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9 试探
一次遇见可以说是巧合，两次遇见，就只能说明两伙人冤家路窄了。
虽然自己刚刚联系过鹅国人，想要让他们接自己去遥远的北方避难，但陆舒可不认为，鹅国对外情报局的行动组人员还要自己出门采购物品，他更不认为，这群行动组接应人员的采购清单上面，还应该有手雷。
不过为了避免跟真正有可能接应自己的人起冲突，有些事情还是要做的。
陆舒见状，顿时让两个送货的壮劳力在附近找个地方停下，而他自己，则是从车里抽出了一支冲锋枪，又随手抽了两支弹匣塞进腰间，待汽车刚刚停稳，便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雷霆’，通知他们三个，小区外头有情况，至于你们，你们在这等我，我过会就回来。”陆舒抛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离开，借着茫茫夜色，向那个刚刚遇见过的鹅国人走了过去。
小区外的露天停车场内，几辆又旧又脏的僵尸车组成的一排“汽车坟堆”中，一辆黑色的三菱帕杰罗显得略微显眼。
坐在三菱驾驶位上的那个鹅国人，正在漫不经心的观察着四周。
他们这次出门开的车子，明显高于这个小区里其他住户所用座驾的档次，因此，为了不引人注意，也为了不惊扰目标，司机选择了将车停在小区外头。
这样，进可以封锁目标向外逃遁的通道，退可以快速接应自己的同伴，而且空闲时既能观察出入小区的不明人员，也能防止有人往自己座驾的底盘上粘磁吸炸弹。
做杀人生意的，也得时刻防范着被人杀死，越是暗地里捅人刀子的大师，就越怕被别人捅了刀子。
陆舒刚一下车，那名留守在三菱帕杰罗上，占据了有利视野的鹅国人，就很快发现了他。
见到陆舒提着冲锋枪向自己走来，鹅国人立刻下了车，也提起冲锋枪向陆舒亮了一下。
那把冲锋枪，与陆舒怀里的这把AK短冲不同，陆舒看到，那分明是一支枪口装了消音器的短冲锋枪，造型精悍凌厉，倒与41号之前在用的那支9A-91有些相似。
这人，八成也是个同行。
“站在那儿别动！”
就在陆舒即将走到那名鹅国人面前的时候，鹅国人突然举起枪口低声吼道。
陆舒立刻停下了脚步。
“马上扔掉那该死的冲锋枪，踢远点，再把你的两只手都放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只要你敢玩花招，我就马上送你下地狱。”
还没等陆舒开口，那名鹅国人又继续低声吼道。
陆舒只得连忙照做，但在扔掉冲锋枪的同时，还是试探性的用嘤语说了一句：“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他们没告诉我还有其他人也出了这趟活。”
陆舒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模棱两可，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从哪边来说，这句话都说得通。
如果面前的这个老毛子是被派来接应自己的鹅国人，那么陆舒的意思就是没想到还有战友来和自己一起干活，反之，如果这人和清洁工的追兵是一路的，那么陆舒的意思就是……没想到自己这边和其他部门都接了同一个单子。
经过了上周的哈瓦夷事件后，陆舒对于这种组织的运作模式，也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高度独立，相对统一，资源由总部调配，决策权掌握在长老会手中，执行权则是交给了分布在各地的驻点机构，各驻点机构独立运作，互不干扰。
在这种体制之下，清洁工的各个主管之下，必然会形成相对的信息隔绝，这也就给陆舒冒充清洁工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但老毛子也不傻。
大家都是刀口舔血的老杀手，但凡嫩一点的，早就死在别人手里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和灰衣人这种情报组织明争暗斗了好几十年，老毛子本身也养出了一身警惕性。
“报出你的代号。”
老毛子并未选择回答陆舒的问题，而是用另一个问题来取代这个问题。
听到这话，陆舒却有些犹豫了。
在做过哈瓦夷那趟任务之后，他现在也勉强算是这个行当里的高级人士，也有自己拿得出手的战绩了。
但是，就好比雇佣兵里头，一提撒旦的谁谁谁，一提天使的谁谁谁，熟悉的人就知道他们长什么样是一个道理，你一个杀手，乱报名号，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比如现在你对面的这人是撒旦的团长“公羊”，但你说自己是天使的团长“疯狼”，而好巧不巧，这两人又见过面。
这位“公羊”，八成是要给对面那个冒牌货脑门上来一枪的。
正在陆舒犹豫该报谁的名号时，他突然想起了个事。
之前41号和29号这两位，都提到过暗影的序号问题。
一到五十，前面十二个是十二位元老的序号，后面那些都是按需分配给顶级好手的……那我随便报个五十以上的数，是不是就能冒充暗影的杀手？
反正也没人知道，这个名为暗影的跨国暗杀集团，当年到底培育出了多少名顶级杀手。
“53。”
陆舒随便报了个编号。
“53？”，鹅国人双目圆睁，吃惊的低喝道，“你是暗影的人？”
见鹅国人有了剧烈的情绪波动，陆舒当即变换声线，模仿着维克多那种语气，低声道：“是的……暗影的人。”
“啪嗒~”
鹅国人怀抱着的那支冲锋枪，从他那已经变得软塌塌的双手中滑落，掉在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陆舒使劲晃了晃脑袋，尽量驱散了那股子因为使用瞬间催眠术所产生的轻微眩晕感，盯着鹅国人那迷茫的双目，在他身上搜了一圈。
从鹅国人的内兜里取出一只荣耀手机，用他的右食指解了锁。
这部手机的指纹锁是在后面，因此机主在录入指纹的时候，通常都喜欢使用右手的食指或是中指，一试就知道。
待翻看到那条追杀灰衣人的短信之后，陆舒干脆收回手机，捡起地上的AKS-74U，扶着护木将枪口消焰器伸进鹅国人那因为吃惊而保持张开的嘴里，直接扣动扳机。
闷雷般的枪声响起，鹅国人口中闪过一道火光，随后整个人便昂头倒在了三菱帕杰罗旁，一团粘稠的血污缓缓从他脑后流出，将周围的地面染红。
既然确定了是来搜捕自己的清洁工，那自然没有留手的选项。
只是可恨这个老毛子不是什么初出江湖的雏儿，实在不好糊弄，不称这人心神不定之机，消耗大量精气来一次瞬间催眠，还真摆平不了他。
远处看戏的孟黎柯倒还算镇定，但那两个负责搬运军火的壮劳力，却是被陆舒这番动作吓得不轻。
“老板，他们两伙人不是一路的，我们泄露掉顾客的信息了！”一个黑皮小伙当即苦着脸，用带着哭腔的千岛语，给自家老板打了电话。
410 转机
坐在车上的孟黎柯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看来这群居住在东南洲的“大人易卜拉欣”，还是一群新手。
因为无论在哪个行业，泄露顾客的信息都不是什么好事，当然，比泄露顾客信息更麻烦的，就是别人知道你做了这件事。
什么是罪，什么是罚？
先有罪，后有罚，但并不是所有的罪都有罚。只因不是所有的罪人，都会被“捉拿归案”。
但冥冥之中，自有天理循环。
“把你的手机给我。”孟黎柯用千岛语细声说道。
那个给自家老板打电话的黑皮青年犹豫了一阵，还是将电话递给了孟黎柯。
见到陆舒当街格杀鹅国人的小青年，已经有些情绪失控了，在这种情况下，拿不定主意的青年人，往往会下意识的去听从身边那些看起来镇定一些的人。
对这种情况，孟黎柯也表示理解。
毕竟不是每个军火贩子，都能够看到自己卖出去的那些玩意儿究竟在别人手里发挥了什么作用，哪怕他们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过幻想。
呵，新手。
“喂，大人易卜拉欣。”，孟黎柯微笑道，“现在看起来，你做了一些不是很明智的事。”
“该死，我哪里知道你们不是同一拨人，你们也没有提醒过我，砸了，我的生意砸了，全砸了！”透露过鹅国人信息的老板刚一听到电话那头孟黎柯的声音，立即懊悔道。
“砸了？我看还没有，关于这件事，你不用过于着急。”，孟黎柯安慰道，“现在这事，只有你们和我们的人知道，只要我们双方都能够守口如瓶，那你的生意自然可以继续做下去。”
“你们愿意帮我们保守秘密？天哪，我就知道，太好了，太棒了，主保佑你们，保佑你们！”“大人易卜拉欣”听出了孟黎柯的言下之意，顿时惊喜道。
“不止如此，我还想跟您做另一笔生意。”，孟黎柯微笑道，“您平常从外头进货，是通过哪种方式呢？望加锡是沿海城市，我猜你是通过附近海关运货的。
哦，别误会，我不是想要你的进货渠道，我只是想知道那个一直帮你从海外进货的运输商的联系方式，我想要送几个人离开千岛国。
只要你愿意提供一个渠道，我愿意另付你十万元，打到先前给你付款的那个账户上。不是卢比，不是安南盾，是绿钞，绿油油的富兰克林。”
听到孟黎柯开出的条件，“大人易卜拉欣”的情绪瞬间从惊慌转为了惊喜，心脏在胸腔中砰砰狂跳。
虽说作为一名军火贩子，他平日里赚的钱也多，但仅仅只是提供一个联系方式，就能平白获得十万块的酬劳，这个生意确实划算。
况且在眼下他也没有其他可选择的余地，如果不当场答应下来，“大人易卜拉欣”可以清楚的预料到，他的这份生意可能很快就要砸掉。
“好，我答应你，但我有两个条件。”，“大人易卜拉欣”咬牙切齿道，“首先，我会另外给你一个账户，这是一趟私活，我可不愿意走店铺的账。其次……”
“请务必帮我把前面那一单的客户，统统干掉！”
……
当陆舒在小区外击杀掉了那名留守的清洁工时，小区里的三人，也在面临着一场考验。
“就在刚刚，‘雷霆’发来了消息，说他们在搞装备的时候，遭遇到了清洁工的追兵，所以，无论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我们之前藏身的那个临时据点，现在已经暴露了。”
当着29号和弗留斯的面，41号如此说道。
“真是万幸……”
29号面无表情，仿佛心中早有预料，但他身旁的弗留斯，却是长出了一口大气。
随着灰衣人在情报方面日薄西山，原本不被这群间谍放在眼里的那些清洁工，如今已经在武力与情报方面，双双占据了优势，就连远在图尼丝的鹅国使馆里，都有他们的间谍存在。
不然就算清洁工动作再快，也不可能说这边刚打完电话，他那边就派出了居住在当地的杀手来收人头。
求救却求来了一群活阎王，真是晦气。
一群人都感到自己的胸口有些莫名的发闷。
城外，清洁工的搜捕队伍中，拉瑞正在盯着手机上的千岛国新闻直播，微微出神。
“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据本台消息，今年的一号台风‘布拉万’已经于昨日晚间越过了棉兰岛南部，正在以每小时二十公里的速度，向安南南部前进。
预计今晚将会在千岛国中部各沿海城市形成新一轮的强降雨，请居住在附近地区的居民做好防风措施，风灾天气，若非必要，请尽量减少出行，避免造成生命与财产损失。”
“轰……隆隆隆……轰……”远处天边，传来几声雷霆的闷响。
原本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月亮，此刻已完全隐去了光彩，通往市内的公路上，开始刮起了阵阵狂风。
