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储备粮
“抱歉,我是第一次开,真的。”陆舒嘴上在道歉,脸上却全然不见歉意,“算上开车带你们进旅馆,那这就是第二次。”
“不用抱歉,是我的错,如果早知道有开车的那一天,我当初真应该去学个驾照。”弗留斯转身爬起,辨识了一下周围建筑,起身向一条小巷走去,没走两步又晕头转向,再次跪地干呕。
“唔……呃……”没有呕出东西,弗留斯扶着路旁电线杆站起,回头望了一眼陆舒,抖着腿向前走去。
陆舒抱起亚伯拉罕,跟着弗留斯向前走,穿过一条小巷钻进路旁公寓,上了五楼以后穿过由晾衣杆和配电箱构成的迷宫,来到一间阁楼前。
这种地方,陆舒真是不能再熟悉了。
在伦汀那会住的就是这种小屋。
“我的钥匙,哈哈,还在。”弗留斯掀开放在门口的地垫,露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
看到这一幕,陆舒如遭雷击。
无论如何,安全屋的负责人把钥匙放在门垫下面,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陆舒错愕的问道:“你们这个间谍组织就是这样放钥匙的?”
“不然呢,谁会想到安全屋钥匙就放在门垫底下?”弗留斯剥去钥匙上的锈迹,“假如有这么一个能救你命的东西,你把他存在这,然后把钥匙存在特别远的地方,那你想使用他还得让人跨越山海把钥匙送来?”
“如果真有人能做到,那他就不是人,他是天上的神明。”弗留斯转身看向陆舒,“我们走吧,去下一个不远的安全屋,这儿的钥匙坏了。”
弗留斯张开手掌,里面的两把钥匙因为长时间没人使用,已经开始腐朽,其一已经弯折。
“这不还有三把钥匙能用吗?”陆舒在阁楼石阶前放下亚伯拉罕,抓起那串钥匙,借着月光分开一看,那三把完好的竟然是三把不同的钥匙。
弗留斯有些尴尬,咳嗦了一声沉默不语。
抬头一看,面前的安全屋门上挂着五把不同样式的锁。
“你有什么毛病?”陆舒怒道。
无论是之前在棚户区的那间二层小楼,还是眼前的阁楼,这个隶属于灰衣人的假证贩子似乎对于挂锁情有独钟。
拿起钥匙在每个孔里挨个试了一下,第三把锁应声而开,第一把锁也很快打开,紧接着是第四把锁。
很好,现在还有第二把锁与第五把锁要解。
陆舒摸了摸口袋,从里面取出一根回形针,照着那两把腐朽钥匙的形状略微弯折后在锁眼里试了一下,将两把锁从门上取下,轻轻转动把手推开屋门,一股灰尘气扑面而来。
许久没有住人的阁楼弥漫着一股土腥味,让人闻着就想咳嗽。
“哦,我收回之前的话。”拨开两间里屋门,弗留斯掀开覆盖在一堆箱子上的防尘布,抱起一个纸箱放在地上,防尘布倒铺在地,成了一块类似野营时使用的餐布。
“得重新找安全屋那句?”陆舒带着亚伯拉罕进屋,眼看着这个假证贩子像变戏法一样划开纸箱,从里面取出一块巧克力。
水果罐头、饼干、坚果和谷物制成的能量棒、两份酱料、两根香肠、一大袋葡萄干、瓶装红茶,甚至还有一份可以直接食用的拌面条。
“不,哥们,是你没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客户那句。”弗留斯回到门口轻轻合上门板并反锁了两道,将三把没有问题的锁在室内挂好,这才回到餐布前打开那瓶红茶开始畅饮,“真的,我的这些门锁虽然简陋,但是安全性都不低,如果你能保证开锁率,那么光是这一手就算一技之长。”
“啊哈,终于不是橘子了,我受够了。”弗留斯还未喝完红茶,就掀开水果罐头,露出里头的几片雪白梨肉。
“我能拿点吗?”陆舒看到弗留斯又掀开那份面条的包装,取出其中的叉子在塑料碗里迅速搅拌,掰开饼干折断香肠撒进面条中。
好家伙,之前还以为是三人份,现在看来这些全都是他一个人的。
“拿最上面的,箱子上都贴了标签,想要什么自己拿。”弗留斯叉起半根香肠,吸溜着面条含糊不清的说道。
陆舒取下一个摆在最上头的箱子,擦去表面那层淡淡浮灰,底下的标签上写满了食物名称。
里面的食品都来自不同的国家,从极北冰原生产的鱼肉罐头到中低纬度国家的牛奶,乃至热带的水果干,应有尽有。
取下一个箱子递给亚伯拉罕,陆舒自己拆开另一个,看着里面堪称丰盛的食品摇头苦笑。
看不出来这人好像还是个求生主义者,就光是每个纸箱里的食物,足以让一个有运动量的成年人舒舒服服的度过二十四小时,蛋奶鱼肉油盐主食一应俱全,就算是末日里也能保持良好的体力。
陆舒手里的这个纸箱上还用记号笔标明了周四。
好家伙,一周七天的饮食搭配都给他考虑到了。
往被弗留斯推开的另一扇门里望去,是几个不透明的白色大罐子,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
弗留斯很快吃完面条,起身走到罐子前头,用碗在罐子下面接了一碗水。
好吧,现在知道了。
不夸张的说,这个小阁楼里的食物储备足以让弗留斯足不出户的待上几个月,还能长膘。
撕开一份鱼肉罐头,打开附带的勺子舀出从鱼肉里沁出的油水,陆舒直接昂头一饮而尽。
爽,真的爽。
自己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船上的那段时间里,可是一直就着清水袋与压缩饼干过的日子,罐头倒是有几个,可惜都是素的。
旁边的亚伯拉罕看到陆舒开吃,也放下最后一丝戒心,打开面前纸箱取出牛奶来喝。
其实这些戒心完全可以放下,毕竟没人会在自己的储备粮里下毒,一来没有那个必要性,二来要是哪天搞忘了,把自己麻翻了就好玩了。
大快朵颐之后,避着遍地的垃圾,陆舒走到水罐前,接了杯清水一饮而尽。
啧,为水罐子点赞。
弗留斯坐在一边掀开防尘布的椅子上,抽出一盒牙线,在细细打理那些发黄的牙。
弗留斯笑道:“感觉如何?”
陆舒叹了口气:“真是奢侈。”
怎么说呢,这些东西都属于应急食品,但应急食品能做到这个地步,也只能用豪华来形容。
121 旅途中的最后一站
“可惜我都吃厌了。”弗留斯用牙线底端挑出一小块肉粒,将肉粒扔回嘴里。
陆舒总感觉这人的话语中带点装逼,但他没有证据。
不过有一说一,如果搭配得当,吃这些东西确实也能保证营养,但折磨人是肯定的。
“你有药品吗?”陆舒指着放在小阁楼正中央的亚伯拉罕,此时亚伯拉罕也摸黑吃完了最后一块饼干,抚摸了一下微微隆起的肚皮,满意的打了个嗝。
只是他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口……想动又不敢动。
现在还有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那就是伤口。
亚伯拉罕和弗留斯受过拷打,全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块好皮,在刚才跑路的过程中,无论是干什么都会扯到伤口,然后感受那股灼烧般的痛感。
“当然,我有不少药物,不过只限于杀菌止血的那些类型,处理简单伤口还可以,要动大手术或者应对骨折就没条件了,而且这儿到处都是灰尘。”弗留斯熟练的从水罐旁边抽出一个纸篓,在纸篓里翻找出几包药物,一一递给陆舒。
自从看到过这位安全屋负责人把钥匙放门垫底下,那么他能从纸篓里翻出药品似乎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知道,我只是想给他简单包扎一下,似乎没有动手术的必要。”陆舒指向亚伯拉罕,却看向弗留斯。
“我也知道,但动不动手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弗留斯从纸篓最下面取出一块干净的防尘布搭在满是灰尘的房间里,围上天窗四角,中间悬挂一盏应急灯棒,本来四人只能借着窗外明亮月光摸黑吃吃喝喝,现在已经有了最基本的照明条件,“他比我更瘦更小,骨骼也更脆弱,如果挨了打,伤的只会更重。”
现在这样还可以,如果说在夜里借着一方天窗射进的淡淡月光给其他人种做包扎还有的玩,那给黑人包扎简直是要命。
从头黑到脚,甚至是腋窝里头。
除了牙和眼珠子,陆舒就没能发现他们哪还有白的地方。
借着灯光掀开亚伯拉罕的衣服,在伤口上做了个简单的消毒,撕开一包药粉撒在上面,再做了简单包扎,亚伯拉罕很快就被陆舒包成了粽子。
大伤口有的用绷带绑,绑完了再用橡皮膏简单粗暴的一粘,小伤口就直接上创口贴。
看着面前浑身是绷带与创可贴的亚伯拉罕,陆舒满意的点了点头。
亚伯拉罕全程都没叫出声过,这让有些担心暴露的陆舒松了口气。
本来今晚在外头闹出来的动静就很大,如果这个安全屋再因为什么事情被发现,这个晚上可就别想睡了。
陆舒此刻已经是困到不行了。
弗留斯也在给自己清理伤口,不过手段明显比陆舒熟练许多。
清理完伤口,弗留斯又在两人的注视下从主厅墙壁两侧各翻下一扇单人床,并将他的椅子展开,也变成了一张折叠床。
“如果你想休息的话,就睡主厅,储存食物的那间屋最里面有个简易马桶,每次用完记得换塑料袋,把塑料袋扎好。做好密封的话,基本不会有什么味道,我之前研究过这栋楼的构造,公寓的下水管道系统有些问题,每周一早上都有粪车路过,到时候我有机会把东西送走。”弗留斯转身走向自己的折叠床,“噢,不过如果你想喝水可能要等到明天早上了,因为这间储存饮用水的房间现在归我休息了。”
话毕后,弗留斯带上了饮水间的门,还反锁了两道。
看着弗留斯关门的动作,陆舒捻了捻兜里的回形针,心中升起一个问号。
不用了,如果我想喝水的话,自己会进去取。陆舒站在门口吐槽道,然后顺带着参观了一下这个不到三十平米的安全屋。
屋子虽小,设施却不少,在这个安全屋的空间利用方面,弗留斯已经发挥到了极致。
能满足最低日常需要的设施一样不少,方方面面都被他考虑到了。
除了日常洗漱,不过这是没办法的事,要洗漱就要消耗大量的水,安装能够满足日常用水量需要的循环净水设施又会耗费不少电,从邻居家偷水偷电,那就更是找死了。
在这种经济不发达的国家,消耗大量的水和电无疑就是在逼着邻居叫人来检查自家电路,那跟找死没有区别。
掀开一块覆盖在墙角的防尘布,里面居然还有一部老式电台和微型太阳能发电设备。
在吉布提这种常年无雨的城市,有太阳能就意味着有源源不绝的电能,不过房间四周的窗户都已经被弗留斯封死,唯有最上面的天窗能漏下一丝光芒。
放下手中防尘布关掉头顶应急灯棒,陆舒回到床沿坐下,亚伯拉罕也坐在对面床上。
在码头的时候亚伯拉罕提醒过他有狙击手,现在他把亚伯拉罕从那个工厂里带出来并治好了伤,算是还了他一个人情。
不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要办证,来找了弗留斯,也许亚伯拉罕不会有事,可办证这事又是亚伯拉罕提起来的,所以……
事到如今,现在所有的所有都是一笔算不清的糊涂账。
算了,不想那么多,先休息好了。
陆舒朝单人床上一躺,试了试承重能力,在床尾摸到一块叠好的毯子,稍稍盖好就进入睡眠状态。
十二月的吉布提温度依然在二十度向上,正是一年当中最舒服的时候,除了因为长时间没有维护过,房间里有些许灰土气,其他都还能接受。
床头有一块凸起,枕上去还挺舒服。
当陆舒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奇怪的是,持续了一段时间的清醒梦在这天晚上并没有继续出现,他真正睡了一个质量上佳的好觉。
究其原因,也许是白天到傍晚的那段时间消耗了太多精力。
掀开头顶那块防尘布,刺目阳光顺着天窗直射进来,陆舒开了一箱弗留斯昨天吃的那种应急食品,从里面抽出一瓶红茶,没有跟弗留斯客气就一饮而尽。
“哥们,这好歹是我的安全屋,你能不能,嘿,稍微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弗留斯坐在床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将一袋蜂蜜挤进去,缓缓搅拌。
