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难题
盯着眼前这中州地界上到处都是的大山,韩江心里一阵郁闷。
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进山中剿匪了,当龙岩军占领中州之后,其实就已经对周遭山中的匪徒们进行了多轮的扫荡。
毕竟世家势力撤出中州之后,这块地界上能形成建制的反抗力量,也只有这些个匪徒了。
当然,当时亲自带军剿匪的韩江自然是清楚的,即使成功拿下了不少匪徒,但这些家伙,是杀不完的。
眼下,连眼皮底下的中州城下,都已经被挖了数都数不清的地道,韩江有理由相信,城外中州的这些大山,怕是早就被这些家伙掏空了。
“将军,大军已经趁夜出征了,但在东边留下了守军,国师特意提醒,要防止有人趁出征之际溜出中州。”
身旁的士卒向他汇报着,但韩江听后也只是象征性地应了一声。
这正是他现在思虑的事情,也正是他此刻在大军出征后还要扫荡中州群山的原因。
中州一场大雾之后,一切的走向都开始不受掌控,韩江也真正感受到了诡公子的恐怖。
尤其是在现在,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中州,但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他的师父扶龙国师都猜不到对方会用什么办法,自然也没办法做出什么应对之策。
但偏偏,面对这样的对手,自己又绝对不可能放任不理,那简直解释放虎归山。
所以他们能做的,便只有做好该做的,一面守好出中州的要塞,一面开始扫到山林。
可韩江是清楚的,自己的动作,是完全在对方的计算之中的,但没办法,他只能按照对方算好的步子动......
抬头,已经是朗月高挂,到后半夜了。
“将军,前面山中有火光。”
闻言,韩江抬眼看去,山中果然有火光,凭借修为加持,他隐约能看出山寨的模样,这让他在惊喜的同时也更生出几分警惕。
“别打草惊蛇,悄悄围上去!”
“是!”
龙岩军的素质很高,很快,便将山寨暗中包围了起来。
然而,探子悄然进入寨中查探后发现,山寨中虽然灯火通明,眼下却是空无一人。
带着警惕,韩江率领士卒进入山寨查看了起来。
仔细搜查了每一个角落,韩江确定了山寨中确已无人。
但他身为国师扶龙的弟子,定然是敏锐过人的。
从那些还未清理的锅灶和不少还在燃烧的柴木,韩江推断,山寨中的人,也是刚刚离开。
“已经知道我会来了吗?”
他这样想着,随即又是摇头苦笑一声,
“唉,又怎可能会不知道呢......”
没办法,他只能派人开始在周遭展开了疯狂的搜寻,几乎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既然是刚刚离开,定然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经过了一番搜寻后,结果并未让韩江失望。
在麾下的指引下,他看到了嵌在山中一块巨石后的那条密道。
一如他一开始的猜想,中州城下都已然地道纵横,这无人管辖的荒山中,定然是有着密道的。
但看着眼前的黝黑而深邃的深洞,韩江犯了难。
面对林诡,他完全没有发现了对方去向的喜悦,而是觉得自己找到这条密道的过程,有些太轻松了。
他担心,这是对方故意留下的,或者说,自己能够发现这条密道,林诡是不可能算不到的。
若是如此的话,进入这条密道,就意味着进入到了对方的节奏当中,只密道中或许有着早已布置好的埋伏,足以让自己损失惨重,亦或者,这密道会将自己引向别处,而他们,根本就不是从这条密道离开的。
无数可能在韩江的脑海中浮现,让他难以做出抉择。
这便是作为林诡对手的艰难之处,进去的话,会进入到对方为自己安排好的路子里,一步步让自己的努力变成是在配合对方。
可不进去呢?或许就是白白放跑了他们,而放跑林诡,则意味着会让其更加顺利地实施其计划。
面对着眼前的这条密道,韩江像是在解一道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难题,明明深夜里的天气已经是有些阴冷,但韩江的额头,却是已经布满了汗水。
他不知道的是,密道的另一头,有人,面临着和他一样的难题。
中州东,作为分割渊地和中州的一处要塞,扶龙特意在大军离开后留下了一支万余人的军队守在这里。
这里的守将,自然是受到了扶龙的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人离开中州。
能够被安排做这样任务的人,当然是相当受扶龙器重的。
然而,随着一声巨响传来,驻扎于此的龙岩守军都被吸引了过来。
要塞旁的一处山壁突然炸开,卷起一阵烟尘。
在守军警惕目光的注视下,烟尘散去,几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山壁上开出的石洞中蹒跚着走了出来。
守将看过去,这些人都穿着龙岩军的甲胄,身上的伤也是实打实的,相当严重。
“来者何人?”
“将......将军!韩江韩将军剿匪,在密道中遭伏,快!快救!”
听到这话,守将眉头一皱,韩江连夜扫荡中州群山,他自然是知晓的,而这山里也定然是有着凤鸣的残党。
中埋伏了吗?
守将心中计较着,能被扶龙派来把守这条要道,他自然是个聪明人,所以心中始终保持着怀疑和警惕。
对方虽然穿着自家的甲胄,嘴里也操着一口龙岩的方言,但仍然没办法让他完全信任。
一旦中了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那后果,只能用不堪设想四个字来形容。
但偏偏,对方说的话,又并非没有可能。
追击敌人进入密道,在密道中遭受埋伏,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或许真的会发生。
若真是这样,那韩江怕是危险了。
“韩将军受伤了!将军,快想办法搭救啊!”
那受伤的士卒再次凄厉地喊道。
这也让守将的心中更加烦躁。
去救吗?
去救的话,很可能就会给敌人逃离中州带来可乘之机,可不救呢?万一是真的,那韩江可是扶龙国师的得意弟子,他若是有了闪失,自己又该如何担待得起?
山壁之上的这个黝黑而深邃的石洞,此刻也成了摆在守将面前的一道难题,让其难以抉择。
.......
中州东的某处山壁上,早已从另外通道中辗转至此的林诡眼中闪烁着幽幽的神采,看着山下龙岩守军的僵持,嘴角微微扬起。
一条空荡荡的密道两端,龙岩军的两位将军,内心中正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呵,一道题,四种解法,只有一种是对的,你们会怎么选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冲关
“唉。”
发出一声轻叹后,林诡有些失望地望向下方的龙岩军队,
“选了最差的那种解法。”
只见守将已经清点好了人手,开始指挥军队进入山壁上的那处密道。
许是救人心切吧,很快,一众龙岩士卒便冲入了密道之中。
借着守军军营的灯火,林诡大致清点了一下,这位守将倒也谨慎,并未将全部兵力都投入到密道营救当中,而是只派出了一半。
此刻守在此地的,还有近万的龙岩士卒。
“接下来,怎么办?”
看到此刻情景,许云才在旁发问。
本来他们就并不指望这里的守将会蠢到全军入密道去营救,既是守将,自然镇守为重,能够分出一半兵力,已经足见韩江在这支龙岩军中的地位了。
“接下来,就要看咱们这边的演技了。”
“若是他们不上当呢?”
“那就只能硬打了,这次必须冲出中州去,若是等到龙岩军彻底占了中州,缓过劲儿来的他们,就有了大把的时间来对付我们了。”
闻言,许云才慎重地点了点头,“明白了。”
同一时间,看着麾下一众士卒的身影消失在密道中,龙岩守将也是一脸凝重。
他并不傻,也知道这完全有可能是对方的调虎离山之计,同样,因为他并不傻,他也知道韩江一旦出事,自己若见死不救,怕是也脱不了怪罪。
他不傻,所以他陷入两难,此刻更是选择了一个最为折中的方式。
然而,还未等他从担忧中超脱出来,周遭已经传来了异样的响动。
守将登时警惕了起来,迅速打出手势示意麾下做好准备应敌。
果然,很快,数不清的黑衣人从阴影中蹿出,开始对龙岩军的军阵进行袭杀。
与守军的数量相比较起来,这些黑衣人的数量就显得并不多了,但其素质却是高的出奇,每一个都能给龙岩守军造成不小的压力。
尘封在凤鸣皇宫中无数年的凤仙卫,如今开始展现出她们的锋芒。
当然,并非只有凤仙卫,许云才和渊龙麾下的人马此刻也杀将而来,冲撞起了龙岩军的军阵。
登时,守军的压力巨大。
中州东的城关在大军出征后便关闭了起来,能够出中州的,也只剩下眼前这个关口,因此无论如何,龙岩守军都会尽全力守住。
“顶住!绝不放一人出中州!”