“快点！我们要赶在台风到来之前进城，绝对不能让那群老鼠跑掉！”拉瑞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向身后的车队大喊道。
拉瑞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每一辆皮卡，站在皮卡车斗里的那些士兵们，也都听到了从拉瑞那边顺着狂风传来的吼声。
车队立即加速前进。
但好景不长，车队前进了没有多久，前方便出现了一个哨卡。
四五个身穿丛林迷彩头戴奔尼帽的千岛国陆军士兵，挥手拦下了行驶在车队最前方的那辆皮卡，叽里咕噜的用当地语言说着什么。
“头儿，是驻扎在附近的千岛国陆军连队，他们说要检查我们的证件！”
原本就心急如焚，想要快点儿完成合围的拉瑞闻听此言，心中一阵无明火起，向着麦克风大吼道：“证件？要证件没有，要子弹倒是有很多！通知全连队，做好战斗准备，给我硬闯过去，如果那些陆军胆敢阻拦我们，就把他们全杀了！”
身旁的莫里斯听到拉瑞的怒吼，立即面带惊惶的制止道：“不行，让我去跟他们沟通吧，我们在当地也有分部，平日里出业务，肯定也少不了跟这些当兵的打交道，让我沟通一下，我们如果能够平安过去，会少很多麻烦的！”
411 这不是战斗
说罢，莫里斯就掏出手机，向不知身在何处的上级主管报告了情况。
“不，你不懂……”
拉瑞按住了莫里斯的手腕，喝令身后的士兵将机枪尽皆架设在车顶上，所有连排级重武器全部解锁待击，又捂着麦克风向着莫里斯解释道：
“我们刚刚杀了十几个疑似是灰衣人的警察，你懂吗？我们在他们的国土里犯了十几条命案，我们不可能轻易走出去的。
就算他们的政府愿意放过我们，这群拿着枪的猴子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当今之际，只有把这群人解决，我们才有机会安全脱身！”
“好吧，我不拦着你了。”，莫里斯略加思忖，也微微点了点头道，“毕竟这里不是那几位大流氓的地盘，我们闹的再狠也不会招来重武器攻击。
除非那些猴子的空军飞行员们，愿意在台风天气里顶着随时坠毁的风险在我们头顶投弹，否则我们就没有任何危险！”
拉瑞听到身旁老友的解释，满意的点了点头。
“伙计，你终于开窍了。”
“哈哈哈，痛快。”
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行为不会引来任何麻烦的莫里斯，也有些放飞自我的意思了。
“有意思，有意思，我们可以随意枪杀这些千岛国的军人而不用承担任何代价，不用惧怕有米格战机或者大黄蜂在我们头顶投弹……痛快！让我们大闹一场，然后再离开这个国家吧！”
“大闹一场！反正我们这两天已经杀了几十个灰衣人，我不介意再顺手解决一群千岛国猴子。”
“就当是临走时的玩乐吧。”
在队伍前方准备检查证件的那几名千岛国陆军士兵，犹自怀抱着没有开保险的枪指向最前方那辆皮卡的司机，就发现几挺M60机枪被迅速架设在了后方皮卡的顶棚上。
还没等几人惊呼出声，最靠近他们的那挺机枪便突然开火，密集弹雨将两名靠前的陆军士兵当场拦腰截断。
余下那些士兵自然也没有逃过死命的厄运，在数挺M60的轮番扫射之下，千岛国士兵们身上的零件在快速减少，断肢残臂纷飞乱舞，时不时还有带着血污的碎骨敲击到最前方那辆皮卡的车体上，铛铛作响。
待所有人都停火之后，这处为了拦截清洁工连队而设立起来的临时哨卡，已经被机枪火力给砸了个稀烂。
“前进！”
车队继续向前，只留下满地的断肢残骸。
哨卡后方五百余米的一条小路上，几名在路边民房里喝着茶水刷着TikTok的千岛国陆军连队指挥官，听到远处传来连绵不绝的枪声，顿时心中一惊，迅速放下茶杯撩起门帘，转身出了自己的临时指挥部。
随手招来一名围着指挥部值岗的通讯兵，连长喝令道：“立即联系我们撒出去的所有哨卡，让他们通报情况，到底是哪一个哨卡那么没有规矩？没有我的命令也敢开枪？”
直到现在，这名指挥官依旧认为前方只是出了一点小情况，而那些连绵不绝的枪声，是自己手下哪个不知名的小兵走火所致。
数十年的长久和平，以及平日鱼肉乡里的习惯，已经让这些驻扎在千岛国腹地的普通军人开始变的死板、僵硬、颓废、懈怠。
和图尼丝南部那群需要保卫祖国边疆，面对着茫茫黄沙，时刻警惕着武装分子的大胡子们不同，这些久居千岛国腹地的普通军人，除去欺压附近渔民、农户和游客的本事，已经没了别的技能。
这样的一支千岛国军队，面对着嗜血的雇佣兵，注定是要吃大亏的。
“佣兵禁区”这种词，可不是随便哪个国家都有资格叫的。
几名千岛国指挥官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现下的状况，便看到远处有数道雪亮的远光灯柱划过夜空，十几辆皮卡车如同猛虎下山，直接沿着公路冲进了这支连队的临时驻地。
这支陆军连队的连长还没有来得及搞清楚状况，更没能来得及组织起反击火力，就被远处扫来的曳光弹逼得不得不趴到地上，随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后那栋颇为显眼的指挥部被两发单兵火箭弹接连命中，在烟尘与火光中轰然倒塌。
一个个临时搭建起的探照装置被打碎。
那些雇佣兵们所乘皮卡的大灯，以及他们枪口喷出的火焰，还有机枪弹链中所混编的曳光弹在夜空中划过的光点，在这名千岛国连长眼中，交织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
“不，不……不！我的兵，我的战友！”连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身边的那些士兵们一个个接连倒下，却无力改变这一切，更是心生绝望。
这些千岛国士兵当中，虽然有不少是上了年纪的老痞子，但大多数还是些稚气未脱的年轻人。
有些人甚至还不到十六岁，就被家中养不起太多孩子的父母给赶了出去，扔到军队里挣些死工资补贴家用，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而如今这些士兵，大多连背后的步枪都来不及摘下，就已经被那群来历不明的武装分子们像宰鸡杀狗般打死。
那些残破的尸骨碎片当中，甚至还有半颗焦黑的头颅，也落到了这名连长面前，头颅仅存的一只血色独眼中，灌满了迷茫与恐惧。
……
这场实力悬殊极大的战斗，不知在何时落下了帷幕，清洁工的车队缓缓驶过这支千岛国陆军连队的驻地，台风带起了密而重的雨点，渐渐打湿躺满尸体的地面，很快便汇聚起了一条红色河流。
在千岛国士兵的尸堆里，慢慢爬出了四五个浑身浴血的人，其中一人，正是那个大难不死的连长。
连长走到了公路跟前，双膝跪地，低头抱起一颗碎成三大块的头颅，用颤抖着的双手将尸骨收入怀中，两行混杂着泥水与鲜血的浊泪，从他眼角缓缓滑落。
梦呓般的呢喃响起。
“你们是谁啊……”
“为什么要入侵我的国家……”
“杀死我的战友……”
“屠戮我的兄弟……”
“还要践踏我们的尊严！”
千岛国的陆军连长用力嘶吼着，只可惜，在这远离市区的旷野中，无人能够听到他们的呐喊。
这不是战斗，这是百战之军对懈怠之师单方面的屠戮。
412 不共戴天
“连队……台风……清洁工……”瓢泼大雨之中，这名连长身上的单兵电台里，传来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呼话声。
那名连长像是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住电台，向着对面嘶吼道：“指挥部，我们连队遭遇了一伙不明武装的袭击，我们几乎被全部歼灭，他们向望加锡逃窜去了，请……”
“喂，我再重复一遍，南部第五连队的，附近有一支部队要路过你那里，如果听到他们自称是‘清洁工’，那就趁着台风天气还没来，赶紧放行，如果耽误了他们的行程，我就下军法处置你们，听到了没有！”
连长还没有说完自己的话，甚至还没有表达清楚自己到底是需要支援还是需要友军在前方配合围堵，就被指挥部粗暴的打断了。
随后指挥部里的人才反应过来，又凝重道：“你们还和他们交火了？”
“是的，但是……”
“没有但是，你坏了大事了，准备回来接受处理吧！”
听见单兵电台里传来了上级军官那粗暴的咆哮声，这名连长的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你们的士兵和我们交火了？”
“现在看来……是的。”
“该死，我该怎么向长老会交待。”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这件事压下去吧，你们那里有没有能处理这事的人？”
……
听到自己的长官和那些“清洁工”的长官在单兵电台的另一端讨论着这些龌龊之事，连长几乎要气炸了肺。
“长官，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了我们连队，不是我们连队先动的手，我们根本来不及还击，就被他们打死了一大半人，是他们攻击了我们，是……”
连长的话才说到一半，电台的通讯频道就被对面直接切断，外放的喇叭里只有沙沙声在响个不停，雨水顺着连长的发梢与脸庞，如乱麻般滴落在他面前这部电台的淡黄色屏幕上。
四五个浑身浴血，如同恶鬼般凄惨的身影，手脚并用的爬到了连长面前，抱着自家长官的身躯，开始呜咽起来。
……
负责处理现场的两名高级军官，在到达这支连队那早已化为乱葬岗的临时驻地之后，便跳下了运囚车，冒着大雨和狂风径直走向在暴雨中哭泣的千岛国军人们，冷冰冰的宣读了处罚决定。
“南部第五连队，连长指挥官哈立德·努尔扎伊，放纵手下向友军开火，致使双方火并，损失惨重，现宣读以下处罚决定。
自即日起，哈立德·努尔扎伊，以及该连队其余……”，宣读决定的那名军官环视了一圈，发现那几个抱头痛哭的人当中，竟然还有一个挂着军衔的排长，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道，“以及……该联队其余军事主官，统统免去职务，解除武装，押解回营区接受调查，待军事法庭定罪量刑之后，再另作处理。”
听到来者那冷冰冰的话语，名为努尔扎伊的千岛国连长瞳孔一缩，猛地昂起头颅，看向宣读决定的军官。
“你们到底是谁？”
宣读决定的军官愣了一阵，随后不耐烦的回答道：“我们？我们当然是国家陆军军法处的人，怎么，你有意见？”
“意见？”，努尔扎伊口含鲜血怒骂道，“我们的士兵被不明身份的武装分子屠杀，而你们这些老爷兵要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先将问题压下，然后你们做的第二件事，竟然就是处理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人？你们问我有什么意见？我的意见就是你父母不该将你这样的孽种生下！”
“什么？”
那名说话的军法处军官闻听此言，立即勃然大怒，向腰间的手枪套摸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摸到自己的手枪，就被两个浑身浴血的士兵扑倒在地，笔挺的军装瞬间沾满了泥水，但那双白净的手掌仍旧在腰间继续摸索着，试图拔出自己的手枪。
努尔扎伊双目喷火，扑了上去，张嘴狠狠咬在了军法处官员的手掌上，那名军法处官员吃痛之下，立即撒开了手枪握把，双腿在泥水中乱蹬不止。
“啊……”伴随着军法处官员那凄惨的嘶吼声，努尔扎伊从口中吐出一块血淋淋的手掌肉，随后拔出官员腰间手枪，打开保险塞进了官员大张的嘴。
