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说服父亲
送走闺友,郭人美有些失落。
她凝视着窗外的雨帘,密密的雨线一条一条的把空间布满,庭院的草坪上,雨水把绿草扫得摇摇摆摆,几片梧桐叶从树上坠下。青草经过一番洗涤,绿的分为娇柔,一群雀子在梧桐树上下翻飞嘻闹。
“人美,晚上吃中餐还是紫菜包饭、酱汤?我让阿梅去准备。”木村井子掀开珠帘进来,温声细语地问女儿。
“娘,爸晚上有无应酬?”郭人美转头问母亲。
“你爸刚打了电话,说回家吃晚餐。”木村井子温柔地笑。
“那晚餐由我来准备,让阿梅为我配菜。”郭人美想起金艺娜临走时的建议,要拒绝宋博森,就要先说服父母。她打定主意,准备下厨亲手为父亲烧几个拿手菜,酝酿晚餐议事的气氛。
“好吧,别准备得太多了,你爸六点半之前就能回来。”
木村井子说完,欣慰地看了女儿一眼,便回客厅织毛衣去了。
郭人美走到厨房,净了手,卷起袖口,露出两截白皙光滑的手腕,伸进鱼篓,抓了一条正活蹦乱跳的大草鱼,拍敲了几下,打掉鱼鳞,开膛洗了,将刀斜着打了几个花刀。
又伸手捞了个筐子里的白萝卜,切了一半下来,换了把小刀,只见旋了几圈,手上便已是出来了一朵灵巧的月季,接着用沸水烫过的白萝卜花形,沿着鱼盘摆了一圈。
把鱼收拾停当,用猪油、绍酒、盐、醋调了味,便叫女佣阿梅架上蒸笼,盖上锅盖,烧起旺火,开始蒸熟。
蒸鱼的空档,她又麻利地将猪肉剁成肉泥,再将香菇,笋尖,姜切丁,加生粉捏成团,放入盘中,加老酒、油和匀备用。
不一会,厨房里便闻到了一丝浓重的肉香,掀开了锅盖,起了盘,见鱼肉酥嫩,立即拿筷品尝了一口,回味无穷。
烧了一道精致的鱼,郭人美让阿梅到花圃里采了十来朵菊花和一把樟叶,放沸水里滚了下,将那淡黄的汤水净手去鱼腥。然后又炒了几道家常菜,打一个马蹄肉丸汤。
到了餐桌上,郭熙钺尝了一筷清蒸草鱼,又吃了一颗马蹄肉丸,高兴得赞不绝口。
“吾家有女初长成,娇俏可人及倾城。借问芬芳春与秋,豆蔻年华无忧愁!”郭熙钺停下银筷,抚着山羊须欣慰大笑。女儿今晚特意为他烹饪的一桌菜,甚合他意。
“爸,谁说初长成?都快二十二了!岂能豆蔻年华无忧愁?只是爸不知而已!”郭人美嗔道。
“哦?我家女儿有什么烦忧?说给爸听听?”郭熙钺充满爱抚道,圆镜片下的眼睛,溢满慈爱。
“爸,先喝汤,吃饱了,女儿再跟您商议!”郭人美明眸熠熠生辉,拿着父亲面前的白瓷碗,舀了两勺马蹄肉丸汤。
“相传,黑廊侯府主妇把肥冬笋,切二方片。片中夹金腿一二片,外以海带丝扎好,约有一二十扎,放下清水一大碗,文火炖制,笋与金腿味大佳,汤味绝佳。爸,您尝尝!”
随后,她又给她母亲夹了一块荷香粉蒸肉,悠然地说道:
“娘,这道菜也有典故,相传,苏府为安徽大族,一日,苏府宴会,以粉粘肉宴客,荷叶清香,腾满座上,大家举筷,粉香肉透,食而不厌,与饭馆中做法,迥然不同。缘由在这选肉选粉粉,还有包裹的荷叶、火候都有讲究。此菜肥而不腻,食多不厌!娘,你先尝一块,味道如何?”
“嗯,我家女儿越来越能干了!博森若能娶到这样全能的媳妇,他宋家一定会乐坏了!”木村井子自豪道。
“娘,能不提那个宋博森吗?我对他没兴趣!”郭人美厌烦道。
“人美,博森是你父亲世交之子,又有林鸿铭伯伯保媒,两家门当户对,博森又是喝过洋墨水的,教育程度也和你匹配,长相也是出众的,现在他家的生意在南洋做得很大,是真正有实力的大亨,你嫁过去只会亨受荣华富贵,何必凭着自己性子?你是我肚里生的,我怎不知你的心思?你要找自己看中的男子,但你才二十一岁,你岂能懂婚姻的真谛?踏实的婚姻不是风花雪月,要有实实在在的经济后盾,更要两家文化、门第背景相当,生活才能美满。”木村井子十分满意宋博森,见女儿反对,便苦口婆心道。
“爸,您和娘的心意我都懂,对于宋博森,女儿也并非憎恶反感,可我们只是友谊,并无男女之爱!”郭人美直接当着父亲表态道。
郭熙钺听郭人美说,脸色有些下沉,他默默注视已经出挑、自有主见的女儿,细思自己和井子为她千挑万选的夫婿也许并不合她意。
知女莫若父!她这个女儿,只要认定,即使众人都说歹,她也说好;而只要她不喜,众人都说好,她也说孬!与其阻挡,不如疏导!
“人美啊,父母的建议你可以参考,当然,最后还是你自己的选择!你不喜欢宋博森没关系,我会找到你宋伯伯婉言拒绝,毕竟两家只是口头一说,并未达成婚约,即使有了婚约,也可退婚的嘛!现在时兴男女自主恋爱,爸不会给你包办!只是你自己心仪的男子,一定要带回家给爸和你娘把把关!”郭熙钺开明道。
“熙钺,你看你女儿都快被你宠得没边儿了!”木村井子无奈地笑道。
“谢谢爸!”郭人美明眸善睐,嫣然一笑,目光悠长地说道,“科长他一腔热血报国,黄埔第一美男,沉稳睿智,十分有气魄,爸和娘一定会喜欢的!”
“我女儿眼力自然不会差!爸相信你的眼光!只是这位科长,莫非也在中央党部调查处?”郭熙钺隐忧道。
“爸,白科长不在中央党部调查处,他在特务处,虽然跟女儿算同行,但能力远在女儿之上,放眼整个情报科,也无人与他平分秋色,女儿爱他才、爱他抱负、爱他魄力,这才是真正的中华男儿气慨!”郭人美忆起和白世唯并肩作战的点滴,唇角掠过一丝沉醉的笑。
“女儿既然如此欣赏,为父要亲自考验考验这位白科长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处决谍犯
特务处刑讯科。
死一般的寂静。
阴暗潮湿的水泥地面有一滩干裂的血渍,东洋女谍小林千代蜷缩在角落里,面色乌青,布满痛楚,唇角有干涸的血渍,腿露出溃烂的一截,发出腐烂的气味。
她见白世唯捂鼻走近,乌青的脸讪讪地挤出一丝笑意:“白组长,你终于来啦!”
“白科长,这女谍是副硬骨头,给她上了老虎凳、吃了竹签肉、吊起来铐打,就差最后一道电椅,这几天受刑下来,还是撬不开那张嘴,要不要上电椅?”一个手拿皮鞭、一身犍子肉的刑讯人员气急败坏地说。
“小林千代!我的耐心有限,若再不开口,你的命运只有交给老江!”白世唯不耐烦地看了小林千代一眼,冷厉地喝道。
“白组长,你不会得到我口中任何情报!你休想,哈哈哈!”小林千代狂妄地笑。
“看来你是想尝尝这电椅的滋味?”白世唯冷笑。
小林千代歪着头笑,颓然的样子,却依旧掩饰不了她的残忍。
白世唯锐利的黑眸雪亮,黑色中山装在灯光下折射出低调的光芒。
他俯身,虎口勾住小林千代的下颚,冰冷道:“小林千代,我想最后告诉你,其实你是中国人,你很可怜,你认贼作父,你的生父是中国老同盟会员,他要在天有灵,不会希望看到你这般面目!”
女谍诡异地笑,讥讽地勾起双唇:“白组长,别想骗我!当我三岁小孩?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大日本帝国的圣战一定会赢,你们支那猪等着被我大和民族征服、屠戮吧!哈哈哈!”
白世唯终于失去耐性,手掌一松,女谍瘫软地摔在地上,他手一挥,刑讯的两名人员立即将女谍拖上一把木质电椅,用镣铐捆上四肢。
电椅后面有三把操纵杆的控制板。
控制板上引出两根长四米的粗导线,连接着被弄湿的电板。
“别着急,支那特工,好好干!”小林千代扫了白世唯一眼,扭曲的面容露出嗤之以鼻的笑。
“准备通电!”白世唯阴沉的声音透着一股杀气。
刑讯人员立即将一个形如脸盆的头盔套在女谍头上,头盔上固定着导线的电极。然后,一根长而平的地线电极绕过女谍胸部缠放在她的后背。
“放电!”白世唯阴地转身,话一落,小林千代表情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刑讯人员动作熟练地开始操作。通上1700伏电压的第一次电流后,女谍猛烈颤抖,电椅也开始剧烈摇晃,差点儿翻倒在地。
她仍然活着,于是接通了第二次电流。她的身体变成通红色,肌肉开始烧焦,发出强烈气味,黑色的烟充满了刑讯室。三分钟后,电源被切断。
“尸体冷却拖出去处理!”白世唯冷冽的交代。
站在旁边的刑讯人员却不敢上前。
凌厉的目光一个一个扫过去,他沉声问:“怎么?你们没有听到我的话?”
“是,白科长!”
“科长,据南京警察厅第三警察局巡逻队长冯伦透露给我的一条情报,87师于前日丢失一批从德国购进的军火,我们在87师的眼线查到与259旅519团有关,谭士敏副团长脱不了干系,我们要深入探查,找到泄密的源头,对这批军火将被弄去哪里,情况还不详!”这时,从外面走进刑讯室的袁兴对白世唯附耳密报道。
“追踪这条线索,人手不够,向马队长申请!这背后隐藏一条大鱼!”白世唯一听,沉深的目光一缩,对袁兴立即指示道。
“是,科长!”袁兴立即领命。
白世唯抽着烟,较之之前的暴躁,此时的他,要老练深沉得多。
“高田裕太的死刑,立即执行!”白世唯丢下手中由唐处座签发的枪决令,低沉地命令。
“是,白科长!”刑讯人员立即走向另一间囚室,将严刑后只有半条命的高田裕太赶出囚室。
白世唯和马鸿、袁兴走至行刑地点监督执行。
只见高田裕太跪地,背对着行刑人员,一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用左轮手枪的枪口抵在他的后脑壳。
白世唯作了个“杀!”的手势,刑讯人员扣动扳机。
砰!
一声枪响,铺天盖地的黑暗从高田裕太四周席卷而来,他的唇间缓缓浮出一丝笑纹倒地。
随着他被特务处枪决,日本海军省驻上海武官府派驻南京的第一支间谍组织黑小组覆灭!
……
五日后,一封由白世唯伪造的信笺寄达日本东京。
樱花飘落,铺满泛着青苔的台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零落的樱花碾碎,咯吱的门木被拉开,正穿着白色柔道服的中年男子出现在来人的视线内。
“中将大人!”
低沉的声音响起,中年男人回过头来,来人赤脚进来,将手中的箱子恭敬的递了过去。
“中将大人,这是千代小姐的遗物……”
来人话还没说完,中年男人抬起手掌一巴掌掴在属下脸上,只见他面色冷峻,眼眸里迸发出阴森的光泽。
来人很快就改了口风:“大人,这是我军情报员在中国搜寻回来的!是千代少佐留下的东西!”
“滚出去!”日本间谍头目土肥原中将愤怒的冷喝了一声。
“是!”男人躬着身子快速退了出去。
土肥原盘腿坐下,目光沉了沉,将箱子打开后,看到空荡荡的箱子内只放着一个褪色了的笔记本,他的唇抽了抽。
拿起留在箱子内的笔记本时,突然,一封叠得整齐的信件从笔记本内滑出。
他皱了皱眉,默念出声:
“中将大人,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千代一定已经死在了中国,我死在了自己同胞的手里,真是莫大的讽刺。我不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因为我无法看到我的同胞死于我的屠刀,你说,你这一生,最爱的是我的母亲,那个美丽的中国女人,可你如何能背叛她的意志,让我们来屠杀她的同胞,让我们骨肉相残?你曾经教诲,杀人杀心,手握尖刀,不能有心,可我,已经有心了,我不再愿意手染同胞的鲜血。我的背叛,定会伤害你的心,我只能以死谢罪......”