在守将的呐喊中,守军也开始发力,渐渐从遭到突袭的不适应当中缓过神来,稳住了局势。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龙岩军的正规军队,许云才和渊龙手下这些未经训练的人,自然是完全比不过的。
虽说凤仙卫的素质更高,可凤仙卫却也数量有限,无法做到力挽狂澜的程度。
“你不出手吗?你出手的话,我就没必要搞这么复杂了。”
依旧在刚才的山壁处,林诡对同样在观察着下方的凤仙婆问道。
霸阶高手出手,这个关口自然是能够轻松度过去的,单单是那落凤的法相,就够这里的守军吃上一壶了。
“我这时候出手,就更复杂了。”
凤仙婆一脸凝重,看着远方的夜空。
“明白了,那待会儿,辛苦你让这场突围不要变得更复杂。”
听到凤仙婆的回答,看到她此刻紧张的表情,林诡当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霸阶高手是好用,但是,可不只是你凤鸣的手里有,龙岩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又怎会没有呢?
此刻守着这里的,怕是并非仅有这一众守军,暗地里,该是隐藏着一位霸者的。
想来凤仙婆已经感觉到他的存在了,而他自然也意识到了凤仙婆的存在,两人此刻处在一种相互顾忌的状态,都不敢贸然出手。
“呵,前线要去打仗了,这边还专门匀出一位霸者来堵我,承蒙看得起了呢。”林诡不禁啧啧道。
再看下方,双方的交战已经陷入了僵持状态,自己这边组织了数次冲锋,都无法突破龙岩守军的阻击。
相反,一次次的应对中,龙岩守军已经渐渐接管了这场交战的节奏。
看到这样的场面,林诡微微一笑,对不远处的许云才使了个眼色。
许云才见状,当即遣人发出信号。
在听到信号之后,先前还在疯狂冲锋的林诡一边,突然间竟开始后撤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守将也是错愕了一瞬,害怕是对方的陷阱,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阻止大军压上去进行追击,仅仅有几路骑兵进行着跟随。
可当他看清了对方退去的方向,当即眼中开始冒出了血丝。
这支突然出现企图冲关的敌军,此刻正退向刚刚的密道中。
来不及阻止,对方就像是经历过不知多少次排练和演习一般,很快便集体退入了密道当中。
这下,守将懵了,他也慌了。
密道中有刚刚自己派出支援韩江的那支援军,若是当真韩江在其中遭伏,那自己派去的援军怕是要被做成肉夹馍了。
“发现出不去,便打算让我们付出代价吗?”
守将心中计较着,在他看来,对方是因为已经看出闯关不成,所以选择进入密道重创己方。
但身为守将的谨慎又告诉他,一旦自己选择了进去支援,那这守关的力量便会再度被削弱,可若是自己不进去支援,敌军可是他亲眼看着抄到自己袍泽的后面的。
刚刚的两难境地戏剧般的再度上演,守将心里是真的有些着急了。
就像是对弈棋局一般,他的耐心正在被疯狂地蚕食,面对着棋盘上的局势,是又急又不知道该如何落子。
“呵,这位守将倒是深谙中庸之道啊。”
良久后,守军终于动了,而看清了他们的动向,林诡笑了。
守将再度分出了一半人进去支援......
这位两次都选择了最为折中的办法,但显然,折中的,各方都照顾到的,有时候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守军的力量被再度削弱了。
“这守将这么笨的吗?不知道对面那个韩江是不是也这么没脑子,会不会带着人冲进密道里去。”
这时,渊龙不禁开头调侃了起来。
看了全过程,渊龙自然觉得这守将的选择有些痴傻,因为只要守住关口,不让自己等人出去,他们其实就算是赢了大半了,偏偏这家伙选择了最有利于自己这边的对策。
“并非是他痴傻,只是因为他身在局中。”
局外人自然看的真切,可身在局中的守将,再加之情况突然,他又逐渐急切,最终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不过,倒也是我们运气好,碰上了这样一位什么都想兼顾的守将。”
林诡笑了,他看了看刚刚凤仙婆站立的地方,此刻凤仙婆早已没了踪影,该是那位藏在某处的霸者,坐不住了。
而后,刚刚冲锋的那些凤仙卫和其他人,逐渐从山中四通八达的密道中绕了出来。
眼下,密道中应当只剩下守将派去支援的两波人,他们或许会在密道碰到同样追击自己等人的韩江,亦或许会走到密道的另一端,见到安然无恙的支援对象。
林诡:“呵,趁热吧,这次不演戏了,全员冲锋,我们冲关!”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逃出中州
当守将再度看到无数黑衣人携着不少兵马来闯关时,他清楚,自己可能上当了。
但抛开其他不谈,他倒是一位颇有手段的守将,很快便组织起仅剩的兵马对林诡一方展开了阻击。
“拖住,就赢了。”
守将在内心中这样告诉自己。
的确,即便多半守军都已经被骗走到密道中,但对方这些人手是不具备歼灭那些守军的能力的,若是具备,便没必要支走他们了。
所以,只要拖得足够久,等到他们回来,这些人便回天乏术了。
在守将的指挥之下,这支人数锐减的守军却表现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坚韧。
连续冲锋了数次,林诡一方依旧没能冲破对方的封堵。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随着时间越耗越久,许云才开始焦躁了起来。
他一边继续组织冲锋,一边向林诡投去目光,想寻求破局的办法。
林诡见状也是眉头一皱,龙岩军的坚韧超出了他的想象,而自己这边的羸弱也暴露了出来。
到底是拉起来的草台班子,哪怕有凤仙卫带动,也终究是难以和正规军队去抗衡。
自己已经设计让己方形成了人数优势,却依旧表现的差强人意。
“怎么办?林哥哥!”
此刻,藏在林诡身边的凰灵儿也有些紧张,不禁担忧地对林诡询问道。
“你觉得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灵儿不知道。”
“你得知道。”
“我......”
“好,那我教你一次,你来下令,让他们死顶!拿命,把这条路给铺出来!”
“这......”
“下令!”
“好......”
凰灵儿还带着些少女的优柔和怯懦,但林诡没有,早在潜渊跟着香帅面对魔潮的时候,他就已经真正明白了,获取战争胜利有无数中技法和路数,但代价是一样的,那就是生命。
龙凤国战,不是过家家,没法逃出中州,这些人全都要死,凤鸣也会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凰灵儿若想成为真正能够接下凤鸣大旗的女皇,她就该学会心狠,承平年代,她想当个体恤臣民的仁君那自然是随她去,可现在,是战争。
眼眶中盈着泪水,凰灵儿哽咽着下达了全军死战的命令。
听到这样的命令,许云才愣了一瞬,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已经算计到这里了,家底就是这么个家底,现在的确是已经没办法再取巧了,只有硬来。
随着许云才亲自帅兵顶在前方,指挥着众人不畏死地发起冲击,龙岩守军的守势终于颓了下来。
但众人都清楚,这样换命的打法,最后能逃出去的,怕是会少上很多了。
自此两刻钟后,林诡一方终于冲破了龙岩守军的阻拦,冲出了中州的地界。
而这,是以近半数同僚永远埋骨中州作为代价。
当然,这位守将也终究是饮恨此地,哪怕他最后一刻,都在拼命阻止,但终究是可惜了,他没能守住足够长的时间,故而也没能等到自己派出去的援军回来。
从落地中州,到此刻带人冲出中州,林诡花费了数月的时间,此刻终于逃出了中州,进入渊氏的地界。
身后众人经过了一场恶战,终于是卸下了心防,疲惫也开始席卷而来。
但林诡当即喝止了他们想要休息的动作,继续急行军,朝着南方冲去。
“林先生,将士们都有些过于疲惫了。”许云才提醒道。
林诡闻言看着身后疲惫的士卒们,同时又看了眼已经在马背上快要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凰灵儿。
他当即喊道:“灵儿,精神点!”