“砰……”
火光闪过，军法处官员的挣扎立即停止，猩红血色自他的脑后流出。
双目赤红的努尔扎伊站起身来，又将枪口对准了另一名神情呆滞的随行官员。
扳机扣下，手枪却没能再次开火。
“咔。”
之前那位军法处官员的颌骨将枪口固定在了口腔中，因此努尔扎伊射击结束后，手枪套筒也未能成功完成复进，弹壳依旧留在膛内，在这种情况下，手枪根本打不出第二发子弹。
手枪虽然没有打出子弹，但另外一名军法处官员依旧被努尔扎伊的行为给吓得不轻，直接向后瘫坐在了地上。
“不要……不是我们的错，是上头，都是上头……”
听见这位平日里经常处理下级军官，以至于神经已经变得有些冷酷无情的军法处官员，在自己面前求饶，努尔扎伊垂下枪口，轻蔑的笑了一声。
“好吧，那就不杀你。”，努尔扎伊冷笑道，“但你得帮我传个话。”
“什么话都行，传给谁都行！”另外那名被吓尿了的军法处官员，此刻已经有些崩溃了。
“你去跟那群只知道恶心我们的长官，以及那群所谓‘清洁工’的长官们带句话。”，努尔扎伊咬牙切齿道，“今天的这事，无论你们要谁下台，要谁来背锅，我一概不管。
但这笔不共戴天的血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胆敢不宣而战的人，胆敢屠戮我这些战友的人，我一定要他们百倍，千倍的偿还。
如果你们还认为自己是一名千岛国的公民，还认为自己是一名千岛国的军人，你们就应该知耻，而不是在这里算计自己人，你们更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耻辱，什么又叫做尊严！”
“我接下来会想办法离开千岛国，告诉他们，别想着拦截我，千岛国有大大小小一千余座岛屿，海岸线支离破碎，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如果想要离开，谁也拦不住我。”，努尔扎伊冷声道，“因此，你们如果有什么罪名，大可以都扣在我的头上，间谍、叛国、走私……什么都可以，我将成为你们理想的背锅侠。
但我再清楚不过你们的那点本事了，找不到我，你们自然会对我的战友和家人下手。
告诉他们，如果想要害死我的家人，那请保证一定要杀死我，否则我会用最残忍的手段施以反击，但如果你们能够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我自然也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已经吓傻的那名军法处官员，也不管努尔扎伊到底说了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点头。
413 土制催泪弹
努尔扎伊长叹一声，用力飞起一脚，直接将那名军法处官员给踢晕了过去。
现在他已经不再关心这名军法处官员还能否把原话带给那些想要自己命的人了，如今他要做的，只是带着自己这个连队仅剩的几个残兵败卒，逃离这片生他养他的故乡。
……
望加锡小区里，29号正透过阳台上一块脏兮兮的窗户玻璃，盯着两个身手矫健的西服白人一前一后上了刚才他们藏身的那栋居民楼。
而29号的手里，则是捏着一块掌心大小的折叠镜，但折叠镜并未打开，29号仅仅是在用双目观察着情况。
在杀手成功的撬开大门之后，原先他们所待的临时据点里闪过了十几点轻微火光，29号耳边也传来一阵相机快门声，随后，一切便重新归于沉寂。
其实这几声由苏制亚音速弹药发出的轻微枪声并没有如此之大的穿透力，再加上那两名训练有素的杀手在开枪之前，还特意等到了一阵雷声响过，因此，枪声的影响已经被削减到了最小。
但架不住41号最喜欢用的就是被称为“袖中箭”的苏制9A-91短突击步枪，而9A-91配用的也正是同一种苏制亚音速弹药，因此，在那两个杀手开枪的时候，29号的心里已经不自觉地模拟出了经常从老朋友那里听到的枪声。
就好比一个每天大课间都要被老师撵到操场上集合，并伴着音乐做起第三套全国中小学生广播体操的学生。
哪怕有一天学校里头广播坏了，校领导拿大喇叭一喊“同学们，今天喇叭没声音，但是早操还是得照样做嗷！”，那么这群可怜的孩子们，恐怕依旧会伴着自己脑海中响起的“舞动青春”旋律，老老实实在那儿做完一套早操。
因为早操那魔性而又略带些羞耻的旋律，早已经根植在同学们的DNA中了。
心里光注意着想事儿，29号的眼前却忽然一亮。
原来随着台风带起那些的雨点疯狂落下，有一道闪电正好落在了不远处某栋大楼顶部的避雷针上，随后，炸雷带起的巨响令天地都为之一震。
“轰……”
借着闪电发出的刺目光芒，29号隐约看到有一个腰系射绳枪，怀抱短突击的白人，正鬼鬼祟祟的向自己这边走来。
好死不死的是，闪电这玩意儿照亮的不止是29号的目标，也照亮了29号自己。
原本借着窗户上的污垢以隐匿行迹的29号，此刻的脸庞在闪电照耀之下，显得格外惨白。
“Attans!”
29号咒骂一声，立即迅速低下脑袋，将身体伏在了窗户下方的地板上，因为剧烈运动，腰腹处的弹孔迸发出了刀割般的剧痛。
“啪。”
29号原本用以观察楼下的那块窗户，直接被子弹击碎了一角，而紧接着，十几发子弹的弹着点便开始顺着窗户向下，进行起了追杀式射击，穿甲性能不佳的亚音速弹药虽然没有射穿墙壁，但从墙壁上簌簌落下的那些白灰，依旧是让29号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29号心中仍旧感到有几分庆幸。
刚才他若不是选择了探头去观察情况，而是选择了使用那片从民房里翻出找的掌心镜，那么在电光的照耀之下，掌心镜会瞬间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这阵光芒，足以让对面整栋楼的住户都看清自己的位置。
而现在，那两个负责清理房间的杀手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这边的异状，而楼下阴人的那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确定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一切，都还有时间。
但刚刚完成射击的那名杀手，却根本没有进一步确定目标的意思，他直接按下了步枪，又将怀中的射绳枪抬起，扳机扣动，“钉”的一声，抓钩牢牢扣在了窗台上，紧接着，便是一阵绳索翻动之声。
29号瞳孔急缩，手忙脚乱的爬出阳台，抓起一瓶由家用洁厕灵和消毒液混成的，有些烫手的消毒水，使劲掷向地面，随后反手关上了阳台门。
“嗤……”伴随着一阵连绵不绝的放气声响起，阵阵烟气开始在阳台上弥漫。
淡淡的刺鼻气味从封好的阳台方向飘来，29号赶紧回到浴室，抓起湿毛巾便捂在了脸上。
现在陆舒还没有带防护装备回来，因此29号只能拿这个护住自己。
在火力明显逊色于对面，而且体力又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这些失能气体，已经是29号最大的杀招了。
没过多久，一个湿漉漉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窗台上。
“咳……咳。”那个湿漉漉的身影刚一站稳，便被刺鼻的药品气味呛的连连咳嗽。
但是咳嗽归咳嗽，那人自从出现在了阳台上，手里端着的枪可都是一直指向着自己面前的方向，纹丝不动。
旁边卧室里握着手枪的41号刚刚探头看了一眼，就直接招来了一个点射，被29号用自制催泪弹伤到的那人，在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出手竟依旧是又稳又准。
“咔咔咔……”相机快门般的枪声响彻房间，那名杀手很快就打空了一个弹匣。
阻隔起阳台和客厅的那扇小门，以及客厅另一侧的窗户立刻被打了个粉碎，原本气息闭塞的阳台，在这一刻形成了穿堂风，大风咆哮之下，29号的土制催泪弹很快便失去了作用。
听到风雨声中传来了清脆的空仓挂机声，41号正欲探出半个身子向刚刚枪声传来的地方射击，但仔细一听对方更换弹匣的声音，又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和41号共同待在卧室里的弗留斯不解道。
“他换弹匣的速度太慢，绝对只用了一只手，肯定还有另一只手持枪瞄着这里。”41号凝重道。
414 配合
41号的推测没有错。
此刻的客厅内，那名被29号的土制催泪弹呛出了满面桃花的杀手，正在强忍着从气管和双眼处传来的阵阵刺痛，一手举着手枪指向41号藏身的方向，另一只手则是在缓慢更换着步枪弹匣。
情势十分紧张，但双方都有坚持下去的信心，因为他们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
41号在等待这个已经吸入了废气的杀手崩溃，而这个杀手则在等待队友的支援。
只要他的另一名同伴和带队的“波波维奇”能够在他支撑不住前赶到这处发生了交火的新战场，那么他就能够反败为胜，直接将两名正处在衰弱期的老杀手一举干掉。
退一万步，即使“波波维奇”没能将屋内藏身的几人成功干掉，那他也能够借着队友的掩护，通过依旧挂在阳台上的钩爪撤离到地面，到时候留在小区门口的那位入内接应，四人依旧能够安全脱身。
但他不知道的是，留在小区门口的那位，此刻已经被人干掉了。
而且是被一个实力低于他许多的人，用一种很不讲道理的方式干掉的。
毕竟不是每个组织或者个人，都拥有足够的财力，又或者是拥有过硬的关系，能够给自己的心灵也上一把锁。
维克多那老贼能在外头一袭白衣招摇过市，还不会被人弄死，就是凭借着一手独步天下的瞬间催眠术。
小区门口，陆舒将杀手的尸体拖到了附近草丛中，踩住了尸体肩膀，枪口对准其右手腕处直接扣下了扳机。
血雾爆裂之间，杀手的手腕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但仍有未断的筋肉，将其手掌和小臂依旧连接起来。
“砰……砰……”
孟黎柯只听得几声爆响从陆舒那边传来，紧接着，便看到身后背着一整套作战装具，两只手里各捏着两只东西的陆舒，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等到陆舒走近了之后，孟黎柯才看清，陆舒手里的那两样东西，竟然是一部手机和一只人手。
陆舒走到汽车跟前，直接隔着大开的车窗，将手机和人手通通扔向了孟黎柯。
“小喇叭！你是有病吧？”看着陆舒将血淋淋的断手扔给自己，孟黎柯吓了一跳，破口大骂道。
坐在前面的那两个小伙计也跟着惨叫了一声。
“那手机看起来像是这人日常自用的，你先收着，看能不能从里边找到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吧。”陆舒无视了愤怒的肥宅，自顾自说道。
“哦，那密码呢……还有这只手……”肥宅看到陆舒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叹了口气，捡起那只断手道。
“手就是密码，有指纹解锁，我试了一下，是他的食指。”
“那你也没必要把整只手都弄下来吧！”
陆舒拉开车门，在孟黎柯身旁坐下，拍着挂在腰间的AKS-74U道：“我也想啊，但是这枪实在控不住，天色又暗，我怕一不小心给他手指头打碎了，到时候就真解不开了。”
