居然不是李简,也不是李德诚、朱思勍或者柴克宏统领,统领援军的居然是杨刘南城的军队!

    当那面代表着周本的将旗迎风招展,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时,山坡上的吴军将士们纷纷发出胜利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山坡下面,晋军营地里却如同死寂一般,无数人望着远处正在靠近的吴国援军,面如土色,整个营地都开始骚动起来。

    援军到来的方向乃是战场的北面,也就是左翼方向,那边的地形比较狭窄,河流刚好将其截断。

    而此时,晋军之前派出去准备用来绕后包围吴军的那支军队,正好在撤退时与吴军援军正面对上,大战立即便爆发起来。

    晋军一方刚刚经历了惨败,士气正低落,士卒们毫无战心,只想着退回去休整一番;而吴军援军却是作为生力军赶来,士气正旺,这一番交战顿时便将晋军打得落花流水。

    山坡上这边的吴军看到援军轻易的将他们的对手击溃,顿时更加兴奋起来,甚至忘了疲惫,也忘了惨烈伤亡带来的悲痛,一个个都在大声欢呼着。

    而晋军营地那边也很快发现了局势的变化,他们的骑兵当即出动,前来接应那支晋军后撤。

    双方的战事更加激烈起来。

    那支刚刚抵达的援军应该也只是前锋,他们的人数并不算多,也就五六千人而已,虽然士气高昂,但面对敌军的骑兵也不得不小心提防,一时间战事陷入僵持中。

    没过多久,几匹快马绕过战场飞奔而来,很快便爬上山坡,向杨渥报信。

    当头一人,竟然便是杨渥的大舅子周邺。

    见到周邺,杨渥当即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现在是谁在领兵?”

    “回禀大王,山下的军队是由王俨俦将军在统领。”

    杨渥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来了多少援军,杨刘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虽说这里的局势紧急,但杨渥也从来没有指望杨刘那边派来援军,他只希望围城不要出现问题就好。

    只听周邺得意笑道:“父亲共派了一万五千大军过来,如今只是先锋抵达。至于杨刘那边,大王还请放心,那边的战局非常好,听说我军昨晚还成功的伏击了敌军,杀伤城中守军五六千人呢。”

    “什么?还有这种事?”杨渥又惊又喜,连忙询问详情。

    原来,昨天杨渥派人将这边的情况通报给周本后,周本麾下众将一听说杨渥亲自率领的中军被晋军主力包围了,顿时都坐不住了,大家都认为应该立即派兵过来支援,以防出现不测。

    但周本却认为,自己的任务乃是围攻杨刘南城,至于救援的任务应该主要交给平阴的李简来完成才对。

    他当然不是反对派兵来援,但他认为应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基础上再派援兵去支援杨渥。

    毕竟杨刘南城被围困至今已经有八个多月时间,城中将士虽然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出城袭击过,但如今晋军大举渡河,谁又能保证城中守军不会趁机杀出来呢?

    若是万一派出太多援军去救援杨渥,导致留守兵力不足,而城中守军又突然杀出来突袭,导致围城失败,那才是更可怕的后果。

    所以最后周本决定,只派五千军队,由王俨俦和周邺二人率领从小路赶过来,一路上尽量避免与晋军交战,宁愿绕路也要以最快速度赶到战场,帮助杨渥加强防守。

    这时,原本的梁军大将,后来投降了吴国,如今正在周本麾下效力的霍彦威,此时站出来献计说,可以利用此机会伏击守军。

    按照霍彦威的建议,周本召集一半的大军,分批次离开营地,做出去救援杨渥的样子以迷惑城中守军。

    等到天黑以后,这些军队除了由王俨俦、周邺统领的五千前锋继续前进外,其他军队则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返回营地,埋伏下来。

    这样一来,从城中看的话,就会发现围城的吴军已经减少到只有两万人,这点军队虽然还是多于守军,但已经没有绝对优势了,再加上吴军必须分守各处防线,兵力会进一步被分散。

    而守军若是出城突袭的话,却能够集中力量,在局部反而能占有兵力优势。

    如此一来,守军众将当即便有不少人主张立即出城突袭吴军,若是能一举攻破吴军大营,不仅能解除长达八个月的围城,更是能大大减轻晋王那边的压力,甚至若是运气好,他们在取得这边的胜利后还能率军前去支援晋王。

    如此诱人的计划,当即就得到众将的支持。

    然而,镇守杨刘南城的主将乃是李存勖的心腹将领李周,此人性格谨慎,为人沉稳,他可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这八个月围城的时间里,吴军不是没有尝试过设下圈套,希望能引诱守军出城决战。

    比如之前吴军大举轮换的时候,就曾出现过极为混乱的场面,看上去似乎吴军的防线出现了重大漏洞,只要守军出城突袭,定能一举取得胜利。

    当时也有不少将领主张立即突袭,却被李周果断拒绝了。

    此时面对众将的请求,李周依旧断然拒绝了众将的请求,他认为应该继续坚守城池,不能轻易冒险。

    可惜李周却忘了,过去他一次次的拒绝早就让众将对他感到失望,许多人都认为他身为主将却如此畏敌怯战,实在是不配当这个主将。

    当即就有将领更是站出来道:“以前我军主力还在河北,光靠咱们城中这点守军的确难以彻底解围,所以将军谨慎一点也是情有可原;但现在大王已经率领大军渡河了,若是咱们还死守城池,未免太过谨慎。”

    而另一个将领则没有这么客气了,他直接指责道:“大王率军渡河与吴军决战,此时肯定已经到了关键之时,否则那周本也不会抽调围城的大军前往他处。在这种时候若是咱们还一味坚守,却坐视大王的主力陷入苦战,这到底是何居心?”