凰灵儿被吓了一个激灵,但也当即听话地打起精神来。
“老许,没办法休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你没发现吗?中州的战火还没有点燃。”
看向许云才,林诡沉声道。
环顾四下,许云才也发现了一丝端倪。
渊地平坦,没有什么高山险峰会阻隔视线,一旦爆发战事,或多或少是能够隐约察觉到的,更何况,此刻的林诡有着远超常人的五感。
而此刻的渊地,暗的出奇,也静的可怕。
“你是说,他们可能还会阻击我们?”
许云才有些惊恐地问道。
林诡没有答话,却也并没有否认许云才的猜测。
而他的心中,则开始疯狂的计较起来:
“扶龙啊,三军上下的粮食,和一个诡公子,哪个在你这里更重要一点呢?”
不过转念一想,林诡苦笑一声,若是扶龙这次运气好些,二者怕是真的有希望兼得。
毕竟以自己这边的战力,面对龙岩的大军,怕是一轮冲锋都不到,就要全交代在这里了。
当然,能给林诡安慰的是,大军不会专门死等自己,等到天亮,他们就不得不投入到对渊氏的进攻当中去了。
因为一旦天亮后被哨骑发现,本就有所警惕的渊氏定然会更加严阵以待,虽然最终结局不会有什么变化,但也会平添攻下渊地的难度。
急着找粮的扶龙,不会愿意在这时候节外生枝的。
“撑到天亮。”
这是此刻林诡的想法,只要能够等到天亮,自己这边的压力会小很多。
而正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天而落,重重摔在了林诡等人的前方。
是凤仙婆!
此刻的她浑身是血,显然是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迅速靠近,林诡前去将她扶起。
“怎么样?”
“嘿嘿,老婆子我都这样了,对面那人自然是讨不到好的。”
与暗中藏匿,准备阻截林诡等人的霸阶高手进行了一场激战,听其回话,应当是成功打退了对方,但显然,凤仙婆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快走!一刻都不要停!那人与我交战中无意漏了口风,龙岩的军队会阻击我们。”
听到凤仙婆的提醒,林诡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他当即指挥众人飞速向南逃窜,与此同时,敏锐的五感也察觉到了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
显然,对方先自己一步进入了渊地,自然会设卡阻击。
不过还在林诡这边人少,比起龙岩的大军,他们更加灵活。
“大军压住了我们的所有去路。”
凤仙婆显然动用了自己身为霸者的敏锐感知。
“全给堵住了?”
“还有一个方向。”
“哦?那里是什么情况?”
林诡自然不会以为是扶龙出现了疏漏,给自己留有可乘之机。
“那里是横亘数十里的泥泽。”
闻言,林诡心中一沉,难怪没有去可以封堵那里,数十里的泥泽,人进去了,怕是再难出来了。
但眼下,他们是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就朝那个方向!进泥泽!”
第一百二十四章 锦衣玉食
暗夜里,周遭的一切都是漆黑的,林诡几乎看不到周遭的任何事物。
但敏锐的感知告诉他,四周正有大量的敌人正在朝着自己的这个方向靠拢,再看一眼凤仙婆那紧张的神情,显然她也感觉到了。
环顾一圈自己这边的人手,刚刚经历一场鏖战,皆是疲惫不堪,人数也只剩下了寥寥几千。
最要命的是,凤仙婆在与敌方隐藏的霸者交手后受伤不浅,此刻需要凤仙卫搀扶着才能勉强行进,显然没办法作为战力用来突围了。
“好一个扶龙,想这样破局吗?”
林诡心中呢喃着。
趁夜围堵自己这几千人,相当于放弃了夜袭渊氏的机会,在对渊氏作战上,自然会平添出不少的损失来。
要知道,战争,最怕的就是出其不意。
看来在这位扶龙国师眼中,放林诡回到潜渊,就相当于将猛虎放归山林,其威胁程度要远远高于贻误战机带来的那点损失。
“他们围上来了,照着这个速度,我们进不了大泽,就会被拦下来。”
凤仙婆对林诡提醒道,即便已经没有了什么战力,但霸阶高手的感知能力依旧恐怖,她已经感受到龙岩大军开始从三个方向围堵自己等人。
一旦他们的包围圈收缩,挡住了己方进入大泽的去路,那林诡带着的这些个人手,怕是插翅难飞了。
毕竟这寥寥几千人,龙岩大军一个冲撞,就会被碾碎了。
“加快速度,继续跑!”
眼前的形势,必须赶在对方收缩包围之前,抵达大泽所在,没有捷径可走。
又是行进了一刻左右,林诡等人已经可以看到远处亮起的点点星火了。
那是大军夜行时点起的火把,按理说既然是深夜行军,自然不会点燃火把来暴露行踪,但对方却就是这么做了。
显然,他们从一开始这般星夜出动,就不是为了奔袭渊氏,而是要阻挡林诡等人。
一边飞奔,林诡一般观察了一下这些火光的排布,算上自己这边的脚程,他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跑不到了。”
哪怕以最快的速度,自己也已经不可避免的会遭到对方的阻击了。
而正当林诡开始疯狂地转动大脑,想着应对之策的时候,渊龙策马冲上前来,跟在了林诡的身边。
“怎么样了,什么情况?”
“来不及了,我们赶到大泽之前,就会被拦下来。”
“有办法吗?”
“在想。”
闻言,渊龙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笑了。
他调笑着看着林诡,道:“想不到你诡公子,也有被逼到这个份儿上的时候,少有啊!”
回过头看了一眼渊龙,林诡没好气的回了一句:“你这会儿幸灾乐祸就有点儿不地道了吧。”
“哈哈,”渊龙先是大笑一声,而后目光变的诚挚了些许,“我想再问你一遍,如果我跪下和潜渊城的百姓认错,他们会原谅我吗?”
“我很想告诉你你想听的答案,但是,你和以前不一样了,同生共死一场,我不想骗你。”
听到林诡这般回话,虽然是意料之中,但渊龙的双眸中依旧是闪过一丝落寞。
是的,他,没道理被原谅的。
不过这份落寞很快便被他从眼眸中扫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决绝。
“兄弟们,渊地是我渊龙的家,跟随我一场,都随我进来坐坐吧。”
随着渊龙一声大喝,林诡的队伍当中,那些隶属于渊龙麾下的人迅速从人群中分离了出来,聚拢在了渊龙的周遭。
林诡这才发现,这些人每一个,身后都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深深看了一眼,林诡猜到了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
他是有点惊讶的,若是说这个世界上有人比林诡更了解渊龙,那就只能是他自己了。
而正是因为林诡了解他,才清楚这个男人是有多么的窝囊,多么的怕死。
他害怕失去他的锦衣玉食,害怕没了生命就没法再去享受那些锦衣玉食。
可眼前,这个男人,做了一个林诡惊愕到不知该如何言语的决定。
“潜渊我就不去了,林诡,那里不欢迎我,渊地就是我的家,我到家了,虽然......呵呵,虽然这里也不会欢迎我。”
说着,渊龙把手里的一个物件甩向林诡。
林诡双手接住,低头一看,是一个传音贝壳。
“你......决定了吗?”