122 警犬
“好,我等一下就走,万一被当地人逮住,严刑拷打之下,我可不能保证不会供出来点什么。”陆舒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假证贩子。
其实要拿捏住一个人很简单,只需要和他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关系,并且脸皮比他厚就行。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他在去里家坡之前的最后一站了。
过会再尽量避开可能出现的摄像头,去找较远的社区找几套衣服换上,最后在当地警察反应过来之前,成功溜进机场跑路就行。
伦汀一次,加尔丹一次,马尔他一次,吉不提一次,这一路上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跟当地警方打交道,陆舒现在对于这些执法机构的出警速度与业务能力,都在心中有了判断。
西方警察明显比阿非利加的警察更为专业,最凶险的就是在马萨港餐馆被人堵住问话的那一次。
他们可不管你救过多少人,不管你是罗宾汉还是宋公明,也不管你是不是在跟杀手组织作斗争,警方遵循的真理只有一个——你犯事,我拿人。
在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的分界线上,是一道永远没有结果的谜题。
不过只要你跑的够快,身份变化够勤,他们就永远追不上,这倒是有用。
“当我没说过,好吧,当我没说过。”弗留斯一副自认倒霉的表情,继续处理手里那杯蜂蜜水,蜂蜜丝线在杯中上下沉浮,弗留斯只好用一根勺子不停搅拌,以达到让这东西泡开的目的。
热水是没有的,想泡开东西只有这种办法。
在屋外头也可以安装太阳能,但那会滋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吉布提有那些完全由棚子与遮阳布搭起的贫民窟,也有星级酒店,但最常见的还是这种拥挤的多层小楼。
你说住在这里的人穷吧?不穷,都脱离了贫民窟了。但要说这儿的人富吧?也不富,遇见裸露在室外无人打理的任何好东西都得考虑一下怎样把这东西收归己用。
陆舒拿起手机试着搜索里家坡使领馆的电话,还好,又经过一晚上的时间,手机终于恢复了之前的状态。
走进储存食物那间屋,来到简易马桶前,拨通里家坡使领馆号码,用嘤语简单查询了一下自己手上这张护照的出入境记录,确认在半月前曾有一次出境记录,当天还有入境吉布提的记录,这让陆舒很是震惊了一把。
查询是肯定是要查询的,毕竟他不可能花三万去买一张废纸,现在弗留斯就在跟前,有什么问题可以现在解决,真要等自己在机场使用证件出岔子被抓,那就悔之晚矣。
可这一张护照,对应的是两个国家的正府信息网络,其中一个还是发达国家,更是以高薪养廉闻名的发达国家。
如果不是这个叫灰衣人的组织有遍布世界的间谍网络,那就是他们有一个手段极其高超的黑客。
一阵摩托车引擎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打断陆舒思绪,几名身着通用迷彩背着AK系步枪的黑人士兵在附近下车,两条警犬从特制车篮中跳下,两人一狗走进附近楼道,挨家挨户开始敲门。
陆舒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着护照,看到弗留斯带着一根直角潜望镜走进屋里,顺手就把护照与手机都重新塞进兜里。
“不用不好意思,东西都卖出去了,那就是你的,你怎么检查货物都行。”弗留斯对陆舒说道,在他身侧地面上按住一块砖头,轻车熟路向上数着,当数到某块砖头之时,指节轻敲,砖头传来中空的声音。
按住那块砖头,砖头轻轻弹起,露出一方通向外界的细孔。
伸出潜望镜,弗留斯半跪在地开始观察楼下的情况。
陆舒在旁早已见怪不怪了。
无论这个假证贩子能在自己的安全屋干出什么,他都有心理准备。
“六辆摩托,两人看守,81-1式步枪,我们有麻烦了。”弗留斯眼睛离开潜望镜,脸色凝重的望向身侧陆舒,“你得快点走,这群人可不好糊弄,他们是跟着东方人训练过的特警,不是你以前见过的那种本地废物,我们得走。”
弗留斯站起来跑到自己房间,对着水罐的出水口狂饮了几口净水,开始给安全屋解锁。
解锁的过程并不是一帆风顺,因为那三把钥匙想要一一对应也是件难事。
陆舒不明白弗留斯为何对在门上挂这么多锁情有独钟,开锁慢的一比不说,防御力还没得到提升。
“我能说句话吗?”陆舒看着弗留斯满头大汗的在开锁,打算提点建议,“你懂的,如果别人弄不开一把锁,那他就弄不开所有锁,挂那么多锁在门上不会提高他的防御力,只会让它看起来更显眼。”
这不是外行对内行的建议,陆舒认为这是一个开锁无数的老手对菜鸟的建议。
没错,无论他曾经管理过多少个安全屋,在陆舒眼里,在使用锁具这件事上,弗留斯就是个菜鸟。
棚户区安全屋被人两枪崩碎铰链的场面还历历在目,陆舒不知道该如何吐槽这货。
明明在其他东西上都能体会的这人的用心,但唯独在锁这件事情上边,他似乎是个死脑筋。
弗留斯并不理会陆舒,只是在那专心致志的解着锁。
看来他的想法跟自己的想法有些出入。
陆舒带着亚伯拉罕跟在旁边,眼看弗留斯一把一把的试钥匙,一把一把的扔锁,时间慢慢过去,在弗留斯即将打开最后一把锁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喘粗气的声音,一个湿漉漉的鼻子靠在门缝上不断向里面嗅探。
“这里,对吗?”随着一声高卢语传来,紧接着是一声低沉的犬吠。
没有当面听过警犬犬吠的人是无法理解那种深入骨髓的震撼感的。
犬吠传来,陆舒感到浑身发酥阵阵战栗,虽然和门外警犬还隔着一道门,但已经有种夺路而逃的欲望。
“呜呜……”警犬喉咙发出低沉的呜噜声,在门边嗅来嗅去。
“是这里吗?”另一声高卢语传来,似乎在催促警犬。
半晌过后,不知是灰尘味太大干扰了警犬嗅觉,还是其他地方出现了情况,两个警察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弗留斯才颤抖着把钥匙插在最后一道锁上,并没有打开。
没人知道警察是怎么找上门来的,也没人知道会不会有下一次检查,更麻烦的是他们连自己有没有暴露都不清楚,现在最好要做的就是赶紧跑,跑的越远越好。
123 掮客
好在刚刚没人上手来摸门把手,如果刚才有人往里推了哪怕一下,他们就知道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从而可以推断出里面有人。
那真是插翅难逃。
在警察破门以后,陆舒有把握瞬间催眠那两个警察,但警犬的话,大概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由一个遍体鳞伤的人、一个矮个、以及一个遍体鳞伤的矮个组成的队伍,遇见训练有素的警犬绝对是死路一条。
在陆舒拔出手枪射中警犬之前,就会先被这种敏捷的小家伙一口咬断胳膊,然后迅速制服。
经过现代化设备武装的警犬一旦从警员手里脱缰,比荒野上同体形的独狼可要难对付许多。
可别指望一个滑铲就能搞定这小东西。
弗留斯并不急着出门,他先是走到原本有潜望镜的地方,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打了个电话。
过了约有半个小时,弗留斯回到主厅,满脸轻松的说道:“没事了,找的不是我们,我刚才委托同事查了一下,警方的通缉列表上没有我们。”
陆舒不知道他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但无论如何,没有消息胜过有坏消息,有好消息胜过没有消息。
主厅里等待着的亚伯拉罕与陆舒都是一脸释然。
对于陆舒来说,这里头还有另一个好消息,这意味着现在是他走人的好时机。
“很好,很好。”陆舒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摘下门锁,向门外望去,外头只有一轮骄阳在头顶照射,四下无人。
“你说得对,我得走了,再见吧。”陆舒鬼使神差的回头跟弗留斯握了个手,再和亚伯拉罕抱了一下。
无论中间有什么曲折,跟这个灰衣人走来的一路还勉强算是有惊无险。
意识到了这个组织强大的实力,陆舒渐渐收起之前的那套想法,开始真正的对他们重视起来。
以后兴许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关系得打好了。
毕竟现在整个灰衣人组织,自己可就只认识这个弗留斯。
看着沉默的亚伯拉罕,陆舒开始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按理来说该做的他都已经做到了,剩下的都是亚伯拉罕自己的事了。
“按理说我应该付给你钱,毕竟这个带路的时间确实有点长。”陆舒笑道,“整整一天时间,哦,让我想想应该是多少钱?”
“不用。”亚伯拉罕摇了摇头,“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不接受吕宋比索,就当我用服务来给你找钱。”
“哦,这个……”陆舒有点不好意思,昨天亚伯拉罕给他带路的时候还带着货栏和现金,现在这两样都没了——现金在货栏里。
“你是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其实你不用补偿他什么,他在这一行混的时间比你要长许多,他有那个心理准备。你只需要把他应该拿的那一份给他就好。”弗留斯走上前来,把陆舒扯到一边,“虽然是你们两个的交易,但有句话也许我得说一下,你看起来像是个新手,所以应该并不明白这一行的规矩,无论你是一个掮客还是老板,只要你有生意可做,那参与进来的人就必须要抽成,最多是四成,最少是一成,但你不能一点都不给别人。”
“是吗?”陆舒回忆起孟黎柯说过的话,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所以你明白了吧?他带你来我这做业务,就有资格得到抽成,这个钱是由客户出的,也就是说,你至少还欠他三千。”
这可麻烦了,因为陆舒拿不出那么多。
这就好比他去高档餐厅轻描淡写的吃了顿夜宵,然后发现兜里掏不出给侍者的小费。
其实并不是拿不出来,而是剩下的这一点还得留着赶路。
不然把钱给了他,自己游去里家坡?
陆舒回到亚伯拉罕身边问道:“放心好了,钱我会记得还给你,不过可能得麻烦你等上一段时间,这样,我会给你一个号码,你有号码吗?”
亚伯拉罕下意识向胸前摸去,却摸了个空。
原本那里有一个货栏,货栏里面摆放着他的常用工具。
弗留斯在屋里翻找起纸笔。
亚伯拉罕摊开双手说道:“以前有,现在没了。”
“好吧,那你得记住我的了,如果你有机会拿到新号码,一定要给我来个信息,好吗?”陆舒从弗留斯手中接过纸笔,写下了一串号码。
“好的。”亚伯拉罕接过号码说道,“其实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会很好,有弗留斯在,凡是我认识的人都很照顾我。”
瞥了一眼这个站在一旁观瞧的假证贩子,陆舒捏了一下手中纸张。
“麻烦也给我一个账户吧,有机会我会把钱款汇进去。”陆舒将纸笔交给亚伯拉罕,随后拿着亚伯拉罕写下的那串账户走到门口,回头一望。
陆舒还是想嘱咐两句。
可别因为亚伯拉罕不好意思要钱,两人就这么断了联系。
不知道为何,这个小矮子身上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着自己,让人不自觉的想和他来往。
弗留斯好像是知道陆舒会说什么一样,笑道:“不用担心,柏拉图先生向来信守诺言,他在这很受欢迎,凡是认识过他的人或多或少都得卖他点面子。”
“柏拉图?”