“那行吧。”，孟黎柯摇摇头，拍了拍前面那两位被吓傻的小伙计道，“二位，我们把这车往里边挪一下吧，把东西都搬到那辆帕杰罗上，你们俩就能走了。”
“嗯嗯嗯……”
两个从来没见过今晚这种场面的小伙子，立即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脚油门下去，运货汽车开始沿着孟黎柯的指引，向帕杰罗那边开了过去。
……
待到孟黎柯开着抢来的帕杰罗开到临时据点楼下时，正好看到两个抱着步枪的人上了楼，其中一个吊在后头观察着四周情况，看到三菱驶来，立即招了招手。
“嘿，怎么进来了！”那人捏着空气耳麦喊道。
然而他等来的并不是同伴的回应，而是一梭子弹。
陆舒直接侧身探出车窗，将一整个弹匣全部打了出去。
有孟黎柯这位拥有十余年驾龄的老司机在驾驶位上开车，三菱帕杰罗自是行驶的极稳，再加上两者的距离也在迅速拉进，因此陆舒射出的一梭子弹倒也没有落空，几乎有半数弹药都泼洒到了那名断后者的身上。
吊在后头的那名杀手在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人用子弹从小腹到下巴豁开了一道长长的血槽，其中一颗子弹更是直接射进了他嘴中，再从脑后破出，红黑色的碎片伴着浓稠鲜血，在雨中爆出一股血雾。
有了最后这一枪，这人的脑袋绝对是碎了，神仙也救不活他。
射完最后一枪，陆舒立即熟练的缩回车内，压低身体，埋着脑袋升起了帕杰罗的车窗，一整块轻质防弹玻璃快速升了起来。
看到自己的队友被人打死，“波波维奇”却没有钻进楼道以求掩护，却是趁着陆舒射空子弹的间隙，直接反身打出了一个短点射。
子弹穿过雨幕，打在了帕杰罗的轮胎上，虽然没有击穿这群杀手自己开来的防弹车，但依旧是给开车的孟黎柯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帕杰罗受到冲击，顿时歪了下车头，车轮在泥水中划过一道弧线，直接栽进了附近的一丛灌木当中。
而波波维奇也是趁着两人手忙脚乱的时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三两下便近到车前，伸手就要去扒拉车门。
反击的时机和力道，都被波波维奇拿捏的恰到好处，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一流杀手，在这种瞬间即分生死的战场之中，展现出了他无与伦比的掌控能力。
刚刚在慌乱之中换好一个弹匣的陆舒，隔着车窗看到波波维奇那张杀机毕露的面孔，不禁被气势所慑，略微迟钝了一下。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波波维奇的一只手掌便已经握上了后车门的把手，用力一拉，帕杰罗车内的两人便毫无遮拦的暴露在了波波维奇面前。
波波维奇想要抬起手中长枪进行射击，却限于双手分工，力量分散，情急之下，不得不将半个身体都向后急速仰去，借用下坠之力，将右手所握的步枪直接架进了肩窝。
“滴……”
就在这时，一声倒车雷达特有的提示音响起，孟黎柯油门猛踩，直接将帕杰罗向后倒出一个车位，噼里啪啦的亚音速弹药一发不剩的全都打在了副驾驶位的车窗上，防弹玻璃上出现了数十个细而密的白色圆斑。
陆舒盯着那圈白色圆斑，瞳孔瞬间紧缩，一股液体直直顺着腰椎骨流下，呼吸之间衣裳贴合到了肌肤，感觉后背胸前有阵阵湿冷之感，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是出了满身的冷汗。
415 波波维奇和年猪
变态，太变态了。
这个老杀手的战斗本能，实在是太过于变态，以至于孟黎柯和陆舒两人在两对一的情况下，都险些折进去一个。
陆舒还来不及回想刚刚发生过的一切，原本因下坠之力而躺倒在地面上，溅起了一大片泥水的波波维奇，却早已迅速爬起，撩动衣角，抽出了一个已经压满子弹的新弹匣。
波波维奇左手中指一拨卡笋，枪身甩动，空弹匣被直接甩出，左手食指又按住新弹匣抱弹口，摸着黑，干净利落的将新弹匣送进了弹匣井内。
此时，天空中又有一道闪电划过，在陆舒眼中，波波维奇那被雨点打湿的面庞上，已是写满了无尽杀意。
“轰……”三菱帕杰罗的车尾直接倒在了路边的一只垃圾桶上，震得陆舒和孟黎柯两人都是一阵翻江倒海，但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紧急，孟黎柯顾不得调整姿态，又打起方向盘，重新将车头对准了波波维奇的方向。
如此一来，陆舒才能冒着险伸出胳膊，在波波维奇无法射击到他的角度上，将车门重新拉好。
此时，帕杰罗后座和后备箱的大部分空间都已经堆满了弹药和枪械，留给陆舒腾挪的空间也实在是太小。
此时如果不能尽快把车门重新关上，那就几乎相当于是让他在无防护的状态下，面对一个如此可怖的对手。
“咔哒！”
车门闭合后，孟黎柯按下手边按键，帕杰罗的电子门锁瞬间闭合，车头闪过一道灯光。
波波维奇和这辆载有两人的帕杰罗，就这么一左一右停驻在了两栋多层居民楼正中央的空地上，隔着呼啸的狂风和磅礴大雨，开始对峙起来。
就在楼下双方都保持着相对克制的状况之下，楼上却传来了一阵阵由亚音速子弹射击墙壁所产生的闷响，没过多久，便再度归于沉寂。
磅礴大雨之中，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被人从楼上掷下，在地上砸出几点血印，便滚落到了波波维奇面前。
波波维奇冒着大雨定睛观瞧，却发现那正是自己队友的人头。
刚刚借助射绳枪攀到楼上的那名杀手，虽然在初期借着良好的状态以及丰富的经验，曾经一度让41号两人束手无策，可一旦让41号那种老油子缓过劲来，那死的就只能是这杀手了。
跟着自己的队友死了，上楼探路的队友也死了，甚至留守在外的那名队友……
看着坐在帕杰罗驾驶位上的肥宅，以及肥宅面前不断扫动的雨刷，波波维奇心中闪过一丝悲凉之意。
留守在外的那名仁兄，现在看来也是凶多吉少了。
今天晚上，自己从清洁工的分部里带出了三名一流好手，但没想到仅仅只是过了不到一个小时，自己的三位战友便接连死在了这几名其貌不扬的人手上。
是的，在波波维奇眼中，这群人就是“其貌不扬”。
毕竟那名从鹅国使馆里叛逃出来的间谍柯林斯基，虽然用最快的速度向总部传回了“望加锡有五名灰衣人要员”的信息，甚至还一度得知了五人的部分详细信息，但柯林斯基可是没办法把图像甚至是录像这种高级资料带出使馆的。
故而波波维奇也只是知道几人的姓名和身份，但并不不清楚几人都分别长什么模样，甚至都不知道五人的高矮胖瘦。
再加上三名杀手中的两个都是被陆舒和孟黎柯这种……额，这种在波波维奇眼中，甚至都不配做杀手的小角色给干掉的，故而，波波维奇只觉得自己的心中，似乎是有无尽的憋屈。
呐，一个肚皮上都能刮下层肥油的黄种人大胖子，一个男扮女装的小瘦猴，就这？你们也配弄死两个一流好手？
其实，若是陆舒没能及时赶到楼下，让波波维奇有足够的时间能够配合楼上的那名杀手，完成对41号的合围，待他见识到老牌杀手的实力之后，倒还真不会觉得这群人其貌不扬。
但很可惜，论跟人开片这事，大到两军对垒，小到街头斗殴，有时候讲究的就是个天时地利人和，陆舒他们俩在采买武器的时候恰好撞见了追杀自己的人，这叫天时，回来的时候正好又对波波维奇这四人形成了包围的态势，这叫地利，波波维奇在手下人的劝诱之下，放弃了等待尚未赶来的同伴而选择自己先带着人出发，这叫失了人和。
一样被对方占去，就有可能要了自己小命，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尽皆落入敌手，波波维奇想不出，自己究竟还有什么机会，才能够突出重围？
正在想着事，波波维奇便感到自己的肩头好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那推人的力道极大，只是一瞬之间，便将波波维奇掀翻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
远处隐约传来了一道颇具东洲特色的嘤语。
“他发呆了，我正好给他来一梭子。”
另一道汉斯味嘤语接着响起。
“来个屁，他一直在发呆，估计是要投降了，我们过会要出千岛国，路上肯定还有清洁工的追兵，我看这人像是清洁工快反部队的小领导，要是能绑了他当肉票，过会估计还能给我们挡枪呢！”，东洲口音的胖子懊恼道，“老兄，这下肉票没了，你满意了？”
“投降？不可能，他是个毛子，你想想帕夫柳琴科，想想在立柏亚见过的那群信号旗，再看看最近的国际新闻，哪有投降的毛子？”，汉斯味嘤语不屑道，“只有高卢人……”
波波维奇没有再听下去，因为他的意识已经开始逐渐模糊了。
但就在这朦朦胧胧的意识之中，波波维奇隐隐约约又听到了“肉票”一词，又听见帕杰罗上的两人，在那里肆无忌惮的讨论起了自己的生死，话里话外，竟然有将自己比做年猪的意思，顿时悲从心中来，一口热血冲进喉咙，从嘴里喷出，余下的血液落回口中，竟将他呛的面色发紫，连连咳嗽。
416 杀手之死
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波波维奇内脏受了重伤想要吐血，但由于躺姿过于难看，再加上暴雨倾盆，一时间竟又呛到了自己，而呛到自己以后，出于本能反应，波波维奇又不得不大口咳嗽，牵动内腑，如此一来，内脏出血便更重，咳嗽也是越来越急。
到最后，波波维奇竟是在悲怒交加之中，硬生生的将自己……气瘫了过去，不断咳嗽之中，只能一只手捂着冒血的伤口哆哆嗦嗦，另一只手被压在背后动弹不得。
陆舒走到近前，先是盯着波波维奇的伤口望了一阵，看到他那被自己用5.45mm苏制弹撕开的半个肩膀正在汩汩冒血，眼看着是活不了了，便干净利落的向波波维奇的心脏处补了一个点射。
“噗……”
波波维奇瞬间清醒过来，再次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接着子弹的余力，回光返照似的翻了个身，借着汽车大灯和空中不断闪过的电光，陆舒能够清晰的看到，波波维奇的两根手指上，赫然捏着两根已经拔下的拉环。
两颗进攻型手雷咕咚一声掉落在波波维奇身旁的一个小水坑里，弹簧杆发出了清脆的脱落声。
“操！”
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了两个一言不合就服毒自尽的杀手，但陆舒一时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卧倒！”孟黎柯见此，顿时厉声喝道，同时将自己的半个身子埋进了帕杰罗的副驾上。
陆舒来不及思考，只得跨过波波维奇的尸体，向路边的一丛灌木后扑去，就在陆舒刚刚扑倒在地，口中吞进了一大口泥水之后，那两枚手雷便在小水坑中相继爆开。
没错，是相继爆开。
虽说手雷这种通过大工业生产所制造出的单兵杀器一般都有着极低的公差，但弹簧杆的脱落速度却很容易受到使用者的影响，因此两枚手雷在起爆时间上，依旧有着些许的不同。
第一枚手雷率先爆开，直接炸碎了波波维奇的下半身，并顺带着将第二枚手雷砸进了充满了积水的砖缝中，因此当第二枚手雷爆开时，便不出意料的带起了漫天的泥土。
陆舒被飞溅的泥水从头到脚砸了个浑身泥泞，待到他从地面上爬起的时候，差点被身上的那些泥土生生压回地面，差点又吃了第二口泥水。
赶紧扯掉自己身上那套原本属于据点女主人的，此刻却已经满是泥土的裙袍，陆舒在感到一阵轻松的同时，也听到四周传来了阵阵轻微的低呼声。
“嗬……”