“哈哈哈哈......你怎么婆婆妈妈的了,当初带着五个戏子就敢夺城的林诡可不是这样的。”
渊龙一声狂笑,真的,林诡从没有见过这般豪迈的渊龙,尽管他清楚地看到,渊龙紧紧夹着马身的双腿,在抖。
“你一个下棋的,肯定明白的,一局棋要赢,总该有......弃子,而我,做惯了。”
话罢,渊龙再不回头,像是怕自己会因为害怕而后悔一般,带着一众麾下,朝着龙岩军的方向冲去。
留下的林诡,没再耽搁,当即指挥众人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大泽狂奔、
只是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渊龙离去的方向。
弃子吗?渊氏视他为弃子,中州的时候,他也成了自己的弃子,就是扶持他当上城主的先帝,在见到自己托孤之后,也没再继续管他。
他渊龙这一生,弃子,真的当惯了。
此刻,龙岩大军正在飞快的收缩着自己的包围圈。
即便是知晓进入大泽之后几乎无人能够活着出来,横穿更是天方夜谭,可对手是林诡,那个让自己扶龙国师提起来都有些心惊胆战的诡公子,他们不敢怠慢。
最好的结果就是不让他们有进入大泽的机会。
然而,大军行进的道路,却被人挡了下来。
只有几百人,领军之人初时并不在意,直到阻挡之人中冲出一人,像是疯子一样冲入军阵,在被长戟挑翻后,他身后的包裹顷刻间爆炸开来,给龙岩军造成了不小的杀伤。
再看这几百人,人人背后都是包裹,而包裹中,是渊龙遣人事先就备好的火药。
“嘿嘿,明明知道我是要来送死的,怎么兄弟们都还跟来了?都不怕死?”
面对着成千上万的大军,渊龙开始调侃起来,现在,他反而不怕了,也没必要再怕了。
“城主欲死,我等岂会苟活,既然当初选择了你,也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那兄弟们就不会再变卦了。”身旁,刀客副手含笑回应了渊龙。
这些人,或许曾经都是为了功名依附而来,可经历了亡国,经历了地下的苟活,曾经的想法,也变了。
战争,会磨灭人的梦想,同样,也会淬炼人的血性。
此刻,渊龙麾下,除先前战死,无一人缺席。
“唉,人啊,真的是不能犯错,若是当年......或许咱们兄弟还能当个殉国的英雄吧。”
望向,前方,渊龙叹道。
敌军知晓他们已是亡命之徒,也是有些举棋不定,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些人手里究竟还有多少火药。
于是,领军之人开始遣人开口劝降,大意便是,究竟想要什么,才能将路让出来?
渊龙却并未回答他们,只是口中呢喃着:“想要什么吗?”
而后,他将手中传音贝壳贴在嘴边,说了这样一句话。
经历了良久的狂奔,费尽千辛万苦,林诡等人终于即将抵达大泽,由于渊龙的阻挡,大泽方向并没有遭到阻击,这些人,暂时安全了。
此刻,众人皆已经是强弩之末,有些人甚至连粗气都没力气喘了。
这时,林诡终于有时间掏出渊龙给的传音贝壳,贴在耳边,里面传出了渊龙的声音:
“林诡啊,若有来世,许我平淡一生,锦衣玉食可好。”
之后后,便是一阵震耳欲聋的火药爆炸之声。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回归潜渊
龙岩进军渊氏,一时间,凤鸣境内一片哗然。
尽管之前便有狼不吃信鹰传书各处,各方都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消息真正传出之时,依旧给了众人不小的冲击。
尤其是凤鸣的各个世家,此刻都在人人自危。
要知道,渊氏名义上虽然是中立的,但作为凤鸣人,此刻的中立,其实就等同于了归降。
即便是这样,仍然被攻打,其他还在举棋不定的世家们,都犯起了嘀咕。
扶龙国师一样很郁闷,他也不想打渊氏,可奈何他自己也清楚,好声好气去要粮食是根本没效果的,而他,缺粮。
龙岩军的战策,本就是借着世家们的腐朽,让其归附,即便不心服,至少不会出手便好,而他们,则可以集中力量去对付还盘踞在南方的凤鸣军。
凤鸣军没了,一盘散沙的世家们,对龙岩根本就没有威胁。
可如今,进攻渊氏所传递出的信号,就是在逼着这些世家们站队了。
到底是要当个守国的死命英雄,还是当个赖活着的卖国贼,这个议题,世家们要提上日程了。
幽山长廊的山口,狼不吃正焦急地眺望着渊地深处的方向。
他已经来这里有几天了,事实上,把消息散播出去之后,这货就火急火燎地往这里敢,准备直接攻山了。
所幸还有个参将阿琉比较知晓自己将军的脾气,赶紧遣人快马加鞭回潜渊要了增援,才让这千把人最后没折在这幽山长廊里。
渊氏遭袭,这里的兵力本就回援了大部分,如今狼不吃这里又是增援已到,没费什么劲就把幽山长廊的这个口子给站住了。
渊氏,早已经今非昔比,物是人非了。
“将军,既然是诡公子,定是能安然赶来的。”
自家这个遇到任何事情都是一个“莽”字处理的将军,此刻难得地表现出极端的担忧和焦躁,阿琉开口劝慰了起来。
“这等了好几天了,这干等着可太难受了,阿琉,咱们要比干进去算了!”
“别!别!别!将军,你深呼吸,你冷静一下,这渊地里头现在可是龙岩军比渊氏兵马都多,咱们算上刚到的增援也才万把人,干不动,干不动。”
狼不吃的话可把阿琉吓了一个激灵,当即阻止道。
“再等两天,再不来,我就要进去救了。”
听话地深呼吸了两口,狼不吃回道。
“这......”
“甭劝我,那是我兄弟,我死都不能让他死。”
“是。”
......
渊地深处,大泽南端。
在林诡等人进入大泽之后,龙岩军只能作罢了,此刻已经过去几天了。
刚刚从泽中爬出,满身淤泥的林诡此刻心中也是少有的焦急。
若是战事已经进入尾声,那龙岩军就有机会分出余力来这边围堵自己了。
他想过度过这大泽会很艰难,却从未想过会如此艰难。
数千人奔逃入泽,此刻真正走出来的,不过百人。
而即便是这百人,也都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此刻,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木然。
当一步一步踏着袍泽的躯体前进,把曾经浴血奋战的战友的尸体踏进沼泽的淤泥中铺路前进,此刻的这些人,木然已经是最为丰富的表情了。
休息了良久之后,凰灵儿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压力,突然哭了起来,没有半分公主的雍容,甚至于没有半分女子的矜持,是纯粹的嚎哭。
哭声,凄厉得让人心颤。
曾几何时,深宫内苑里,先帝把她保护得很好,她享受着渊龙一辈子都在追求的锦衣玉食。
后来,哪怕是跟着林诡上了雾霭山,不二与林诡也不曾亏待于她。
所以,凰灵儿,这样一位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又如何经历过这般生死。
“别哭了!”
林诡的呵斥声让哭声戛然而止了。
泪眼婆娑的凰灵儿怔怔地看着她的林哥哥,眼眸中,满是委屈。
“他们是为什么死的,你知道么?”
凰灵儿没有答话。
“他们不知道跟这我们出来会是九死一生吗?他们不知道继续藏在中州城的地底下当老鼠,继续猫在中州的山里当野兽,虽然寒碜,但是能活吗?”
凰灵儿依然没有答话,她不敢回答,她不会回答。
“那你猜猜他们拼了个十不存一,到底是在图啥?”
林诡说着,扶起一个还趴在地上,无力地喘着粗气的士卒,对其说道:
“来,你告诉公主殿下,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林诡出来送死?”
士卒缓过神来,看着满眼含泪的公主殿下,当即恭敬地拱手道:“为报国恩,为求活路。”
“你放屁!”
林诡突然间的怒吼,吓了凰灵儿一跳,也吓了这位士卒一哆嗦。
凤仙婆此刻看下林诡,开口呵斥道:
“林诡,休得无礼,她乃我凤鸣皇族的公主殿......”
“你闭嘴!还想着你那一套狗屁宗旨呢?你那一套无聊的保护快把凤鸣的皇室全都护成废物了!”
闻言,凤仙婆一阵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出言反驳。
此刻的林诡心态也已经是崩溃边缘,经历过这场大泽求生,他哪里还管对方是什么霸阶高手,他只知道凰灵儿如果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送死,那他们就白死了。
说着,林诡一把抓住士卒,厉声道:
“告诉她!告诉她你们到底图点什么!”