    ……

    面对众将的指责,最后便是李周也没法再坚持下去。

    他虽然是李存勖的亲信将领,但毕竟以前没有重大战功,在资历和威望上远远无法与李存审、周德威等老将相比,面对群情激动的众将最后也不得不妥协。

    不过虽然勉强同意了出城突袭,但生性谨慎的李周还是没敢大意。

    他将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留下来坚守城池,另一部分才用来突袭敌营。

    而突袭敌营的这一部分,他又做了精心安排,以三千步军作为前锋突袭,其余大军虽然出城,但不忙着行动,等待前锋突袭的结果出来后再行动。

    若是前锋突袭顺利,那么后续军队立即跟上去扩大战果;反过来,若是敌军设下陷阱,那么后续军队也能上前接应前锋突围。

    这样的安排看上去天衣无缝,即便众将心中还是觉得他太过谨慎了,但也没人能继续指责他。

    当天夜里,一万晋军悄悄出城突袭,以三千人为前锋,率先杀入吴军大营。

    吴军大营看上去似乎真的没有任何防备,被晋军的突袭打得一片大乱,大批将士四散而逃,似乎已经被晋军击溃了一般。

    面对这般场景,晋军众将更加激动起来,他们纷纷请求将后续兵力也投入战场,以扩大战果。

    便是李周本人也在此时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他立即亲自率领另外七千大军突袭,希望能彻底击败吴军。

    然而,就在后续的晋军全部出动后,吴军那边开始动了,埋伏起来的一万多大军突然杀出来,而原本营地里看上去正在四散而逃的溃兵们,此时也都纷纷返回战场,内外夹击,猛攻晋军。

    当突袭的一方遭到失败,反而陷入敌军的包围圈时,这种场景对于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更何况晋军一方在经历了长达八个月的围城后,城中物资早就陷入短缺,将士们经常忍饥挨饿,士气低落,如今面对伏击更是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被打得大败。

    经过近三个时辰的激战,最终出城的一万晋军有四五千人被消灭,另外还有一千余人被俘虏,剩下的军队拼死突围,最终返回城中。

    而经过这一场大胜后,周本估计城中敌军已经无力再次出城了,于是立即又派遣了一万大军过来接应杨渥。

    “大王,后续的一万大军已经出发了一段时间,不过他们要赶到应该还需要过一段时间。”周邺满脸兴奋的道。

    杨渥点了点头,道:“你们能及时赶到就足够了,再过一段时间,想必李简将军也能率军抵达了。”

    这时,周邺注意到整个山坡上的吴军兵力加起来连一万人都不到,他连忙问道:“大王,这边的战局如何了?末将听说大王亲自统领的中军应该有两万三千余人,怎么现在才这一点人?其他兵力呢?”

    杨渥听了顿时脸色显露悲伤之色,没有立即回答。

    一旁的杨琰同样面带悲色,道:“舅舅,这些军队就是我军剩下的所有兵力了,其他将士们,全都战死了!”

    他虽然不是王后周梦洁所出,但也要叫周梦洁一声“母后”,周邺自然算是他的舅舅。

    周邺听了之后顿时大惊失色,他抬头看了看山坡上,只见这座并不算大的山坡遍地都是尸体,从山下一直到接近山顶的地方,几乎处处都有尸体,其中有晋军一方的,同样也有吴军一方的。

    如此惨烈的场景,让周邺见了顿时震撼不已,一时间忘了该说什么。

    跟随在一旁的吴博这时开口用简单的几句话介绍了一下昨夜激战的情形,最后说道:“虽说我军成功击溃了敌军,但也无力追击敌军。若不是你们及时赶到,接下来还会有苦战啊!”

    周邺这才反应过来,他神色肃然道:“大王,诸位将军,末将以往听父亲说过他生平经历过的惨烈战事,将士们折损近半犹奋战不止,这已经令人叹服了;但与大王昨晚这一战相比,却是远远不如啊!”

    杨渥点了点头,昨日这一战的确是他生平经历过的最惨烈的一战,甚至到现在都有些后怕,若是之前那个反冲锋没有取得胜利,或许他真要倒在这座无名山坡上了。

    而一旦他倒下了,那么整个天下大势都会发生改变,他父子两代人创下的基业还能不能保住都很难说。

    这些后果,之前情况紧急时来不及细想,如今平静下来一番回想,顿时令他额头冒汗。

    这时,远处再次出现变化,只见北面和南面各自有大量军队出现,看情形似乎是吴军的援军和晋军同时赶到了!

    昨日激战的时候,朱思勍和柴克宏那边曾派人送来消息,说是他们遭到敌军的猛烈阻击,虽然拼死冲杀,却依旧无法突破晋军防线,暂时不能赶过来支援,请杨渥务必坚守待援。

    如今看来,应该是朱思勍他们最终突破了敌军的防线抵达战场了。

    与此同时,南面李简派来的援军应该也到了,不过之前银枪效节军有四千军队留在南面阻击敌军,如今也赶到了战场。

    从整体兵力上看,双方目前的兵力依旧处在相对平衡的状态,吴军这边稍占一些优势。

    不过在士气方面,晋军的士气显然不如吴军,再加上吴军一方还会有援军接连赶到,而晋军一方却没有援军了。

    可以说目前的局势已经对晋军大为不利了。

    而对杨渥来说,经过了一晚上的激战后,如今全面反击的时候已经到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渡河

    李存勖集中骑兵掩护晋军后撤,这其中未尝没有诱使吴军主动进攻的企图,此时吴军兵力尚未全部集结,贸然进攻之下,晋军再倾力反击,或许还能一举得胜。

    可惜他的企图终究还是落空了,杨渥非常的慎重的保持防守态势,坐观晋军后撤。

    对于这样的结果,李存勖心中并未感到太多的失望,因为这本来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既然吴军不肯贸然进攻,那晋军就只能继续后撤了。

    此时距离刘家村的渡口还有大约五十里的路程,若是行军速度较快的话,大军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赶到。