弗留斯笑道:“是的,柏拉图,理想主义,人与人之间的和谐相处什么的,他经常引用其中的话。”
陆舒回忆起与亚伯拉罕相处的时光,感叹道:“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是个赚钱能手,偏偏赚来的这些他又拿去做慈善,他出生的时间真是晚了。”弗留斯揉了揉下巴,“如果这人能在几千年前出生,也许我们有机会能在历史书上看到他。”
没想到弗留斯也对亚伯拉罕的事情如此清楚,陆舒惊讶的看着亚伯拉罕。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
亚伯拉罕并不是简单的码头小贩与灰色地带带路党这么简单,如果能用更准确的词语来形容,那他就是个掮客。
是指那些替他人介绍买卖,并且从中赚取佣金的人。
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做掮客的。
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掮客,务必有双方都信得过的背景、良好的信用和绝好的记忆力,还有能为他人做担保的能力。
能承担风险,善于投资与沟通,这就是掮客。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信守诺言又绝不会说谎的亚伯拉罕,无疑是一个成功的掮客。
124 机场
“汪呜!”一声犬吠从脚下传来,陆舒双腿又抖了一下。
即使已经知道抓的不是自己,可这不妨碍身体本能的起反应。
同时陆舒也对那个被搜查的人起了一丝兴趣。
陆舒再次向外张望片刻,回头对弗留斯与亚伯拉罕说道:“我先走了,你们保重。”
“再见,我过会也得走了,我们的安全屋不能进外人,昨天你和亚伯拉罕来过,这个地方就宣告报废了。”
辞别亚伯拉罕与弗留斯,趴着楼梯向下看去,隐约能够透过楼梯间的狭窄缝隙看到楼下有人影晃动,狗爪踩着水泥地面蹭出的哒哒声。
“有人吗?”一个特警牵着条黑背在门口问话,在一旁的狗狗心领神会的向里面闻了一下,随后整个站起,拟人化的扒拉着门缝细细嗅探。
陆舒不想找麻烦,只能慢慢倒退回去,回到楼顶找了个地方坐下,扒着天台边沿向下张望,直到所有背着81-1的特警回到警用摩托上,警犬也回到特制车篮里,才一步一步向下摸去。
这群警察的搜查方式是由上往下,着实是给刚刚还待在安全屋里的陆舒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离开公寓所在的小巷来到街道上,人流渐渐拥挤,陆舒想挥手拦下出租车,却没人愿意载他。
看来亚伯拉罕说的不假,这里的人确实不怎么待见外国人。
陆舒瞅了一眼停在街边的出租车,选了一辆类似东方人面孔的司机开的车,上前敲了一下窗户。
“师傅,能拉我去机场吗?”陆舒的翰语还略显生疏,但日常交流已经足够。
他学语言一向很快。
“你好!”司机略显谦卑的点头,口中蹦出一句东瀛味翰语。
看来是自己误会了,以后凭借肤色判断国别是要不得的。但司机已经用翰语回话了,他理所当然的也就用翰语继续聊下去。
不得不说,这鬼地方的东瀛人还真多。
陆舒看司机没有拒绝,便直接拉开车门坐上后座,把这辆出租车占住。
对于别人来讲也就是一辆出租车,没了就没了,还可以叫其他的,但是陆舒不同。
就像亚伯拉罕说的那样,在这个地方,黑人与外人之间的矛盾比较深,如果错过这辆东方司机开的出租车,下一次再找到车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了。
“先生,您是要去机场是吗?”如果说刚才那句你好还能听懂,但现在司机嘴里的翰语就完全变了调。
这个问题听在陆舒耳朵里,就像是三流神剧里的东瀛兵在说话。
仔细分析了一下司机的话,陆舒用翰语说道:“对,机场,去吧。”
说完以后陆舒等待了两秒,却发现司机并未回话。
待他扒着前座靠背看向司机的时候,却发现那个东瀛司机目光呆滞向前望去,嘴角一丝涎液落下。
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又用上了催眠术,又或者是这个司机的心防太差,直接被无意间打开。
只是令陆舒不解的是,自己明明用的是一种对对方而言极其生疏的语言,却依然能够进行催眠。
“醒醒。”陆舒一巴掌拍到司机肩头将其唤醒,司机醒来先是两秒钟的恍惚,随后开始道歉。
东瀛人的道歉很有特点,是那种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取得你原谅的道歉,仔细看着颇有几分赎罪的味道,如果不是陆舒之前见过几个东瀛人,一定会以为这个司机之前犯过什么事。
没有与司机过多纠缠这件事,只是说要去机场,陆舒便系好安全带,脑袋倚靠车窗,看着司机解手刹换挡位,发动这辆旧车向前疾驰。
其实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去机场,现在的导航软件用起来很方便,只是打车这种办法更省事而已。
你永远不知道坑爹的导航软件会把你带到哪个坑里去。
看着窗外景物变幻,从最初的公寓变到一片棚户,再从一片棚户变成公寓楼,最后出租车开进机场大道,整段旅程就这样结束了。
付钱给司机以后,陆舒突然发现,在机场旁边还有一块很大的地方被圈禁起来,数个身穿迷彩手持步枪的士兵在内肃立。
这个点正是地面气温逐渐升高的时候,骄阳似火,墙头星条旗飘扬,看起来倒像是个军事基地。
看到陆舒在外逗留,一个全身星空迷彩的大兵走到陆舒不远处,用一口略显浑厚的嘤语驱赶道:“嘿,这里是军事禁区,别在这四处张望,快滚!”
不等陆舒回话,那个人高马大的大兵走的更近,低下头打量着陆舒外貌,挑眉问道:“高丽人?月南人?给我看看你的证件。”
在别人基地外看了几眼,有所怀疑倒是无可厚非,这人的要求还算合理,但语气实在是有点盛气凌人。
不光是那些经常受骚扰的本地人,现在陆舒也有点讨厌这群外国兵。
“不,里家坡的。”陆舒掏出证件,给这个脖子上已经显出红褶子的士兵递过去,士兵接过看也不看,直接甩回陆舒怀里,语气却比之前好了很多。
“不错,里家坡是个好地方,我去年去过一回。”士兵昂着脑袋,鼻孔对着陆舒,“如果有机会见到你们海军的林上校,记得代我向他问声好。”
未等陆舒回话,士兵撇着嘴又离开了。
被这个外国兵一套迷之操作搞的迷迷糊糊的陆舒,站在原地抽了抽嘴角。
先不说这个兵是怎么去的里家坡,更令人费解的是,他一个士兵是怎么见到上校的,还要陆舒代为问候。
怎么见上校?去开封菜点一份鸡块吗?
摇了摇头,离开这个鬼地方,陆舒找了个垃圾桶扔掉手枪走进机场,简单询问了一下航班,发现时间最近的一班只能去阿连求,就定了阿连求的票。
在阿连求转机到阿三,再转一班才飞到里家坡。
一路无事,就是飞机上周围乘客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主要就是在船上的那段时间里长时间没有洗澡,又在气候炎热的吉布提转了几圈,陆舒身上早就馊了。
因此在里家坡刚刚下飞机,顶着苍茫夜色,陆舒找了个旅馆洗澡。
热水从淋浴头里喷出冲到身上,汩汩流下,到了地面的时候已经变成淡灰色。
搓着身上的灰,陆舒感觉自己简直是重新做了一回人。
自从在图尼丝坐上那艘收费超贵的信生丸以来,陆舒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出行的便利。
有没有能用的身份,直接关系着自己出行的速度与舒适度。
第二天一早在前台退房后,陆舒拿上退还的押金离开酒店。
没错,在这个发达国家住某些酒店竟然还是需要押金的。
打通孟黎柯那通电话,对面传来一声茫然的声音:“哪位?”
125 我忘了
好家伙,现在都不走流程了吗?
见状陆舒立即喊道:“我到了,你还没醒?传奇客服?”
“卧槽!”电话那头传来孟黎柯的吼声,“你大爷的,你电话老是关机,这半个多月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他妈失踪了!”
陆舒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不禁老脸一红。
从图尼丝出发来里家坡,全程跨越了数十个国家,搞证件也好,去码头坐船也好,全都是凭着自己的本事。
陆舒一路上曾想过给孟黎柯打个电话,但他想过这可能是孟黎柯的一个考验,是一次磨砺,也是事关他能否在这个行业里立足下去的考验。
原因很简单,他清楚自己的证件没用了,那么要赶来里家坡就不得不绕很多弯子,如果孟黎柯真像他口中说的那样,是个十年老特务,那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
他只需要捎带着提及一句话,就能让陆舒省下大把大把在黑暗中摸索的时间。
但他没有。
陆舒还有很多疑问亟待解答,清洁工到底是什么,灰衣人又是什么,维克多是什么人,自己又在不在大卫国的暗杀名单上,加尔丹袭城战里奥马尔提及的钢铁圣母是何人,当然还有最要命的一件事。
不知道是谁把自己定成了暗杀目标。
这件事就如同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久久不得安寝。
“好了,说正经的,我该怎样去找你?”陆舒捏着电话,心中也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激动。
马上就要见到那个肥宅,他心中竟然还有一丝丝期盼。
“夫子大酒店,你可以坐地铁……哦,你在机场还是码头?”孟黎柯的声音清醒了一些,电话那头传来踢踏拖鞋的声音,然后是哗哗水声。
“机场。”陆舒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出了昨晚住处就能眺望机场,清晨的道路上人流如织。
虽然是早上,可机场外的人流量是一点不小。
看到许多乘坐红眼航班的人在远处来往,陆舒扯了扯身上的衣服。
这套衣服还是在马耳他找人“买”的,在吉布提的那会因为刚刚经历过搜查,怕再整出什么幺蛾子,干脆放弃换装,直接上了飞机。
现在这衣服早就臭了。
在过海关的时候,有两样东西让陆舒印象深刻,一是机场的安检严格度,二是他们嘴里的那口东不东西不西的嘤语。
当海关安检在陆舒身上摸了个遍最终确认他没有藏啥违禁品以后,强忍那股酸味在他的护照上盖了个戳:“欢迎回到里家坡。”
陆舒发誓,虽然人种几乎一样,但这玩意跟陈骅说过的嘤语不同,这种嘤语从里到外都弥漫着一股子怪味。
那些不同肤色的安检员在交谈的时候偶尔会从嘴里蹦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单词,你听不懂,甚至也猜不到他们的含义。
有几个词发音类似于翰语,有几个词类似于阿三说的话。
整个就是一杂糅起来的语言。
少有几个说翰语的,陆舒就直接听不懂了。
天知道说的是哪里的方言。
“机场的话,那就帮我去旁边机场路四十五号的古法叉烧店带个大份叉烧,直接要蜜汁叉烧就行,不要加其他东西。”
听到这个带饭请求,陆舒心中那丝期盼瞬间烟消云散,对于这个肥宅的种种糟糕回忆重新涌上心头。
“哦,那我在码头。”
“码头那就更好了!”孟黎柯一拍手掌开怀大笑,“码头就帮我去大鹅鱼粉店带份鱼头粉,要多放花生多放酸菜,里面加一份鱼丸。”
陆舒沉默了,看来这个肥宅的脸皮自从上次与自己分别,又厚了不少。
妈的,横竖都躲不开带饭的命。
陆舒拨开钱夹,看到里面仅剩的那张富兰克林问道:“我还有张富兰克林,叉烧多少钱?”
“不多,十五块钱而已。”
“十五,你杀了我好了!”陆舒眉头拧成一团,眉宇间杀气毕露。
孟黎柯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已经挂断。
当陆舒提着叉烧走到夫子酒店门口的时候,并没有说自己是来找人的,而是说来送外卖。
被身穿制服的女士客气请到一旁沙发上等着,陆舒并没有坐下,而是就站在那里手提一袋叉烧静静等待。
陆舒给楼上打过电话以后,孟黎柯自己跑下楼拿了外卖。
对于自己放心的人带来的东西,孟黎柯自然安心食用。
天知道世界上有多少人想要这个老特务的命。
跟着孟黎柯上了楼,找到他居住的那间屋,发现屋里自带有滚筒洗衣机,陆舒直接褪去身上发馊的衣服扔进去,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换上一身浴袍。
这个肥宅的东西,你不用白不用啊。
抢过一根竹签,给自己扎了块叉烧肉,孟黎柯开始询问起陆舒一路上的见闻。
“怎么来的这么慢?”孟黎柯开心的吃着那块蜜汁猪肉,甜到发腻的汤汁从嘴角流下。
“你不知道我一路上遇见多少事。”陆舒在房间自带的办公桌前打开一盒烟,简单讲了讲路上的经历,一边描述一边观察着孟黎柯的脸色。
果不其然,这个肥宅半框眼镜下的一双小眼睛慢慢瞪大,嘴里也发出惊讶的声音。
“牛逼!”