窗外樱花飘落,漫天飞舞间,时光被拉到很遥远的过去,他第一次见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第一百一十六章 捷报传来
南京特务处情报二科副科长办公室。
白世唯身姿笔挺地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握着派克钢笔在红条竖格的信签纸上,遒劲有力地拟写叙功报告。
现在时值5月末,窗外骄阳灼目,晃得人睁不开眼,木窗上已经被手下装上了隔热隔光的白色百叶窗。
桌上的华生牌电扇呼呼地旋转,带出的热风让他有些烦躁。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他放下钢笔,从话筒上拿起话筒,声音低沉道:“喂,我是白世唯。”
“世唯啊,速来一趟我办公室。我们一去见处座!”电话里响起科长向利兵高兴而豪迈的声音。
“好,科长!”白世唯一听,知道日本驻南京领事馆那边出了动静,三天过去,这个楠本和彦必死无疑!
他将黄绿色的西式短衫扣好领扣,拿好军帽,疾步走出办公室。
白世唯的副科长办公室在西侧,向礼兵的科长办公室在东侧,中间隔了一个仓库和一间会议室,白世唯绕过这两间,转到科长办公室。
科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他迈开长腿抬步进入,见向礼兵笑吟吟地望着他,他笑道:“科长,已经传出消息了?”
向礼兵内心澎湃,脸上却是沉稳之色,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茶缸,大快人心道:“世唯啊!我们成了!据我们在日方的内线传出的消息,楠本和彦已死!死因为突发心肌梗塞!但楠本和彦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人,日本人不会轻易相信表面的死因,一定会深入调查!不过即使怀疑到我们头上,也无济于事,这条毒蛇的档案不经查,如果通过外交手段向我国民政府犯难,那岂不是将他们向中国派遣军事间谍的龌龊事摆上门面?这就叫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白世唯点头,他俊眉一挑,淡笑道:“科长,这次成功潜入日本驻南京领事馆,神不知鬼不觉地毒杀楠本和彦,有一个人功不可没!”
“噢?”向礼兵问,他只知白世唯顺利完成刺杀计划,对于行动过程和参与人员他知道的不多。
“第一处的少尉译电员郭人美在这次行动中占了百分之八十的功劳,如若不是她利用她和楠本和彦的甥舅关系,很难取得楠本和彦信任,并顺利完成投毒计划!”白世唯如实叙功道。
“所言有理!没有这个郭少尉,这次行动会多出很多曲折!这样的手法干净利落,离不开她那层特殊的人脉,当然你的沉稳和举措也很得当!这比暴力刺杀要干净得多,要他的命容易,但在日本领事馆惹出命案,给日本人留下口实,借机向南京政府发难,这就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局面!这也是处座特意嘉许你的地方!”向礼兵肯定道。
白世唯点点头,向科长商议道:“科长,这次叙功,郭少尉比在首功之列!”
向礼兵一听,有些犹豫:“郭少尉虽说占大功,但这毕竟是我们二处的主责主业,何况,一处那边平素也没少向上邀功,与我们二处向来也是明争暗斗,这次就看一号处座向二处斡旋,给她在军衔上再升一升,但头功必须是我们自己的人!”
白世唯一听,科长已经将一处、二处勾心斗角的关系说得很清楚,能让郭人美这次在军衔上晋升一级,也要看一号刀斧手跟一处头子交换意见,这是否头功都已经不是首要。
他迟疑道:“一号处座会不会促成郭少尉晋升一事?”
向礼兵老练的双目一眯,打趣地笑道:“一号处座素来赏罚分明,有功必有商,郭少尉在叙功报告中多表一笔,请求上峰给予嘉奖,他会郑重考虑的!只是白老弟你,是不是对那位才貌双全的特务之花有爱慕之意?”
“一横急雨一横风,独倚雕栏冷寂空。举手相留花更落,低眉忍看水长东。苍天净坠巫云泪,碧海犹存碣石容。若得骄阳明日好,吾谁与看夕阳红。”白世唯低瞳淡笑,转身至窗边,望着楼下大院一丛绿叶红花的美人蕉,吟了一首表达爱慕的古诗。
“好个吾谁与看夕阳红!”向礼兵拍掌大笑。
“科长,正值国难民艰,世唯身为特工,还不想过早谈儿女私情,于国于人于己都不利!郭译电员虽十分优秀,但目前还不是时机,况且我已向队员订规,岂能自己践踏规矩,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白世唯锁眉轻叹一声。
向礼兵感慨道:“非常时期,有了儿女情就有托累!你能这般克制不易!身为特工就必须牺牲许多!只待和平之日,有情人还在!”
白世唯颌首,二人不再继续此话题,转身去唐清江办公室。
到了唐处座办公室,唐清江隆重地嘉许了一番,转告一号处座要对白世唯授勋之意,授勋仪式两日后在一号处座办公室,由一号处座亲自为白世唯授勋。其他立功人等也将按白世唯呈交的叙述名单先后给予晋升奖赏,晋升令不日下达。
白世唯听后精神一振,这将是他进入特务处本部以来第一次被头号处座召见,而且授予第一块人生的四等云麾勋章!
云麾勋章,为中华民国之军职勋章,用以表彰在保卫国家作出贡献、平定内乱、拥有显著战功的军人,于1935年6月15日正式开始颁发。云麾勋章共分9个等级,其等级低于宝鼎勋章,高于忠勇勋章,一般授予中高级军官。能获此勋章,实为荣耀!
此外,他手下晋升2名上尉组长、2名中尉队长、6名少尉副队长。其中,马鸿、刘子衿由中尉队长晋升为上尉组长,分别拟任情报二科情报二组和情报三组组长;任侠、袁兴由少尉副队长晋升为中尉队长,分别拟任情报二科情报三组和情报二组队长;顾涛、钱方、赵耳、许峰、林帆、陈成晋升为少尉副队长。
可以说,他手下的老班底都在这次行动中提升,就连原李健东手下情报二组的精锐他也一视同仁地给予重用!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号”召见
两日后。
白世唯授勋的消息就像马路传闻,在特务处本部迅速传开。
各科室平素有工作交集的同僚一一来电祝贺。
“白科长,此次由处座亲自为你授予四等云勋章,可喜可贺啊!”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行动科副科长邵琴观。
白世唯淡淡一笑:“世唯获此殊荣,得益处座厚爱!也是各位兄弟们鼎力支持!”
“上次猎蛇行动,我们行动科还未出马,白科长就不声不响地把目标给作了,邵某人真是佩服之至!纵观整个特务处,像白科长此种雷厉风行、雷霆万钧,绝无第二!”邵琴观语出肺腑。
“邵兄见笑,世唯此次叙功未能将邵兄带上,深表歉意!”白世唯诚挚道。
“白科长不必如此,我邵某人能够理解,当时行动必定紧张,勿需多人参与,人多反而坏事!”邵琴观大度道。
“邵兄宰相肚里能撑船,世唯十分钦佩,上次我和陈组长约好找几位志同道合的兄弟在八雀楼聚餐,邵兄这个礼拜天是否有空?”白世唯问。
“好!邵某必定赴约!”邵琴观爽快道。
“痛快!届时我们兄弟几个把酒言欢、纵情山水!”白世唯高兴道。
与邵琴观通完电话,白世唯又接到第二通电话。
“白科长,祝贺啊!你可是我们少壮派军官中首位获四等云靡勋章之人!实属不易!”行动科行动二组组长陈锦伦恭贺道。
“锦纶兄,我们彼此彼此!”白世唯笑道。
“这次多亏白老弟提携,老兄我一定铭记终身!”
此次叙功中,陈锦伦也是受益者,在上次破获军事间谍案中,白世唯为他表了一笔,陈锦伦也将跨入校级军官,拟任训练科少校副科长。
“诶,我们兄弟不必多言,礼拜天我们去八雀楼一聚!”白世唯朗声道。
“好!一言为定!我们已经找好了几匹上好的军马!”陈锦伦笑道。
接完同僚贺电,白世唯挺拔地立在窗边远眺,远处的山麓,像浮在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中,半隐半现。他推开窗户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凉爽的风拂面而来,带走不少暑热,也扫进一些雨滴。
他转身合上窗户,走向座中诸位属下。
他宽敞的办公室放了五六张藤椅和一张三人位的弹簧丝沙发。座中有即将晋升上尉组长的马鸿、刘子衿,晋升中尉队长的任侠、袁兴,晋升少尉副队长的钱方、赵耳、陈成、许峰、林帆。
看着众位喜气洋洋的老班底,白世唯欣慰地一笑:“这次处座厚爱,兄弟们衔级都有提升!我也兑现了对大家的诺言!只是希望诸位戒骄戒躁,奋勇擒敌,再立新功!”
“是!感谢科长提携!”众位属下感激道,无不精神振奋。
白世唯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快要十点,他正要去科长办公室问问情形,这时余秘书陪同一号刀斧手的贴身秘书汪以城到来,余秘书恭敬地介绍道:“白科长,这是汪少校”。
“白科长,果然不同凡响!我是汪以城,处座请您去他办公室。”汪以城见白世唯气宇轩昂,拱手笑道。
“汪少校,见礼!”白世唯尊敬道。
“处座对白科长褒许有嘉,能入处座法眼,在少壮派军官中,屈指可数!白科长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器!”汪以诚笑道。
“多谢汪少校吉言!世唯自感责任重大,还需砥砺奋进!”白世唯谦逊一笑。
“好!处座已在等候,我们去吧!”
白世唯颌首,整理了笔挺的军装,在众位属下热盼的目光中,与汪以城、余力煌阔步走出办公室。
步上三楼一号刀斧手的办公室,白世唯随同汪以城入内。
“处座,白科长到了。”汪以城走至特务处处长戴春农办公桌前轻声报告。
“嗯。”戴春农抬起威势的目光打量白世唯,不住点头。
白世唯此时发现唐处座和向科长也在座,还有一位眼生的中年军官,他尊敬地点头示意。
他有意放轻脚步,脚下的黑色皮鞋踩在松软的羊毛地毯,地毯的图案为中国古典元素的松枝、牡丹、蝙蝠、宝瓶、亭阁,四周装修讲究,刷了白石灰的墙壁,镶了一圈红木护壁,靠东西对墙摆了两只红木书柜和四张花俏的红木花卉缎面的软沙发,中央是一张气派的红木大班桌,桌上的摆件是明清瓷器,大班桌后的墙壁上方用红木框裱着一幅常校长的题字:“艰苦卓绝”。
他目光掠过办公桌,看向戴春农,见他中等身材,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浓眉,三角眼,目光老练沉深,长相威严,粗硬的头发理成西式的小分头,浑身一股干练、御下之势。
“世唯见过处座!”白世唯摘下军帽,军姿笔挺地向戴春农敬了一个军礼。
“不错!清江好眼力,不愧是我们特务处的好苗子!”戴春农从办公桌后起身,健步亲近地走向白世唯。
“处座,这次世唯立此大功,可是解决我们一大后患!这条毒蛇不除,我们天津站、华北区的情报站寝食难安啊!”唐清江大加褒奖道。
“好好干!国难当头,也是特务处用人之际,将你的才干尽情发挥,为国出力!我不会埋没英才!”戴春农嘉勉道。
“是,处座!”白世唯朗声答道。
“清江,我看好你这根苗子!足智多谋,战术也一流!短短一个月,擒敌数名,功劳不小!”戴春农由衷地欣赏道。
“是,处座,世唯的侦破能力全处一流,完全不输我们这些老将!”唐清江不吝溢美之辞。
“多谢二位处座厚爱!世唯只立寸功,不足言表!”白世唯谦词道。
“沈良,拿勋章来!”戴春农对身后的一位中年军官道。
“是,处座。”中年军官立即从办公桌上的一个锦盒取出一枚四等云麾勋章,奉给戴春农。
戴春农抬手将勋章扣向白世唯军服左领下。白世唯低头,目光敬畏地看着这枚荣耀的云麾勋章扣在自己左领。
扣完勋章,白世唯与戴春农互敬军礼,其余诸人热烈鼓掌,授勋仪式完毕。
此枚勋章在国党统治期,颁给的上等和中等军佐也就几十人,白世唯获此殊荣,实属荣耀!