    不过毕竟是敌方军前撤军,晋军当然不能以那么快的速度行军,否则一旦遭到突袭,全军都会崩溃。

    此外,之前一天的急行军和激烈战斗,也使得晋军将士疲惫不堪,现在即便想要加快行军速度也难以做到,只能缓缓前进。

    而吴军一方那就更加不急了,一直等到晋军撤退了近二十里路程时,杨渥才下令全军追击,以骑兵为先导,步军跟随在后,不过始终保持着二十里的距离,既不靠近,也不拉远。

    若是追击的距离太近了,那反而有可能遭到敌军突袭,而保持二十里的路程,又有柴克宏统领的骑兵在一旁保护,自然不必担心敌军骑兵突袭。

    此外,大军缓缓前进,还能顺便等一等后续的援军,并让疲惫的将士稍微休息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至于说晋军会不会溜掉的问题,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因为晋军再怎么厉害,他们也不会飞,当他们后撤到黄河边上时,面对那般天堑,晋军也只能缓缓渡河。

    所以吴军才会显得不紧不慢,一路上跟随在晋军后面,晋军前进,他们也前进;晋军停下来休整,他们也休整,总之始终保持着二十里的距离。

    到当天晚上时,晋军最终只前行了三十多里路程,但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而且晋军将士也实在累得不行。

    为了在渡河的时候大军还有足够体力作战,李存勖也不得不下令全军停下来扎营休整。

    而吴军一方在得到消息后,同样下令扎营。

    不过为了防止晋军逃脱,杨渥命柴克宏派出大量骑兵充当斥候,随时监视敌军的动向。

    晋军一方当然不肯被吴军斥候随意窥视,所以也派出大量游骑四处出击,围剿吴军的斥候。

    可以想象今晚的夜色之中,必将会有无数的战斗发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最终会无声无息的倒下。

    但这一切却不是杨渥应该关注的了。

    经过一整天的惨烈大战后,他此时也非常疲惫了,刚刚吃了晚饭后,便将军中大事交给李简处置,自己则早早的回到营帐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当天色重新明亮起来时,杨渥重新醒过来。

    此时,经过一整夜的行军,又有两万多援军赶来汇合,吴军的兵力已经完全压倒了对方。

    不过即便如此,杨渥也没打算现在就与晋军决战。

    他一边喝着刚刚煮好的早餐粥,一边询问道:“晋军昨晚上可有什么动静吗?”

    “回禀大王,晋军昨晚上除了骑兵在围剿我军斥候外,其主力都在营地里休整,并没有什么动静。”柴克宏连忙答道。

    杨渥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么我军将士昨晚休息得如何?”

    “大王,将士们休息得很好,一个个脸上都神采奕奕的。大王,咱们什么时候进攻敌营?很多将士们都在询问呢。”

    开口回答之人乃是吴博,朱虔佑虽然已经醒来,不过伤势太重,此时被送回平阴休养,而他麾下众将死伤惨重,资历最老的李章已经战死,所以此时由吴博负责指挥。

    听说将士们求战心切,杨渥顿时满意的笑起来。

    “很好,看来将士们被压着打了一整天,现在到了反击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等不及了。”

    这一次大战,打得最艰难的就是杨渥亲自统领的中军将士,不仅伤亡惨重,折损了一大半兵力,更是疲惫至极。

    如今连这一部的将士们都士气高昂,求战心切,其他各部将士的状况就更不用说。

    不过对于将士们的请求,杨渥却不可能答应。

    他沉声道:“如今敌军虽在撤退,但实力犹存。正所谓困兽犹斗,何况人乎?若是咱们现在进攻,敌军必然拼死反抗,所以此议不可取。”

    李简等将领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个个都道:“大王所言甚是,我军此时虽有优势,但贸然进攻不可取。不如等待敌军渡河的时候再半渡而击,必能大获全胜!”

    朱思勍则谨慎道:“大王,若是能半渡而击自然最好,不过末将担心的是,晋王李存勖并非常人,此人骁勇善战,有勇有谋,只怕他不会给咱们半渡而击的机会吧。”

    杨渥冷笑道:“不给机会?那也由不得他!难道他还想来个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成?那样的话孤就算睡觉都会笑醒。”

    众将听了顿时一愣,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顿时纷纷大笑起来。

    是啊,晋军不渡河又能如何?背水一战吗?但那也要看吴军给不给他背水一战的机会。

    若是他留在黄河边上不急着渡河,却想着与吴军决战,那吴军完全可以不理会他,深沟壁垒守住防线,然后慢慢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

    以吴军目前在郓州附近的兵力,若是有足够的时间,甚至集结近二十万大军都不是问题,到时候就算晋军背水一战,难道他还能一举击溃二十万吴军不成?那根本不现实。

    此外,晋军这次渡河原本的计划就是快速突袭取胜,所以携带的粮草辎重并不多,只够大军几日所用。

    若是在黄河边上停留太久,吴军根本不用进攻,只要慢慢围困就能将他们困死。

    所以晋军如今是没得选,只能迅速渡河;而迅速渡河的话,就必然会给吴军半渡而击的机会。

    想明白这些后,众将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杨渥却脸色一沉,肃然道:“不过诸位将军也要当心,局势对咱们虽然有利,但若是诸位轻敌大意的话,依旧有可能遭到大败。在如今这种情形下,诸位将军务必保持警惕,不能有一丝懈怠!”

    众将连忙收敛笑容,神色郑重道:“末将等孟浪了,请大王恕罪!”

    杨渥摆了摆手,道:“不必了,诸位都各自回去吧,做好自己的指责,只要大家都尽职尽责,此战我军必胜!”