被林诡提着,看着眼前的公主殿下,他的眼中终于被泪水盈满,
“我等舍生而来,只为送公主殿下入潜渊!只为送公主殿下入潜渊!新王至,凤鸣才有希望!”
此言一出,凰灵儿呆滞地看着他,口中喃喃道:
“只是为了我?只是为了我!”
“没错,只是为了你,只是为了你能到潜渊,中州百姓燃尽存粮,中州士卒舍命相送,你该明白你究竟代表着什么!
与其悲戚他们的身死,不如告诉他们,这么对你,值得。”
话罢,林诡不再言语,他开始自顾自地向着南方走去,还有最后一段路,出了幽山长廊,他们才能真的安全。
自然,众人也都跟随林诡的脚步,朝着潜渊的方向走去。
凰灵儿没再继续哭下去,她只是变的很沉默,但林诡不担心,他了解凰灵儿的,他也有信心,终有一日,她会成为一位真正的凤鸣之王。
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也相信先帝不会看错。
两日后,林诡终于抵达了幽山长廊,在看到狼不吃那张熟悉的脸后,他由衷地笑了笑,然后再也承受不了身体的疲惫,眼前一黑,昏睡了过去。
阔别一年有余,林诡,再回潜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潜渊现状
窗外一缕阳光照在脸上,林诡悠悠转醒过来。
惺忪的睡眼环顾周遭,看着场景从朦胧渐渐变得清晰,林诡嘴角不禁扬起了笑容。
这里是香帅府,是他曾经居住过的那间小屋。
屋内的陈设几乎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是自己离开前的那幅模样。
但屋内很干净,并未有任何的积灰,显然,经常会有人打扫这里。
正欲起身,林诡注意到了床边均匀的呼吸声。
低头看去,香雪海正趴在自己的床榻边上,嘴角微扬,该是在做着一场好梦。
暖阳透入,把窗棂映在她绝美的面庞上,让这女子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一年多了,自己已经走了一年多了。
鬼迷心窍一般,林诡探出手,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颊。
看来自己应该是昏睡了有些时日了,而她,一直在陪着自己。
把玩着佳人鬓间的秀发,林诡在想,若是真的有一天,带着她闲云野鹤,不管这浮世喧嚣,更不去管什么劳什子的天道,该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只是想着,他却是苦笑了出来。
原来看过这人世浮沉和天道不公之后,才明白人难得一份现实与安宁。
而这些,他林诡从一开始其实就有了,只是如今,回不去了,他知道,那座雾霭山再出现时,带给他林诡的,不再会是安宁了。
也难怪二和尚总是在怪他,为什么就这么想看看外面,外面有什么好。
如今,林诡已经给这凤鸣和这人世留下了他的痕迹,而这凤鸣,这人世,也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再难回头了。
“你醒了。”
香雪海醒来,自然看到了林诡抚在自己脸颊的手,但她并未制止他,只是脸颊微红,看向林诡的眼神中,满是欣喜。
“嗯,我回来了。”
通过与香雪海的交流,林诡放下心来,自己一行所剩无几的那百十人,都安全抵达潜渊了。
此刻仔细想来,林诡不禁唏嘘,可以说,这一次,是整个中州,拼上了他们的全部,把他和凰灵儿送了回来。
当务之急,自然是抓紧拉起潜渊这里的这支王师来,他答应过,一定会打回去。
“凰灵儿怎么样?”
“殿下已经醒了,老爹派人在照顾她。”
闻言,林诡点点头,凰灵儿的安全是最为重要的,她,是能够凝聚起这支王师的图腾。
“对了,眼下潜渊的局势如何?”林诡问道。
“不太好。”
“不太好?”
“是的,凤鸣军和潜渊的军队之间,始终不能做到真正的相容,而且,凤鸣军内的成分,太复杂了,哪怕是老爹,现在也没有能力完全掌握他们。”
“香帅也不能?”
“嗯。”
仔细听了香雪海的解释,林诡沉沉点了点头,显然,会到潜渊,也并不意味着他能轻松下来。
初时,凤鸣军为奉旨攻打潜渊而来,香帅正是借助了自己昔日主帅的身份,钳制住了凤鸣军在潜渊驻而不攻。
但凤鸣军中,可还有着太多世家的势力,也正因如此,两方对峙着,依旧时有摩擦。
凤鸣军中倾向于香帅的那批人,做不到让凤鸣军归附,而世家藏在其中的钉子,也没办法做到让凤鸣军死攻潜渊。
香帅和薛予等人,只能利用一次次小规模的摩擦,一点一点地剪除着凤鸣军中的世家势力。
龙凤国战开启之后,尤其在被世家困在潜渊境内,粮草匮乏的情况下,凤鸣军中的派系争斗更加激烈了起来。
薛予等香帅的学生们,自然携着其麾下主张与潜渊合兵,既解决粮草,又可北伐复国、
而世家中的势力自然是主张剿灭潜渊,夺取粮草,之后再谈复国。
另外还有一派,不愿卷入这种争论当中,企图自立。
总之,国战开启后,凤鸣军因为内部成分的复杂,爆发出了太多的思潮与想法,军心,已然不再统一了。
至于那位接替香帅的新元帅,某日不知是吃到了什么毒药,饮恨饭桌了,也不晓得他究竟是挡住了哪一个派系的前路,又是哪个派系出的手......
更令人头疼的是,即便是支持与潜渊合兵北伐的这一批人,其中也是有着意见的分歧。
有人在得知皇族还有遗孤后,支持找寻皇室,拱卫皇族北伐复国;
而有的人,却并不这么想,以薛予为首的一群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暗中却在做着准备,他们要立香帅为新王。
香帅自然是不会答应,所以这些人近期似乎正在谋划着一场黄袍加身,尤其是薛予,非常之积极。
按照他的意思,自己的这位老师,反正你是打不过我,我把你放在龙椅上,所有人都跪下喊万岁的时候,你就是皇上了,不是也是了。
了解到这些,林诡已经无奈了,他想到自己前往凤城前,在城楼上薛予射向自己的那一箭,不禁叹道:
“还没放弃啊......”
箭矢上的信笺,传达这薛予想尊香帅为王的意图,如今,他还在坚持着......
想着,林诡笑了,香帅现在应该是非常头疼了。
外有强敌,世家还时不时来找个麻烦,内部又是这么复杂的局面,最惨的是,还有个人追着你让你当皇上,不想当硬要你当......
林诡明白,这回香帅应该是要好好设宴款待一下自己了,因为这种局面下,凰灵儿的到来,太关键了。
......
“老师,咋办?皇女回来了!”
香帅的书房中,薛予焦急地拍打着桌面。
看着眼前这人,香帅一脸不耐烦,
“不是,公主安全到来,这不是好事吗?你小子到底有完没完!”
“不是,老师,凤鸣上下,我就只服您一个人,您真就没想过跨出这一步吗?”
“唉......凤鸣上下,我也就只服你,你是真的让我头疼。”
扶额,香帅是真的无奈,自己这个学生,是怎么说都说不通了。
凤鸣军主帅自立为王?这对于整个凤鸣来说,可实实在在是一场灾难。
异姓称王,那各个世家便会效仿,到时,凤鸣将会彻底分裂开来。
眼下哪怕是龙岩国,不管归附与否,面对的这些世家,还都是凤鸣世家,他们忌惮的,能够拿出凝聚力的凤鸣。
若是凤鸣自己裂土封王,把对手从凤鸣变成一堆小国,扶龙做梦都会笑醒......
“老师,实在不行,就只能黄袍加身了!”
“你敢!你小子就是纯纯欠揍!”
“你打不过我了。”
“你......”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是林诡走了进来,
“黄袍加身,也未尝不可。”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两日后,吾为新王!