这阵低呼声连成了一片，因此声音并不算小，低呼声穿透风雨，传进了陆舒和孟黎柯的耳朵当中。
陆舒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四周那些民房的阳台上，不知何时，早已聚集了一大堆聚精会神观看着生死搏杀的当地人。
而看到陆舒这个老爷们脱掉了那属于女人的衣服，一些女人更是干脆捂住了双眼，只在掌中留下一条缝隙，同时口中下意识的低呼出声，似乎是在用一种夸张的方法展示着自己那原本就没有多少的羞耻心。
见有闲人围观，孟黎柯费劲的从后座捞过一支短冲，按下车窗，架起枪口便向四周胡乱开了几枪。
那些吃瓜者见局中的几人已然分出了胜负，而如今战火又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顿时顾不得什么所谓的“羞耻”之心，一个个的逃回自己的卧室与厨房，再也不敢围观。
看见这群围观者纷纷逃了回去，孟黎柯心中自是松了口气。
他倒不怕有人围观，再多一些也无所谓，他唯一害怕的是，这群人当中万一有哪个胆大包天的给陆舒和自己录了像，再上传到哪个社交网站上，被清洁工给截获了，那么两人的麻烦可就大了。
如果你被人掌握了姓名和身份，那你只需换个身份和生活场所便可重获新生，但如果你被人掌握了影像资料，那你即将面临的，就很有可能是漫长的追杀。
更恐怖的是被敌人掌握了你的血液样本和其他生物资料，一旦自身的生物信息被别有用心又实力强大的人所窃取，那你终其一生，都有可能生活在惶惶不可终日当中。
譬如一个十四五岁的瘦弱青年，在中年发福以后，依然会被当初录入过面部识别资料的机器从人海中筛选出来。
这不是科幻小说中描述的场景，这是二十一世纪的科技真正能够做到的事。
肥宅这边刚刚处理好围观者的事，陆舒那边就听到波波维奇刚刚想要进入的那个楼梯口边，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异响。
这些异响不同于刚刚那群人的低呼声，而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陆舒霍然转身，枪口直指楼梯口。
还没等他开枪，便听闻楼梯那边有人用翰语喊道：“宫廷玉液酒！”
“呼……”，陆舒听出那是41号的声音，顿时低声答道：“一百八一杯！”
在立柏亚学来的这两句台词，竟在不知不觉当中，成了陆舒、孟黎柯和41号三人之间的某种暗号。
对罢了暗号，41号一马当先的从楼道中冲了出来，将一支打空了子弹的消音手枪扔到三菱帕杰罗上，看到后备箱和后座上那些堆积起来的军火，又从背后卸下了一个由三层床单裹起的包袱，七八瓶各式洗漱用品顿时从其中全都滚了出来。
这些原本是29号利用手头的原料自制出来的土法催泪弹，但如今有正牌的苏制军火待用，自然也就用不上这种土弹药了。
但跟在其后的，被弗留斯搀扶着的29号，看到自己费了好大劲才搞出来的土制武器却没有发挥他应有的作用，却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可惜的神色。
甚至连可惜的感觉都没有。
小罗伯特唐尼在《钢铁侠》中引用过这样一句话：“最好的武器永远不用开火。”
这句话用在29号身上或许有些不太合适，但这句话倒也可以换一种说法。
“有些武器最好永远别开火，特别是那些到了穷途末路的人用自己的急智整出的狠货。”
弗留斯扶着29号上了车，就在陆舒也想爬到车上的时候，41号却突然被波波维奇那被炸到支离破碎的尸首吸引了注意力，紧接着，41号跑到了波波维奇的尸首旁边，借着雨水将波波维奇的脸庞清洗干净，再借着帕杰罗大灯仔细看了看波波维奇那仅剩的半幅脸颊。
“快点上来，我们还有路要赶！”孟黎柯的声音穿透风雨，灌入了41号的耳中。
417 三勇士
41号闻言，便立即抛下了波波维奇的尸首，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车。
待到孟黎柯驱车出了小区之后，陆舒这才有机会向41号问道：“我看你刚刚抱着那人的尸体看了一阵，怎么了？”
“没什么，只不过那人……我刚好认识。”41号先是帮29号系好了安全带，又打开了29号腰间的伤口瞅了一眼，见伤口状态还不错，便又盖了回去。
“哦？”陆舒惊讶道。
41号这人之前可是杀手届的大佬级人物，如今能让他说出“认识”两字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果然，41号接下来所说的话，更是直接印证了陆舒的猜想。
“这人叫波波维奇，阿廖沙·波波维奇，他还有两个哥哥，分别叫伊利亚·穆罗梅茨和多布林亚·尼基季奇。”，41号摇了摇头，“事实上，这并不是他们的真名，这三个人实际上是鹅国史诗中的三位英雄人物，被人并称为‘三勇士’。”
看着正在开车的有些茫然的孟黎柯，以及平时并不怎么去了解这些东西的陆舒，41号叹了口气，又继续解释道：“怎么说呢，他们在罗斯民族中的地位，就类似于是东国的卫、霍等人，或者是关二爷这种传奇人物。
事实上，我觉得把他们三勇士比做是桃园结义的刘关张更好，虽然这么说并不十分合适，但恐怕只有这样，才能够方便你们快速理解。”
听到刘关张，陆舒并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开车的孟黎柯双手一抖，差点开进了路边的水沟。
奶奶的，知道刚才被自己两人弄死的这个杀手挺狠，但谁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狠。
按照41号之前所说的杀手命名规则，杀手一般会用本民族的英雄人物或神话角色来为自己命名，而名字越狠，往往就代表着这个人越狠。
很简单的道理，如果你是个菜鸟，却偏偏顶着个贼狠的称号，这个称号还是全服绝版，那他的结局……
呃，要么是在不符合自己等级的任务中被人做掉，要么就得随时准备着被打算取自己代之的同行弄死。
能够以波波维奇为名的杀手，自然是狠中之狠，而他所在的那个名为“三勇士”的组织，自然更是个狠人窝子。
“那……”，陆舒沉吟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了似的兴奋道，“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叫波波维奇了？”
“草！”
听闻此言，正在开车的孟黎柯双手一抖，顿时引得另外四人又是一阵痛骂。
“我是不太理解你的脑回路。”，孟黎柯空出了一只手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正常人弄死了一个实力强悍，而且还有两个好兄弟的大杀手，第一反应应该是我该怎么躲啊，我该往哪里躲啊？”
“可你倒好，现在研究起来自己的名号了！”
陆舒顿时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也对，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那我怎么才能够把他的两个兄弟也弄死呢？”陆舒又抛出了一个相对现实的问题。
是的，一旦安顿下来，陆舒就要开始组织对三勇士的报复行动了。
很简单的道理，我得罪了你们的组织，还杀死了你们情同手足的兄弟，那双方之间自然便构成了无法调和的零和博弈，在这种情况下，我不去杀你，你也要来报复我。
那不如让诸位先死，好让在下安心。
江湖不是人情世故，江湖就是打打杀杀。
“嗯。”，41号颇为赞赏的看了陆舒一眼，“你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好的，虽说凡是做杀手这行的，出门干活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有时刻准备殒命当场的觉悟。
技不如人，又或者是运气太背，被人反杀，也怪不得谁。
但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谁又能保证自己有一颗平常心？”
“更遑论凡是杀手，皆是手上沾满了人命的主，日常工作就是替人消灾、复仇，往往戾气极重，指望他们遵守规矩，在队友死后不去找目标的麻烦，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陆舒没有打断41号这看似是一堆废话的絮叨。
有时候，有些人话里说的是别人，但又何尝不是他自己呢。
“所以，我们得准备一场战争，杀手之间的战争，这既是一场属于我们的报复，又是一场属于他们的报复。”，41号终于进入了正题，“嗯……如果要报复他们，我倒有个主意。”
“现在波波维奇死在了千岛国，而且是跟着那些清洁工一起行动的，由此可以推断，他们要么是被清洁工雇佣了，要么就是已经将自己整个的卖给了清洁工。”
41号思索道：“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后一种，毕竟就像我们投靠灰衣人拿好处一样，他们投靠清洁工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清洁工的主业是什么？”
“替人清理犯罪现场。”，陆舒恍然大悟到，“如果他们投靠了清洁工，那么他们就能够拥有完整的后勤保障和撤退渠道，更有一帮小弟可以替他们清理现场，将原本就看不出有什么破绽的作案现场，伪装的更加完美。”
“没错，你要知道，雇主花钱购买某人‘意外死亡’的佣金，可是比让某人‘被谋杀’的佣金要高上不少呢。”，29号插嘴道，“而且，许多杀手并不是请不起清洁工为他们铺后路，而是没有那个渠道。”
“嗯……如此一来，我们就基本可以确定，‘三勇士’是已经投靠了清洁工的杀手组织了。”陆舒点头道。
“那怎么找到他们呢？”陆舒又问道。
“不需要我们去找他，以后我们再在东南洲活动的时候，这群鲨鱼自然会嗅着血腥味来找我们。”，41号摆手道，“而且退一万步说，我对于这三个人多少还有点印象，就算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也有办法带你去找他们。”
“还有，我得纠正你一下，这三个人虽然并称为‘三勇士’，但他们所组成的组织却并不叫‘三勇士’。”，41号又补充道，“他们的组织名称，实际上叫做‘利维坦’。”
谈到了“利维坦”，陆舒就不陌生了。
418 利维坦
利维坦，是西方传说中生存于海底的缠世巨兽，口中喷火，鼻息如雷，代表着毁灭和灾祸，性格冷酷无情，暴虐好杀，统治着全世界的大海。
由于利维坦自带这类牛逼哄哄的属性，又兼有数种能够满足大多数文艺创作者和宅男幻想的BUFF，因此在西方世界里的知名度是那叫一个高啊。
陆舒开心不起来了。
这就好比你买彩票中了几百万的奖金，你可能会高兴一会，因为即使这个钱很多，多到足以改变你现有的生活方式和一系列的习惯，但你仍然可以接受，因为这玩意毕竟还在你的认知范围内。
但如果你要是买彩票中了几百个亿，那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恐怕不会是应该如何去领奖，而是该如何逃命。
因为这钱已经比你的命还贵了。
蛋糕虽大，但也得有胃口吃，这种大到离谱的蛋糕，一个不留神，是很有可能把你的胃给撑爆的。