    ……

    打发了众将下去后,杨渥立即带着侍卫,还有杨琰等人,一同在营地里巡察起来。

    正如吴博所说的那样,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将士们恢复得很好,此时神采奕奕,显然士气非常高昂。

    不久,斥候传来消息说,晋军已经开始行军了。

    得到消息后,杨渥也传下命令,让大军尾随出发,依旧保持着二十里的距离缓缓前行。

    等到中午的时候,晋军终于抵达黄河岸边。

    晋王李存勖亲自登上登高远眺,只见前方河水滔滔,自西向东滚滚流去,在午时阳光的照耀下,泛起点点夺目光斑。

    望着身后士气低落的大军,李存勖脸上满是阴沉之色。

    三天前,他率领大军在这里渡河南下,那时候三万五千精锐大军,一个个都神采奕奕,脸上洋溢着自信,目光中充满着对战斗的渴望。

    而如今,三天时间,仅仅是三天时间,他重新回到这里,带领的却是一支刚刚打了败仗,正惶恐不安的军队,他们脸上充满迷茫,目光中带着恐惧,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三天前的那支不可一世的大军。

    在这一刻,李存勖无比的想念一位老将,若是那位老将此时还在的话,或许他会劝住自己,不会让自己冒险,以至于陷入这般惨状吧?

    可惜早在三年多以前,那位忠勇的老将便在胡柳陂一战中阵亡了,与他一同阵亡的还有大量的晋军精锐。

    而那一战之,同样是因为李存勖冒险渡河,想要突袭梁军才引发的。

    如今同样的冒险,导致了同样的惨败。

    不过三年多以前的那一战,晋军虽然败了,但在最后关头他还是率领骑兵反击,终于击溃了梁军,所以严格来说应该是惨胜。

    那么如今这一战他还有机会惨胜吗?

    李存勖看了看身后大军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远处,在那里,吴王杨渥率领的大军已经尾随而至,却不紧不慢的保持着距离。

    当晋军停下时,吴军继续缓缓前进了近十里,当双方大军的距离拉近到十五里左右时才停了下来,然后开始挖掘壕沟,布置防线。

    见此情形,李存勖不得不在心中感叹道:“果然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啊!”

    正如同杨渥预料的那样,此时的李存勖根本没得选,只能立即渡河,否则等到吴军援军集结,他们面临的局势将更加困难。

    当然,即便决定要立即渡河,但也要做好各种准备,尤其是必须留下部分兵力断后,为大军争取一线生机。

    而且这断后的军队不仅实力要足够,要能够挡住敌军,且最好是自愿才行,否则大军尚未渡河,断后的军队却已经被吴军击溃了,那种场面无疑将会是一场灾难。

    “诸位将军,此时的局势不用孤多说,大家都很清楚。孤需要有人留下来领兵断后,不知有哪位将军愿意承担此重任?”召集众将后,李存勖沉声问道。

    众将一片沉默,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大家都不傻,现在这种情况下留下来断后,那和送死差不多。

    场中沉寂,李存勖的脸色顿时非常难看起来。

    他也知道若是自己直接下令某个将领负责断后,谅那人也不敢抗命不遵。

    但那样的话,对方就未必愿意死战到底了,所以这种事情最好还是遵循自愿原则。

    见没人愿意站出来,李存勖沉声道:“既然诸位将军都不愿意断后,那么就只有孤亲自来断后了!”

    “什么?”

    “不可!”

    众将大惊失色,连忙劝说道:“大王万金之躯,岂能留下来断后?若是如此,末将等就算活着逃回河北,又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李存勖冷声道:“若是无人挡住敌军,大军渡河就如同走入深渊一般;既然尔等不愿留下来断后,为何又阻止孤断后呢?”

    众将这下不敢再推脱,一个个只好站出来道:“大王,末将愿领兵断后,还请大王先行率部渡河。”

    尤其是李绍荣和石敬瑭二人,此时更是大声道:“请大王率军渡河,末将愿率部挡住敌军,除非末将战死了,否则定不会让敌军一兵一卒突破末将的防线!”

    李存勖听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刚才可不是故意那么说,而是真有亲自率部断后的想法,不过既然部将愿意留下来断后,他当然也不会拒绝。

    他沉吟片刻后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石将军和赵将军二位断后了。”

    石敬瑭和赵在礼二人听后连忙应道:“末将遵命,誓死挡住敌军!”

    李存勖又将目光看向李绍荣,道:“至于你,孤另有重任交给你。”

    他指了指远处河面上,那里此时正有大批吴军的船只在封锁。

    所以晋军想要渡河,不仅要面临后方敌军的追击,同时也要突破前方吴军水军的拦截才行,任务不可谓不重。

    好在吴军的船只都是些小船,而且兵力也不算太多;而晋军一方三天前渡河的那些船只此时尚在,水军也还有残存,将这些兵力集中起来,要突破敌军的封锁也不会太难。

    “孤要交给你的任务就是,率领我军水军将士,挡住敌军水军,务必不能让敌军干扰到大军渡河,至少也要争取到一天的时间!”李存勖神色郑重,肃然说道。

    “末将领命!誓死完成任务!”李绍荣大声应道。

    李存勖点了点头,他缓缓看了众将一眼,随即长吸一口气,大声道:“传令各部,立即做好准备;半个时辰以后,大军开始渡河!”