以后诸如1937年,“八一三”中日之战,孙元良率兵坚守闸北阵地达1个多月,日军屡攻不下,伤亡惨重,是役,孙元良升国民革命军第七十二军军长,获颁云麾勋章。
又如淞沪会战中,第33旅在旅长叶佩高的指挥下,与日军数度激战,并屡次挫败日军的攻势,解救友军于危难之际,使11师这支王牌劲旅的名声逐渐在日军中宣扬起来,叶佩高被授予云麾勋章一枚。
第一百一十八章 同僚聚餐
白世唯在处座办公室,被嘉勉了一番,才与向科长离开,留两位处座议事,回到自己办公室。
众位属下还在办公室候着,见白世唯左领扣着荣耀的云麾勋章,一个个激动地迎上前。
“科长,我们今天是不是要庆祝庆祝?”袁兴提议道。
“嗯,去陶乐春订三桌晚饭,叫上我们这些班底!”白世唯开怀一笑。
“是,科长,我这就去办!”袁兴立即遵命,现在科里有充足的经费,无需科长再私人掏腰包。
“现在时间尚早,大家先去忙,晚上六点陶乐春汇合!”白世唯抬腕看了看时间。
“是,科长!”众人起身,离开科长办公室分头行动。
任侠看了一眼科长,见他眼神示意,便单独留下。
“科长,我和队员追踪木铃小组近半月,这其中大有收获,我梳理了具体情况,向您作个汇报!”任侠开口道。
白世唯颌首,他深邃的目光透着希翼,他知这个任侠不声不啊行动这么久,必定已探出些蛛丝马迹。
“科长,我们经过探查,木铃小组除信鸽秦万年和隐藏在松竹馆的女谍高桥江美外,还发现6名小组成员,其中有白鹤社的厨师、绸布店的职员,还有聚安堂药店的老板。这个聚安堂药店的老板叫陈广发,四十出头,有老婆孩子,平时对街坊邻居乐善好施,颇有口碑,只时有一点,他平常爱拿根渔杆或者猎枪四处垂钓打猎,行动却鬼鬼祟祟,暗地拿个本子记录测量数据。他每隔三五天向信鸽投放一次消息,用的是死信箱,其他日谍投放情报的方式有登报、街头碰面等等。目前,除了已抓捕的那个作战厅的参谋韩复兴,还未有直接证据显示这个间谍小组中有其他中国鼹鼠!”任侠汇报道。
“看来这只代号黑蜂的中国鼹鼠隐藏得很深!”白世唯凝眉沉思道。
“科长,密查组和潜伏组的行动有进展吗?”任侠问。
“据向科长透露,他们的行动很被动,在军中遭到很大阻力,毕竟没有锁定嫌疑目标,大面积的暗查,很容易触动利益层。”白世唯叹道。
“科长,他们的手法还是糙了!您的方式就高明得多!”任侠不屑地一嗤,他继续说道:“我们在松竹馆的内线李轻烟战绩不俗,给我提供了四条线索,这四个军官我进行暗中追查,发现身份确实可疑,与日本人有勾当,有些已经沦为鼹鼠,有些像墙头草,态度暧昧!”
白世唯目露欣慰,他思虑片刻,对任侠交待道:“找准时机,尽快收网!将这个木铃小组一网打尽!”
“是,科长!那个还躺医院的川端成一和他助手,是否一起解决?”任侠请示道。
“全部清理!”白世唯果断道。
现在离淞沪会战只有两个多月,在追查木铃小组行动中,不宜再耗时,这些日谍是时候抓捕了!
“科长,抓捕行动由我负责还是?”任侠继续问。
“人员涉及面广,我会派出两个行动组支援你,由刘子衿队长负责指挥,他现在提任情报三组组长,你要多配合他的行动!”
“是,科长!”
接下来,二人又商讨了抓捕细节,便叫来刘子衿、钱方、赵耳、陈成等参与行动的人员,就行动安排进行了布置,最后确定次日由各小队分头抓捕。
到了五点一刻,白世唯便和众位属下去了陶乐春聚餐。众位班底其乐融融,纵情欢饮,尽兴而归。
次日便是星期天,白世唯约好邵琴观、陈锦伦、萧玉堂、郭人美,五匹矫健的军马像离弦的箭,穿过南京城,驰骋在蜿蜒狭窄的山道,直奔弁山八雀楼。
打头是白世唯的流星大黑马,排在后位的是邵琴观、陈锦伦的黄骠马,再后便是萧玉堂的杂毛马,末位的是郭人美的大白马。郭人美身着飒爽的骑马装,见众位军官远远骑在前头,她挥了一鞭,白马四蹄奋力,跃过杂毛马和黄骠马,紧紧追着流星大黑马。
到了山脚下,几人下马,拴好马僵,登上山阶,直奔八雀楼。
店家早已备好一桌丰盛的宴席,八菜一汤,有三斤重的甲鱼、两斤重的童子鸡,或烧或炖,摆在四角陶盘,还有爆炒肥肠、油炸花生米、烧鸽子、好烧狮子头、葱烧海参、酱肘子。
白世唯招呼众人入座,点了当地的陈酿,一人倒了一碗。
这时郭人美盈盈笑道:“科长,我不喝酒,我喝正广和。”说着,她从手袋拿出几瓶柠檬汽水。
这种叫正广和的柠檬汽水,是英国商人史密斯在上海英租界创办的正广和汽水厂生产,畅销国内和欧美,郭人美最爱喝正广和,每次可以喝上一两瓶,到南京后经常由上海订购,托人运到南京。
旁边的唱机里,放着余叔岩唱的《鱼肠剑》:“一事无成两鬓斑。”白世唯一瞬间,想起前尘往事,忽然被肥肠里浓厚的白酒味呛了,抬起头,眼眶有湿意。
他见桌上一锅泛着金黄色油光的鸡汤,汤中有点点翠绿,那是剥壳的嫩蚕豆,便招呼众人喝鸡汤,一人喝了一碗。他喝着鸡汤,郭人美脉脉含情地看着他。
萧玉堂不喝白酒,喜饮白兰地,擅长赏鉴名酒。有一次,朋友款待拿出一瓶白兰地,说是百年陈白兰地,萧玉堂喝了一大盏,笑着对朋友道:“未必百年,然亦不可多得。”不光爱饮白兰地,在吃的方面,也颇有讲究,有一回,乡下亲戚送了一筐鸡蛋,他怕鸡蛋放久了变坏,于是令佣人把鸡蛋放在一坛黄酒里,便成了醉糟蛋。
他尝了一筷子肥肠后,有滋味地介绍道:“你们不知这肥肠最家常做法是卤,收拾有讲究,收拾得太干净,徒剩薄薄的肠壁,味道发苦;收拾不干净,味道有脏气,更难下口。我的绝招,是先用盐搓揉一遍,冲洗之后,将肥肠翻转,再用面粉冲洗,此步骤重复两遍。卤水要用老卤,不行就拿花椒老姜八角茴香干辣椒草果和酱油配,做好后,切断装盘,肉香涌动,厚腴烂糯。如果怕麻烦,直接在熟食铺买,拿回家用大蒜叶或青椒丝大火炒,便是一道下酒菜。
六合居饭馆有道“红烧象鼻”,据说把猪大肠最粗的肠头切下来,用粗绳一道道地勒出横纹,放卤水里泡三天,拿出来浓油赤酱红烧,一点吃不出大肠味。这道菜实际上就是“炒直肠”,直肠乃是靠近肛门那段,不能细想,所以这名究竟是粗鄙不堪的,便雅号“红烧象鼻”。”
说起美食,座中邵琴观也有心得,他向众人忆起一段往事:“我记得有一年,我坐火车经过德州时,正赶上晚饭,在停站的几分钟,见小贩提着黯淡的油灯,举着扒鸡叫卖,用油纸包着,露出肥大油光的身体,香味简直要杀人,我便让茶役在站台向小贩买了一只,打开一看,却成了扒乌鸦,那么小一只,并不是你亲眼所见的肥大油润。这时,才知小贩变了戏法,给你掉了包,实在神奇!”
郭人美听后扑嗤一笑,她也说起坐火车的见闻:“我有一回随家父乘坐广九铁路的列车,记得可以进餐车吃大菜,我记得点了鸡茸鲍鱼汤、炸鱼、猪排、西米布丁、咖啡,大师傅手艺不错,用的是辣椒油、番茄酱,都是舶来品。刀叉上都是英文,每份七角七分。”
“这顿餐不便宜,在大馆子请一桌供十人坐席的高级鱼翅席,不过12块法币,在最高档的“谭家菜”,一桌十人也不过四十块法币。中等饭馆里,六角钱可以吃到一只红烧整鸡。”陈锦伦听后叹道。
“做头等车的不一等都是洋派的,也有吃中餐。有一回我去杭州,从梵王渡上车,和一个商人对坐。开车后十分钟,他开始叫餐,先来一杯烧酒,再来一盘白菜烧牛肉,又来土司五片、奶油一碟,最后还点了一杯咖啡、一盘火腿蛋,我看得一清二楚,他挽起袖子便吃,狼吞虎咽,十分钟时间全碟吃完,我羡慕此人大胃之余,断定此人五十岁时必死于肝癌。”白世唯见众人谈兴正浓,也说了一段笑话。
众人听后,哈哈大笑,未想这位不苛言笑的情报科长也是个幽默高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正面交锋
谭公馆。
谭竹君正窝在洋布沙发奶孩子,接到一个口信,有人约她在醉花楼见面,她把孩子交给贴身女佣春桃,匆匆步出公馆。
她到街面叫了一辆黄包车,半个钟点后便到了醉花楼。
跑堂的伙计把她领进一间叫海棠厅的雅间,她叫了一壶铁观音,等待上茶的间隙,一道穿长衫、戴礼帽的身影闪入。
她见来人,激动地站起来,握住对方的手,亲热道:“老傅!”
中年男人面容清瘦,戴着金丝边圆框眼镜,气质斯文,他笑了笑:“竹君同志!”
“老傅,上海的情形怎么样?这次上海局有没有新的指示?”
叫老傅的男人名叫傅青石,是国立复旦大学的新闻系教授,地下党上海局的交通员。上海局是地下党组织之一,管辖长江流域、京沪地区以及平津一部分地下党的组织和工作,甚至香港台湾也在它的工作范围。
“目前的形势是坚持两党合作,刘书记要求上海局动员社会各界做好全面抗战的准备。现在各地下党组织的使命就是做好统一战线工作,努力团结各方面主张抗日救国的力量,制止反共逆流,克服对日投降的危险。”傅青石脱下礼帽,郑重地说道。
谭竹君点头,她也主动汇报南京地下党组织的工作:“地下党南京工委的机关就设在我夫家。我夫家在琵琶巷的老宅房子很大,人口也不多,就是我的公婆和几个老佣人,社会关系简单,所以就把这里设为机关,工委的公章和文件也都由我来保管。我夫家这个据点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给同志们换装,同志们要经常以各种身份出现,需要有各种场合的服装,我家里衣服很多,西装旗袍长衫马褂都有,同志们走进来是一身土布,出去就是西装革履。”
傅青石肯定地点头,他默了片刻,向谭竹君传达了一个秘密任务。
“竹君同志,我们在上海动员社会各界的活动,引起了南京特务处的关注。你能否运用你的人脉,设法让南京地下党的同志打入南京特务处,为我们获得第一手情报?”
“老,我来试试!”
......
“滴滴滴……”
与此同时,谭公馆内一间阴暗的密室里,发报机短促地发出传送电报的声音。发报机前面的女人,听见密室外细碎的脚步声,立即停止发报,把烟盒大的发报机迅速藏到墙壁夹层。
等门外脚步声远了,她钻出密室,溜回自己房间,漫不经心地躺在贵妃椅,用捣碎的金凤花汁液,装作百无聊赖地涂着指甲。
“三姨太,我可以进来吗?”女佣凤喜在门外轻轻地问。
“进来吧!”何青萍懒洋洋地从鼻孔里低哼一声。
凤喜凑到她跟前,密报道:“三姨太,我发现二姨太有私情!“
“噢说来听听?”何青萍顿时来了兴致,这不亚于她获得一条新的情报。
“昨天夜里,在小院里,我看见二姨太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肯定有奸情!这事要是告诉太太,按“七出”处置,肯定被老爷休了!”
“不错,机灵!”何青萍从抽屉里拿出两块法币打赏给凤喜,之后又拿出一部照相机给她,脸色温和道,“先不要惊动高玉兰那个荡妇,继续监视她,下次捉到她的奸情,一定要用相机拍下照,有了铁的证据,她就翻不了身啦!”
“是,凤喜明白,可这个照相机怎么使?”凤喜躬身接赏,相机在她手里翻来覆去,却不知道怎么使用。
何青萍不耐烦地叫她上前:“注意看!这是镜头,这是成像孔,眼睛看这里,手指按下这个快门,你就拍前面那个花凳,对准这里,按下,就可以把它照下来,明白?”
“懂了。”凤喜点头。
两天后,凤喜果兴冲冲地拿着胶卷去照相馆冲洗,相片出来后,她拿到何青萍面前,何青萍这次重赏,她却不知自己掉入谭竹君为她设下的陷阱。
这天午后,谭竹君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和春桃立在花园里赏着花,正巧碰上了从厢房走出来的何青萍。
她穿着黑色印花丝葛旗袍,白皙的脖颈从半高的立领上露出一截,衬得她精致的面颊千娇百媚。
她扶了扶自己烫发上的那只珍珠发卡,用扇子遮住美艳的红唇一笑,故作亲热道:“哎呀呀,思彤越来越俊俏了,真是像娘,来,给我仔细瞧瞧!”
谭竹君和春桃反应淡漠,孩子认生,一看她的脸,哇的一声大哭。
谭竹君只好安抚孩子,何青萍却不高兴,她一边扇着香风,一边阴阳怪气道:“听说大小姐屋里有个没规矩的女佣,昨日里在厨房大闹了一场,不知可有此事?”