听到这两个字,陆舒打着烟吐了口烟气。
“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陆舒阴笑看着孟黎柯。
“什么?”可怜的肥宅只顾对付眼前的叉烧,浑然不觉发生了什么。
“这难道不是一个考验?”陆舒弹了下烟灰,他突然发现酒店提供的烟灰缸也挺不错。
面前还有一个木制果盘,里面摆了不少常见果品,香蕉苹果橘子一类。盘子最底下竟然还有个大番茄。
夫子大酒店是典型的东方古风酒店,里头的那些陈设让他想起了古代文人的房间。
“什么考验?”孟黎柯咽下叉烧,面色严肃。
“别装傻,老兄。”陆舒笑着说道,“你号称是十年老特工,总不至于不知道该怎么给自己办一个假身份,我在图尼丝的时候,你明明可以给我指明一个方向,但你没有。你难道不是想看我有没有那个本事能一个人来到里家坡?你难道不是想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资格跟你合作?”
“哦,这个嘛……”孟黎柯犹豫起来,“嗨,当时事太多,我,我忘了……”
陆舒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
是啊,这狗东西好忘事。
“我,操,你,大,爷。”陆舒拉下脸,站起身一字一顿的说道,抓起果盘里的番茄扔向孟黎柯。
孟黎柯嗷唠一声护住脑袋,怀抱那袋叉烧窜到床上,番茄砸到他原来的位置溅出一摊果汁。
“别跑!”陆舒经历战火的身手比之前更为灵活,翻过桌子追上孟黎柯,揪住他的脖领子,将胖子按到床头。
“好汉饶我性命!”孟黎柯梗着脖子辩解道,“你猜的没错,你猜的没错,我是想考验你来着,这是考验,考验!”
126 追杀令
一番打闹过后,气氛稍稍缓和,孟黎柯急于想撇开话题,于是跟陆舒聊起了来到里家坡之后的事。
陆舒想了想,倒还真有事情需要跟这肥宅好好谈谈。
“你真的是里家坡人?”
“没错,你怎么这么问?”
“是吗?”陆舒张嘴说了一段里家坡式嘤语,“这就是你的家乡话?这跟你教我话的一点都不像。”
“别这样。”孟黎柯挠了挠头,“我是里家坡人没错,不过我祖上是潮汕人,听老爷子说,我们家家谱能追溯到豫州亚圣后人,曾经也是妥妥的书香门第。
当年里家坡建国之前,老爷子可是在南洋大学跟着林语堂先生学习过的。”
“林先生只任了南洋大学前半年的校长,这里建国之后也是全嘤语教育,只有少数人还始终在坚持双语学习,现在你出去看看。”孟黎柯的语气颇为自豪,“远离故土三十余载以后,我们家老爷子亲自给这一辈人取了名字,原本我应该叫孟离轲,后来离不好听,改成了黎,轲也不能用,怕冒犯了他老人家。”
“那你教给我的……这种语言算是什么语言?”陆舒还是想搞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话。
“国音。”孟黎柯笑道,“就是翰语国音而已。”
“好吧。”陆舒只想知道这个,孟黎柯的出身如何,不是他所关心的东西。
“叮——”在二人聊天之际,洗手间里传来一声女声,“是否烘干?”
“谁在那?”陆舒抓起放在床头的一根铅笔,反握在手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烘干。”身后是孟黎柯的回应。
“收到,正在烘干,预计耗时25分钟。”女声答应了一下,随后便了无声音。
陆舒这才觉着方才女声只不过是一道电子音,走到滚筒洗衣机旁才发现那套衣服已经洗罢,正在被烘烤。
“真奢侈,你住的这间房多少钱一天?”陆舒四下张望,发现这屋里智能化的小东西还不少。
自动洗涤烘干,附带语音指令,这个酒店的档次不低。
“夫子酒店,你猜猜这个夫子是哪个夫子?对我来说不要钱,如果我高兴的话可以一直在这里住下去,我只是没有继承权而已……7102年了,别这么惊讶好吗?”孟黎柯扔掉手里的叉烧袋子,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道,“你头顶的空调,脚下的地毯,甚至面前的镜子……”
按下镜面上的一小块触摸屏,水雾从两侧缓缓升起,上方光束穿过水雾映出一片全息影像。
“法克!”陆舒脱口而出一句粗话,“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全息投影这种东西,现在虽然不普及,但很多人肯定是听说过甚至是见过。
不过你面对它的态度,往往取决于你见到他的场所,如果这东西是在哪个科技展上出现,他也许只是众多科技成果中的一样。
但想象一下,一个简简单单的洗手间,你正坐那儿解手,突然对面来个全息影像问你要纸吗,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这个?”孟黎柯老神在在的点击屏幕,全息影像变为一架老式唱片机,音乐透过水雾传来,“播放录制好的全息电影、查看你有权限调取的酒店监控、或者陪你聊天解闷,不过在我眼中,他只是用来放音乐的而已。”
“逐梦逐梦逐梦演艺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圈……”留声机方一打开便出现一串令人难懂的歌声,孟黎柯脸上的表情由风轻云淡变成羞愤交加。
“卧槽,不是这首。”孟黎柯听到这首歌赶紧关闭影像,脸庞臊的通红。
“哦,你喜欢这种风格?”
“不,我不喜欢。”
“哦,你喜欢。”陆舒笑道。
“不,我不喜欢!”孟黎柯额头青筋暴起,“当我求求你了,忘了这事好吗?”
“好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孟黎柯对一首歌反应这么大,但他不乐意,那就不乐意吧。
“真奢侈。”陆舒拨动恒温浴缸泡了下澡,稍后取出那套烘好的衣服穿在身上,打算好好问孟黎柯一些事情。
关于自己被人盯上了的事,是该好好和他谈一谈了。
简要说明了在加尔丹发生的那些事情,孟黎柯什么也没说,只是自顾自从衣柜抽出电脑,登陆佣兵网络开始检索任务。
佣兵网络并没有配备搜索引擎,而是一大批任务杂乱无章的堆在一起,因此如果想要找什么东西的话,要么就是自己慢慢检索,要么就是靠缘分。
缘分到了,你想找的任务会自己刷新上来。
不过孟黎柯没有费劲自己去选,只见他打开一个软件悬浮在弹窗表面,输入关键词以后软件即开始自动检索内容。
“汉斯人,陆·舒马赫,附带电话号码,一万欧,时长不限,卧槽。”孟黎柯检索到任务以后开始捧腹大笑。
陆舒懵逼的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卧槽,哈哈哈哈哈哈,你问我怎么了……”孟黎柯笑声越来越大,声音活像一头发情的驴,“哎呦卧槽,可笑死我了。”
“到底怎么了?”陆舒可不觉得被人追杀是到底有多好笑。
“卧槽,一万欧,可以,真的可以。”孟黎柯渐渐止住笑声,但语气里仍含笑意,“你知道吗?发布任务的下限就是一万欧,而如果有时间限制的话,比如限制三天之内干掉某个人,一个月之内干掉某个人,价格还会翻着倍的往上涨,综上所述……”
“综上所述,你被人下了最低级别的追杀令,最低。”孟黎柯一直在强调“最低”两个字。
“你的脑袋不值钱啊,老兄。”
“草。”陆舒骂道。
虽然被人追杀不是什么好事,但被人下达了最廉价的追杀令,就更令人感到不适了。
综上所述,两个字,丢人。
“能帮我消掉吗?”陆舒问道。
不管到底丢不丢人,追杀令就是追杀令,这事有关自己,再小的追杀令也能要人命。
“消掉……”孟黎柯沉吟片刻,“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消掉,虽然上面完成任务的要求是不限时的,但任务发布的时长只有一个月,过了一个月任务就会自动取消,佣兵网络扣除一部分资金后,会将款项原路打回发布人手里。时长只有一个月,毕竟这只是最低级的任务。”
127 拙劣的伪造
“如果有办法的话,我还是想把他消掉。”陆舒感觉有些遗憾,不过得知有任务时长存在,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是任务完成时长,完成是不限时的,但发布有时间限制,想要获得奖励,就只能在任务下架之前完成。
“可以倒是可以,我有个办法,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孟黎柯正色道。
“什么办法?”
“我把你杀了。”
“我觉得我可以先把你杀了。”陆舒再次拾起铅笔,眼中杀气毕露。
“老兄,别这样,我开个玩笑。”孟黎柯摇摇头,“我指的是我先接下任务,随后用一些特殊方式伪造你的死亡,然后我将照片发送到网站上交差,这样一来可以迷惑雇主,二来我们还能拿到点零花钱。当然了,我在这其中付出的劳动要多一些,我们三七分成如何?”
“三七分成?”陆舒正色道,“这哪行,这也太不仗义了。你为这事儿忙前忙后,怎么能只拿三成?”
孟黎柯小眼睛一瞪,正欲反驳。
陆舒不待他话说出口,摆了摆手道:“这怎么着也得对半开!”
孟黎柯愣在原地,看向陆舒的眼神也渐渐的变了。
你变了,你会耍心机了,你已不再像当初那样单纯。
而且刚才在陆舒抄起铅笔的那一刻,他是真的能感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仿佛被狼虫虎豹盯上,浑身不自在。
陆舒放下铅笔,孟黎柯感觉压力如潮水般退去,整个人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孟黎柯用一副自认倒霉的语气说道:“算了,对半开就对半开。”
“你先躺下,我得伪造证据。”孟黎柯让陆舒在衣服外头披上浴袍紧闭双眼,给他找了块干净地板躺下,微调了一些姿势后将烂番茄挤碎,汁液喷溅到外套上,将几处地方染上淡红。
“这还不够,我还需要一瓶酱油,给我送一瓶酱油过来。”孟黎柯对着外面喊道,房间里的AI答应下来,没过多久外头便来了个侍应生送来一车全套的未拆封调料。
侍应生推着小车走到门口向里面温声细语的说道:“先生,因为不知道您需要生抽还是老抽,于是我们就送来了一整套调料,除蒸煮酱料以外还有包括甘梅粉、胡椒粉、孜然粉在内的一些烧烤调料,虽然阳台上有烤架与抽油烟机,但我们还是建议您移步专业厨房,今天是宋师傅值班,相信他会很乐意做您的助手。”
“不用,你们老是把事弄那么麻烦,随便来一瓶酱油就行,就这个吧。”孟黎柯从里面抽出一瓶老抽,反手啪叽关门,留下在外头一脸懵逼的侍应生。
孟黎柯撕开瓶口包装,打开整瓶酱油,向陆舒身上泼洒。
感到一股浓烈的咸味占据鼻腔,陆舒忍不住张开眼睛,看到孟黎柯正拎着一瓶酱油在自己身上泼洒。
“嘿,嘿,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别动,别破坏我调整好的姿势,你现在是尸体,闭上眼屏住呼吸,照我说的做,一分钟,一分钟就行。”
果然没有让陆舒多等,在他闭目任由孟黎柯摆弄以后仅过了十几秒钟,随着两道快门声响起,孟黎柯拍了拍陆舒肩膀。
“好了,起来吧,去换套衣服,然后洗个澡,等着拿钱就行。”孟黎柯把手机连接电脑,传输了两份照片,然后开始微调。
陆舒从地上爬起,朝浴袍还干净的那些地方抹着手上沾染到的酱油,刚好看到电脑上自己的“死状”。
不知道这个肥宅怎么给手机设置的拍摄模式,泼洒在身上的那些深色酱油已变成血液的颜色,陆舒闭目四肢弯曲,模样如同真的死了一样。
“就这样吗?”陆舒咂吧了下嘴,看着孟黎柯在那处理照片,“你怎么能够……仅仅只用一瓶酱油就伪造死亡现场?”
虽然对这套操作的可行性持怀疑态度,不过讲真的,如果陆舒不是这张照片里的演员,他也会认为照片上的这个人真的死了。
“哦?”孟黎柯显得颇为得意,“仅仅只是一点简单的拍摄技巧而已,至于酱油,老抽生抽都可以,不过最好是老抽,老抽颜色更深,这样我调整滤镜的时候能省下不少麻烦。”
“不不,我问的不是酱油。”
“那就是这张照片?”