第六百八十九章半渡而击

    军情紧急,根本就不容李存勖做太多的布置。

    当命令下达之后,李绍荣立即率领麾下登船,与晋军水军配合,冲击吴军水军的防线。

    吴军一方的大船都被上游铁索给阻断了,无法抵达,所以战场周围只有小船搭载水军将士作战。

    此外,对杨刘南城那边的河道封锁也需要留下部分兵力,所以在刘家村这边的兵力不算太多,面对晋军水军时并没有绝对的优势。

    更何况此时对晋军来说局势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候,当初渡河南下时,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去解救友军,而如今他们的目标却是挽救自身的性命。

    若是不能击退敌军水军的封锁,那么大军就会被困死在大河南岸。

    在这种绝境的逼迫下,为了能开辟出一条生路,晋军将士可谓是拼死作战,李绍荣此时又恢复了往日的骁勇,亲自率部冲击,麾下将士殊死血战,奋勇向前。

    终于,小半个时辰之后,吴军水军被稍稍击退,通往河北的道路勉强被打通了。

    虽然此时吴军的战船就在不远处,他们射出的箭矢还能威胁到渡河的船只,但李存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渡河的行动立即开始。

    与此同时,石敬瑭、赵在礼也已经率领麾下将士严阵以待。

    他们在这短短半个多时辰之内,已经挖掘好了一条壕沟,又砍伐树木,堆在阵前,当做简易的胸墙,为躲在后方的士兵提供一些掩护。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鼓舞士气,若是军无战心,那么即便有一座坚城在此,也难以固守;反过来,若是将士们士气高昂的话,那么即便处在平地上与敌军交战,也同样能固若金汤。

    尤其是对此时的晋军来说,这一点尤其重要。

    一来晋军刚刚打了败仗,士气低落,军心浮动;二来也是更重要的一点,大军即将渡河,此时留下来断后就如同送死一般。

    当自己的友军已经搭载船只开始渡河回家的时候,自己却还要留下来与敌军血拼,这种情况下将士们不造反就不错了,还能指望他们坚决抵抗不成?

    所以安抚军心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好在李存勖对此早有预料,他对留下来负责断后的将士道:“将士们,我军这次南下作战失利,现在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咱们的身后不远处就是大河,那里有足够的船只,只要能登上船只,就有希望安然回到河北,而留下来断后的你们,却有可能送命。”

    李存勖的话刚一开头,便使得士卒们一片骚动不安,只听他接着大声道:“很不幸,你们就是将要留下来断后的人!抵挡敌军,为大军渡河争取时间,这就是你们的任务。你们是不是认为,自己已经被抛弃了?”

    这一下,不仅普通士卒一片哗然,就是那些军官将领们也都骚动起来。

    石敬瑭和赵在礼二人更是皱了皱眉,不知道李存勖为何要这么说。

    毕竟在场之人大多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留下来断后的危险性大家都有数,但也没必要这么直接说出来吧?

    这下好了,原本情绪还比较平静的将士们,现在都有些不安起来,一个个东张西望,似乎在考虑一旦局势不妙,自己该如何逃命一般。

    对此情形,李存勖却是视若不见,他等了片刻,等众人重新安静下来,这才大声道:“你们虽然没有说出来,但孤却看得出来,你们心中是有这种担心的。”

    “不过,孤要说的是,孤绝对不会抛弃你们,绝对不会!”

    他策马飞奔,到了一处山坡上后,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大声说道:“三天前,孤率领你们渡河时,那时候孤是第一个登上南岸的;如今撤兵回去,孤也会最后一个登上北岸!”

    “什么?大王会最后一个渡河?”

    “这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众将士顿时更加骚动起来,一个个都在小声嘀咕着,脸上带着一丝期待,同样也带着一丝怀疑。

    而石敬瑭等人也终于明白了李存勖的打算。

    若是作为晋王的他真的能做到最后一个渡河,那么将士的军心肯定能立即安定下来。

    这种承诺,比任何赏格,或者任何其他虚言都有用得多,因为这给了将士们生的希望,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与晋王一同留下来战斗,而不是被晋王给抛弃了。

    当然,若是李存勖真的如此做的话,那么他本人也将面临着极大的危险,甚至最后能不能逃回河北去都难说。

    不过此时两人也没打算劝阻,因为那样的话,只怕军心就真的完了。

    李存勖虽然听不到士卒们的窃窃私语,也没有他心通,没法感应到大家的想法,不过他却从众人脸上看到了怀疑。

    他当即取出一支箭矢,大声说道:“孤在此起誓,只要还有一兵一卒在南岸坚持战斗,孤就绝不会率先渡河!若违此誓,有如此箭!”

    说完,他双手用力一扳,顿时将手中箭矢折为两断。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誓言还是非常看重的,尤其是对李存勖这种身份尊贵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当着全军数万将士的面郑重立下的誓言,若是李存勖违背了,那他身为晋王的威信都将荡然无存。

    所以在他这般立誓之后,晋军将士顿时便欢呼起来:“誓死奋战!”

    此时,杨渥正在骑兵的护卫下抵近晋军营地探查,听到晋军的欢呼后,顿时皱了皱眉。

    “李存勖果然非常人可比啊,都到了这种境地了,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居然还能激发将士们的战心,让他们发出如此欢呼。仅凭这一点,他的能力就足以超越绝大多数将领啊!”

    心中感叹了一句,他接着对陪伴在身旁的众将道:“看来李存勖打算渡河了。那么咱们也要准备行动起来,一定不能让晋军溜走了!”

    一旁的李德诚立即答道:“大王,末将愿为先锋。”

    他觉得前两天的大战,前军和中军都遭到晋军突袭,却始终没有被打垮,唯有自己统领的后军被晋军突袭击溃了,所以心中总是不安,想要好好表现一下。

    不过杨渥听了后却摇头道:“不急,现在敌军渡河才刚开始呢,何必急于一时?”