潜渊城外,有一片小林,此刻,林中静谧,林外却是热闹非凡。
正值午夜,军中虽已宵禁,却仍然有不少士卒偷偷跑来这林子的周遭,翘首看着林中发生的一切。
这些士卒,有凤鸣军的,也有潜渊军的。
他们这般好奇的原因,倒是要从香帅说起。
距到香帅书房奉茶的家丁传出的消息,当时书房中,军侯薛予正和刚刚回到潜渊的诡公子发生着争执,虽不知道其争论的内容,但争的是相当激烈。
争执到白热化之时,香帅直接一句,“你俩要不打一架吧。”
而后便把二人轰出了书房。
就这样,这位自诩守口如瓶的家丁,在告诫过不下十几个人,也要和他一样守口如瓶之后,消息传开了。
当几位答应了家丁要守口如瓶的士兵,偶然看到林诡和薛予两人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林子之后,林子外已经藏满了看客。
城头上,香帅看着下面林子旁窸窸窣窣的人头,扭头看向了身边的老贺。
“大帅?”
“那个家丁,他不用再来了。”
“是。”
“不用直接告诉他,给他走漏点风声就行。”
“......”
听罢香帅的调侃后,老贺凑近了些,低声问道:
“大帅,您放他俩去闹,没事吧?”
“他俩都比你聪明,你都知道不能过火,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
老贺重新退后了原来的位置,他看出来了,这是心里头憋着火气呢。
香帅不主动开口的话,他老贺今天是决计不会主动张嘴说话了。
林中,林诡和薛予相对而立,看上去有些剑拔弩张,却是谁都没有动上分毫。
“你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良久,薛予终于开口了。
“是,黄袍加身,加谁不是加?”
林诡则是一脸不置可否地回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也觉得荒唐?”
“当然荒唐,皇位,岂是谁都可以坐的?”
“知道荒唐你还要胡搞?”
“......”
在香帅的书房中时,林诡进来一句的“黄袍加身,也未尝不可”,让薛予以为这位诡公子有着什么高见。
没想到这人直接又来了句,“那受累加我身上算了”,直接让薛予爆了粗口。
以至于一番争吵后,真的按照香帅的意思出来约架了。
不过此刻听到林诡的话风,他明白了,这一老一小,真的是八百个心眼子。
“所以,你是故意要让我出来,老师他也是故意的?”
“是,一点小小的人情世故,见笑了。”
“为什么?”
“因为香帅在场,有些话,你说不出口啊。”
“......”
显然,自己早就被看穿了,薛予很郁闷,被自己的老师看穿,自然是没什么关系。
可眼前这个小子,年纪远远小过他,居然直接一回来,连看都没看,他就穿了......
“你是聪明人,那我就直说了,我咽不下这口气,老师不称王,我也会想办法让他答应的,凭什么为他们凤鸣皇室战了半生,到头来落得个被贬的下场,如今却还要为一个遗孤皇女拼命?我不接受!”
薛予没绕弯子,将心里话说了出来,面对林诡,他也确实没有绕弯子的必要。
闻言,林诡笑了。
薛予是坦诚的,他站在香帅的立场考虑到这些,也是无刻厚非的。
“只是如此吗?”
听到林诡发问,薛予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作声。
“呵,你还怕真的打下这片凤鸣之后,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被说到心坎儿上的薛予脸色发沉,冷冷道:
“我不该怕吗?那开国的刀客,国定之后,也是落发为僧,独守枯寺,帝王,不就是这般吗?我不愿老师是这样的下场,这不公平。”
“呵,那你有没有想过,香帅他,求的就是这样的下场,一直以来,也都是奔着这样的下场去的?”
闻言,薛予轻蔑一笑,
“我的老师又不是蠢人,怎会这般痴傻?”
本来含笑的林诡,听到这话,心中似乎被触动了什么,神色一时有些黯然。
老凤鸣人,又有哪个不是蠢人?
有哪个聪明人会燃了自己的口粮,拼了饿死也不让敌人拿下一粒粮食?
又有哪个聪明人一路拿命去铺,只为送一个人离开?
可正是这些蠢人,让林诡越来越明白,这个国家的不可战胜,天道,也胜不过它。
“呵,谁知道呢?万一他真蠢呢?”
“休要诋毁老师!”
“我不是在诋毁他,我只想告诉你,飞鸟尽,良弓不藏,狡兔死,走狗不烹的结果是什么?”
“是什么?”
“如今的凤鸣。”
“......”
薛予的脸色变了,他几乎怔在原地,久久没了动静。
身在眼前时代的人们,总会想着以史为镜,却少有人,选择在这镜子里找寻自己。
第一次龙凤国战,世家获兵,联合御敌,赢下了那场大战。
而之后呢,这些昔日良弓,曾经忠犬,如今,又成了什么......
这一刻,薛予似乎明悟了香帅的选择。
“老师他......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总是他?他为这个凤鸣,已经做的够多了......”
“这是他的选择,赢下这场国战,他香逢,就是凤鸣最大的世家,他要的就是藏弓烹犬,而且,要给天下人都看到。
该说的我也说了,哦不,是该带的话,我也带了,你的选择,交给你自己了。”
说罢,林诡转身离去,独留薛予一人,立在原地,久久驻留。
......
从林中出来,避开了那些士卒们的目光,林诡自顾自走向了城下的一个身影。
褪去一身粗布麻衣,换上了一身的锦缎,凰灵儿更加得难掩贵气。
“怎么?睡不着?”
这个点儿还在这里,显然,小丫头有心事。
“香帅说,明日起两日,将会为我举行加冕仪式,让我做凤鸣新王。”
“呵,紧张了?”
“嗯,林哥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成一个好的帝王,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带上那顶皇冕。”
“没的选,就坦然面对好了,你的父母,你身边的人,包括你自己,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没道理现在退缩吧。”
“我不退。”
看着心中紧张,面露胆怯的凰灵儿,林诡也收起了他这些天来对她的严厉,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
“两日后,我可就不能这么摸你的头了,得抓紧。”
说着,林诡收起笑容,郑重地对凰灵儿道:
“没谁生来就知道如何做帝王,但责任已至双肩,这凤鸣的百姓才是你真正的皇冕,帝王,只能是你了。”
听着林诡的话,凰灵儿深深看着他的眼睛,也很镇重地点了点头,她明白,她只能成为一个好帝王,她必须成为一个好帝王。
或许因为林诡在这里,她的心里更多了些底气,也多了几分信心。
“别紧张喽,成为帝王的第一步,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呀?”
“自信!”
闻言,小女皇终于笑了出来,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只见她转身面向夜空,想了想,又重新转了个身,面向满城百姓的方向,放声喊道:
“两日后,吾为新王!”
——
愿两日后,你们皆是新王!各位学子,高考加油!
第一百二十八章 清洗
凤凌九天,百鸟来贺。
当铺天盖地的飞鹄鹰雀盘旋于潜渊上空之时,城中百姓纷纷探出头来,翘首观望,他们知道,今日,不凡。
潜渊城主府,已然于昨夜搭起了通天高台,为的便是今日这场加冕仪式。
当然,昨夜于密林之外没看到约架结果的那些个士卒,自然是一个不少得被香帅抓来当了劳力。
高台之上,凤仙婆动用着霸者强横的修为催动着引雀铃,引来漫天飞鸟。
这引雀铃相传是凰舞女皇之物,催动后会发出凤鸣之声,可引百鸟,八百年来一直藏于深宫中,没想到竟在这凤仙婆的手中。
高台下,林诡看着漫天飞鸟,想着是否当初建国号为凤鸣,便是与这引雀铃有关。
不过从雾霭山中出来的他,自然对这引雀铃所营造的氛围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又联想到在凤城庙中看到的关于凰舞女皇与那位刀客的壁画,林诡清楚,这怕是二和尚送给女皇的玩具吧......
就像现在凰灵儿手里的小木鱼一样。
联想到曾经,二和尚的确是时不时就会造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出来,之前林诡不懂,而如今,他稍稍能够理解些许了。
漫长的岁月,不寄情于一些事物,那也太难熬了。
随着朝阳的升起,晨辉洒满整个潜渊城,百姓们也纷至沓来,走上了潜渊的街道。
有些人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他们知道,凤鸣,还在。
经历过城主的荼毒,经历了魔潮的席卷,又经历了疫病的折磨,而今还遭受了亡国的失落,这座城池,这方土地,已经单薄得只剩下决绝了。
当新王降临,这帮边陲的老凤鸣人,会不计代价的响应号召,杀向北方,拯救自己的同胞。
当!当!当!