春桃闻言有些恼怒,可是碍于身份,只能强忍着。
何青萍狐假虎威道:“太太已经把厨房的事情交给我管,望大小姐管束好夫家的女佣,在娘家做客太没规矩了可不好,就算我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斤斤计较,下头的管事们却还得做事。”
谭竹君不怒反笑,她鄙视地看了何青萍一眼,辨驳道:“我的人自当会好好管束,无需三姨太提醒!昨日不过是件小事,我的人见给我下奶的猪蹄汤凉了才会多几句,三姨太何必小题大作?”
“猪蹄汤?什么猪蹄汤?!昨日的菜单子我是看过的,可没有安排猪蹄汤。”
谭竹君道:“我自己掏钱买猪蹄炖煮,三姨太莫非要收煤炭费?我要额外吃什么,我会另添钞票的。”
丢下这一句,她便带着孩子回房。
谭家多了一个不好惹的大小姐,何青萍自然不喜,她目光阴郁地盯着那道她捉摸不透的背影。
晚饭时,春桃再去厨房拿吃食的时候,果然没有了鸡汤,剩下一些冷饭冷菜。春桃得了谭竹君的吩咐,没有多事,默默把冷的饭菜放灶上又热了一遍。
谭竹君心里已有计划,她必须在这个时候,稳住何青萍,不让她有所察觉暗中对她的监视,待摸清她背后的日谍组织,才能挖掉埋在谭家的祸心!
第一百二十章 仗义施助
中正路宋记棉花集团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宋博森正核对着账房拿来的各地棉花订货单,一个一个打电话催种植基地加快生产,这时,门口传来一道甜美的声音。
“博森!”
他放下话筒,见谭梓萌穿着精致的白色蕾丝洋裙,手中提着一盒陶乐春的点心来探望。
“我听伯母说你在公司废寝忘食,特意来看看你。”谭梓萌关切地说。
“现在是生意的旺季,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无论经理还是工人,都是办班加点!我的办公室有些凌乱,请随意坐吧。”宋博森面对谭梓萌的热情,不冷不热,面子上却还保持绅士风度。
谭梓萌点头表示理解,她放下点心盒,走到宋博森的书架前,信手拈来一本书籍,书页中夹着一张手抄的信笺,上面是手抄的宋词《钗头凤》,她一边欣赏着潇洒的字体,一边读:“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这首诗是表达相爱之人别离相思之苦,宋博森手抄这首词有所指吗?谭梓萌脸上闪过一丝狐疑。
“我闲时抄点宋词,打发时间。”宋博森面露尴尬。
“哦,是这样啊,有这雅致好,古典诗词能陶冶人的性情,像我可坐不住,我喜欢有人陪我逛街,看戏,博森,要不你等下忙完了,陪我去看电影吧!”谭梓萌主动道。
“今天不行,我还有一大串电话要打,改日吧!”宋博森推辞道。
“这些电话交给秘书打不就好了?”
“这些工厂主可不是那么好打交道,都必须我亲自电话拜访。你可不能知道生意人的苦衷!今天不能奉陪了,下次请你好好坐坐!”宋博森边说边把谭梓萌请出办公室外,谭梓萌只好识趣地告辞。
宋博森处理完公司最后一个订单,自己开着车去了热闹的夫子庙解闷。
夫子庙鱼龙混杂,是三教九流聚集。各路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宋博森在一个说书摊前停留片刻,穿过拥挤的人群,走进了一间茶铺。
他择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叫来一壶大碗茶,正欲品味,突然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枪响惊住,循声而望,只见一个学生装打扮的年轻人飞快地在人群和中穿梭,后面两个持枪警员一边气喘着穷追不舍,一边鸣着空枪分开人群。一时间,道路上的人群,四散而去。只听那追在前头的歪帽悻悻地卒了一口唾沫,骂道:他娘的!又叫这小子给跑了!”
“准是大学堂里的爱国学生又在台上搞什么新式演噢说,被警察署盯上了,差点真险!”旁边有茶客开腔。
“现在什么世道,警察署动不动就逮人,还让老百姓安生么?”
“你只要不去发表什么演说,参加什么游行,你安安生生做你的伙计,你怕什么?”茶铺掌柜拍着茶铺伙计脑袋笑道。
茶客听掌柜一说,有的哄笑,有的叹气。
一向不关心政治、以社会贤达而居的宋博森,不由愤然。他扔下茶资,离开茶铺,开车往城郊河堤而去。
到河边,只见河柳垂荫,河水微澜,江面上几只渔船在暮色中划着桨归岸。
他陶醉地欣赏着江景,忽然听到几声痛苦的“哎哟”声,从路边的灌木丛里传出。
他立即下车,大步过去,一看,不正是街上被那个警员追捕的学生么?
宋博森见那人靠着树丛斜躺着,一只手紧捂着流血的伤口,地上的青草都是殷殷血迹,看来伤势不轻,子弹已经打在肉里,还好没有击中要害部位,只伤在手臂。
“你不要害怕,我知道你是爱国学生,我先送你去医院,取出弹头治伤!”
“谢谢恩公!我是国立北平大学的学生,从北平过来,本准备去革命圣地延安,我的同学还关在巡捕房。”
“你不要着急,我有朋友认识巡捕房的人,我会设法帮你救出同学!”
宋博森把受伤的学生背上自己的汽车,便开向洋人开的圣保丁医院。
......
傍晚。谭公馆。
“二小姐,外面有人找你,是宋博森少爷。”女佣报告道。
“知道了,下去吧!”谭梓萌对着妆台梳理了烫卷的齐肩短发,叮嘱女佣不要告诉她姆妈,便匆忙出了公馆。
宋博森点着一只烟,倚在车门边,眉头紧锁。
“博森!没想到你会来。”谭梓萌快步过去,高头地叫了一声。
“谭小姐,我私人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
“噢?你说!”
“有两个朋友现在被警署关押,生死不明,你能否帮我托你父亲帮我疏通关系?”
“你想让我帮你救人?”
“这个忙你是否愿意帮?”
“博森,小事一桩,我来试试,我去找我父亲,你等我消息吧?”谭梓萌爽快道。
“那劳烦谭小姐!”宋博森激动地握着谭梓萌的双手。
手掌的温度互相传递,谭梓萌第一次感觉两个人的距离拉近,她有些欢喜。
“改日我请你吃法国大餐,表示感谢!”宋博森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装作坦然。
此时,落日的余晖的阳光透过葱绿稀疏的槐树叶,爬在两人肩上,撒下一片片金色的光圈,让人心情顿时也跟着灿烂起来。
“博森,我的胃口可不小,我会点一桌子大餐,让你好好破费!”谭梓萌捂嘴笑道。
“没问题!”见谭梓萌如此爽朗,宋博森抿唇笑了笑,他望了一眼周围的暮色,见薄暮逐渐染上西边的松林,便告辞道,“晚上还有个应酬,我要先走了!”
“好,我送送你!”谭梓萌也不作态,立即送客,虽然心中千言万语,但还是忍了,她知感情之事必须顺水推舟,现在二人的距离,并非一桩事就能迅速拉近,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有耐心等,她相信宋博森会明了她的心意,会接受她的感情!
第一百二十一章 饭馆设伏
“大少奶奶!快来瞧,我今天运气好,逮到一只鸽子!我拿厨房给你炖鸽子汤去。”
“哪儿逮到的鸽子?”谭竹君把孩子放到挂着纱帐的摇篮里,看了一眼春桃手里的鸽子,却发现这是一只信鸽,鸽腿上藏着一小段细管。
“这只鸽子飞到箩盘里吃我晒的黄豆,就被我逮住了!”
谭竹君点点头,她叫春桃捉住鸽子,她用簪子插进细管,小心拨弄着,果然把一张纸条拨出来了。
她紧张地展开字条,上面写着:“一月一日非昨天,双双驯马去,吃得鱼尽,踮脚悄然去。。”
这是日谍碰头的暗语?
谭竹君心里掠过一丝疑惑,莫非是何青萍养的信鸽?
她暗自思忖,这四句话隐藏着什么信息?
是不是字谜?
一月一日非昨天,就是指明天!
双双驯马去,谜底是四川!
谭竹君有些兴奋,她顺着思路解析下去,很快思索出另两句的谜底!
吃得鱼尽,就是指饭!
踮脚悄然去,谜底是店!
那末,这四句的谜底合起来便是六字:“明天四川饭店!”
谭竹君心里一喜,她把纸条卷好,重新放回细管,然后交待道:“春桃,这只鸽子赶紧放了!这事不要声张!”
“是,大少奶奶。”春桃很机灵,知道这只鸽子是谁养的了!
“你看好思仁,我去找我大哥,他丢的那批军火,我怀疑出了内贼,就是她做的手脚!我现在去找我大哥!”谭竹君肯定地说。
“是,大少爷一定有周全的办法,让这个何青萍伏法!”春桃兴奋道。
谭竹君点点头,盯嘱春桃不要走漏风声,便去87师259旅317团部找他大哥谭士敏。
......
“三姨太,您回来了。厨房里已经备下了醒酒汤,我去端来。”
凤喜见何青萍醉醺醺地回来,强忍着她身上的酒味,扶她进了卧室。
倒在西洋床上,何青萍像滩烂泥,华丽的黑丝裙裹着水蛇的腰身,血红的蕾丝床幔映照着她苍白的脸颊,有些鬼骨阴森。
她半睁着惺忪的眼睛,含糊不清地叫道:“我还要喝酒!我还要喝酒!”
“三姨太,您不能再喝了,您先歇着,我去给您端醒酒汤。”凤喜小心地劝道。她给何青萍脱完鞋,便离开卧室。
何青萍突然一个激灵翻身下床,赤足跑到窗边,当看到自己窗台上的那盆西洋鹃有移动的痕迹,她心里一沉,吓出一身冷汗,她立即破声大喊:
“凤喜!凤喜!你这死丫头给我滚过来!”
凤喜把一碗加热的醒酒汤端到何青萍面前,嗫嚅地说:“三姨太,醒酒汤来了,趁热喝吧。”
“谁要喝这破汤!”
何青萍一扬手,把凤喜端给她的汤碗用力一摔,滚烫的汤汁溅了凤喜一脸,瓷碗碎地的声音清脆作响。
凤喜痛得嘶牙,她瘦削的肩膀因疼痛瑟缩得颤抖着,她眯着眼,两腮顿时红肿起来,她连忙用衣角揩自己火热的脸,忍着气不敢出声。
“谁让你动我的房间?那盆西洋鹃谁收拾的?!”
何青萍凶狠地拷问。
“三姨太,花是我收拾的。我清早浇了水。”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就是浇了水,别的什么都没动。”
“下去吧,以后不准进我的房间!”
何青萍强硬地命令,僵硬的嘴角勾出冷冽的弧度。
“知道了,凤喜不敢。”
.......
317团团部指挥室。
谭竹君将字条的信息告诉谭士敏后,又将前因后果一分析,谭士敏剑眉锁成一条直线,他沉声道:“竹君,你为我们谭家立功了,这个何青萍真是胆大!竟敢潜进南京宪兵总司令的家!真当她三头六臂?你做得很对!有政治敏锐和机警性!你放心吧,大哥都已经部署好了,我的精兵强将都派遣过来了,保证让这窝狗奶养的日本间谍,一网打尽!”
“那大哥还有别的要叮嘱?”谭竹君谨慎地问。
“继续密切监控何青萍,防范她狗急跳墙,不要走漏了风声,保证公馆的安全。“
“好,我心里有数。”谭竹君答应,随后,谭士敏让勤务兵送她回了公馆。
次日。
上午十点光景,何青萍穿着一身紫色西洋裙,西式宫廷发卷,配着羽毛发饰,一幅贵妇的装扮出了谭公馆。
她在街面上拦了一辆黄包车,刚坐上走了十几米,在谭公馆门口扮作黄包车夫的南京特务处队员王子龙和朱智深使个眼神,立即跟上,由王子龙扮黄包车夫,朱智深扮坐客。
跟了一路,王子龙和朱智深到了北四川路。
这是条商业街道,街道宽敞,两旁铺面鳞次栉比,有饭馆、茶铺、更多的是卖中药的铺子和卖西药的药店。街头的药贩子悬挂虎皮,以表明他的虎骨正宗,虎骨在中医理论认为可以治疗风湿病。临街一家大药铺,一位清瘦鹤发的老中医为病人包扎麝香虎骨膏,他的药铺铁笼里面有一只活老虎。
何青萍下了黄包车,眼风往四周人群一瞟,猛然发现身后有两张熟悉的面孔,她记得这两张面孔在谭公馆门口见过,她勾唇一笑,立刻冲入旁边一所公厕。
王子龙与朱智深跟到女厕门口,只好止步。
这时期的公厕多为旱厕,并无下水道、冲水设备和分解处理粪尿的设备,比较简陋,几块木板铺在一个深蹲位,天一热,臭气熏天,更是滋生大量蚊蝇和蛆虫。
何青萍捏着鼻孔,迅速从手包里掏出一顶齐肩短发的假发套和一副圆框的眼镜戴上,并换上一件白色素花旗袍。瞬间,她化身一个文静的女教员,与刚刚欧式宫廷卷发、妆容精致的阔太太截然两样。
她淡定地走出女厕,王子龙和朱智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也没有察觉。
摆脱掉南京特务处的队员,她警觉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尾巴再跟踪,这才快步向前走了几十米,转入四川饭馆。
她抬头往饭馆靠窗的一张饭桌望去,见一个穿西装的年轻男人手里拿着一只玫瑰,她便走了过去,两人目光相接,年轻男子送给她玫瑰,何青萍见状马上把眼镜取下。这是他们双方约定的暗号。暗号对接成功,何青萍上楼上雅间,西装男子尾随而上。
进了雅间,他们合上门,开始商谈工作计划。
没过多久,饭馆外的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何青萍循声望去,一个卖烟的小孩被撞倒在地上,烟盒撒落一地,正哭着死命抱着一个穿黑短褂男人的腿要他赔。
黑褂男人想挣脱却又一时挣脱不开,不时心急火燎地往茶楼方向望。
何青萍心一慌,精明的眼光警惕地扫过大街两侧,果然,另有几个短褂男人往四川饭馆的方向直奔过来!