    虽说如今吴军占有极大优势,但晋军也不是软柿子,甚至若是打得不好,还有可能被反伤。

    对杨渥来说,拿下这一战他有很大的把握,不过要想全歼晋军,那却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所以最好还是先等一等,等到晋军已经有小半军队渡过河时再发起猛攻,那时候晋军定然人心浮动,想着尽快渡河,军无战心。

    这样的话,吴军就能以最小的代价击溃敌军,至于最终能干掉多少敌军,那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观察了一下晋军的营地,发现晋军已经修建了一些简易的防御工事后,杨渥皱眉道:“可惜我军携带的床弩都已经被毁了,不然在这种时候正好能用上。”

    当初与晋军作战时,吴军一方凭借二十架床弩给敌军造成了极大威胁,不过之后的战事是在晚上进行,床弩的作用就没那么大了。

    后来晋军接连攻破吴军防线,迫使吴军撤退到山顶上去,在这个过程中,为了防止床弩落入敌人手中,朱虔佑在撤退时下令将来不及带走的床弩全部毁掉。

    不想李简却道:“大王,虽说末将来得匆忙,带过来的援军不多,不过末将却携带了五具苏州炮,可以投入使用。”

    杨渥听了又惊又喜,道:“既然带了苏州炮,那为何还不组装起来?”

    李简尴尬道:“那苏州炮如今应该还在运输之中,想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抵达。”

    杨渥点了点头。

    这时候,晋军一方也发现他们这支抵近侦查的骑兵队,当即派出数百骑兵前来驱赶。

    “走吧,咱们也该回去了。”杨渥看了一眼,平静道。

    回到营地,他当即下令大军启程向前压,一直逼近到距离敌军只有一里时才停下来。

    这种距离对双方大军来说已经非常近了,实际上若不是晋军修建简易工事,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自身骑兵的出击路线,杨渥也不敢这么大摇大摆的逼上来。

    此时晋军第一批渡河的士卒已经开始登船,为了尽可能的多载士兵,李存勖下令所以将士都脱掉身上铠甲,扔下兵器,以减轻重量;而且每艘船都挤得满满的。

    这样一来,渡河的速度比三天前还要快上许多。

    而吴军这时候也开始发起进攻,主要由王俨俦和李简带来的援军担任先锋任务,毕竟他们乃是生力军,并没有经历血战,此时的战力是最完整的。

    面对吴军的进攻,晋军一方激烈抵抗。

    李存勖安抚军心的策略此时起到了极大作用,当士卒们见到身为大军统帅的晋王果然没有渡河,而是骑马立在高坡上,静静关注着战局时,大家的心情顿时安静下来,军官将领们也能够专心指挥作战了。

    晋军的防线就如同当初杨渥的布置一般,也是沿着渡河口组成一道弧形防线,同时将骑兵布置在侧翼,以方便随时出击。

    后方的晋军在将领们的调度下安然有序的登船,而前方的将士则拼死抵抗吴军的进攻,一切看上去都很顺利,似乎晋军安然撤回河北不是问题。

    不过李存勖却知道,这看上去平静,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吴军尚未开始发力而已。

    正如同围城必阙一样,若是一点逃生的希望都不留,那么敌人就会拼死反抗,反而不易将其消灭;但若是给敌军留下逃生的希望,那么敌军都会向生路逃去,这样就没人愿意留下来拼命了。

    此时的局势也是一般,晋军逃生的希望已经有了,若是等到一部分人已经安然渡河过去后,剩下的军队就会出现不安,这一点不管李存勖如何安抚都不可能完全制止得了。

    而吴军也会逐渐加强攻击的力度,到那时候,晋军真正的考验才会来临。

    果然,随着第一批渡河的晋军在岸边大批将士们的注目下,安然渡过黄河,在北岸缓缓靠岸,还留在南岸的将士们顿时出现骚动,之前还算有序的河岸边立即有些许混乱出现。

    众多将士们不断拥挤着向前,都希望自己能尽早登船渡河;而之前那些被留下来断后的将士们,此时也有些不安起来,他们时不时的回头向河面上望去,不知何时才能轮到自己渡河。

    与此同时,吴军的进攻力度也在迅速增强,在军官将领的带领下,刀盾手手持盾牌顶着敌军的箭雨缓缓向前,后方的弓弩手则迅速射击,发射出密集的箭雨。

    此时,五具苏州炮也已经运到,杨渥立即下令将其送到前方去组装起来。

    很快,在将士们的一片欢呼声中,五具苏州炮先后被组装好,并做好了发射前的准备。

    这时,杨渥指了指远处若隐若现的河岸边,对负责操作苏州炮的军官道:“此地距离河岸有近两里的路程,据孤所知,这应该处在苏州炮的极限射程上,你可以射中敌军的船只吗?”

    那军官犹豫了一下,道:“回禀大王,这个只怕有些困难,毕竟您也知道,苏州炮的准头可不好,而且这距离实在太远了一些。若是苏州炮的数量多的话还有可能命中,不过现在才五具苏州炮,想要击中实在太难了。”

    杨渥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你就照着敌军的船只发射,就算不能击中,也要吓唬吓唬他们。”

    五具苏州炮能用来干嘛?若是用在前方的战事,只怕最多也就听个响,起不到多大用处,毕竟对于双方数万大军的激战来说,五具苏州炮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不过若是将其用来制造恐慌,那却是再好不过了。

    尤其是此时晋军急着渡河,许多将士都拥挤在河岸边上,若是被苏州炮击中,定能制造巨大恐慌;而一旦晋军因此发生混乱,那么李存勖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军心就要彻底完蛋了。

    到时候吴军大举进攻,晋军不溃散才是怪事。

第六百九十章攻破防线

    “咔咔咔……”伴随着机械上弦的声音,五具苏州炮很快就做好了发射前的所有准备,并在前方皮兜里放入了一颗石弹。

    从这里到河岸边还有着近两里的路程,正常情况下是很难发射那么远的,不过此时乃是顺风,而且发射的石弹重量也比正常情况下减轻了不少,所以射程上勉强足够了。

    在这种极限距离上,瞄准根本是没有意义的,所以只是大致对了一下方位,五具苏州炮便立即发射。

    “嘣!”伴随着巨大的声响,苏州炮后部的配重重重落下,将前臂连接着的皮兜狠狠的甩出去,当皮兜上升到最高点时,里面的石弹便飞速射了出去,在天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远远的飞向河岸。