引雀铃停,皇钟作响。
此刻百鸟散开,似在为凤凰让出天空。
伴着钟声,一袭凤袍的凰灵儿缓缓踏上台阶,在所有人的瞩目下,缓缓走向高台的顶端。
她的步伐肉眼可见的紧张,但其目光,却依然坚定。
承平时称王,世人皆向往;而国难临头时称王,却并非所有人心之所愿。
站上那座高台加冕,就意味着,凰灵儿那稚嫩的肩膀,将抗下凤鸣的一切。
“父皇,您梦里的那个凤鸣,我会让它成真的。”
低声呢喃一句,她的步伐逐渐沉稳,一步一步,踏阶而上。
在高台周遭的最外围,是凤鸣军和潜渊军的士卒,而内圈,则游走着凤仙卫,更内圈,五戏鬼坐镇高台四方,警惕地环视着周遭。
并不是所有人,都想让这场加冕成功。
林诡早了解到,潜渊的情况,很复杂。
有世家暗子,有各种小团体,其中,就不乏有想要阻止这场加冕的人在。
加冕之前,他们会出手的,因为这是最后的机会,一旦凰灵儿称帝,她的血脉,会让整个凤鸣都无话可说。
那这些人暗中的那些谋划,也就不得不落空了。
“呵,这台阶,不好登哟。”
林诡笑道。
侧身看了看笑得云淡风轻,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林诡,香帅叹道:
“称帝,怎么可能容易。”
话音刚落,远处便传来了动静。
“呵,来了。”
几乎瞬息,许多黑衣人便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腾空跃起,目标直指正在登台的凰灵儿。
香帅不争,没什么可以阻止凰灵儿称帝,除非,她死了。
而这些人做的,正是这件事,他们要在登台之前,刺杀凰灵儿。
面对这些黑衣人,最外围的士卒只拦住了些许,有些,说不好就是从这些士卒里“变”出来的。
但当他们进到内圈时,凤仙卫自然出手,这些宫中高手或许在战阵之下并无用武之地,但论单打独斗与护卫皇族的安危,倒是鲜有人能轻易过得了她们。
很快,黑衣人消耗殆尽。
但黑衣人却层出不绝,很快,又有些不知何处来的刺客,亦或者说,是死士,朝着凰灵儿冲去。
当然,结果依旧。
偶然有个别手段高明的,从凤仙卫的阻击中脱出,却也成了五戏鬼手下的亡魂。
一年来,这五位的实力,也是进步的很是明显。
由于识海修行之法,他们将识海放在了林诡更为广阔的识海当中,自然进境,随着林诡实力的提升,他们自然也在跟着水涨船高。
这五个戏子立在那里,似乎就已经绝了大部分反对者的念想。
“香帅啊,你这军队里面,杂人还真不少啊!”林诡调侃道。
白了这小子一眼,没好气道:“有办法你就说。”
“呵,放心,今天之后,凤鸣军,就干净了。”
“哦?为何?”
“因为我看人很准的。”
看着林诡这打着机锋不明说的样子,香帅是恨的牙痒痒,不过转念一想,他倒是有些欣慰,这一年的离别,再见到这小子,这小子竟然让他都觉得有些深不可测了。
他,成长了。
正在这时,远处一阵剧烈的气息波动,台上的凤仙婆登时目露冷光。
一时间,法相离体,一只巨大的火凤腾荡而起。
而在不远处,一张巨大长弓展开,占据了半个潜渊城的大小。
“薛予!”
显然,这是霸者才能做到的法相,也只有薛予,才能做到这般动静。
长弓展开,利箭顿发,没有任何言语,直指凰灵儿而去。
凤仙婆自然也是不遑多让,火凤腾荡双翼,迎向利箭,挡在了刚刚登顶的凰灵儿身前。
登时,气浪爆发,掠得整座城池都在颤动。
随着对峙时间的延长,二人的实力差距也渐渐体现了出来。
火凤的势头显然比之最初要弱了几分,而利箭则不断寸进,越发接近高台。
本就实力上有差距,加上凤仙婆先前受了伤,怕是很难再阻止薛予了。
见势不妙,五戏鬼当即发动气劲,去支援那只火凤,诸多凤仙卫也投入修为,为其加持。
终于,堪堪挡下利箭,使双方的角力再度陷入了僵持。
这时,远处薛予的喊声传来:
“还在等什么,再不动手,这小丫头片子,就要站到你们头上当皇帝了!”
灌注修为的声音嘹亮无比,有薛予这样的人反对凰灵儿称帝,隐藏在军中的反对势力,也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
一时间,大量还身着军装的士卒,甚至有些将领,也纷纷出手了,趁着所有人都在阻挡薛予的这一箭,冲向凰灵儿。
“呵,香帅,掏小本本记人吧。”
“你看人还真是挺准的,我这徒弟,真是被你看得底裤都穿了。”香帅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下一刻,利箭陡然向上转向。
见此变故,凤仙婆当即收力。
只见那只箭矢直飞云天,而后炸开,留下漫天光华。
长街尽头,薛予的身影出现,单膝跪地:
“末将薛予,恭贺吾皇加冕!”
话罢,他目光一厉,对着在场的凤鸣军下令道:
“凤鸣军!”
“在!”
“意图谋反者,拿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登基
在凤鸣军内反对势力的目瞪口呆之下,场面重新归于平静。
这一刻,他们明白了薛予的选择,被缉拿起来的这些士卒和将领,有些在痛骂薛予卑鄙,有些则是低下头颅,默不作声。
他们找不到机会,期待着薛予能够和他们站在一起,结果薛予真的来了,却是为了引蛇出洞。
一场肃清,凤鸣军历经一年多的时间,完成了最后的清洗。
或许还有杂质藏匿再军中,却也再翻不起什么风浪了,通过这些被抓的将领们追根溯源,这支军队,将再度纯粹。
抬头看向高台,林诡发觉凰灵儿的目光也正看着自己。
“呵。”他笑了笑,心道她还是心中底气不足,对自己太过依赖了。
微微点头,林诡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终于,皇钟止,新皇登上高台。
此刻,凤仙婆广袖一挥,一顶闪烁着金光的皇冕缓缓飘来。
冕上,雕刻着一只象征着凤鸣的火凤,正腾跃而起,目指苍穹。
“老奴,为陛下及冕。”
“嗯。”
凰灵儿点点头,微微欠身,但却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制止了。
回身看了看肩头,她看到一条玄气凝成的细丝拽住了自己。
她自然知道,这是林诡干的。
朝着自己的林哥哥看去,对方只是对她报以微笑。
聪慧如凰灵儿,自然明白林诡的意思。
皇帝,九五至尊,不向任何人低头。
挺直胸膛,凰灵儿戴上皇冕,加冕称帝。
这一刻,整个潜渊城登时掌声雷动,欢呼声震天。
百姓是喜悦的,凤鸣,又有了皇帝,未来的复国,就又有了盼头。
这一刻,凤鸣军和潜渊才真正意义上完成了融合。
曾经奉皇命前来攻打潜渊的凤鸣军,哪怕在香帅的斡旋之下,维持着冷静的关系,但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新皇登基,一切,都将按照新皇的旨意重新安排。
凤鸣军,如今可以在凰灵儿的一声令下后,名正言顺地调转刀口,指向北方的龙岩。
看着眼前的景象,新的女皇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让眼泪夺眶而出。
凰守业驾崩一年之后的今天,他的女儿为他所设计的凤鸣涅槃,迈出了第一步。
“我要宣旨。”
“老奴遵命。”
说罢,凤仙婆身后火凤腾起,一声嘹亮得震耳欲聋的凤鸣响起,制止了台下的欢呼声。
所有人此刻都翘首以盼,看着高台上的女皇。
欠身上前,凤仙婆将自己的手贴在女皇的臂膀上,通过自己的修为,让她的话能被众人听到。
“一年之前,父皇亡故,凤鸣亡国,凤鸣土地遭外族践踏,如今,我为新皇,在此颁下第一道圣旨。”
随着凰灵儿的声音被用霸者的修为送到每一个人的耳中,场上所有人都保持着绝对的安静,整座潜渊城,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等着女皇的圣旨。
“全体军民,整肃军阵,积蓄军粮,准备北伐,复我凤鸣河山!”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让每一个凤鸣人都哽咽了喉咙。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像是冒出了一团火,心中的家国情怀,也随着燃烧了起来。
有了新皇,凤鸣就不会再迷茫,岂容龙岩再于我国土之上继续造次?