“你到这家饭馆发现有人跟踪吗?”何青萍紧张地问。
“云子少佐,没有,我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我们被中国特务盯上了,赶紧撤!”说完两人就起身,刚走出几步,楼梯口已经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不好,来不及了。”何青萍慌道。
“云子少佐,你先走,我掩护!”西装男人露出了紧张的神情。
他略一思索,急道:“请少佐从边门下楼,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那你怎么办?”何青萍问。
“我的工作任务就是保护少佐,这是我的职责,你快走!”西装男人刻不容缓地把何青萍推出门。
这时,脚步声已经到二楼门口了。何青萍刚转身,她的右肩突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一个身材高大、穿黑大褂的俊秀男人一步跨到她面前,用手枪抵住她的脑壳。她的同伙也被一只枪抵在了墙角。
“好你个东洋间谍,终于抓到了!”
“什么东洋间谍?大少爷,我承认私会男人,但不懂什么间谍!你误会了!”何青萍一愣,她迅速反应过来,捂着脸对谭士敏哭诉。
“三姨太,别演戏了,呵,我那批军火,你也敢劫!团副!”谭士敏吼道。
“在,团长!”团副立即应令。
“把他们绑回团部!”谭士敏愤怒地吼。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女谍落网
谭士兵一声令下,立即上来几名士兵开始搜查两名日谍,搜了半天,从他们身上各搜出一把左轮手枪,还搜出一张一寸黑白照片。
谭士敏拿过来一看,照片上的年轻男子神采奕奕,眉清目秀,穿着日本陆士军官学校的中士服,上面字迹:“在日本高冈野炮兵第19联队,二十一岁照相。”
“这是谁?”谭士敏拿着相片发问。
“不认识,捡到的!”何青萍胡说道。
“啪”!
谭士敏不耐烦地朝她的右颊狠扇了一巴掌,她嘴角顿时渗出鲜血来,脸上的肌肉像在痉挛。
盯着这张照片上的字迹,谭士敏目光变得深远,思绪跳跃到三年前,他在日本陆军第13师团步兵第18联队实习的情景。
在日本兵营的实习,他接受了日本陆军极为残酷的训练。冬季在雪地洗冷水脸,站在积雪很厚的地方,用雪满身擦洗,强健身体,锻炼意志。
每顿只能吃一茶碗米饭,米饭上只有3片咸萝卜片,只有周日才能吃到青菜豆腐。兵营中检查卫生,日本军官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在横木上一摸,有一点灰尘就要重新清洁。在日本兵营实习的一年,养成了他忍耐、节约的习惯。这些习惯看似无关宏旨,却是日本军队精神所在之处。
他收回思绪,看着捕获的日谍,严厉道:“押回去关几天再说!”
“是,团长!”
士兵气急败坏地吼叫着将两名日谍推搡着押下楼。
“你们凭什么抓我!”
何青萍大声喊着,她的脸上感觉到火辣辣的疼痛,心里却还盘算着如何逃脱!
正被押下木楼梯之际,何青萍用头一顶,将前面押解的士兵撞到,瞬时几名士兵连枪带人滚下楼梯,伤得不轻,何青萍顺势从木栏杆翻身掠下,抽出皮鞋内暗藏的刀刃将反绑的麻绳割断,然后身手极快地抓了地上一把枪和一个茶客,一边逃跑,一边凶狠地威胁道:
“放我走!要不然,我打死他!”
“站住!放了人质,否则死路一条!”
何青萍胁迫着人质,冲出谭士敏布下的包围圈,奔入了一条深巷,跑到巷尾,正想一刀解决人质逃窜,未想到谭士敏已经带兵追来,截住她最后的生路!
谭士敏举着勃朗宁手枪,向她步步逼近。
“你别过来,否则,我会打死他!”
何青萍死死地拖住手中的人质,一步一步往后退。
“何青萍,我劝你不要再伤害无辜,你手上沾了多少中国人的血,今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哼!如果你不介意你的手上沾上这个中国人的血,你就向我开枪吧!”何青萍撇嘴冷笑,“还有,看看我们的枪法谁快!”
她一手用刀刃着人质的脖子,一手暗暗将枪口对准了谭士敏。
“大少爷,去死吧!”何青萍勾唇邪恶的笑,正要扣动扳机,砰的一声!
一发子弹从她的手腕穿过,她痛呼一声,手中的枪被打落在地,接着又是一枪打穿她的膝盖,她一下跪倒在地,拖着流血的膝盖向前匍匐着,妄图捡起离自己不远的枪。
“团长,把这个女间谍交给我,我来亲手结果了她!”站在谭士敏身后的团副惊险地看着团长出神的枪法,愤恨道。
“先带回去严刑拷问!一定要追查出那批军火的下落!”
他转过身,把勃朗宁手枪插回皮套,泰然地交待道。
突然,何青萍已经艰难地摸到了手枪,她悄悄地向背对她的谭士敏抠动了扳机。
“团长!小心!”
团副大喊,挺身而出,子弹从他胸膛穿过,他一口鲜血喷出!
“邹亮!邹亮!你不能倒下!”谭士敏暴怒还击,拔枪朝何青萍的双腕打成筛子!
何青萍忍着巨痛,冷艳的嘴唇咧出一个嗤之以鼻的笑。
“团长,这是我们调查出的所有关于本间云子的个人档案,还有我们获取的密码本,她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七课的少佐间谍!”谭士敏手下的军官汇报。
谭士敏阴挚的的目光盯看肌肉抽搐的女谍,目中暴出一团火,他朝手下吼:“继续说!”
“是,团长,关于那批丢失了的军火,我查到也与本间云子有关,她利用军政部兵工署张署长的关系,获得了我们购买军火的消息,半途联合帮匪劫留,只是目前,那批军火被她弄去哪里,情况还不详!”
“说,那批军火现在在哪里?”
谭士敏抽着烟,较之之前的暴躁,此时的他,要老练深沉得多。
何青萍歪着头笑:“大少爷,这批军火不过几十杆枪,几箱弹药,对你全团德械装备的317团来说,只不过九牛一毛,真的那么重要?”
“为什么要劫军火?!”谭士敏锐利的黑眸雪亮,阴沉地逼问。
何青萍缓缓地抬起眼帘,迎着谭士敏紧逼凌厉的目光,她绝望地笑了笑:
“你317团所有的军饷用在这批军火,卸了这批军火,为我大日本帝国所用,支那人的军队就不堪一击!”
“本间云子,只要你说出那批军火的下落,我可以留你个全尸!”
谭士敏俯身,虎口勾住她精致的下颚,冰冷的气息扑面而去,全是残忍的味道。
何青萍冷笑,漆黑的瞳仁慢慢发散,她讥讽地勾起双唇,冷艳的笑宛如雨幕里的雷电瞬闪而过。
他掐着她的脖子,直接将她从地上拧了起来,低沉的嗓音从薄唇挤出:“东洋特务!死!”
手掌松开,何青萍瘫倒在地,苍白的手掌抵着冰冷的地面,她剧烈的咳出一口鲜血,扬起头,她摸着自己差点就要裂掉的脖子,带血的唇角还勾着讥讽。
“拖下去!”
谭士敏冷冽的交代,嗓音毫无温度。
控制在何青萍周围的两名荷枪实弹的士兵立即上前,拽着她的两条胳膊朝深巷一片阴暗处拖去。
“砰!”
一声枪响,子弹穿过何青萍的心脏,她身上的白色旗袍溅出一朵朵血花,铺天盖地的黑暗从她四周席卷而来,她的唇间缓缓浮出一丝凄厉的笑纹倒地。
第一百二十三章 伺机报复
宁海路一幢法式花园洋房。
穿着猩红旗袍的妖娆女子,手里捏着一杯五星轩尼诗,轻摇几下,琥珀般澄的液体进入口中。
她慵懒地靠在红酸枝软缎沙发,乌亮的发丝编成双马尾辫,垂在胸前,英气的眉毛下,一双清澈犀利的丹凤眼透着杀气。
“玉子中佐,据我们查实,云子少佐与青木君在一次碰头中,遭到87师259旅317团团长谭士敏的伏击,被谭士敏枪杀!据属下分析,云子少佐的身份在伏击前暴露,原因可能是她劫下的那批军火被谭士敏发觉,引起谭士敏跟踪,发现她和青木君秘密接头。”一个穿日本和服的男人垂首遗憾地汇报。
“那批军火现在送给了青帮的张小林,他谭士敏是休想拿回了!”完颜玉冷哼一声。
“我们是否要对谭士敏采取行动?”
“去调查他的一切资料!云子少佐是帝国的功臣,我们不能让她白白牺牲!”完颜玉听完汇报,脸色变冷,阴沉地笑。
“是,玉子中佐。”日本男人轻轻地退出客厅。
完颜玉将杯中的名酒一饮而尽,勾唇邪笑,“好你个谭团长,你惹到我了!”
她看了眼座钟,下午四点整。
她起身开始梳妆,准备去新京大世界陪舞。为了接触权贵,更好地掩饰身份,她假扮舞女,凭借出众的相貌和施展的媚术,成了新京大世界的头牌舞女。
她在新京大世界化名“沈曼玉”,舞姿妖娆,施展美色,成功勾引一批南京政府高官,并将间谍网络发展到参谋总部、海军部、陆军部等重要军事部门,企图窃取军令部扩建炮台的军事设施报告。
一次,她遇见了军令部一位机要秘书,机要秘书在她的美貌面前,心旌摇荡,为之倾心,他明明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非常可疑,但为满足自己的私欲,却仍然将军事会议的一些机密透露给了她。
套牢一个机要秘书,她并不满足,她要引诱更高级别的军政要员。
新京大世界是南京最着名的夜总会之一。
不远处皮椅上坐着群舞女,她们无聊地正在比较谁的舞裙样式新些、谁的在指环成色好些。
“龙哥,再喝一点嘛……”
“好,小亲亲,我们再饮一杯,人生苦短须尽欢!”
整晚,完颜玉陪一位身穿军服、头发理得短短的四十多岁的军官跳舞。
她在军官怀里娇笑,中年军官嘴巴叼着烟头,气定神闲地揽着美人的腰肢,舞步笨拙呆板。
一截烟灰,随着中年军官说话的震动掉落下来,恰好这烟灰无巧不巧地正烫在完颜玉搭着他的手臂上。
“哎唷!”
完颜玉低呼一声,步子一乱,一脚踩到中年军官。
中年军官慌忙拉起她的手臂,吹掉烟灰:“沈小姐,烫到没?”
完颜玉瑟瑟地答:“钱旅长,没事没事。”
放下手之后,钱旅长发现,刚才触摸到的女人肌肤,是微凉而滑腻的,那种凉柔的感觉,留在手心里,竟让他心里没来由地微微一荡。
完颜玉知这位钱旅长是87师259旅少将旅长,即谭士敏的直接上司,为了实施她的阴谋,她决定征服这位钱旅长,达到借力打击的作用。她为了引这位钱旅长上钩,主动与他跳起了贴面舞,把钱司令弄得如醉如痴。到曲终人散,她疲惫地陪钱司令回到散座,她拿起酒杯敬酒道:
“钱旅长,先干为敬,曼玉多谢您捧我的场子!”说完,她端起高酒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小沈,好酒量!钱某也敬你一杯,干!”
“钱旅长,曼玉不胜酒力,再喝,我就醉得不分东西南北了。”
完颜玉佯装醉酒,柳枝般纤细的身段一歪,正好倒在钱忠发怀里。
钱忠发半醉半醒,完颜玉又猛灌了他两瓶酒,这时他已醉得云里雾里,他被完颜玉带回了法式洋房。
醉醒过来,只觉得头痛,身子彷佛是麻木的,一睁开眼,是个陌生的地方,房间装潢华丽。
定定神,他意识到什么,摸摸自己身下,是柔软的法兰绒床单,他心中有些飘飘然,莫非牡丹花下眠?