似乎是看出了陆舒的担忧，孟黎柯用满不在乎的语气安慰了一句道：“嗨，老兄，怕咩？人家那有神仙，你这就没有神仙么，你后头可还坐着两个老神仙呢，一个是在东方神话里头喜欢带条狗出门的，另一个可是继承了‘奥丁’称号的。”
同样坐在后头的弗留斯闻言，隐晦的瞥了一眼29号腰间那两个被纱布蒙住的弹孔。
弗留斯的目光被29号敏锐的捕捉到了。
“嗯？”
“嗯？”
二人同时抬起了头，目光对到一处。
“有事？”29号低声问道。
“没。”弗留斯连忙否认。
“你是不是觉得我名不符实，都‘奥丁’了怎么还在肚子上给人开两个眼是吧？”29号顺着弗留斯刚才的目光看向自己那受了伤的小肚腩，嘿嘿笑道。
“不不不。”，弗留斯奇怪道，“我只是想到了个问题，你既然继承的是‘奥丁’的位置，那你的代号为何不叫‘索尔’、‘提尔’、‘海姆达尔’，又或者是‘巴德尔’呢？”
“哦，这个问题嘛。”，29号思索道，“因为我来自宜家国，是暗影里唯一一个与五号有相同国籍的高层。”
“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去了。”，29号摇头道，“‘奥丁’这个代号只能由宜家国人继承，但奥丁之子的代号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至于到底为什么嘛……我在暗影解散之前曾经听说过一些风闻，似乎是和十二元老留下的某项长期遗产有关，好像只有拥有同一民族血缘的，并且经过暗影认证的基因才能提取。
不过在我正式继承之后没多久，那群自称为‘元老’的老傻哔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被清洁工手下的大批雇佣兵打成了狗。”
“杀手就是游离在黑暗之中的虎豹和毒蛇，虽然也算是间谍里的雇佣兵，但如果让毒蛇跟力如熊罴一般的真雇佣兵硬刚，那就是脑子不好。”，29号撇撇嘴道，“那群老傻哔，自从弄死了乐宗皇帝之后，就一直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殊不知那是人家乐宗得罪的人太多，而他们这些干脏活的只不过是一副血手套而已，杀人的实际上是手，而不是手套。”
陆舒差点就被他逗乐了。
自哈瓦夷那事以来，这还是陆舒第一次发现，这名在文明世界里文质彬彬的老讼棍，竟然还有着如此接地气的一面。
嗯，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其实也都一样。
29号话音刚落，还没等他继续吐槽暗影十二元老，孟黎柯就出言打断道：“我们对面来了一支车队，现在，你们先别出声，全都老老实实的坐着。”
陆舒几人赶忙从刚才的交谈中回过神来，望向了自己前方的路面。
只见几人所在的这辆帕杰罗的对面，浩浩荡荡的开来了一支军队。
见到对面有车开来，车队当中立即分出了一辆皮卡车，以逆向的姿态开进了对向车道，横过车身，将与他们相对而行的三菱帕杰罗拦了个严实。
而另一辆已经看到帕杰罗后方的皮卡，则是绕过了帕杰罗，直接横在了帕杰罗后头。
孟黎柯透过前挡玻璃上雨刷扫动的间隙，可以清晰的看到前方那辆皮卡车的车斗当中，一挺装备了固定三脚架的重机枪，正在缓缓掉头。
这群训练有素的雇佣兵，在遭遇可疑车辆的第一时间，就直接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哨卡。
“坏了！”看到这些人包围上来，弗留斯下意识的从帕杰罗后面的那堆军火里，抽出了一支短冲锋枪。
如今情况危急，这个老灰衣人现在显然也是打算承担起一定的战斗任务了。
“别动。”，29号按住了弗留斯怀中的枪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杀手永远不要和真正的雇佣兵硬碰硬。”
“而且这辆车是防弹的，你完全不用担心安全问题。”，陆舒补充道，“我们刚才在抢车之前检查过了，车身的防弹钢板很厚，而且没有自爆装置，波波维奇把这车改的很好。”
“好吧，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是杀手，不过……”
“操，那机枪……是德什卡！”孟黎柯颤抖的声音将几人的思绪又拉回了现场。
车厢里，凡是知道德什卡一词代表着什么意义的人，都不禁在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唯有陆舒这位不太熟悉枪械知识的人，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德什卡，那是什么，很可怕吗？”
“何止是可怕！那玩意……”
“前方可疑车辆，现在立即下车接受检查，快！”
孟黎柯还未说完，对面的车队里就传来了车辆扩音设备外放出的喊声。
听到这道喊声，孟黎柯有些六神无主，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了每个人的脑袋上。
下车，接受检查……
这几乎是必死的一个局。
这辆车原先的主人是四个鹅国人，也就是波波维奇四人，若是从那个小区中活着走出来的是波波维奇四人，自然可以凭借自己的身份来渡过这次检查，但如今这辆车落到了陆舒一行人手中，那事情就变得棘手起来了。
419 瞒天过海
41号和孟黎柯两人现在都是一副东南洲土著的模样，跟波波维奇四人在外貌上的差距过大，很轻易就会被人识破，29号也是负伤在身，太过明显，而弗留斯之前被清洁工的吉布提分部定点抓捕过，因此可以推定，清洁工手里必然有弗留斯的影像或者其他资料。
陆舒……算了，他经验太浅，估计……
“前方可疑车辆，现在立即下车接受检查，快！”
还没等孟黎柯思考完其中利弊，对面的扩音喇叭又再次响起。
这次，孟黎柯甚至可以透过雨幕，看到那两名站在皮卡车斗里的千岛国雇佣兵正在暴雨之中，拉开了德什卡重机枪的枪机，连带着挂在机枪一侧的弹链也在暴雨中抖了一抖。
噼里啪啦打在帕杰罗车身上的雨点，在这个千岛国的雨夜之中，演奏出了一曲死亡之歌。
“裤子，把裤子脱了！”陆舒突然回头，向着弗留斯说道。
“什么？你……”
“你什么你，把裤子给老子脱了！”，陆舒厉声喝道，“你要是还想活命，就把裤子脱了给我！”
弗留斯还在懵逼之中，就见身旁的41号直接跨过29号，将他摁在了车门上，手中一解腰带，一蹬胸口，双手抬起弗留斯的腿，再用力一褪，便直接将弗留斯的裤子拽了下来扔给陆舒。
陆舒不由分说，接过那条裤子，直接套在了自己光溜溜的双腿上，再紧了紧身上那套从开车的毛子身上剥下来的作战装具，推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这是第三次警告，进行警告射击，限你们十秒之内接受检查，否则格杀勿论！”
陆舒刚刚推开车门，一串子弹就打了过来，德什卡重机枪震耳欲聋的怒吼一时间充斥了整片天地。
好死不死的，那名机枪手所选择的警告射击地点，还就离陆舒所站的位置不远。
“咚咚咚咚哒……”
陆舒身旁的一处混凝土路面瞬间被大口径机枪弹撕碎，掀翻的水泥碎片直接砸在陆舒身上，将陆舒砸的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停火，停火！”
看见有人下车，高音喇叭里的声音立刻高昂起来。
陆舒高举双手，两名雇佣兵从距离帕杰罗最近的一台皮卡上跳了下来，待两人走近之后，便将手中的步枪向背后一甩，随后押着陆舒便向其中一辆皮卡旁边走去。
皮卡车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一名打扮的文质彬彬，但眼光却显得凶狠凌厉的白人坐在车厢里，隔着雨幕，悠闲地望向了陆舒。
“报出你的姓名，代号，所属组织，不要等我拷问你。”
见到被自家士兵押来的这人皮肤略显白皙，发色较浅，那名白人顿时心神大定，就连说话也变得温声细语起来。
看来这人不是本地人，不是本地人就好。
不是本地人，却偏偏坐着一辆底盘被压低了的，不是防弹车就是载了军火的大中型SUV，又在雨夜当中遇见了自己等人。
嗯，从西方来的地下职业者，那不是敌就是友了，今晚出现在望加锡的地下职业者，不存在是路人的情况。
但陆舒的回答却让这名白人有些疑惑了。
“你真的想知道？”，陆舒用着一口从帕杰罗司机那里模仿来的毛式嘤语，淡定道，“打听同事的信息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哦？”，白人吃了一惊，随后微笑道，“哦，同事，那你说说我们是谁？”
“清洁工，你们是最近的分部，我知道。”，陆舒盯着那名白人的眼睛，微笑道，“我还知道你们是要来这里清理一个灰衣人小组，他们当中，有一名刚刚对外进行过求援的主管。”
“至于你……”，陆舒盯着皮卡里面的另一名白人微笑道，“你们两个当中，哪位是分部主管？”
“你到底是谁？”白人显得有些不淡定了。
如果这人真的也是接到了上级命令，前来追杀那几名灰衣人的同事，而此刻同事们正在逆着目标的方向前进，那就说明……
“波波维奇，阿廖沙·波波维奇。”，陆舒直接报出了波波维奇的名号，“我们刚刚解决掉了那几个人，今天晚上的任务，已经宣告完成了。”
“法克！”，另一名白人立即懊恼的拍了下大腿道，“你们把他们都杀了？厚礼……你们应该把他们先困住，然后等待我们完成合围，那名灰衣人主管身上有我们急需的情报，但你们就这么把那群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人杀了？你们……”
“对，杀了。”，陆舒不屑道，“谁让你们的动作那么慢？当我们发现这群人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转移了，如果我们再来晚一些，他们很有可能就逃走了，到时候事情只会更麻烦。
我觉得你反而应该感谢我们，感谢‘利维坦’，如果他们今晚没有死在我们手里，很有可能就会向城内逃窜，到时候你们会怎么做？”
陆舒向那两台堵住了帕杰罗去路的皮卡扬了扬下巴道：“开着载有德什卡的皮卡，在望加锡的市区内对这群人进行围追堵截？还嫌哈瓦夷的那事闹的不够大？”
听闻陆舒的反讽，那名坐在里侧的白人立即怒道：“你给我闭嘴！今天晚上的这事，与哈瓦夷无关，你们杀死了我们急需俘虏的要员，本身就是重大错误，再敢废话一句，我就立即押着你们去长老会那里，送交相关部门审判！”
陆舒听到这人的怒吼，立即乖乖闭上了嘴，但嘴角依旧勾着一丝不屑的笑，眼光中尽是讽刺和嘲弄之色。
看着陆舒的表情，那两个坐在车内的白人，也是一阵语塞，但要是继续和陆舒对视吧，又好像显得自己太蠢，于是便纷纷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
不过没过多久，这份尴尬便被前排副驾上的那名士兵打断了。
“长官，我们刚刚核对了车牌，确实是隶属于望加锡一名副主管的，车型为三菱帕杰罗，当地土豪最喜欢的车型。”
“至于他刚刚提到的阿廖沙·波波维奇……还要我继续向总部申请核对人员信息吗？”
420 渔港
“不需要了，我们收拾东西然后打道回府，把该死的武器装备都扔给我们在当地的代理人处理，然后再把这些士兵编进第七军团吧。”那名有些愤怒的白人无奈道。
“那这人呢？”士兵又看向了车窗旁依旧在那微笑的陆舒。
“让他滚！让他带着自己的小弟们，都给我滚！”，怒气哥瞥了一眼依旧在看笑话的陆舒，喝令旁边的两个士兵道，“操，别让他再笑了，把这货的嘴给我堵上，或者给他戴个头套，怎样都行，反正，别让我再看见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陆舒听到了那名白人发出怒气冲冲的骂声，反而越发开心起来。