“也不是照片,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陆舒揉着头发无语的说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能仅仅只用一瓶酱油就让对方相信我真的死了,这样他们能会付给你钱吗?”
如果只是如此拙劣的伪造现场就能忽悠的买家付款,那也未免太儿戏了一些。
你能想到伪造现场,雇主自然也能想到,那么这个第三方的佣兵网络平台能不能想到呢?
当然可以。
如果伪造个现场就能拿钱,那么杀手这一行未免太好做了。
找到要杀的人,说明来意,大家合伙坑雇主的钱,然后跑路。不用负任何责任,不用担任何风险,只需要一部手机一个演员就行。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伪造照片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看好了。”孟黎柯推动鼻梁上的眼镜,打开文字编辑软件开始写什么东西。
“12月3日午间,迪丽波里警方于一家旅馆内……”陆舒随着孟黎柯打字的进度看下去,慢慢发现貌似这是一则简讯。
记者出身的陆舒对于这些东西是再了解不过的了。这胖子写报道的功底……竟然还不错。
陆舒站在孟黎柯身侧,眼睁睁的看着这个肥宅在自己眼前编出了一则假新闻。
“老兄,给自己选个死法吧,被枪械打死还是被刀具捅死?”孟黎柯看陆舒没有走开,扭头问道。
陆舒无语的伸了下手。
“还是枪械吧。”
“好的,警方从你身体里取出了两枚9mm帕拉贝鲁姆手枪弹,死者确认为汉斯人——陆·舒马赫。”孟黎柯淡定的敲完最后一行字,将这篇稿子设置了定时发送。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问题,好吧,我来给你详细解释一下吧。”操作完以后,孟黎柯淡定起身看向面带疑惑的陆舒,“首先我给你伪造的死亡地点是迪丽波里,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只是迪丽波里还比较乱而已。
第二点,我们现在拍摄照片的时间是早上,但如果对应纬度与气候,现在的光照强度应该是迪丽波里的中午,所以新闻报道里也得写明是中午。由于刚刚接下任务不可能这么快完成,于是我选择了明天中午,今天是二号,不是么?
第三,整间客房里都铺上了地毯,而我刚才让你躺的那块地方是没有地毯的,仅仅只有深色地砖,拍摄的时候我也尽量减少其他东西入镜,这样就可以伪造出一种在迪丽波里的感觉。”
孟黎柯有些口渴,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嗓子后继续说道:“第四,对应时区的话,迪丽波里时间比这里慢了六小时,也就是说我们至少要等到明天下午六点的时候才能发出这篇报道,考虑到当地警方与新闻方面的效率,我设置了明天八点钟发布。”
“所以你劫持了一个当地的新闻网站,并用这东西伪造了一起死亡案件,让雇主相信我真的死了?”陆舒渐渐回过味来,但依旧在思索着什么。
“不不不,这根本就不严密,这还有很多漏洞……”陆舒想要补充些什么,却被孟黎柯直接打断。
“老兄,那不重要。”孟黎柯笑道,“我现在接下这个任务,28个小时后向雇主交差,32个小时后发布报道,这样就能拿到钱,仅此而已。”
“我还是感觉这有些过于玩笑了。”陆舒伸手指向那张照片。
“是的,但那又如何呢?这只是个一万欧的小任务,没人在乎陆·舒马赫是不是真的死了,没人去核对,没人去当地检查他的尸体,尤其是在立柏亚这种身处内战的国家,完成核验任务的成本是会直线上升的。”
128 二级任务
陆舒虽然有些疑惑,但已不再追问。
既然他说能拿到钱,那就能拿到吧,反正这个肥宅总不至于让他自己的努力白费。
换了套衣服,再冲了遍澡,时间来到中午,孟黎柯想要出去吃饭,却来了个电话。
这次孟黎柯没有避讳陆舒在场,直接接通电话,“香蕉园精神病院,你确定?”
“不不不,我很了解你们的水平,但任务地点实在是太过于……”
孟黎柯不注意,不代表陆舒就能不注意。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多少得避讳一些。
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陆舒给自己洗了把脸。
他竭力想要避免听到孟黎柯的声音,但奈何这肥宅好像就是想让他听见一样,甚至打开了免提。
“你确定?”孟黎柯的声音变得兴奋起来,“噢,抱歉我不该这么说,呃,好的好的,好的……”
孟黎柯一挂断电话,就急匆匆跑到洗手间找陆舒,拍着他肩膀说道:“那个……你有打算过干点活赚钱吗?我指的是……”
“我入伙。”
“不,你不用急着拒绝,你完全可以考虑一下,这只是个……等等,你说什么?”孟黎柯的语气由劝说变成惊愕。
“我入伙了,这事我干了,无论你是想要抢银行还是搞造反,我都干了。”陆舒脸上还挂着水珠,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孟黎柯不可思议的耸了耸肩膀:“可你还没有听我说是要干什么?”
陆舒显得极为诧异:“你忘了吗?我……”
话还没有说完,两个人却都已经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没有钱了,再不干点什么就没饭吃了?”,孟黎柯顿时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好吧,你不提醒我就真的忘了。”
陆舒突然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干嘛要多嘴。
孟黎柯看到陆舒吃瘪的眼神,叹了口气解释道:“老兄,别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是喜欢趁火打劫的人,无论你现在的情况有多紧迫,我不会害救过我的人,这是底线。”
听到这声熟悉的老兄,陆舒有那么一瞬间感觉那只喜欢熬夜看球打代码的骚肥宅又回来了,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看陆舒脸色稍霁,孟黎柯才继续说下去。
“哪怕是你现在身上没有多少钱了,你也不用急着答应我,更不用跟我客气。听着,你是我的真朋友,这里是你朋友的家,有我一口吃的,就绝对有你一口吃的。我虽然爱钱但我更希望能有个人陪我一路走下去,你不明白在常人所看不到的那个世界能有一份真正的友谊是多么困难。”
陆舒沉默良久,似乎是在考虑这个肥宅口中话语的可信度,随后缓缓点了点头。
孟黎柯也跟着点点头,叹了口气。
“好吧,现在来给你详细说明一下,你只要听着就好。”孟黎柯单手在空中比出一个二,“是这样的,刚刚有人给我介绍了份二级任务,我也当场答应了下来,详细信息会在几分钟后给我,但他们已经讲述了一遍简报。”
双手在空中虚划,孟黎柯继续说道:“二级任务其实就是一级任务的升级版,比你身上的那个追杀令要高级一点,他高级在哪里呢?就高级在佣金更高、时限更短、任务确认更严格,还有许多其他限制,我在这里不一一列举。”
“任务地点在一个名叫香蕉园的精神病院,雇主是里面的一位患者,他愿意出十万新币让人把他从里面带出来,时限为十天。”孟黎柯显得有些兴奋,“我接下这个任务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香蕉园精神病院的位置,他就在大马的鑫山,距离这里不过几十公里,如果我愿意的话,最快两个小时就能赶到那里,更妙的是,雇主签订了时间协议,每提前一天将他从那里带出,我们就能多拿一万新币,每天一万!”
听到这个诱人条件,陆舒的心脏猛的跳动了一下,咕咚一声咽下唾沫,难以置信的看着孟黎柯。
他承认刚才这肥宅的一番话确实是打动自己了,十万新币可差不多相当于是七万五千美金。
只需要把一个患者从精神病院里带出来……就能拿到七万五的佣金,虽然还需要和孟黎柯一起分钱,但这个条件无论怎么说都是极为诱人了。
陆舒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那……你怎么不自己去干?”
“这就是问题的所在了!”孟黎柯一副早知你会这么问的表情,“光凭我一个人可没办法把人带出来,那我就肯定要找帮手,里家坡又号称是马陆甲谍城,有不少组织在这里设立情报站,我要找人就会很麻烦,一来一回在路上就会耗费两天时间,这可都是钱,钱!”
孟黎柯激动的点着头,双手在空中挥舞,活像个在表演三球杂技的小丑。
“而且我还要和帮手磨合,谈论分成,还要提防着他们给我下套……一来一回时间又过去了,这都是钱。”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是一个好帮手?”陆舒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至于信任方面,两人之间毫无疑问不存在信任问题,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陆舒一开始就会选择在加尔丹生活下去。凭借守卫医院的那份功劳,就算没有正经营生,光是在加尔丹医院蹭吃蹭喝,就足够他舒舒服服过上一段时间。
“因为你有一手开锁的好手艺,以前还做过记者,你可别告诉我你们无论调查什么新闻都是光明正大的去敲门拜访,然后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结束访问。”孟黎柯的语气逐渐猥琐起来。
“哦,这个嘛……我以前是有过几次光明正大的敲门拜访,可惜某一次我采访对象被人刺杀,还试图拉我去吸引火力。”陆舒无奈的叹息道。
“这就对了,你不仅干死了那个老鹰党,还从两个大卫国杀手手里跑掉了,连夕瑙河巡警也没有抓住你,这还不足以说明你的实力吗?”孟黎柯笑道,“最后麻烦你相信我的眼光,我有经验在身上,我看中的人可不会太差。”
孟黎柯眼中含笑,似乎是在等待陆舒的回应,但眼中似乎除了笑意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忧虑。
刚才说的那些,虽说有些牵强附会,但归根结底还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陆舒不打算接下这单生意,那他就不得不去找一些在太国、检寨甚至是远在免甸、吕宋的雇佣兵来合作,那些人手段粗糙不说,信誉还普遍较差,一不小心还有被反噬的风险。
至于间谍或杀手,那就更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了,请一个老间谍倒是很容易完成任务,可那样自己的分成势必会减少许多。
“我干了。”陆舒点点头。
“哦,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孟黎柯兴奋的蹦起,搓了搓双手,“那我们是时候谈谈分成的问题了,在做事之前这个问题可得先谈好,不然以后可是后患无穷,我有两个方案,不知道你想要哪一种?”
“悉听尊便。”陆舒笑道。
129 西塞罗
“不,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你应该说洗耳恭听,他们的意思有些相近但是用法不同。”孟黎柯无奈道,“好吧,为了节省时间就不扯那些了,我想说的第一个方案是两个人各分一半,无论如何都是一半,成功了是一半,失败了也是一半。”
“怎么失败了还有钱拿?辛苦费?”陆舒有些纳闷。
好家伙,如果失败了也有钱拿,那自己就先接他百八十个任务,然后挨个失败,发家致富,就在今日。
然而孟黎柯的一席话又给他泼了盆冷水。
“没有钱拿,失败了会扣除两万新币作为对西塞罗家族的补偿,毕竟这是人家介绍的任务,机遇与风险总是并存的。”
陆舒有些尴尬的挠挠头。
看来自己还真是想钱想疯了。
“西塞罗家族又是什么人?”
“西塞罗家族,谢特,我是跟你说了这个名字是吗?”刚刚还满面春风的孟黎柯现在仿若是被人从头向下浇了一桶凉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在外头关闭房间电源,走进陆舒待的洗手间,关闭玻璃门打开水龙头,孟黎柯长舒一口气。
刚刚还巴不得陆舒听见通话内容的肥宅,现在却变得谨慎起来。
“这是家族企业,我不担心房间里面会有人放一些不干净的小东西,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听到我们说的话,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你必须全部烂在肚子里,一点都不许透露出去,明白吗?”
陆舒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我要告诉你,世界上有一些专门为黑色世界提供服务的家族,他们或是提供情报或是提供军火、走私、洗钱、贩卖XX,反正你能想到的那些黑事他们都干,他们不为任何信仰服务,他们的唯一信仰就是钱。”孟黎柯抹了把汗,“而义呆利的西塞罗家族就是为别人提供情报服务的,还是个中翘楚,现在他们又开始做起掮客的生意,你只需要知道他们很强就行了,别的都不重要。”
陆舒懵逼的点点头,然后不解的问道:“那和你吓成这样有什么关系?”