正痴想着,门锁“咔达”一声被扭响了,他浓眉高兴地一挑,只见昨晚的舞女沈曼玉婀娜地朝自己走来,俯在他面前不到半尺处,那双冰冷而妖娆的眸子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梭巡。
“小沈,我怎么会在这里?”钱忠发装糊涂地问。
“钱旅长,您在舞厅醉倒了,我怕您回去没法向太太解释,让您的司机阿标把你带回了我的住处!”
四周的寂静里,弥漫着诱惑的气息。在完颜玉的千娇百媚的柔情攻势下,他突然感到一道沿着他每寸身体蜿蜒窜上的电流,带来彷佛刺穿了身体的颤栗,他猝然翻身,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下,屏息攫取她的细嫩和柔软。
“不要……钱旅长……"完颜玉半推半就。
“小沈,陪我跳舞只有跳舞时才能见你,不如做我的外室吧,我会好好疼你!”
“叩叩!沈小姐,咖啡和点心做好了。”这时,扮作完颜玉佣人的助手在门外通报。
“钱旅长,先吃点暖胃的夜宵吧!”
钱忠发有些扫兴。
佣人迅速布好酒菜和碗筷杯盏。沈曼玉执起酒壶,给两个空杯斟满酒,在手指掠过酒杯的瞬间,迅速把藏在指甲缝里的白色粉末轻轻抖落在一个杯子,并把杯子端给了钱忠发。
“钱旅长,请!”
“好!”
一杯酒刚刚下肚,药性就直冲脑门,钱忠发只觉眼前左摇右晃,屁股刚一离开凳子,笨重的身躯便“噗通”一声栽倒在桌子脚下。
“钱旅长,你醒醒。”
见钱忠发像死猪一样沉睡,完颜玉从他身上搜出一把保险柜的钥匙,她心里一喜,她连忙叫来助手,冷声吩咐道:“赶快找到锁匠,复制一把,两个钟头之内把原钥匙放回这头死猪身上!他的保险柜里有我们需要的长江要塞江防图!”
“是,玉子中佐!”
第一百二十四章 英雄救美
盛锦号成衣店。
“伙计,你看这件成衣,可以值多少?这是我比作《良友》画报上阮铃玉穿的旗袍款式,熬了几夜缝制的。”一个脸蛋圆润、有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年轻女子手里拿着一袭艳丽的红色缎面暗纹旗袍展示在柜面,这件手工最别致的是领口、侧襟的麒麟刺绣,栩栩如生,端庄大气。
“不错,好手艺!可以出十块法币。”伙计出价。
“出十二块我就卖!”
“成,再加两块!”伙计爽快地收下了这件成衣,付了十二块法币给女子。
年轻女子卖完手工,从成衣店走出,站在南京车水马龙的大街边,背着包袱,人地两生,彷徨四顾。
她耳边再次响起养母刻薄的话:“虽然你是我养女,你以为我会亏待你?这门好亲,打着灯笼都不好找!姑爷是年纪大了点,你过去续弦,夏穿丝绸冬穿皮袄,顿顿吃肉,就是享福做正房太太!”
“娘,你的恩我会报。但去给老头续弦,我不愿!”
“哼!你不愿?聘礼我收下了,你等着过门吧!”
......
不知何时走到了水西门,鼻尖闻到了盐水鸭的香味儿,她摸了摸身上的十二块法币,抬头朝盐水鸭铺子望了望,还是忍了,疲倦的大眼睛像蒙了一层迷茫的水雾。
顶着头顶的骄阳,走了几个时辰,一清早从养母家逃婚出来,只想在南京城找个落脚的地方,她准备去几家裁缝铺问问愿不愿招工,正要鼓足劲继续走,忽然眼前一阵眩晕,她一个趔趄倒在路旁。
一辆军车从她身边驶过,却又突然倒退了回来,骤然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车门开了,后座下来一个穿着军服的男人,个子高大,身材魁梧,脚下的黑色皮鞋擦得一尘不染。
他在年轻女子面前停下,望望女子那张惨白的脸颊,黑色羽扇一样的长睫毛还浸润着晶莹的泪珠。他心不由地一软,对身边的勤卫兵说:
“她中暑了,抱上车!”
年轻女子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身子彷佛是麻木的,她困惑地望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天花板上垂着盏华丽的水晶灯,四壁贴着莺萝花壁纸,一面玻璃垂地的大窗户,雪白的窗纱在微风里轻轻晃动。身下的床单是丝绒的,柔软舒适,床头花瓶里插了束白玫瑰,花朵洁白,香气扑鼻。
“姑娘,你醒了。“这时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云吞,她的笑和云吞一样看起来热气腾腾的。
“这是哪里?”
“这里是谭公馆。你的命真好,遇到我们大少爷,不然就在外面被人糟蹋了,哎,这世道!
年轻女子实在太饿了,云吞递到她面前时,她顾不得自己形象,看起来就是一个饿了好久的乞丐,一碗云吞没有一会儿就喝光了,她不好意思地看着那个女人,问她能不能再来一碗,她一共喝了三碗云吞,才觉得胃里满了。
“我这样多久了?”
“你来的时候发高烧,病了两天两夜,大少爷给你请了大夫诊治,现在,烧已经退了。”
年轻女子觉得体力恢复,她直接翻身下床,却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虽然不再咳嗽了,却头重脚轻,一点力气都没有。
休息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已经病愈,便辞了林妈,偷偷在枕头留下十块法币,离开了谭公馆。
谁料,刚刚走出公馆没多远,天边便乌云滚滚,噼里啪啦下起了一场豆大的暴雨。
她很快被淋成落汤鸡,正无处躲雨之际,一辆车疾驰过去,嘎然在她面前停下。
司机利落地下来,拉开后排车门,撑起黑色雨伞,一双亮的皮鞋伸出车子,踏进雨水里,上面是一截笔挺的裤管。
一把黑色的大洋伞撑了过来,遮住了她头顶的暴雨。
她怔怔地望着高大魁梧的男人,他穿着笔挺的军服,头发剪得短短的,脸上淡淡的镇静之色,使她急跳的心和混乱的呼吸渐渐稳定下来。
面前这个男人,俊挺温文有点矜贵、有点冷淡,就像云端的一个神,整个人都是熠熠发光的。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女子清丽的脸,两条乌黑的发辫垂在胸前,一双美丽晶莹的眼睛,幽黑闪烁,有点迷惘的样子。大概因为纯净的缘故,像张白纸。望着眼前这个美丽无助的女孩,他不禁动了情丝。
“姑娘,上车。“
他的语气那么的理所当然,但她却站在雨中愣了愣。
他问:“这么大雨,你为什么急着要走?”
女子迎着他冷峭的目光一怔。
“我救了你,那你好歹要请我吃个饭,表示谢意?”
“我叫谭士敏,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沈柔。”
“你请我,我埋单。”
“我怎能又让恩公破费?”
谭士敏释然一笑,唇角温柔的翘起。
她带沈柔来到一家叫谭家菜的饭店。挑了桌子坐下。点了菜单,看着仍然紧张的沈柔,他冷冽的唇边掠过一丝微笑。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喝不喝酒?“
沈柔微笑着点头:“自然主尽客欢。“
谭士敏颇有点意外,他让跑堂的伙计点了几道沈柔未听过的菜名,然后盯着沈柔,目光带着责怪地问:
“为什么要急着走?是我谭公馆待客不周?”
“不!谭少爷!是我不好意思再麻烦您。”
“我可以帮你吗?”
沈柔沉默下来。
“您为什么要帮我?”
谭士敏修长的身躯向后一靠,靠进椅子里面:“你和别人不一样。如果你需要我帮忙,可以告诉我。“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怔了一下,他怎么会这么说?他并不是个天天吃饱了饭没事做的闲人,不见得有工夫有心情到处管些不相干的狗屁闲事。
“你可否帮我找个可以落脚的房子?”
沈柔眼神恳切地望着他。
他沉思了一会,忽然浓眉一扬,半认真半玩笑地说:“我谭公馆大大小小几十个房间,还不够你住吗?”
“可我想要找份工,自食其力。”
“你会什么?”
“我可以裁剪,刺绣,还可以帮佣。”
“你照顾我祖母怎么样,陪她老人家说说话,给她做做衣裳?”
沈柔愕然地望着谭士敏,只见他硬朗中夹着一股子俊美,一双眼睛最为摄人,看着她的眼神千变万化,明暗不定。
在这样一个多情强势的男人的注视下,她居然没有勇气当面拒绝他的慷慨!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主动示好
沈柔被谭士敏带回谭公馆,坐在汽车中,她仔佃欣赏谭家花园。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整洁开阔的花园,花园的布置十分雅致,除了沉香柚木、黄花梨、腊梅等名贵树种,还杂植了君子兰、月季、蔷薇、金凤花等花草,她看得着迷。
下了车,谭士敏交待管家安置沈柔。
管家是个长马褂的中年斯文男人,看年纪有四十多岁,戴着一副圆框眼镜,他上前热情地招呼:“沈姑娘,走,我领你去住处!你的房间就安排在老太太住房的隔壁,以后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尽管来找我!”
沈柔安置下来后,当日并未见着老太太,管家说老太太去了杭州女儿家看外孙,要过几天才能回。
她只好呆在房间安静地看书。她从自己的蓝花布包里拿出一本绿皮的笔记本,那上面抄着自己喜欢的诗词,她便在安静的房间中自在地品味诗词中的意境。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小声地吟诵着李商隐的《锦瑟》,这难以言状的人间悲欢离合,在诗人华美的笔触下,化作古瑟凄苦悠悠的琴音,可望而不可即,她被诗人至情至苦难以排解的情绪感染,潸然落泪,大大的眼睛滴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手抄的娟秀的字迹。
“小沈!在吗?二小姐让你给她绣一条裙子。”
这时,管家在外面大声喊道,沈柔连忙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出房间迎接。
“林管家!”
“这条裙子,颜色、布料都不错,二小姐嫌它太素了,让你给她绣一点花样。”
“二小姐身量大概怎样?”
“与你差不多。”
沈柔接过裙子,看是一条白底蕾丝的改良旗袍,领子是中式的立领,有菊花扣,下摆比较长,开叉线也很低,她把裙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心里便有了数:“二小姐这条裙子,我能不能稍微给她改动一下?”
“二小姐说了,只要改得漂亮,随便你改!”
“两个钟点内,我能做好。”
“好极了!”林管家高兴地放下裙子,去回话。
沈柔把旗袍展开,见下摆可以做得别致些,便拿了剪刀把旗袍前片裁短,剪到及膝长度,同时在裙边又缀了几层蕾丝花边,一条拖沓的长裙顿时轻盈活泼了很多,做了款式的改良,她最后给这条白裙刺绣。
她从绣筐里拣出灰、白、红三色丝线,准备绣一副清雅的写意雨荷图,她先用灰线绣出图样轮廓,然后在细节上精细得刺绣,小半天工夫,裙子前襟一片巴掌大的亭亭如盖的叶片上,滚着几颗珍珠般的雨露,田田的莲叶下是一汪清池,几尾红鲤在莲叶底下鱼戏。
最后修剪线头,沈柔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看着单调的裙子经刺绣多了几分田园的雅趣,同时兼有西洋裙裙尾的摇曳设计,心想穿上这条裙子的女子一定会艳冠群芳。
两个钟点后,管家来取衣服。
“小沈,裙子改好了没有?”
“改好了。您看如何?”沈柔把裙子展开,自信地问。
“啧啧啧,小沈,你可真是心灵手巧,这手艺可以赶上瑞芙祥的老师傅啦!二小姐看到,包满意!”
管家赞不绝口,高兴地拿着衣服回去交差。
很快,他又满脸堆笑地来了,他激动地说:
“走,我们二小姐说要见见你,要当面给你打赏呢!”
“打赏?不必了,谭少爷给我的工钱已经很高了!”
“走吧,二小姐等着见你呢!她是个新派的姑娘,你不要太拘礼了。”
沈柔从桌子上拿起一面小圆镜和木梳,匆匆梳理了自己的齐额的刘海和发梢,便跟着他去了。
管家按响门铃。
隔着门,里面扬起一道好听的女声:“进来吧!”
沈柔跟着管家进了里面。霎时,她被房间华丽的布置给惊住了,白色的洋式宫廷床,落地蕾丝的帷幔,水晶流苏吊灯,红木地板,宽大的衣柜,一整套的化妆台,整面的穿衣镜。她驻足床边的一个小沙发,有些拘谨。
“二小姐,这就是大少爷给老太太聘来的裁缝师,她叫沈柔。”
沈柔拘谨地看向坐在梳妆镜前的年轻女孩,只见她瓜子脸,虽是单眼皮儿,眼角斜斜挑着,眼波流转,说不出的柔媚。
“好美的人儿!”谭梓萌注视着沈柔,被她的容貌吸引。
白皙圆润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雾蒙蒙的,欲说还羞,秀挺的鼻梁下,漂亮的唇形如秋菱一样弯弯,一头乌亮的发丝,虽然衣着简朴,但更加衬托她的动人。
“沈柔,来,请坐。林伯,你忙去吧!”