“开车，开车，走！”，怒气哥的声音透过逐渐升起的车窗玻璃，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别让我再见到这个什么波波维奇，还有那个什么‘利维坦’，如果有朝一日再让我见到他们，我一定要把他的舌头拔出来下酒，把他的脸撕烂！”
“嗤嗤……”皮卡车的轮胎在满是雨水的公路上滑动了一阵，随后便向着远处飞速驶去。
而怒气哥在那发脾气的声音，也随着皮卡远去，渐渐消失在了陆舒耳中。
架起陆舒的那两名士兵自然没有像怒气哥所说的，把陆舒的嘴巴堵上或者给他加个头套，毕竟这位小瘦子看起来好像也是哪个清洁工分部派来的领导，我得罪不起拉瑞，就能得罪的起这位了？
那两名士兵只得架起依旧在大笑的陆舒，将他慢慢放在了帕杰罗前方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然后两人再反身回到车队，也跟着前头的那些皮卡车，向远方驶去了。
车队驶过，只留下浑身被大雨淋湿透的陆舒，以及停在原地的那辆帕杰罗。
陆舒环顾四周，望着远去的车队，咋了咋嘴巴，三两下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踏着遍地雨水，顶着呼啸而过的狂风，重新钻进了帕杰罗副驾。
“啪！”
车门关闭，陆舒环顾了一圈还在懵圈的四人，牙关打着颤音的问道：“谁能把自己的褂子脱了，给我擦擦水？”
“噢噢！”41号最先从愣神中解脱出来，向陆舒递过一件衬衣。
盯着正在擦水的陆舒，孟黎柯惊诧道：“你，你这就把他们打发了？”
“糊弄过去了，但没完全糊弄过去。”
陆舒哆嗦着将刚才的那番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
“他们查到了这辆车的牌照，牌照确实是隶属于一名清洁工干部的，但没有进行进一步核查，但我敢保证，如果他能够再次见到我，肯定会兑现刚刚许下的承诺，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脱身的渠道，那现在就安排上吧！”
孟黎柯闻言，立即惊喜而紧张的发动起了汽车，帕杰罗向着远方驶去。
一直以来，清洁工给几人的印象都是绝对冷酷、绝对冷静且杀伐果断、手段残忍的，但孟黎柯没有想到，这些组织严密的清洁工，竟然有朝一日也会在一个初露锋芒的小杀手面前栽了个跟头。
当然，这次能够糊弄过去，并且从清洁工的手中逃走，一方面是来源于陆舒那独特的外貌，另一方面，也是他长期在社会底层接触各色人等的经历，无论见到什么人，陆舒总会开始不自觉的去模仿那些人的一举一动。
但最重要的，还是这个年轻的清洁工主管没有较真，否则，如果一切事情都按照一套完美而严谨的程序来搞，那这世上也不会有一堆奇葩的历史人物出现了。
半小时后，帕杰罗在一处小渔港附近停下，汽车刚刚熄火，远处便有人提着一盏渔灯，怀中还抱着半支截短的步枪跑了过来。
提着渔灯的那人喊了一句本地的话，然后孟黎柯也打开车窗回了一句，紧接着，手提渔灯那人便放下了戒备，将步枪撤下，并向几人招了招手。
孟黎柯也重新关上了车窗。
“这就是我们的撤离渠道？”陆舒问道。
“对。”，孟黎柯盯着眼前不断划过前挡的汽车雨刷点头道，“之前你去夺车的时候，我和‘大人易卜拉欣’做了笔交易，花十万块买了条撤离渠道，能保证安全。”
陆舒见此，也不再出声。
毕竟孟黎柯在组织撤退这种事情上的靠谱程度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他说能保证安全，那就能保证吧。
但好景不长，几人临上船之前，还是遇到了点小麻烦。
孟黎柯将帕杰罗停进了一个渔家小院内，两个黑皮渔民抱着AK围了上来，几人在使用本地语言一阵争论之后，黑皮渔民便挥了挥手，用肢体语言表现了自己的不满。
陆舒急忙问道：“他们想怎样？”
“他们说最近这段时间生意不好做，再加上今晚是台风天，出海成本高，要求加价。”
“加价？那我们给他就是了，我们又不是出不起钱。”陆舒不解道。
“不是，他们这个加价指的是现金或者实物，这大台风天，千岛国电信的信号开始变差了，没法转账。我说把车子留给他们行不行，三菱帕杰罗这种车，在当地好歹也算是豪华品牌。
但他们说，如果你们要走，那车子当然是要留在这里的。如果不卖给我们，我们还得找你们要托管费用呢，望加锡治安不算太好，没人托管，车子当晚就得丢。
所以，帕杰罗只能算是基础费用。”
陆舒听到孟黎柯的这番话，只感觉一口气直接堵到了自己的嗓子眼上。
好家伙，没想到这群扮演着半拉海盗的千岛国渔民当中，竟然还有如此的谈判鬼才。
“那这车军火呢，咱们俩刚才买枪的时候，可是冲着打一场短时间高烈度的防御战去的，长枪短炮不在少数，把武器都送给他们，折旧之后，应该也能值个几十万卢比了。”
“那我试试吧。”孟黎柯无奈之下，只得又和那群千岛国渔民们谈了几句，这一次，没过多久，那几个抱着步枪的渔民，便个顶个的喜笑颜开了。
即使有狂风混杂着雨水将他们的雨衣吹开了一角，任凭身上被雨水打湿，陆舒也能清楚的看到这群渔民斗笠之下的那张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你跟他们说什么了？”陆舒好奇的问道。
421 妈祖保佑
“我跟他们说，这车上带着的枪都是伊热夫内斯克产的原版货，我们是要运到隔壁吕宋卖掉的，弹药更是上等货，价格皆是不菲，我们自己还要留用呢，怎么能用来抵押钱款呢？”
“那他们就不要了？他们就这么好说话？”，陆舒感兴趣道，“这就是奸商之间的默契吗？”
“老兄，鬼的默契，这几个黑皮猴子听我这么说，眼珠子都瞪大了。”，孟黎柯憋笑道，“你刚才又不是没看见，他们听说这东西有多好之后，自然是更不愿意放手了，这也正中我意。”
“所以我就装作很无奈的样子，以极其心痛的表情把东西让了出去，他们见状，也不好再另加价格。”
“真有你的。”
“行了，现在别谈这个，先上船吧，在这个鬼天气里，敢冒死出海的船可是不多，咱们付了钱，就赶紧过去吧，迟则生变。”
陆舒点点头，随手从帕杰罗的后座上抓了几个散落的弹匣插在了胸口的战术背心上，又卷了卷之前41号递过来给他擦水的衣服，将那支短冲锋枪裹在了衣服里，藏在身上带了出去。
“叮叮叮……咚咚……”
海岸边，渔民们自制的罐头风铃在疾风骤雨的摧残中响个不停，几名身背万国造版AK步枪，身披雨衣的青壮，嘻嘻哈哈的将一箱箱枕头大小的弹药箱从帕杰罗的后备箱里搬了出来。
陆舒背着一袋装备，走在了队伍的最中间。
孟黎柯只是答应给了这些人军火，像诸如防毒面具一类的特种装备，以及在岸上随处都能买到的普通创伤药品，还是没有给这些人留下。
而那些兼职走私的千岛国老渔夫们，自然也对这类装备没有兴趣。
码头和渔港之类的地方与市区不同，这里的场地原本就极为开阔，风向与水流也很稳定。
若是有不清楚当地水文信息的防爆缉私部队，敢在类似的地方贸然使用失能武器，没能把这些走私贩一窝端掉还算走运，若是因此引发了大规模的平民伤亡，那才真是要了老命。
多的不说，当地军警部门的小头头，肯定是得先丢乌纱帽的。
在这种各个政客通过宣传选举的方式，轮流登场唱戏的伪民主国家，表面政绩和民间声望，往往就是某位政客的命根子。
陆舒一行人顶着不断划过码头的大风，踩着吱吱呀呀的码头木板，挨个越过跳板，走进了一艘停泊在港内的小渔船。
这是一艘百十吨重的近海渔船，虽说跟陆舒之前在图尼丝坐过的那艘两千多吨的“言生丸”没法比较，但是在这个千岛国的小渔港里，有船愿意在台风天送你出海，那已经是让人求之不得的事了，陆舒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妈祖保佑，妈祖保佑！”
陆舒刚一进船舱，便感觉周身的风浪一时间小了许多，脚下虽然还有些踉踉跄跄，但已经不再碍事。
待他回过神来之后，首先感应到的，便是舱室中那满溢的、令人作呕的鱼虾腥臭味，以及萦绕在耳边的，络绎不绝的求神拜佛声。
“妈祖保佑，妈祖保佑！”孟黎柯也学着那群走私犯的姿势，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这回陆舒听懂了。
他们似乎是在向一个叫妈祖的神，来祈求护佑。
之前没有听懂，只是因为那群千岛国本地人和他语言不通，少有的几个会点翰语的人，又都带着浓重的口音，因此，一时间没能让人理解，也在情理之中。
“妈祖保佑，妈祖保佑！”陆舒见状，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学着这群人的模样，口中念了两声“保佑”。
念诵结束，一个头顶有道疤的老船员，带着陆舒等人走进了一间仅有几平米的小船舱，举目四望，舱里能够称得上是家具的东西，便只有一张挂在舱壁上的小床，和几支叠起来的马扎。
除此之外，挂在舱壁上的两条脏毛巾和随手堆在一旁的六七瓶空酒瓶，便是这个小船舱里所有带有生活气息的东西了。
但陆舒提起鼻子一闻，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这间船舱内，除了上述所提到的那些东西发出的气味以外，还犹自漂浮着一股子臭鸡蛋和脚丫子味，因此陆舒可以断定，这船舱里绝对还有胶鞋以及其他东西，只是不知道被这些半似海盗半似渔民的人给收纳到了哪里。
将29号安顿到唯一的小床上，其余几人皆是取了马扎，靠着脏兮兮的舱壁坐下，双手抓着所有能抓住的东西，没过一会，几人便能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喊叫，随后身下的渔船便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嗡嗡嗡……”低沉的引擎声穿过数道墙壁，钻进了这间狭小的船舱。
这下，原本还打算闭目休息一会的陆舒，这下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他的耳朵本就比在座的其余几人要好上一些，对噪音的反应自然也极为敏感，如今又待在这间色香味俱全的船舱中，自然是无心睡觉。
更别提自从小船离港之后，几人身下的这层甲板便开始剧烈颠簸，台风天气中，在大海上顶着风雨前进的小渔船，被汹涌海浪不断的掀起，然后落下。
“妈祖保佑。”陆舒虽然从没听说过这位神仙，但在此时此地，却突然对他老人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信任感。
孟黎柯干呕了两下，听见陆舒的祈祷声，不禁轻笑道：“老兄，还保佑呢，你知道这神仙是干嘛的么，你就一口一个保佑。”
“不知道，但我感觉他能保佑我。”陆舒认真道。
“嗯，也确实能保佑你。”，孟黎柯点头道，“从东洲沿海，到东南洲的最西边，这片海域，还真就没有她老人家罩不住的地方。”
“这么说，她是东方大海里的海神吗？”陆舒好奇道。
422 谁来喂鱼
“可以这么说，但不准确。”，孟黎柯笑道，“因为妈祖还有个叫法，叫天后娘娘，天后娘娘可不仅是管着大海上的事，地上的事她也管，从婚丧嫁娶，到求财问道，她老人家一概全包了，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在沿海城市找到她老人家的庙，记得去上柱香，心诚则灵。”
“那既然天后娘娘什么都管，那为什么海上的人不说天后娘娘保佑呢？”