“老兄,他们虽然强大,但他们没有达到垄断的地步,出了西方的一亩三分地,他们也有很多地方是照顾不到的。”孟黎柯指了指脚下的地面,讳莫如深的说道,“东瀛的伊京有个三浦家族,吕宋有个桑托斯家族,南方的里家坡,还有个叫孟黎城的小X崽子,他也在干这个,更奇妙的是,他还挺讨厌我,如果让他知道我跟西塞罗家族有瓜葛,嘿,我就会有麻烦,懂了没?”
“啊,这个……”陆舒显得有些惊诧。
孟黎柯这番话不可谓不掏心窝子,而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也不是对谁都能随便说的。
“很好,我刚才没有说过什么西塞罗家族,你也没有听见过。”孟黎柯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在出里家坡之前,别随便说。”
“好的,我保证!”陆舒算是看出来了,敢情对于孟黎柯来说,里家坡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西塞罗家族。”
“妈的,别提狗日的西塞罗家族了。”孟黎柯有些抓狂。
“那就是第二种分配方案。”陆舒笑道。
“好的,第二种西塞罗……我操,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西塞罗家族,你可得补偿我。”孟黎柯努力使自己喘匀气继续说话,“第二种方案就是我拿基本佣金,也就是那十万新币,剩下的全是你的,早一天完成你就拿的更多,虽然分成比第一种少了些,但好处就是你没有任何风险,你不会受到任务失败的影响。”
陆舒听完了这两个方案,瞪圆了眼睛看着孟黎柯。
真没想到,没想到你这看似憨厚的肥宅也玩起了心机。
“看来我只能选第二种了,如果是第一种方案,我根本失败不起。”
“不,我可以借给你一万新币。”孟黎柯一双小眼睛里泛着贪财的光,“但你一赚到钱就得还我。”
“就第二种。”陆舒急忙摆手。
开玩笑,过会真要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他可不就成了这小胖子的半个包身工么。
至于赖账那是不可能的,虽然是口头约定,但两个人谁都不会赖彼此的账。
“叮咚。”一封邮件显示在孟黎柯的电脑屏幕上,两人关掉水龙头走出洗手间凑过去看了下。
“详细内容来了。”孟黎柯点开邮件,里面是一张中年人的证件照,典型的东方面孔,五官立体英朗,面容恬静自然,上半身穿着条纹病号服。
“阐·约翰,男,57岁,腋下有一块红色胎记,母语为嘤语、马来语,去年九月被送进香蕉园精神病院,入院之前无任何精神类疾病史。”孟黎柯缓缓念出这段话,下面就是详细的任务介绍,但与之前他说过的那些并无太大出入。
首先让陆舒惊讶的是这人的年龄,严格来说57岁还不能算是老年人,但是相比于照片上英俊中年人的样貌,这个年龄还是大了很多。
第二是这个姓氏。
“姓阐?”
“不用奇怪,这鬼地方什么姓氏都有,一些人本来是好端端的翰语姓氏,但取名字的时候用的可都是方言,久而久之也就真成了一个新的姓氏,鬼知道这个人祖上三代到底是姓陈姓程还是姓常。”孟黎柯拉动屏幕下滑,仔细看着香蕉园精神病院的介绍。
“康斯特私家医院,位于鑫山香蕉园附近,有私人武装,超过二十名持枪警卫,半电子化安保,由监狱改建而成。”孟黎柯看到最后一条,脸色猛的拉了下来,“五百米内有一处新建的警察局,我X他姥姥的,他们之前可没讲!”
“嗨,怎么了,一个警察局而已。”陆舒两手一摊,表示无所谓。
警察局这玩意,他可是见的多了。准确的说是警察他见的多了。
“不不不,你根本不知道一个警察局意味着什么。”孟黎柯烦躁的挥着手,站起身来原地转圈。
“我离开里家坡的时候明明还没有,怎么现在突然……”孟黎柯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操,我忘了我已经离家十年了。”
他发誓自己忘过很多事,但这一件事是真的要命。
130 清蒸还是红烧?
“不用担心,我给他们打个电话,看他们能不能另请高明……”孟黎柯对陆舒勉强一笑,开始滑动手机屏幕,“没事的,没事的……”
手指按在拨号盘前,却久久没有拨通。接下任务很容易,但放弃他就很难。
如果放弃这一单生意,势必会影响自己的成功率。
“没事,一个警察局而已,应该没什么影响。”陆舒看出孟黎柯有些为难,倒是看到比较开。
“我认为周围有个警察局应该也完全可以理解,对吗?我是说,从一开始你打算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应该就会明白一点,那就是天上不会掉馅饼,他出这么高的佣金如果只是让我们从精神病院里带走个人,那未免也太简单了。”
“是的,是的。”,孟黎柯给自己慢慢做着深呼吸调整心态,“但是如果有一个警察局在五百米以内会很麻烦,会有大麻烦,打比方说,这家精神病院里一旦有武装保安使用非消声枪械惊动了附近居民,哪怕他们就不报警,吸引警察在十分钟内过来的概率也是百分之百。”
“那我能问一下他们那里有警犬吗?”陆舒提醒道。
“没有,只是一个新建警局,大马的警犬队与警队是分开的,而且大多集中在海关,遇见警犬的几率几近为零。”
“是吗?”陆舒倒是松了一口气。
在吉布提听见的那声警犬咆哮,给陆舒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只要没有这种小东西就好。
“那他们有没有那种……被锁在集装箱里头半个月,光靠自给自足就能活下来的狠人?”陆舒想了想,觉得这种形容好像不太恰当,于是换了种说法,“就是心理特别强大的那种人。”
自从见过亚伯拉罕以后,陆舒对于人的心防有了全新的认识。
那么瘦那么小的一个人,却偏偏比很多彪形大汉更能抵御自己的瞬间催眠。
催眠?
陆舒掏出夹在衣服里侧的那本佐藤手记,随便翻看了两眼。
哪怕是最急着逃跑的时候,这本小册子他也从来没有扔下过。
“书?”孟黎柯探头向陆舒这边瞅了一眼,“催眠术,你对这东西还有研究?”
“有研究?”陆舒笑道,“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在问你那家精神病院里有没有狠角色。”
关于催眠手段的一些问题,他在来里家坡的路上偶尔翻阅过手记,对于闭口不能言语的那种情况,倒还真有一个解决方案。
言语只是打开心防的手段之一,像佐藤以前用过的圆珠笔催眠法就是外物辅助类催眠手段,言语催眠比这种方式更为便捷也更高效,比言语催眠更加高效的方式也有,例如响指和眼神。
这几种催眠方式并无绝对的高下之分,只是看熟练程度,世界广袤无奇不有,有些人用圆珠笔在别人眼前一转就能瞬间完成催眠,却有人打了半天响指搓破手皮也无济于事。
那个东瀛出租车司机被浅度催眠的案例也从某种方面上间接证明了一件事——言语催眠的效果与你所说的话能不能被对方完全听懂,在某种程度上没有必然关系,简单来说催眠手段就是攻破心防的子弹,而如果这个人没有穿防弹衣,子弹打在他上就会有伤害。
子弹可不会管这个人是什么人种,人被杀,就会死。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得需要更详细的情报。”孟黎柯叹了口气,“我对于这些东西完全不了解,如果我们想要对他有一个深入的了解,那最好还是实地去考察一下。”
“那就去考察吧,不瞒你说,我现在有一项新手艺。”陆舒摊开双手,“我能瞬间催眠大多数人,他们在我面前就像是注射了吐真剂一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的?”
“真的。”
“哦。”孟黎柯揉了揉鼻子,“那你真的是很牛逼呢。”
陆舒算是看出来了,眼前肥宅不信这个。
“我能拿你做个实验不?”陆舒调整声调,准备发动心理攻势。
“好啊。”孟黎柯挠挠头,“悉听尊便。”
“闭上眼睛。”陆舒轻吟道,左手中指拇指一滑,在说话同时打出一个响指。
一秒、两秒、三秒。
眼前肥宅依旧在和自己对视,没有半点想要闭上眼睛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闭眼?”陆舒惊疑不定的问道。
自从亚伯拉罕以来,这是他遇见的第二个完全免疫自己催眠手段的人。
“就这?老兄,别吹牛皮了。”孟黎柯叹了口气,“算了,你不用安慰我,更不用掏一本书来加强可信度,比起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光靠看一本笔记就学会瞬间催眠,我更愿意相信月球背面有来自外星的蜥蜴人。”
“不可能啊。”陆舒茫然的望着左手。
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肥宅怎么也不像是个能在集装箱里自给自足生活半个月的狠人。
试问哪个狠人天天出门忘带钥匙。
如果说这位狠人哪天跟别人对枪忘了开保险,陆舒也是信的。
亚伯拉罕的生活环境跟孟黎柯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不,你得相信我,我真的会瞬间催眠。”
“哦,别闹。”
陆舒感觉自己的人品受到了严重的质疑,振声道:“我真的会瞬间催眠,不信你随便叫个人进来,我当初催了他给你看看!”
“好啊,我叫个人来,你要是能把他催眠了,我……”孟黎柯眼神游移,盯上了面前那台还显示着简报的电脑。
电脑屏幕上有关香蕉园精神病院的资料已经拉到最低部,附带有阅后即焚的小插件在低部尤其显眼。
再次看了一遍资料确认自己没有记错什么东西,孟黎柯点击阅后即焚,将电脑关闭拿到手上:“如果你真能做到,老子当着你的面把这台笔记本电脑吃了。”
“愿赌服输?”
“愿赌服输!”
孟黎柯一脸倔强的扭过头对AI喊话,招呼一名侍应生过来打扫房间。
两人之间似有一道看不见的薄膜产生,目光交错之间火花迸射,气氛逐渐焦灼。
没过多久,客房门口传来声音。
“先生,请问您是需要清洁服务吗?”
“请进。”孟黎柯一声令下,AI打开房门,外貌阳光的侍应生走进屋里,手中推着一辆小车。
这次陆舒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侍应生打了一个响指,侍应生当即愣在原地,双目迷离四肢僵硬。
“把小车推倒。”随着陆舒的命令,侍应生将小车推倒在地,整个人因为反作用力向后晃悠了一下,但最终还是调整了过来,没有摔倒。
响指可以发动攻击破开心防,却无法下达指令,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事实上单单能用一个响指破开心防,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
又指挥侍应生做了几个颇为复杂的动作,随即解除催眠,陆舒看向旁边愁眉苦脸的孟黎柯,扑哧笑出了声。
“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131 揍她
两小时后,新马桥。
这次孟黎柯依旧身穿他喜欢的那套格子衫工装裤,背着双肩包带着陆舒坐在大巴最后一排。
上次从嘉贝斯去加尔丹的路上,陈骅也是特别嘱咐几人,如果乘坐大巴时有的选,就尽量坐在最后一排。
当陆舒问他为什么要坐最后一排的时候,陈骅竟然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这次问孟黎柯,孟黎柯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而且自从发下吃电脑的毒誓以来,他已经不怎么愿意说话了。
“我还以为我们要找蛇头越境。”陆舒环顾在大巴车前几排有说有笑的那些旅客,看向右侧的孟黎柯。
孟黎柯捏了一下双肩包里的电脑,取出一部老爷机,拔出一枚耳塞模样的东西后,将老爷机整个塞进陆舒上衣口袋,“没那个必要,你电影看多了。”
孟黎柯刚想把从老爷机里取出的耳塞给陆舒戴上,被陆舒脑袋一低躲开。
陆舒手指在孟黎柯掌心一捞,那枚细长的耳塞出现在指尖:“为什么催眠对你不起作用?”
“别闹,我给你戴上试试。”孟黎柯怒道,“马上就要过桥了,过了桥可没机会再调试设备。”
“先回答我的问题。”
“现在不是捣乱的时候,你这样真的好吗?”孟黎柯看向周围,自己和陆舒坐在大巴车最后,周围并没有其他乘客,前方的那两排座位上也没有什么人。
十二月份并不是东南半岛的旅游淡季,反倒是因为北半球被寒冷所笼罩,现在倒是来东南七国旅游的大好时机。
正午阳光强烈,不是出行的最好时间,因此也才能赶上这辆没多少人的大巴。
挑选交通工具这种事,孟黎柯的经验还未过时,看来在某些方面,今天的里家坡与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孟黎柯看着陆舒在把玩那枚耳塞,脸上闪过一丝苦涩,还是决定把事情解释清楚。
“因为在我们小时候,家族里都会有长辈专程请来最好的心理医生、当时最有名的神棍,乃至于一些邻国高僧来为我们做心理辅导,保证每个人成年以后都有健康积极的心理……也许就是在那时候我就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触这些东西,并不是说我这个人有多狠,而是因为家里有钱,我被种过心理暗示,这下你满意了?”