    正如那军官所说的那样,在这种距离上苏州炮的准头实在太差了,五颗石弹没有一发命中船只,反而四颗都落在水面上,溅起巨大的水花,剩下的一颗石弹则落在岸边的空地上,未能造成任何伤亡。

    不过杨渥的目的却达到了,面对苏州炮的轰击,没有任何人还能保持镇定,尤其是那些刚刚登船的士卒,此时更是吓得手脚并用,奋力划船,希望能尽快登上北岸。

    然而,越是慌乱,就越容易出错。

    这些船只本来就严重超载了,许多平时只能装载十多人的小船,此时足足塞入了三四十人,许多人甚至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此时在慌乱之下,船只很快就摇晃起来,结果当即就有一艘船在河中翻船了,三十多个士卒立即落水。

    晋军的士卒多是不会游泳的北方人,更何况此时乃是寒冬,河水冰冷得令人颤抖,这些士卒落水之后很快就在水面上大声呼救。

    然而此时哪里还有人顾得上他们,没过多久这些落水之人便消失在水面上。

    不仅是河面上已经登船的士卒在乱,河岸边的晋军同样一片慌乱。

    之前大家都没想到会遭到苏州炮的轰击,他们为了尽快登船,一个个都尽量往河岸边靠拢,结果大批将士都拥挤在一起。

    此时发现河面上已经成了苏州炮的目标后,他们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一个个惶恐不安的祈祷着自己不要被击中。

    然而就在这时候,苏州炮第二轮发射的石弹已经飞了过来,这一次五颗石弹有四颗都落在河岸边,其中恰好就有一颗落在了人多的地方,顿时就造成了惨重的伤亡,至少有六七个人当场死去,另外还有十多人受了重伤。

    那些当场死去的还好说,没什么痛苦,而那些受了重伤的此时可就惨了,被巨型石弹命中后,哪怕只是被蹭了一下也会变得血肉模糊,一些人倒在地上没有立即死去,却也重伤难治,只能躺在那里大声惨叫着。

    旁边的士卒立即吓得一哄而散,许多人为了躲避苏州炮的轰击在往回跑,希望离河岸更远一些;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想要尽快登船,所以在往河岸边拥挤。

    结果,混乱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并且迅速蔓延开,任凭军官们如何号令也难以制止;甚至有不少底层的军官也在慌乱中不知所措的跟着大家乱挤。

    好在,晋军之中还是有不少人保持着平静,比如晋王李存勖。

    他此时正带着一些护卫,骑马立在一处小坡上,虽然心急如焚,却还是镇定的大声呼喊着:“大家不要慌,不要乱,敌军的苏州炮不多,对咱们造成的伤亡并不大。只要大家尽职尽责,就一定能安然返回河北的……”

    赵在礼和石敬瑭二人同样没有乱,他们也在大声呼喊,不断的安抚军心,让前线的将士坚持抵挡吴军的进攻。

    在他们的努力下,前方的战线依旧保持着稳定,而后方的局势也渐渐平稳下来。

    此时双方军队已经战作一团,吴军方面攻势虽然猛烈,不过要想攻破晋军的防线却没那么容易。

    右侧赵在礼此时并没有在第一线战斗,而是坐镇后方指挥。

    他统领的银枪效节军此时肩负了极大的压力,他们在两天前对吴军中军的进攻中本来就承受了很大的伤亡,但他们不愧是杨师厚建立起来的最精锐军队,即便此时面临吴军的强攻,他们还是能从容不迫的挡住。

    而左侧的石敬瑭则是另一种战斗风格,他亲自带着侍卫在第一线与吴军激战,手中长刀上下飞舞,不时的收割者一条条人命。

    而在他的身旁,一位身材高大,雄武过人的北方大汉,手里拿着一根蛇矛正在奋力作战,拼命护卫着石敬瑭的侧翼,当石敬瑭遇到危险时,他便冲上去为他挡下危险。

    这两人都是堪称沙场猛将,冲杀起来奋不顾身,在整个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出,很快就引起了杨渥的注意。

    “看那将领的旗帜,似乎是石敬瑭在亲自上阵厮杀?那么他身边的那人又是谁呢?不会是刘知远吧?”杨渥心中嘀咕着。

    如果那人就是刘知远的话,那就是两朝的开国皇帝都在上阵厮杀了,若是再加上李存勖和杨渥他自己,光是这处战场上的“真命天子”都有好几个了。

    当然,现在的历史早就被杨渥搅乱了,如今看来石敬瑭和刘知远二人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当上皇帝。

    甚至杨渥还在心中恶趣味的想着:“若是我现在让苏州炮调转方向,对二人进行轰击,那么有没有机会一下击杀两个皇帝呢?”

    不过这也就是在心中想一想罢了,毕竟如今双方大军已经纠缠在一起,以苏州炮那种令人捉急的准头,没准没有杀死敌人,反而将自己人给误伤了。

    就在这时候,眼神极好的杨琰一脸兴奋的大声道:“父王,你快看那里,你看那人,是不是晋王本人?”一边喊着,一边用手指朝着一个方向指去。

    杨渥等人连忙顺着他指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里的一处小山坡上,此时果然有数十人骑马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可惜因为距离较远的缘故,且对方并没有打任何旗帜,所以难以确定对方的身份。

    杨琰道:“父王,孩儿想着,前两天激战的时候,父王都是立在最高处,镇定自若的指挥大军作战;而那里的敌人同样是在高处,而且,之前不管战场有多乱,那数十骑始终保持着镇定,安安静静的立在那里观望着战局。所以孩儿猜测最前头的那人应该就是晋王。”

    杨渥听了顿时点了点头,觉得杨琰的这个判断有些道理。

    就在这时,有两三个骑兵飞快的冲到那山坡上,在最前头停留了一会儿后,又立即飞快的离开了。

    这个场景立即引起杨渥高度重视。

    “刚才那三人或许就是晋军的传令兵?”