管家笑呵呵地应声而去。
沈柔不敢随便落座,谭梓萌便高兴得拉她坐下,笑道:
“我们年龄相仿,来,陪我聊会天。”
初次见面,谭梓萌却表现得十分亲昵,完全没把她当成雇佣的女工,这让沈柔受宠若惊。
“哎哟,沈柔,你身上这件旗袍,也是自己做的么?”
沈柔身上穿着一件棉布浅兰底素色旗袍,虽然布料一般,但做工精细,上面绣着几朵清丽的白海棠,白色的花瓣如一团团吹雪,绿叶饱满鲜亮。剪裁亦十分精致,线条简约流畅,把沈柔高挑纤细的身材衬托地玲珑有致。
“二小姐要欢喜,我可以给您做几身。”
“好,沈柔,我一定让大哥给你双倍的工钱!”
“谢谢二小姐!”沈柔一听,自然高兴。
......
次日。
“叮铃铃……”
宽敞的复式客厅,响起了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在大清早显得格外响亮。
女佣匆忙拿起了听筒,听清电话的来意后,对站在旋转楼梯上把玩一片绿萝叶的谭梓萌恭顺地喊道:
“二小姐,宋少爷的电话!”
谭梓萌一听急步下楼,拿起了话筒:“博森,让你久等了。”
“当然,我随时有空。”谭梓萌高兴道。
“那九点钟我来接你。”宋博森干脆地说。
谭梓萌挂上电话,看了一眼座钟,还有一个钟头,她扫了一眼案几上的大鱼缸,巴掌大的几片莲叶浮在水面,几尾黑白相间的金鱼在叶底摇曳。
她从抽屉里拿出包鱼食,低了头喂鱼。鱼儿涌过来,争相竞食,荡起一圈圈水波,她拿着竹枝挑逗着,引得自己扑哧大笑。
在沙发阅着早报的谭延甫听着女儿开怀的笑,目光离开报纸,豪爽地大笑:
“梓萌啊,这个宋博森,为父很看好,一定要追到手!”
“爹,我会的!”谭梓萌俏皮地一笑,自信地答。
一个钟头后,门铃响了,进来下人通报。
谭梓萌娇声道:“爹,他来了,您回避一下!”
宋博森被谭家佣人恭敬地引进客厅,只见谭梓萌坐在沙发娴静地等候,她穿着一袭无袖粉红缎面刺绣旗袍,衬着圆润的肩头和纤细的手臂,一头黑色的烫发油光鉴人。
“走吧!”
谭梓萌起身,拿起沙发上的白色皮手袋,挽起宋博森的胳膊,热情道。
宋博森点点头,二人步出公馆,坐上轿车,在一家雅致的咖啡厅前停下。
二人推门而入,仿佛进入了一个不被人打扰的世外桃源。里面的陈设既新派,又古色古香,中西合璧。四周墙壁高低低悬挂着中国古书画和色彩浓艳的西洋油彩画。靠桌还有漂亮精致的小台灯散发着暗黄柔和的光芒。
“地方不错吧?”宋博森兴致盎然得欣赏着四周,问谭梓萌。
“十分雅致。我们找个靠近水池的座位坐下吧。”
二人刚刚坐定,突然,一道镁光灯闪过,“咔嚓咔嚓”,是照相机快速按动快门的声音。
第一百二十六章 患难真情
“博森,这道甜到哀伤的红豆果子冻,不晓得是不是正宗?你尝尝!”谭梓萌指着一道日本风味的甜食向宋博森推荐道。
“嗯,有东京青木堂红豆果子冻的风味。”宋博森拿勺子品尝了一口。
“这款甜点让我怀念在日本的留学时光......”
谭梓萌目光幽幽地说着,突然,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她的侧后方悄悄对准了她。
“梓萌,小心!”宋博森目光不经意一扫,发现了那支露出的黑枪。
说时迟那时快,宋博森正要把惊慌的谭梓萌推开,子弹却飞了出来!
“嗖”的一声,从谭梓萌左臂穿过,血喷流而出,她脸色煞白地捂着手臂,呼吸急促道:“博森,带我走!”
枪声一响,咖啡馆里的人群吓得尖叫,四处逃窜,顿时混乱一片,附近巡逻的警察听到枪声,立即吹着警哨跑步过来。
混乱中,一个穿黑褂、戴瓜皮帽的持枪男人迅速逃出咖啡馆。
是他!白瑞斋的伙计钱小二?
谭梓萌记住了打她黑枪的那抹背影,忍着钻心的疼痛,痛苦地低吟。
宋博森见她无法行走,立即将她背出咖啡馆。
他的奔驰汽车就停在咖啡馆外。
他一招手,司机立即慌张地开过来:“少爷,谭小姐她?”
宋博森拉开车门,焦急地向司机喊道:“去医院!快!”
司机迅速倒车,谭梓萌忍痛靠在宋博森的肩头,她脸色惨白,滴滴答答顺着手臂流下浸染整片旗袍下摆,宛如一枝绽放的红梅。
宋博森自责地凝视着谭梓萌,看着她血染的手臂,他撕开自己的衬衫,将她手上的血擦干净,又撕了一条将伤口裹住,谭梓萌疼痛不禁倒吸口冷气,他哑声道:
“忍着点。”
谭梓萌便不再做声了。
包扎好,此刻才敢去想方才惊恐的一幕,他咬紧牙,充满歉意道:
“对不起,梓萌,没有保护好你!”
寂静中,谭梓萌摇头道:“不能怪你,那个匪徒明显是冲着我来的,我们防不胜防!”
宋博森一怔,他吃惊地看着谭梓萌。
“我爹是宪兵司令,平日总得罪一些人,他们报复在家眷身上,买凶伤人。”谭梓萌猜测地答。
“这枪法要再准一些,就不是伤人那么简单!”宋博森愤恕道。
“既然大难不死,我爹会查明真相!博森,你不害怕?”谭梓萌反问。
宋博森又是一怔,他未想到谭梓萌大难面前,竟会如此镇定?
“我现在送你去圣丁医院!再通知你父亲!”宋博森嘴角下沉,不容分辩。
谭梓萌虚弱地点头,听凭宋博森安排。
到了法国人开的圣丁医院,谭梓萌被第一时间送去手术室取弹。
宋博森焦急地守在手术室外,儒雅温文的脸庞带着几丝倦容。
突然,手术室的灯光亮了一下,有护士跑出来,他紧张地迎了上去问:“护士,她怎么样?”
“病人手臂的子弹现在成功取出,但病人本身贫血,加之失血,需要给病人输400毫升血,家属能否想想办法?”
“抽我的血!”宋博森立即伸出手臂。
“跟我来吧!”护士点头,带他去抽血。
手术室的门重新合上,宋博森抽血后,顾不得休息,一直坐在手术室外等待手术结束,直到谭梓萌被送入病房。
一个钟头后,谭梓萌从麻药中苏醒,她左手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看到血染的痕迹,右手还扎着针管,吊瓶的消炎药水顺着橡皮管一滴一滴缓慢地输入她的静脉。
她缓缓睁开双目,见宋博森一脸疲倦地守护着她,她心中一股暖流淌过,她露出笑颜,试图支起上半身,发现一用力还是拉扯了伤口。
“哎哟!”她不禁痛出声。
“别动,小心伤口。”宋博森立即制止,扶她重新躺下。
“我父亲没来?”谭梓萌问。
“我叫司机去你家报了信,他们已经在赶来的途中。”
谭梓萌欣慰地点点头。
“你方才失血过多,身体虚得很,你躺着别动,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说完,他叫来护士,交代好看护事宜,便离开医院去附近寻小吃店。
下午三点,谭公馆。
林管家接到宋博森司机的报信后,急急忙忙去通报大太太。
“太太,醒了吗?”林管家问了问坐在廊下乘凉的女佣。
“太太已经醒了,正在佛堂。”
林管家立即进去通报。
“太太,出事了,二小姐受了枪伤,现在在圣丁医院!”
“梓萌她......现在怎么样?!”谭太太一听,差点昏倒,她定了定神,冷静地问。
“现在做完了手术,宋少爷在病房照应!”林管家答。
“快,打电话告诉老爷和大少爷,让他们立即去医院,安排司机,我现在就去看梓萌!”谭太太焦急地说。
“好,我这就去安排。”林管家叹了一声,立即去安排。
谭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经,拿出手绢不住地揩泪。
......
很快,谭延甫父子和谭太太赶来医院。他们找到病房,见谭梓萌受伤,谭延甫气得吹胡子噔眼:“是哪个王八羔子敢对我的爱女下黑手,被我逮住了,一定亲手毙了他!”
“博森,梓萌她怎么样?”谭太太心疼地上前问。
“伯父、伯母,梓萌手术很顺利,静养一段时间,会渐渐恢复。只不过受到一些惊吓,出这个事我很抱歉,没能保护好梓萌。”宋博森愧疚道。
“伯森,不必内疚,这件事我们也无法预料,现在梓萌平安就好,抓到这个暴徒,一定要好好审审!”谭太太见女儿无大碍,心里舒了一口气。
“爹,娘,多亏博森及时送我就医,还为我输了血,他现在很疲倦了,需要休息,你们留下来陪我就行!”谭梓萌刚吃了一碗云吞,恢复了气力,她看见赶来的父母和大哥,心头有了依靠,她感激地望了一眼宋博森,开口道。
“是啊,博森,你辛苦了一天,我们来照顾梓萌,你先回去休息吧!”谭士敏欣赏地看了一眼宋博森,附和道。
“去吧,博森!”谭延甫亦体贴地说了一句。
宋博森点点头,看了一眼坚强的谭梓萌,关切道:“梓萌,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谭梓萌快慰地点头,与宋博森感情的拉近,让她忘记枪伤的疼痛。
第一百二十七章 抓捕凶犯
宋博森走后,谭梓萌冷静地向父兄和母亲叙述案情。
谭太太听得揪心,她听到女儿说最后看清了凶手的背影,她焦急地问:“梓萌,你说看清楚了那道人影?”
“是,我见过他,他是白瑞斋的伙计钱二!”谭梓萌一口咬定。
“钱二这个人怎么会跟我们谭家结下冤仇?”谭太太不解地问。
“梓萌,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钱二?”谭延甫询问。
“爹,这个钱二是一个古董贩子,一开始的时候,只是跟着白瑞斋的掌柜买卖旧货,每天半夜三更的,就得打着灯笼去东市买古玩旧货。他跟着掌柜学会了怎么买取、怎么挑货,后来自己开始夹包做生意,他搬到新街口兴隆店后院的一间小屋里,前院则正好是古玩商会串货场的所在地。这家店里住着来自各地的古玩生意客商。大家东西摆出来,一起看货,看的差不多了,就伸手向卖主问价,在袖内拉手讲价钱,价钱谈妥马上就交易。唐家的二小姐带着我去过几次兴隆店,她喜欢收古董,钱二这人善于和人搭讪,便和他相熟了。
此人专做日本人的生意,而且胆子大,偷坟掘墓的东西他也敢收。老古董商称从墓里出来的东西为“冥器”,很多人觉得买卖冥器又缺德又丧气,钱二不怕,专做阴损生意,后来终究是倒大霉了,听说惹了青帮的张老大,卖给张老大一个假的佛头,被张老大痛打一顿,还砸了他的生意!”
谭士敏一听,果然听出蹊跷,他分析道:“爹,看来这个钱二有问题,他肯后定有人指使!我们要警察局抓来这个钱二审审!”
谭延甫点头表示认同,他谨慎地问儿子:“我们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要说得罪,那就是日本人!”谭士敏断然道。
“日本人?”谭延甫大惑不解。
“爹,你忘了三姨太?虽然三姨太已被我处死,但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据我调查,三姨太在日本军方的身份颇高,她是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第七课少佐特工,她隐藏这么久,对日本人用处这么大,现在被我铲除,自然就断了一步棋!这次枪击只是一个警告,下一步的行动也许更凶险!”
“士敏,你说的那个何青萍是日本特工?”谭太太大惊失色。
谭士敏郑重地点头。
“延甫啊,你要纳姨太太我也认了,你却招惹什么日本女特务!”谭太太气得跺脚。
谭延甫羞愤交加,心烦意躁地摆摆手:“旧事勿重提,马也有失前蹄之时!老夫再也不会上女人的当了!”