陆舒听到这个解释,手指轻抛耳塞,甩回孟黎柯掌中。
“该死的有钱人,连私家的心理医生都备了,真奢侈。”陆舒依稀记得拉赛勒福利院里的那些美其名曰为关爱儿童而提供心理辅导的医生,一个个都是坐吃空饷不干事的垃圾。
将细长的耳塞放进陆舒右耳,确认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以后,孟黎柯拾起脖子上的耳机线,对麦克风喊了两遍测试。
没有得到陆舒的回应,抬头一看,陆舒正盯着桥边颜色深浅各异的海水,没有理会自己。
在酒店给自己理了头发后,戴上墨镜遮住上半张脸,只剩下一头淡金偏褐的发茬,短袖衬衫搭配短裤,现在陆舒看起来更像是个来自西方的游客。
摘下墨镜像是染了发的东方人,戴上墨镜就是西方人,混血儿在伪装方面的优势于此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听到了吗?”孟黎柯拍了下陆舒肩膀,陆舒回头点头示意。
“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孟黎柯又问了一遍。
“听到了。”
“听到了你倒是答应一下。”孟黎柯扶额长叹,“你的耳朵可没长在我身上,我真的不知道你听到了没有。”
也许在逃跑上,陆舒确实够专业,但在出勤这方面,他的确是一个新手。
“好的,我懂了,你只要说过一次,我下次就明白了。”陆舒讪笑道。
“好,现在测试下一项。”孟黎柯将陆舒胸兜里的老人机重新拿出来,在键盘上点击两下后放了回去。
“很好,音质清晰,这是个简单的三防通讯设备,上头的麦克风是自动拾音的,在接下来的24小时里,我们很可能要分开行动,你有什么话都可以直接通过他来说。”
“这个老人机……我还以为做黑客的人会掏出来什么黑科技。”陆舒已经无力吐槽那个被称为三防通讯设备的东西。
这看起来就是个老人机,还是个功能齐全的老人机,且不提在自己耳朵里那个类似于隐形耳机一般的东西,手机顶端更有一根能拉出来的天线,如果调到收音机频道,还能接受到大马那边的广播频道。
为什么是大马那边的频道,原因很简单,里家坡的广播多采用嘤语播报,大马那边的广播就是一口陆舒完全听不懂的鸟语。
“大家中午好,经过了一个甜美的午休呢,我们又迎来了上工时间,在茫茫车流之中……”
听到这个频道,陆舒开始振奋精神。
是个翰语频道。
“接下来让我们倾听一段音乐,迎接美好的下午时光吧。”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耳机里响起歌声。
是一段《哈瓦那》的节奏,这首新歌自从陆舒还住在伦汀的时候就开始流行。
“别听歌了,给你的耳机省点电吧。”孟黎柯按住自己的有线耳机说道,“我这头也能听见,是《哈瓦那》吗?这种垃圾我建议你别听了。”
“怎么了。”陆舒关闭收音功能,看向孟黎柯。
有一说一,歌的旋律确实挺好听的,垃圾更是谈不上。
“怎么了?你问怎么了?”孟黎柯测试完所有设备,把东西全部都装好,此时大巴车足足驶过了桥面四分之三的距离,即将到达对岸,有些乘客按捺不住激动情绪,已经从座位上站起。
“其实我以前没太关注过唱这首歌的那个莫西哥佬,但是前两天有人扒出她的社交账号上有不少种族歧视的内容。”,孟黎柯显得愤愤不平,“你不需要知道太多,反正这个歌手是个该死的种族歧视者,她侮辱我们的血统,歧视我从小说到大的话。我昨天晚上,就是你给我打电话之前,我熬夜跟她谈话,请求她删除那些涉嫌种族歧视的内容,被她拒绝了。”
“妈的,还有这事,揍她。”陆舒也彻底没了听歌的兴趣。
东方血统方面,自己多少也占一半。
在福利院的那会,可没少有小孩子冲自己做眯眯眼的鬼脸,还故意带着大舌头跟自己说话。
至于里面的老师?那是管都不会管,有些人甚至做得更过分。
“揍她……不。”孟黎柯望着从新马桥下穿过的小艇,“既然她拒绝了,那就没办法了,我给那个碧池送了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别管大礼的事了,准备下车吧。”孟黎柯神秘一笑,却不愿提起自己干了什么。
132 康斯特医院
大巴深入鑫山一段路后才停下,散客们有的走下车活动身体,但更多的人是冲向路边的厕所。
里家坡与鑫山的气温并没有什么区别,一年四季都是高温天气,喝下去的水大多还未来得及过肾,便已经从毛孔里蒸发了出去。
但即使是这样,依然阻止不了大伙对于厕所的热爱。
与宣传片上拍的不同,这里比起隔海相望的里家坡岛,更像是一个大农村。
好在这里总算是旅游城市,路边的出租车是不缺的。
“走了。”孟黎柯背起包,带着陆舒走向路边的一排出租车。
跟司机商量好了价钱,两人并未直接向香蕉园精神病院的方向去,在一个路口下车后,孟黎柯带着陆舒躲进树荫下避开烈日。
道路两旁遍布高大树木,越是深入鑫山,树木就越高越壮。
听着一路上孟黎柯用自己听不懂的鸟语和别人说话,陆舒无聊的刷着手机。
这并不是他想这么做,而是出发之前孟黎柯专门交代过的。
在这里旅游的人大多来自东方国,而旅客玩手机简直是再常见不过了,旁边人都在刷手机,就你们俩不刷,会显得很特殊。
特殊?
陆舒摸了一下胸兜里的老人机。
智能机时代了,用这玩意儿会不会让自己看起来更特殊?
“到地方了。”打断陆舒玩手机的动作,孟黎柯走过街角,捏起眼镜在手中擦拭起来。
镜片划过一个特殊弧度,在镜内倒影上显出路口周围情况。
在两个路口之前,路边就已经完全不见摄像头的踪影,这意味着从此刻开始,两人已经成了现代社会中的隐形人。
不是每个国家都有能力有决心去搞完整的城市监控系统的,能做到的国家本来就少,一些成天高喊人权的国家倒是有那个能力,却没有决心。
“哪?我没看到香蕉园。”陆舒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与孟黎柯电脑里任务描述相同的地方。
康斯特私家医院正是因为在香蕉园附近,收治病人又以精神类病患为主,才得了个香蕉园精神病院的外号。
而这里一没有香蕉园二没有医院。
香蕉都见不着一根。
“我说的是,我到地方了。”孟黎柯晃了一下挎在一边肩膀上的电脑包,手掌指向不远处一家餐馆,三层小楼,落地大窗,从招牌来看是类似于简餐咖啡一类的地方,“我就是个搞技术支援的,负责在后方协助,虽然不会去医院,但我会在背后一直帮你解决问题。”
“不是,那我……”陆舒有些不知所措,“我跟这里的人语言又不通,我也不清楚位置,别提找雇主,我觉得我能不迷路就很好了。”
虽然大马也是有人用嘤语的,但跟里家坡比起来就差了很多。
在两国人说的方言中选一种来听,对陆舒来说无异于是在巧克力味史与史味巧克力之间做选择。
“别担心,有我给你做导航仪与同声传译,技术支持就是干这个的。”孟黎柯向餐馆走去,离陆舒越来越远,同时陆舒耳机里传来了孟黎柯的声音。
“而且接下来将由我来负责指导你如何探查情况,你不用思考,只需要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听到这番话,陆舒心中稍安,至少以这肥宅刚才和司机讨价还价时展示出的马来语水平,应付日常对话貌似是没有问题的。
“我得找个人试验一下。”陆舒找到不远处的一个站牌,接近一个老头,用嘤语向他问了趟路,果不其然,这个当地老头一边摆手摇头一边逃开了。
“他说他不会嘤语。”耳机传来孟黎柯的声音,“你就不能等会再试吗?我刚走进餐馆放下背包,连电源都没来得及找地方连上。女士,请帮我找个能用电脑的地方好吗?”
“当然。”看来孟黎柯似乎正在频道那头与服务生讲话,陆舒于是继续向前走去,当穿过下一个路口后,耳机里再次传来孟黎柯的声音。
“很好,我已经在餐馆找了个角落坐下,能在地图上看到你的位置,虽然这里没有监控系统,但好在GPS还能使用。”孟黎柯指挥道,“其实香蕉园精神病院离这不远,我们刚刚分开的那里就是警察局的位置。”
“我没看到警察局标识。”
“不,警察局在这个餐馆的另一边,我透过餐馆二楼窗户可以看见,你别管了。”孟黎柯揉揉眉心,极其痛苦的说道,“不要再问问题,你听我的就行了,如果有需要和别人搭讪的情况,把你要说的话以及目的先小声念一遍,我来帮你翻译成马来语,你只要复述就好,接下来的对话由我和他说,你只需要做我与对方之间的传声筒。”
“就是说你来做大脑,我来做躯体?”
“是的,是的!”
“行……我明白了。”陆舒不再与孟黎柯计较别的,按照他的导航专心向前走去。
“右转,能看到吗?”
随着孟黎柯的指挥,没走多远,陆舒面前出现一大片砖石建筑。整片建筑左右分立,左侧是一片由高墙铁丝围起的区域,右侧区域内是正常的门诊楼,门诊楼有两栋,一栋正对医院大门,一栋紧靠右侧围墙,区域中央有一座花坛。
附近依然看不见传说中的香蕉园。
医院门口马路对面就是郁郁葱葱的森林,路边仅有几个小小的旅游商店,除此之外再无人烟。
这地方真够荒凉的。
看着冷清的医院正门,以及巨型门框正中央的红十字标识,陆舒问道:“我该怎么做。”
现在的情况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他也很难想象孟黎柯如何能够在与自己没有任何视线交集的情况下指挥行动。
“走进去,挂个号。”孟黎柯的声音自耳机中传来。
“让我进精神病院去挂号,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去挂个号就行,记得多留心周围环境,不过别做的太露骨,如果有需要,尽量通过周围镜面反光来观察其他人,不要盯着其中某个人看太久,我可不希望下次在这里面见到你。”
“行……我明白了。”陆舒绕过花坛走进中央门诊楼的大堂,发现现在并没有多少人在。
外面的正门也无人看管,大堂也是鬼影不见一个,这家私家医院的气氛有些过于冷清。
如果不是大堂的LED幕上还亮着灯,他估计真要以为这家私立医院正在休息。
“先生,这里是私家医院,请不要乱闯。”一声陆舒听不懂的话从背后传来,但还未等他露出什么表情,孟黎柯已经在耳机里用嘤语翻译了一遍。
“我该怎么回答?”陆舒有些紧张。
“告诉他我是来挂号的,我帮你翻译。”孟黎柯同样说出一段马来语,陆舒分毫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133 不可思议
“那请问你有预约吗?”
陆舒转身,发现身后是一个浑身黢黑肌肉鼓胀的警卫,警卫虽然有些警惕,但看到陆舒一副西方人的外貌,说话间不自觉的就压低了语音。
这个警卫是一副当地人面孔,只是皮肤黑了一些,但并不是黑人。
“没有。”陆舒按照孟黎柯的翻译逐字逐句的说话,“在你们这儿看个病还要预约?有钱不就行了吗?”
孟黎柯的语气是典型的暴发户语气,陆舒唯妙唯俏的模仿了一遍。
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说一些能气死人的话。
没有走挂号流程,陆舒被客客气气的请进一间候诊室,趁着医生没来的间隙,陆舒对孟黎柯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样可以的?”