    心中有了猜测,杨渥觉得不管猜没猜对,都应该尝试一下。

    他当即下令,让苏州炮调整方向,对准那山坡上的数十骑进行射击。

    与此同时,杨渥又传令给前方指挥作战的李德诚等将领,让他们注意观察后方,若是杨渥这边打出信号,他们就立即让士卒们大喊“晋王已经战死了”的消息,以引发晋军的恐慌。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五具苏州炮立即发射,将石弹投入远方。

    这一次要射击的目标距离比河岸近得多,苏州炮的精准度也提高了不少,五颗石弹有三颗都落在了那小坡附近,其中一颗更是直接砸在人群中,将两三个士兵连同他们座下的战马全部砸得血肉模糊。

    顿时,刚刚还静静立在那里的数十个骑兵一片大乱,许多人下意识的将最前面的一人簇拥起来,然后迅速离开山坡。

    见此情形,杨渥心中更加有把握,刚才最前头的那人里应该就是李存勖。

    他连忙发出信号,让李德诚他们一起大声呼喊道:“晋王死了,大家快逃吧!”

    “什么?晋王死了?”正与吴军激战不休的晋军将士,听到喊声后顿时大吃一惊,许多人下意识的向之前那个山坡望去,只见那里果然有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地上,旁边还有两三匹死去的战马,而晋王李存勖等人却不见了身影。

    这一下,晋军彻底慌乱了。

    不管晋王是不是真的战死了,但有一点却是真的,那就是晋王此时已经不见了,或许他已经见势不妙,早早的登船逃跑了。

    惊慌失措的晋军一片大乱,而吴军一方则趁机猛攻。

    首先取得突破的却是左翼,石敬瑭正带着侍卫在第一线激战,陡然听到晋王死了的消息,他下意识的就感觉到不妙,晋王处在后方,哪有那么容易死?这一定是吴军放出来的谣言。

    他连忙大声喊道:“大家不要慌,晋王没有死,他只是遭到敌军偷袭,暂时躲避一二,很快就会出现的。”

    然而他此时正处在激烈的战场上,周围到处都是喊杀声,光靠他一个人的声音又能让多少人听到?

    没过多久,吴军就趁着晋军大乱的机会冲破了防线,石敬瑭不得不立即率部后退,准备重新组织防线。

    而右翼那边,赵在礼原本就在后方坐镇指挥,得到消息后立即发布消息,安抚军心,所以右翼虽然也乱,但并未被吴军突破。

    这时,正率部攻打右翼的李德诚心生一计,令部下再次大喊道:“沙陀人都已经逃命了,你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右翼这边充当主力的乃是银枪效节都的人,而左翼石敬瑭麾下则以沙陀人为主。

    若是论战斗力的话,银枪效节军绝对是当世最强的军队之一,然而论忠心程度的话,银枪效节军完美的继承了魏博牙兵的“光荣传统”,根本就没有半点忠义可言。

    当战事还能维持的时候,他们绝对能表现出极强的战力,然而一旦战局不利,也别想着他们能死战到底。

    此时听到呼声,银枪效节军的士卒们转头一看,见左翼那边晋军果然在撤退,顿时一片大乱,再也无人愿意继续抵抗。

    大批的将士转头就跑,根本不管将领们的号令,许多军官或是被动裹挟,或是主动逃跑,一个个都在亡命飞奔。

    后面的吴军见了立即发起狂攻,顿时将右翼战局搅得一片大乱。

    左翼那边,石敬瑭本来只是稍稍后撤,让将士们能够重整旗鼓,继续抵抗,没想到右翼却已经彻底崩溃了。

    在这种情形下,即便是石敬瑭也无法再将阵线稳固下来,很快左翼的防线也彻底崩溃。

    赵在礼此时也跟在乱军之中逃命,他见大军已经彻底崩溃,心知继续留下来也是送死,所以他立即去寻找晋王李存勖,在这种时候也只有跟在李存勖身边才最安全。

    之前吴军的苏州炮的确击中了李存勖的侍卫,不过他本人却毫发无伤,仅仅受了一些惊吓而已,随即就被侍卫们簇拥着离开山坡,没想到却引发了如此大的后果。

    当重新找到李存勖时,赵在礼大哭道:“大王,战局不利,请大王立即登船渡河吧!”

    李存勖哪里愿意此时渡河,他可是立过誓言,说要和将士们一同坚持到最后的。

    如今晋军最多有小半人渡过黄河,大部分将士还在南岸,若是此时逃命,那他的誓言岂不是就成了一个笑话?他身为晋王的威信又何在?

    严词拒绝了赵在礼的提议后,李存勖大声道:“咱们还没输,咱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只要集中我军所有骑兵发起反击,一定能击败敌军!”

    晋军的骑兵众多,若是能集中起来发起反冲锋的话,就算不能反败为胜,但稳住防线还是有希望的。

    然而此时整个晋军营地一片大乱,将士们人心惶惶,四散逃命,李存勖连有效指挥军队都难以做到,又如何能集中骑兵发起反击呢?

    实际上,石敬瑭等人此时已经在这么做了。

    之前防守阵线时,他就将骑兵列在阵线后方,随时准备以骑兵发起反击。

    然而此时大乱之下,便是骑兵将士也没有多少战心,仓促间发起的反击连一点配合都没有,并不能给吴军造成多大的麻烦。

    很快,骑兵的反击就被吴军击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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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江山介绍:
一个现代人的灵魂穿越到唐朝末年,成为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的长子杨渥。
在这波云诡谲的乱世,他将要如何改变自己的命运;如何选贤任能,治理一方;如何统帅千军,北伐中原,结束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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