陆舒此言一出，孟黎柯顿时严肃道：“不行，在海上就得喊妈祖，可不能喊天后！”
“至于为什么不能喊，这就说来话长了。”孟黎柯说着说着，便从自己身上摸出了一包香烟，但打开盖子抽出一根，却发现烟卷早已在风雨中烂成了碎泥，便索性将烟盒收回。
“话说以前在东洲的东南，曾有一名精研医术，济世救人的渔家女子，名为林默，这林默为人热情，心地善良，时间一长，自然也成了乡中人人敬仰的存在。
但可惜，好人在故事里总没什么好运，就在她二十八岁那年，为了搭救海上遇难的船只，林默娘落水身亡。”
“然后她就成了神仙啦？”陆舒出神道。
“嗯……先是村镇里有人纪念，后来又得到了朝廷的册封，然后越来越多的人纪念她。
到后来，只要是有我们的地方，就有她的庙宇，凡有海水的地方，就有我们这样离家的游子，凡有我们的地方，就有妈祖的传说。”孟黎柯叹道。
“不过，妈祖跟天后娘娘的区别，也就在这里了，天后是朝廷给妈祖的封号，所以若是你祈求天后娘娘保佑，那娘娘心善，自然会显灵救你。
但须经梳洗打扮，列开仪仗，这才能来找你，等娘娘到时，你我是死是生还未可知。”孟黎柯严肃道。
“那若是叫她‘妈祖’，娘娘就会立即显灵了？”，陆舒轻笑道，“这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个流传许久的汉斯笑话……
如果你在向申请补助的时候，给总理府下属部门发邮件，说‘总理女士，我需要一笔补助’，那你的补助大概率会在走完一系列繁琐的流程之后才发下来。
但如果你称那位女士为‘妈妈’或者‘大姨’，那补助就会很快下来，并且当地的官员还会带着一帮人来你家嘘寒问暖，因为往往只有难民才会使用这种称呼。”
“哈哈哈。”一旁的几人听闻此言，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汉斯笑话嘛，不一定得好笑，但一定得严谨，越不严谨，越好笑。
“可以，如果以后哪天我去了西方，一定会向总理女士许愿的。”，41号点头道，“不过我们如今是在东方的大海上，那还是向妈祖许愿吧。”
“但愿妈祖会保佑我们这船人渣。”
“但愿吧……”
就这样，一群人在说说笑笑当中，硬生生在这间令人窒息的船舱里熬了约有一个小时，然后舱门处就传来了一阵拍打声。
没过多久，刚刚带领陆舒他们进到船舱里的那个走私贩子，便推开了舱门，向孟黎柯喊了句话。
“他们说我们到地方了。”孟黎柯扭头向几人翻译道。
听到这话，几人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但心底却是微微一沉。
一个小时，到了？
这到的是哪个地方？
小渔船平常巡航的速度本就不快，最多也就是在十几节，外加这艘船是在暴风天出的海，风浪颠簸之中，速度必然会更慢。
这估计才刚出千岛国的领海吧？怎么就到了？
正当几人疑惑的时候，走私贩子见众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倚靠着舱门，再次高声喊了两句。
这次，走私贩子用的是一口蹩脚的嘤语，但由于音量极大，却反倒容易让人分辩出其中的各个词汇来。
“你们，到了！”，走私贩子大喊道，“这钱，只够，送你们出海！”
说罢，走私贩子还拍了拍背后的步枪。
那意思好像是，诸位要是不听话，就都给我去海底喂鱼吧。
“我们准备了，小艇，你们，在海上，尽情逃命去吧！”
但他好像没有弄明白一件事。
如果让船舱里的众人在这种天气里贸然下船，即使有小艇傍身，那几人大概率也是喂鱼的料。
而几人又都不想喂鱼。
想到这里，陆舒果断将手中的那件外套解开，一把保养得当，油光锃亮的AK短冲，就这么出现在了那名走私贩子的视线里。
“抱歉，我刚才没听清，你说……给我们准备了小艇？”陆舒将短冲举起，枪口直指那名走私贩子的腹部。
一旁的41号见到场面已被控制住，也缓缓站了起来，捏紧了一只拳头，扶着随浪涛起伏的船舱，在心中盘算着过会该从哪个角度一拳干碎这人的咽喉。
走私贩子立即举起了双手，颤抖着咽下了一口唾沫，然后艰难道：“是的，小艇！”
陆舒轻笑道：“是的，小艇，不过……是你们的小艇！”
说罢，陆舒便一个响指打出，不远处那名倚靠着舱门的，没有什么抵抗力的走私贩子，心神立即失守，双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正准备出手结果那名走私贩子的41号见此，惊愕道。
“催眠他，让他当我们的挡箭牌。”，陆舒低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有许多种办法能杀光这些明显想坑我们的走私贩子。
但如今我们在海上，风浪又大，脚下不稳，不一定能从这些常年生活在海上的盗匪手里占到便宜。”
41号不是蠢人，很快就明白了陆舒的用意。
一行人很快便拿定了主意，先由孟黎柯这位东南洲的语言通来把这名走私贩子拷问一遍，待摸清了人员分布以后，再进行逐层清扫。
在消灭掉主要武装人员以后，再以看押或者催眠的方式，控制渔船的动力和通讯部门，以保证渔船能够继续航行，直至将一行人送到最近的登陆点。
但29号却有点不同的意见。
“嘿，利维坦，你既然可以控制这人的心智，那你有办法让他劫持和枪杀自己的同伴吗？”
423 是，妈妈
“唔，这个嘛……”，陆舒盯着那名被自己催眠的疤脑袋，不置可否道，“嗯……我从来没有试过这么做……因为按理来说，被催眠的人如果经受了过量的外界刺激，就很有可能从催眠状态中退出，这就像是你在做噩梦，然后突然腿一蹬，醒了。”
“至于什么算是外界刺激，多大的外界刺激又能让人退出催眠状态，我也搞不清具体标准。
但我敢肯定，枪声、火光、硝烟味、后坐力、疼痛感、队友的惨叫和疑问，这些都有可能会影响被催眠者的神智。”
陆舒谨慎道：“你想想，如果这位距离我们极近的催眠者不知何时从催眠状态中清醒了过来，手中又拿着一把枪……哦，我觉得这可能有点不妙。”
“嗯，我懂了。”，29号沉吟道，“不过，还是让他拿着武器在前面探路吧，就当做个试验了。”
“毕竟……就算不让他拿着这把枪，我们也是不会拿着的，因为你也不知道他们手上的这批枪上次保养是在什么时候。”41号又补充道。
陆舒见状，只好点了点头，在孟黎柯的帮助下，用一口标准的千岛语招呼着那名被自己催眠了的疤脑袋摘下了背后的步枪，扳动拨片，拉动枪机，走在了自己前头。
“对了，你刚刚叫我什么？”做完了这一切，陆舒才反应过来，刚刚29号对自己的称呼，好像已经变了。
“利维坦，这以后就是你的新代号了。”，29号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杀死了‘利维坦’当中的一名杀手，未来也有可能团灭整个‘利维坦’，那以后就用‘利维坦’来称呼你，我觉得也未尝不可。”
“记住这个名字，一个地下世界的从业者，也许在他的职业生涯里，会有很多名字，但这种通过你的努力而让别人认可的，而非是你自己宣称的名字，才是最珍贵的。”41号郑重道。
“好的，我记住了。”
陆舒向身后的几人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便回过头去，拍了拍被自己催眠的疤脑袋，继续向前走去。
海浪依旧在拍打着这艘小小的渔船，底层甲板上，一行五人正鬼鬼祟祟的跟在那名被陆舒催眠的海盗身后，慢慢摸到了轮机室的边缘。
“开门！”陆舒用着刚从孟黎柯那里学来的几句简单词汇，向疤脑袋下达了命令。
疤脑袋木然的晃了一晃，在船舱中稳定住身形之后，便伸手推了一下轮机室的舱门。
舱门嘎吱一响，但并未应声而开。
“谁啊？”轮机室里，两道千岛语一前一后问道。
“是我。”疤脑袋在迷迷糊糊之中，本能的答道。
这让陆舒松了口气。
里头的两人也是松了口气，陆舒只听得有一人踏着船舱里的钢丝网走廊，脚下铛铛作响的向自己走了过来。
没过多久，走私贩的鞋底与钢丝网接触所产生的声音在轮机舱门后戛然而止，随着一阵让人牙齿发酸的金属摩擦之声响起，轮机舱门应声而开。
“那些人安排好了吗……”里面的人刚刚用千岛语问出了半句话，说话声便止住了，因为他看到疤脑袋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步枪对准了他。
“你……”里面那人刚想问话，便看到疤脑袋身后又冒出了一个举着短冲的人。
“站好。”陆舒低声命令道。
里面那人看到后头冒出了敌人，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紧接着便听到了这声命令，随后，他只感觉自己的神智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捏住，思维一时间变得迟滞了起来。
“站好。”
走私贩子只觉得这道声音似乎如幼年时期，母亲一边轻抚着他的小腹，一边低声清唱的摇篮曲那样亲切，于是，他在浑浑噩噩之中，便乖巧的站在了原地。
而在他的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则是在不停提醒他。
“醒一醒，醒一醒！”，走私贩子心底的声音在呐喊道，“母亲早就饿死在了家乡，这都是幻境，是幻境！”
“你也站住！”走私贩子又听到了另一声命令。
“是。”
这是轮机室里另一名同伴的声音。
“不对，这不是母亲，我现在在大海上，我是一个常年在边境走私的海员，我……”
但还没等这个走私贩子反应过来，另一道命令便接踵而至。
“你就守好这里，维护好这里，不要让引擎停下来，不要理会身边的任何声音，好吗？”
母亲温婉的声音又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是，妈妈，是。”，走私贩子眨了眨眼，两颗泪珠从他那满是鱼尾纹的眼角滑落了下来，“我一定好好听您的话，我一定不再惹您生气了，我一定好好读书，好好种地，以后让我们全家都搬到城里去，我不再跟马哈茂德一起去外头打架了，我一定不会再被抓进监狱，更不会因为在服刑，而让您在家乡活活饿死……”
陆舒盯着轮机室中那两个走私贩子里的其中一人，皱起了眉头。
“雷霆，帮我翻译一下，这人在嘀咕些什么？”
“没事，他……只是一个可怜人罢了。”，孟黎柯拍了拍陆舒的肩膀道，“没事了，我们上去吧。”
陆舒见孟黎柯对此没什么大的反应，便也认为这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人喜欢嘀咕，就让他嘀咕去吧。
“那算了，把这两人的枪都拿走，我们上去吧。”
陆舒说罢，便转身喝令疤脑袋在前开路，而41号也是抓起了轮机室那两名走私贩子丢在一旁的步枪，紧跟在后。
一行五人走在前头，一路清理完了底层甲板，待他们清理完毕，准备走到渔船上层甲板上的时候，陆舒的面前已经歪歪扭扭的站了三个被深度催眠的走私贩子，而走在最前面的，依旧是那个疤脑袋。
陆舒看着眼前的这三人，只感觉双眼有些干涩，上下眼皮有打架的趋势。
这种状况，他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心力被大量消耗所导致的疲倦感，而一旦疲倦感如同潮水一般涌进脑海，那他可就再也支撑不住了。
必须要在自己陷入睡眠之前，解决这艘小渔船。
“上面还有几个人？”
陆舒深吸了一口船舱内浑浊腥臭的空气，向疤脑袋问道。
“三个，有老板、大副和二副。”疤脑袋懵懂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