在他用复述的马来语跟对方扯皮的时候,总感觉那个保安会受不了这些高高在上的语气一拳打过来,但事实证明保安没有怎么做,甚至陆舒越是趾高气昂,他反倒越恭敬。
“因为私家医院都是一个鸟样,你见过几次就明白了。”
“真有你的。”
没过多久一个精神科中年急诊医生就来到诊室,简单询问了一些基本症状,再提了一些关于药物服用方面的建议,就恭敬的想送陆舒离开,眉宇之间有几分焦急的感觉。
陆舒刚想离开,就被孟黎柯当场叫住。
“等一下,这是个好机会!”
“什么好机会?”
“我没时间跟你解释,现在立刻尝试催眠这个精神科医生,马上!”
陆舒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看来,孟黎柯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一个响指打出,眼前的医生双眼迷离愣在原地。
“我成功了,然后呢?”
“然后让他跟在你后面,法克,不用再说马来语了,直接用嘤语和他对话,这个医生肯定会嘤语,指挥他带着你进封闭病区,快!”
陆舒稍一尝试,医生就在前头开始带路,当两人经过门诊大厅时,孟黎柯指挥陆舒抬头向右上方看去,陆舒抬头一看,那里正好有一部摄像头。
“我成功了,我看到你了,操,我没想到这么简单!”孟黎柯的声音激动到开始颤抖,“你做梦都想不到,我在这家餐馆通过他们的覆盖式WiFi侵入了隔壁警察局一台连接外部网络的电脑,通过他们的网络竟然能找到这家医院改造前遗留的监狱控制系统,现在整个医院的所有电子门禁都在我的掌控之下,快,趁现在把人带出来,我们跑!”
虽然不知道孟黎柯是怎样完成的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操作,但现在对于陆舒来说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带我进封闭病区,你在前面带路。”陆舒的吩咐被这名医生分毫不差的执行,刚刚走进左侧由高墙围成的医院内部,陆舒就发现了第一处门禁。
一处栅栏门挡在两人面前,门锁上的人工识别系统闪烁绿色光芒。
这处人工识别系统既不是指纹的也不是钥匙的,更不与外界联网,只能通过附近岗哨里面的人亲手按下门禁才能打开。
与正门无人看管的状况完全不同,左侧由原监区改造成的封闭病区门口有一处四周围着铁栅栏的岗哨。
“你是什么人?”正在嚼口香糖的门卫保安忽略了在前头带路的医生,目光警惕的看向后面的陆舒。
“催眠他,然后让他把门打开,取出你的那部通讯设备,打开后盖,里面有个U盘,把U盘插进门卫电脑,别再问为什么,快去做!”
没有回答门卫的话,一个响指将其催眠,陆舒向孟黎柯问道:“马来语的命令他开门怎么说?”
低头细听了一遍,陆舒望向被催眠的门卫。
“开门!”陆舒复述了一遍孟黎柯的话,门卫老老实实的走到门口打开门禁,嘴角一丝涎液淌落。
理论上也能用嘤语催眠这个门卫,但想要指挥他却只能使用母语,限制还是很大的。
找到岗哨里的电脑机箱,打开老人机后盖果然发现了一枚U盘。
陆舒装好U盘以后,才发现岗哨顶端有一部摄像头,摄像头似乎是在向他致意一样,微微左右摇动。
“我能看见你,看的还很清晰,真好,现在我们的效率可以提高很多。”
脱下门卫的外套在栅栏门门锁上系了个扣,陆舒在孟黎柯指引下走进封闭病区。
这里并没有影视剧里那样一群身穿病号服的疯子在草坪上玩耍的情景,面前是几栋类似宿舍的独立建筑。
“左侧,左侧那栋二层建筑,现在保安都在午休,我会帮你照看后路,我找到电子病历了,哦,现代化的电子病历档案可真方便,我爱死那个在警察局里连外部WiFi的碧池了!”
陆舒跟随指引走到楼下,楼下是一处指纹锁,将医生的手指挨个放到锁上试过,试遍了整只左手也没有结果。
当试到右手大拇指的时候,门锁应声而开。
“滴——”听到门锁打开的动静,一名只穿着裤衩的保安路过门口,向厕所走去。
这里的建筑结构很有意思,进门右边是监区,左边是公厕,正对门是楼梯。
保安揉着睡眼路过,看到迎面走来的医生与陆舒,打了个招呼。
“催眠他!”
伴随孟黎柯的指示,陆舒一个响指打过,保安噗通倒在原地。
刚刚睡醒的人脑袋一片混沌,再经历催眠时无法保持医生这样行尸走肉的状态,只能倒地睡觉。
“二楼,快,我能打开门禁,那一处门禁是能够远程控制的,带着你的肉盾上去。”
陆舒跟着指示,一路在这家由监狱改造成的私人医院里急步前行,在二楼路过洞开的门禁走进一间病房。
“就是这,我看不到病房内部的样子,这里只有走廊上有监控,现在只能由你进去确认目标了。”
陆舒抛下一路走在前头如同行尸走肉的医生,走进病房扶起床上一个身穿病号服躺在那一动不动的男人。
光看面部有一些区别,这人明显比照片上那个叫阐约翰的雇主要胖上一些,头发也已经半白。
不过这倒是显得正常了一些,57岁的人如果还是像照片上那样驻颜有术,说是妖怪也不为过了。
掀开病号服,找到这人腋下的那处胎记,陆舒感觉自己的心跳的厉害。
侦查变突袭,突袭变总攻,这是他所没有预料的,但更没有预料到的是,事情竟然发展的如此顺利。
134 逃离
“我找到了,是他,但他好像昏了。”
“也许是注射过镇定类药物,可以尝试把他唤醒……不!”孟黎柯话锋陡转,“不不不,不要把他唤醒,奶奶的,他的病历上显示这人进来的原因是狂躁症!中间人提供的照片有差异,我现在和你核对一下他病历封面上的照片,你找到的是不是一个有些微微发胖、头发半白的小老头?”
“他看起来不像老头,不过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和目标一样,腋下有胎记。”
“那就是他,把他带到走廊上。”
当陆舒把人背到走廊上以后,孟黎柯那边传来一声惊叹。
“就是他,真顺利,把他背出来我们就能走了,带他原路返回,我联系了一辆出租车去你那里,司机在两个街口外等红绿灯,蓝色丰田车,牌照尾号39,你得快点……最好给这人换一身衣服。”
“出租车?”陆舒抱着身穿病号服的阐约翰,三观再一次被崩坏。
之前有安全屋负责人把钥匙放在门垫底下,现在又来了个出租车安排跑路的老黑客。
“我没有办法,时间太紧了,没有提前安排撤离车辆,我也没有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孟黎柯又兴奋又上火,“这不是007系列电影,没有穿着开叉礼服的皇家美女特工开着阿斯顿马丁来接你,我们赶时间,快点!”
孟黎柯再次催促起来。
“别再催我了,背着一个接近80公斤重的人在四面皆敌的医院里狂奔的人又不是你,把你的X嘴给我闭上,惹急了我把这老小子扔在原地。”
本来被孟黎柯的甩锅行为闹出一肚子火的陆舒就有点不爽,再加上这死胖子一直在催促,陆舒恶狠狠的回敬了一句。
孟黎柯这下是彻底不吭声了。
陆舒艰难的背着这个比自己重上许多的小老头走到楼下,眼光瞥过依旧愣乎乎跟随着自己的医生。
“抱着他。”嘤语出口,中年医生闻言走过来接上阐约翰,陆舒感觉身上的压力小了太多。
眼看着医生晃晃悠悠的抱着目标跟自己一起出了监区,陆舒把来时的大门推开,将门锁上那套门卫的衣服解下,咔哒一声,栅栏门连接的磁力锁再无障碍物阻隔而瞬间合并,电流联通两端,顿时磁力大增。
“U盘还在封闭病区的岗哨里,需要我去取出来吗?”
“不用,就留在那里好了,那是个一次性的小东西,等我把所有监控记录删除就会自动焚毁,你没有在其他地方留下指纹吧?”
“没有,该清理的地方我都清理过。”
“老兄,干的漂亮。”,孟黎柯感叹道,“你简直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陆舒心中呵呵冷笑,狗东西,你刚才还在催我。
陆舒从中年医生手里抱过目标,把他的白大褂掀起包在阐约翰身周,再接了个响指,只剩短袖短裤的医生瞬间瘫坐在原地,口中鼾声大起。
刚到路口,看到一辆蓝色丰田想这边驶来,陆舒确认以后直接急匆匆的抱着阐约翰上了车。
“Where?”这回倒不用陆舒再去找孟黎柯翻译,司机直接用夹生的嘤语开始说话了。
毕竟是旅游城市,会这门通用语言的人虽然不常见,但还是有的。
“医院。”陆舒一边惊诧于孟黎柯竟然没有提前安排好路线,一边心思电转开始搜索目的地。
“可刚才那里就是医院。”
司机想要倒车向后,被陆舒急忙制止,“去最近的大医院,不是精神病院,孟医生被病人攻击导致心脏病犯了,需要救治!”
司机哪里还敢怠慢,汽车瞬间窜出,没有系安全带的陆舒被压在了后座上。
“老兄,孟医生是谁?”耳机里传来肥宅纳闷的声音。
“我给目标起的外号,总不能叫他真名。”
“那他为啥不是陆医生?”
“因为老子不愿意。”车上有陌生人,陆舒便把语言切换成了汉斯语,这是一种孟黎柯和他都能听懂的话。
常言道,语言是最普遍又最复杂的加密系统。
和司机对话就用嘤语,和孟黎柯对话用的则是汉斯语,这相当于是上了一道单向保密的锁。
听着身后的外国人急声说着一口自己听不懂的话,司机以为情况确实紧急,不自觉的提高了车速,计价表上的价格开始快速攀升。
“他真是个伟大的医生。”司机向后视镜看去,阐约翰包裹在白大褂下的躯体经历了连续不断的剧烈运动,此时有一些醒转的迹象,眉头微皱,在外人看来是一副极度痛苦的样子。
“是的,他倒在了自己的岗位上,他真是个可敬的医生。”陆舒随着自己编出的谎言往下接,瞎话一套一套的从他嘴里蹦出。
“听着,你这个……肥宅,既然你都已经叫了网约车,为什么不顺手安排个目的地?现在看来你好像也不打算付钱?”陆舒缓过神来,开始向孟黎柯兴师问罪。
既然都已经安排了车,还要我自己找目的地,那我要你这个所谓的后勤支援有什么用?
“你以为我想吗?”,孟黎柯压低了嗓子干咳道,“这不是网约车,我是通过第三方通讯公司使用虚拟号码拨到出租公司预定的车,钱也是你付现金,不是我想赖账也不是我有什么别的原因,而是我们不能在网络上留下痕迹,你明白吗?这家小警察局里的人保密意识不是很强,他们的警察系统更是烂到了骨子里,但那些搞优步的跨国大公司可不是吃素的,他们的防火墙简直固若金汤,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去短时间清理痕迹,我只是个二级黑客。”
在与孟黎柯的扯皮当中,车辆在一个名为克莱门斯的医院门前停下,陆舒撒了一把零钱,急匆匆抱着阐约翰下车避开司机视线走进周围的小树丛,开始给自己两人换衣服。
对于陆舒这类人来说,这个热带国家唯一的好处,就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路边的树丛。
刚才情况实在是太急,只能用白大褂给阐约翰简单一包,现在想想……
我为什么不把白大褂给自己披上呢?
陆舒摇摇头,身披白褂手扶阐约翰,像是一个医生带着患者那样,跟阐约翰一起走出了小树丛。
正好附近也有其他两对医生与患者的组合,因此陆舒的动作融入看起来还比较自然,唯一不同的是,医生的发色有些奇怪。
“走几步。”陆舒在阐约翰耳边轻吟道。
对于这种沉睡将醒的人,催眠的效果到底好不好,陆舒也不敢肯定,但看见阐约翰浑浑噩噩的向前迈步就走,陆舒心里还是轻松了许多。
“克莱门斯医院,接下来往哪走?”
“不用走了,就在附近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放下,我们的活结束了。”陆舒想要问接下来的路程,孟黎柯的回复却显得很淡然。
已经没有刚才那番催促时的急迫,孟黎柯的声音从容了许多。
“克莱门斯医院是吗?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