“还说呢,二姨太也不是省油的灯,她在外面也有奸情,证据还是那个女特务送到我面前!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我看啊,这二姨太也要扫地出门!”谭太太抓住谭延甫的过错不放,逼他断了纳姨太太的念头。
“好,小峰留下,给她一些生活费,把她逐出去吧。”谭延甫叹了一声。
“爹,这段时间叮嘱家眷不要出门,家中要多安排警卫,以防日本人买凶在就家中作案!”谭士敏严肃道。
“为父会派出宪兵队在公馆内外把守戒严,你毋需担心!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为上!”谭延甫叮嘱道。
“是,爹,我自有安排!”谭士敏胸有成竹道。
商议妥当,谭延甫调来宪兵队分别把守公馆和病房,谭太太留下照应女儿,谭士敏去追查钱二。
了解到钱二嗜赌,终日混迹大小赌场,谭士敏便带着副官和几名勤务兵去各个赌场抓捕。
寻了一天,他们找到了在南门大街的福熙赌局。
这是南京著名的金窟,来者不拒。
谭士敏踏进赌局,见里面赌徒众多,一片掷骰子的鼎沸声,场中摆着十几张赌桌,居中墙上贴着“大杀三方”、“青蚨飞入”和“白璧进来”的红纸黑字,刺激着赌徒们兴奋的神经。
他见这赌局的广告,不屑地一笑。他知传说中有一种虫,名叫青蚨,形状似蝉,据说用母青蚨的血涂在钱上,用子青蚨的血涂在另外的钱上,每次去买东西,不管先用何种钱,用掉的钱都会再飞回来,这样循环往复,钱就永远都用不完了。但染上赌博恶习的人,他们最后结果有的因赌博废时失业,倾家荡产。
他对身边的副官和勤务兵命令道:“你们千万不要染上赌博的恶习!“西康王”刘文辉手下有一个旅长名叫罩筱楼,此人在成都赌博,一天晚上输掉了二十万现大洋,当时黑市市价一条枪卖五十块现大洋,为了还清赌债罩筱楼几乎卖遍了全旅的装备。在西北三马的地盘上更是赌风盛行,马步芳,马鸿逵就经常聚众赌博,在他们的带领下本就贫困的西北地区雪上加霜。如此危害全国的赌博风气直到北伐胜利后才有所缓解,赌博害人害己,天上也没有白掉的馅饼!都想赢、想发财,结果输多失利者多!”
“是,团长教训的对!赌局中骗术诸多,而且伪装巧妙,无论男女骗子,都极讲修饰,衣着考究,不知内情者必以为他们或是贵家公子或是闺中名媛。与之相赌,十有九输。还有的以色相诱,张网结庐,诱人上当。其中的作伪技巧,或在赌具上大做手脚,或在操作中巧施手段,比如“抬轿”、“脱靴”、“倒棺材”等等。”副官了然道。
“何谓抬轿?何谓脱靴?”有勤务兵问。
“抬轿便是两人串通一气,以各种手势或暗号欺骗另外两人,比如以口令一字代表一种牌名,需要什么牌就说什么口令,对方听到暗号后就打出其所需之牌。如要东风,就念“打”,西风念“抚”,南风念“拍”,北风念“摸”,中、发、白念“顺”、“湿”、“稳”等。其他牌都有相应的字代表。比如手势就是需要什么牌时就作出事先约定好的相应动作,一般都是以香烟、火柴盒摆放在不同的位置而向对方作出某种暗示。赌徒们用这种方法作弊,只要不被行家识破,一般都能行骗成功,十赌九赢。
另一种“脱靴”,是一人骗三家的高明骗术。开赌之前,骗子分别同另外三人假意串通,使三人都认为其是自己作弊伙伴而与之配合。赌博过程中,骗子按事先与三人各自约定的暗号主动向三方奉送所需之牌,并故意大输特输。待牌局终了之后,再分头找到三人收取赌金,如果输了的还得另掏腰包补足其所输部分,而赢家则除要将所赢之钱交给其填补输亏部分,有时甚至全部交出还不够,需另外给钱。如此一来,最大的输家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三个都被一人骗了还蒙在鼓里。如此高超奇特的骗术,不能不令人折服,叹为观止。”副官解释道。
谭士敏正听得有味,忽然见一短褂男人闯进赌场,到赌桌前操刀割下自己大腿上一块肉,作为押注,也不管鲜血淋漓,大喊:“收不收?”
众人惊呼中,这时,走来一个“宝官”,二话不说,也割下一块肉当陪注,带着狠劲地说:“好你个钱二,收!”
谭士敏不动声色地看着,仔细辨认后,薄唇一掀,向手下命令:“就是这厮!把他绑了!”
“是,团长!”勤务兵得令,立即掏枪,将钱二拖走,无人敢阻拦这些持枪的大兵。
绑到317团部指挥部,谭士敏立即把凶犯带到刑讯室审问。
“长官,饶命!饶命啊!你们抓错人啦!我没犯事啊!”钱二吓得面色灰暗。
谭士敏上前就是一脚,狠狠踢在他脑门,喝道:“谁指使你昨日在咖啡馆行凶?”
“没有......我不知道。”
“不知道?给他一点教训!”谭士敏命令副官。
副官会意,手一挥,立即有士兵上前把钱二从地上拎起来,扣住他一只手掌在刀刃下,厉色问,“你说要留下哪根手指?”
“长官,不要啊!”钱二吓得大叫。
“说!是受谁指使?”谭士敏冷声讯问。
“我说,我说,都是一个叫李希彤的女人指使!”钱二很快熬不住,招了供。
“谁是李希彤?”谭士敏瞪着眼逼问。
“她是钱忠发旅长新纳的二姨太,以前是新京大世界的头牌舞女!”
“钱旅长?”谭士敏听了钱二的招供,惊出一身冷汗。
看来这又是一个日本女谍,这已不是简单的家庭恩怨、寻仇报复,这定是日本人重新布下的一张间谍网,他必须将案情上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二处!
“把他拖下去毙了!今天的供词,谁也不能泄露半个字,违令者军法处置!”谭士敏严令手下道。
“是,团长!”
“长官,饶命!饶命!”钱二吓得哀嚎。
“砰!”
一声枪击,一切恢复平静,谭士敏望着倒地的死尸,心头沉重。深思熟虑后,他决定立即去找军情局二处的黄埔同窗郑耀民!
第一百二十八章 漏网脱逃
云深茶铺。
完颜玉品完最后一杯茶,从手袋拿出几元法币,正准备去结账,这时,茶铺里又来了客人。
“老板,来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外加一盘马蹄酥!”
一阵骄慢的女声冲入耳际,在这空寂的茶铺内格外响亮,随之,几块角洋哐当地砸在掌柜柜台上。
“好,好,小姐里面请!”
完颜玉循声望了过去,却见是钱旅长的独女钱莎,她连忙扭过头去,从手提袋里拿了一把折扇,避住自己半张脸,悄声对助手说:
“美奈子,我们快点走,别让那丫头看见了。”
她拿折扇遮着半脸,正要离开铺子,却未想还是被眼尖的钱莎给发现了,她惊叫一声:
“二姨太?!”
完颜玉见躲不过了,只好停下步,点头笑道:
“钱莎,也来喝茶吗?呃,我还有要紧事要办,这样,我留地址给你,你可以到宁海路12号来找我,我给你推荐一个唱片公司。”
“谢谢二姨太,你先去忙吧!”
完颜玉和助手快步离开茶铺,钱莎立即问茶铺掌柜要了电话机,拨通了谭士敏团部办公室的电话。
“士敏哥,李希彤从鸡鸣寺路的云深茶馆出来,往犁宫方向去了,她身边带着一名女助手,她穿着一件暗灰海棠绣缎面旗袍,手中拿着一只白色珍珠手袋,脚下穿的是一双黑色蝴蝶结绑带皮鞋。她的发型是美观的齐肩烫发,头上没有饰物。女助手穿的是一件粉色斜格子旗袍,手中拿着一把雨伞。”钱莎仔细地报信道。
“知道了,钱莎,我代表317团谢谢你!”谭士敏唇角扬起,真诚地感谢道。
“士敏哥,我这是帮你,也是挽救我爹,希望你早点把这个日本女特务抓捕!”钱莎期望道。
“嗯,我会的,等我的消息!”
谭士敏很快锁定完颜玉,他叫了副官张潜,二人坐在一辆黑色福特汽车,缓缓而行。他们跟了几条街,发现完颜玉带助手鬼鬼祟祟地拐进一条老巷。
“张潜,我们跟进!”谭士敏命令。
“是,团长!”张副官跟上他的阔步,转入一条狭窄斑驳的小巷,巷子里青苔蔓生,两侧的青砖屋檐都留下了陈旧的烟熏火燎的炭黑迹,有些房子门前长着没膝的杂草,房梁上结着巨大的蛛网,看来这巷子里的人都搬家了,只留下一片无人居住的荒败之象。
完颜玉警觉地发现有了尾巴,她快速从一扇洞开的门中闪身进去,眼神犀利地命令道:美奈子,跟我来,立即隐蔽,我们有了尾巴!”
随后把把古宅的大门快速掩上,拔腿往房子里面而去。
房子内里外三重,有三个不大的天井,美奈子一路扫着挂在头顶垂下来的蛛网,被呛入鼻孔的灰尘味连连打着喷嚏,她抽抽鼻子,紧张地问:
“玉子中佐,这所宅子恐怕有许久没人住了,到处都是蜘蛛网,脚下的灰尘都有半寸厚了。”
“别说话,跟我来,这个宅子里面有一处暗井,暗井下面通向鸡鸣寺路,我们往暗道走,甩掉这个尾巴!”
“是,玉子中佐!”
“这是条死巷,我不相信这两个女特务能遁天入地,我们细细搜,谅她们插翅难逃!”
谭士敏狠狠地握紧了拳头,手指关节咯咯响。
“团长,你来看这里。”
张副官指着老宅房梁下一个破了的蛛网,兴奋地说。
“进去搜!”
“玉子中佐,尾巴好像跟过来了?”
“静观其变。”
谭士敏和张副官找到了那口通向暗道的枯井,扒开井盖的枯草,正准备下井,却发现井底已经被巨石封死,看来此路不通!
唯一的机会只有迎头一战!
“美奈子,我们一个人对付一个!看到那道影壁没有?我们隐蔽在影壁后面,他们一过来,我们从后面包抄,打他个措手不及!”
完颜玉快速地命令,同时拔出腰间的手枪,推弹入膛,便隐蔽到了两米多宽的影壁之后,屏气等着尾巴过来。
“团长,那个院落有口枯井,里面会不会有人藏身,我们过去看看?”
张副官紧张地抽出枪套里的左轮手枪,小心地扒着脚下的乱草。
“张潜,小心她们设下埋伏!”
张副官点点头,紧张地逼近院中那口枯井。
气息瞬间变得凝滞,完颜玉和助手早已守株待兔,她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只待对手进入射程,一人撂倒一个。
张副官脑壳冒出冷汗,周围静的诡异,他紧紧配合着谭士敏。
脚步越来越近,完颜玉却越来越沉稳,她兴奋地向助手打了一个出击的手势,躲在影壁后的两个人,扣动扳机。
砰!砰!
谭士敏也不示弱,他纵身一跃,举枪猛射。
空气中顿时回荡起激烈的枪击。
谭士敏和张副官的两发子弹几乎同时从枪膛激烈地射出,直接穿过其中一个女特务太阳穴,把她的脑壳爆得开花,血流喷溅!
看到其中一个被击毙,谭士敏和张副官快速交换了一个胜利的笑容,又重新隐蔽。
完颜玉见助手倒下,她大喊了一声了,猖狂的笑容瞬间冷却,她见墙角有一堆碎瓦,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踏着碎瓦,两手有力地一撑,纵身一跃爬上了高高的墙头,如沿着墙头迅速跑向了房顶,踩着房顶上的瓦片,迅速躲避到一处烟筒后面,猫着纤细的身躯,以有利的地形,居高临下地凶狠射击对手。
而张副官来不及上墙,发现墙壁边堆了几个竹篓子,便急忙将竹篓罩住自己,躲避在一处废墙角,准备等敌人一靠近,趁其不备,便掀篓子,拔枪射击,但这招用的比较险,没有算好时间差,可能将自己的性命赔上,但情况紧急,除了此处,空荡荡的院落别无隐蔽之处。
陆晋川一看张副官没有隐蔽好,心里一咯噔,但来不及重新隐蔽,情急之下,他只有使出双枪,才能不让张副官出事。
以前他在黄埔军校训练时,作过精确的样本计算,以这把手枪100米的射程计算,一个人在正常听到枪击声后,大脑作出最快反映的时间是0.5秒,那么他必须在半秒之内连发两颗子弹,并且命中率要达到百分之百,张副官才能完全无碍!
他深呼吸了一口,咬紧下唇,锁眉凝铸心神,等着完颜玉到达他的射程
突然,一只野猫窜到竹篓子边,引起完颜玉的注意,她从竹篓子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丝人影,脸上立即露出了得意的冷笑,她正要往竹篓子扫射,说时迟,那时快,谭士敏精确地扣动扳机,击中完颜玉左臂,她身子一颤,举枪朝谭士敏还击!
她的枪法不输谭士敏,几发子弹都擦着谭士敏的肩膀飞过,谭士敏迅速躲避。
双方交锋几个回合,谭士敏并未占上风,终于完颜玉轻盈地跃入一片房顶她纵身一跃,迅速隐没。
“娘希匹!让她跑了!”谭士敏躁怒地爆了一句粗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