台下,香帅站至最前,而后,林诡和薛予分立其后。
随着三人一声“臣,领旨”,城中所有人都俯身拜下,接下了这新皇的第一道圣旨。
这场登基仪式持续了两日,在这两日里,潜渊百姓彻夜狂欢,庆祝新皇登基。
在第二天的仪式上,新皇宣布了新的任命。
时隔几年,香帅再度成为了凤鸣军的主帅。
同时,十二路军侯再度执掌了凤鸣军,让凤鸣军回到了最初时的编制。
薛予统管十二路军侯,成了大将军,而他的军侯之位,则交给了潜渊新晋的那位不死狼王,狼不吃。
另外,对于林诡,直接授予了国师之位。
这在整个凤鸣的历史上,都是破天荒的。
等于是直接从平民,被提升到了谋臣的顶点。
然而对于这样的决定,至少潜渊的百姓是没有半分意见和不满存在的。
诡公子之名,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震动凤鸣了,而潜渊城的百姓们更是对这位智略如妖敬仰得无以复加。
在他们眼中,凤鸣的国师,开完笑,出了他还能是谁?
细数天下谋士,有谁能出其右啊?
于是,在百姓的欢呼雀跃声中,林诡领了那国师的冠冕,成了凤鸣的第一谋士。
......
香帅府,林诡的小屋中。
看着穿上国师官服,顶上国师冠冕的林诡,香雪海坐在床上捂着嘴笑了。
“笑什么?”
“哈哈哈,总觉得怪怪的。”
不问还好,这一问,香大小姐笑得更花枝乱颤了。
对着镜子,林诡自己打量了一番,终于直到这人为啥笑成这样了。
就像当年他从潜渊城里搞了把扇子,开始学着段天机的样子装模作样的那个时候一样,此刻这一身国师的官服穿在他的身上,突出一个不伦不类......
“得,还是没那味儿啊。”
尽管他几乎已经真的实实在在就是凤鸣的第一谋士了,可偏偏气质这一块儿,是完全跟不上去。
“哈哈,我估计你穿成这样去上朝,灵儿憋笑能憋哭。”
看着还在调侃自己的香大小姐,林诡是一脸无奈。
不过,他还是出言提醒道:
“陛下已经登基,灵儿的名字,之后不要再叫了。”
闻言,香雪海点头答应。
“她要成为真正的帝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们希望她成为一位伟大的帝王,第一步,得真的当她是。”
身边的这些人不把她当成帝王,照着凰灵儿的性格,怕是很难蕴养出帝王的那股子气韵了。
“好好好,你说的对,你说了算。”
缓步上前,香雪海为林诡整理了整理他的官服。
二人贴的很近,林诡甚至能够嗅到她头顶的发香。
想想二人曾经一起的经历,他心中一阵悸动。
呵,天道对她下了诅咒,让她一生不能寻得良配。
此刻,林诡心里打定主意了,自己生下来,就是来和天道过不去的。
“大小姐。”
“嗯?”
没见过这样的官服,香雪海还伏在林诡的胸前研究着那几个扣子该怎么紧,听到林诡的轻声呼唤,连头也没抬。
“兴复凤鸣之后,你嫁给我好了。”
此言一出,香雪海没有作声,但林诡看到她满脸通红,手上的动作也慌乱了起来。
他穿着被就不怎么对味儿的官服,系错了几个扣子,看上去更滑稽了。
良久,香大小姐才抬起头来,一脸嗔怪地直视着林诡的双眼:
“等你兴复凤鸣之后,再来找我说这个!”
“呵,”林诡自信一笑,“曾经我还有些担心,但如今我走过了凤鸣的很多土地,见到了很多的凤鸣人,他们每一个都让我印象深刻。”
“如今,我敢说,凤鸣兴复,手到擒来,龙岩挡不了,天道亦然。”
第一百三十章 圣旨
秦家的水榭中,秦染端正地站在亭中。
此刻的他选择安静地站着,不作任何声响,甚至连呼吸的声音也尽力地控制着。
在他的身旁,秦不朽靠在躺椅上,姿势悠闲,似在欣赏着这水榭中的美好光景,但眉头,却是皱出了一个疙瘩。
秦染最清楚了,自己家的这位老祖宗这个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确切的说,自先帝凰守业身死,龙岩军进犯凤鸣以来,他的眉头就没有真正的舒展开来。
以至于曾经作为长子长孙陪侍在老祖宗身边,受尽家族子弟们艳羡的秦染,如今呆在这里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他觉得自己老祖宗心里憋着一团火,但一直也不曾发泄出来,这种克制的感觉,反而让他这位陪侍时刻提心吊胆,难受至极。
“染儿。”
“在!”听到老祖宗的呼唤,秦染慌忙应道。
“你说这消息,是真的吗?”
闻言,秦染进入了思索,他知道,老祖宗所指的消息,自然是新皇凰灵儿在潜渊登基,至于这是真是假,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答。
既然不愿相信它是真的,怕是更不会去相信自家小辈口中为了应付说出的一句“假的”。
见秦染久久不答,秦不朽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国战开启之前,他有多意气风发,如今,就有多气闷。
策动调兵凤鸣军至南境,让这支强军去消灭香帅的潜渊军,同时也让北方门户大开,秦不朽就是奔着龙岩打过来算计的。
即便他清楚,凤鸣军极有可能对潜渊不会真的出手。
哪怕他策动其他世家的老家伙围困潜渊,让凤鸣军和潜渊军为粮食而困兽之斗,哪怕他知道凤鸣军里成分已然十分复杂,但在他心里,也从未想过凤鸣军会对他们昔日的主帅动手。
他有更深远的打算。
他要保存下这一支强军,不受龙岩铁蹄的消耗,为的,是皇族覆灭,天下再无皇族之后,他占据复国的大义时,能够裹挟凤鸣军,让他有真正能把龙岩打出去自己当皇上的实力。
可如今,一切都化为了梦幻泡影。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皇帝,九五至尊,居然会用其一生,向天下证明自己就是一个窝囊废,然后用自己的死,给这些世家大族最为致命的一击,让他们一个个都措手不及。
秦不朽更没想到,凰守业居然还留下了一个皇女,一个让所有世家再也找不到机会的皇女。
可以说,凰灵儿的登基,让这些世家,再也没了占据大义的机会。
复国吗?可以,但我们已经有皇上了,你可以帮忙,但别惦记。
当然,不认自己是凤鸣人了,不帮忙也行,但凤鸣军在我这里,打你的时候,也别抱怨。
可以说,先帝献祭了自己和几乎所有的皇族成员,借助了龙岩的进攻,破解了世家花费了百余年对皇室的架空,把世家,从国家大义之上活生生架了出去。
“凰守业!”
秦不朽睚眦欲裂地狠狠叫了一声那个人的名字。
绵长的岁月,他参悟了不知多少次凤鸣的局势,也一直在按照自己所推演的大势谋篇布局,他认为自己已经顺应了天意,是老天爷要让他秦家趁势崛起。
可偏偏,到了这般尴尬境地。
“是我堪错了天意吗?还是说......连天意,都会被改变掉吗?”
正当秦不朽沙哑的声音呢喃着的时候,一位秦家的家丁奔跑过来,呈上了一封......圣旨。
见老祖宗没动,秦染伸手接了过来。
“念。”
得到授意的秦染打开圣旨,读了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
“直接念内容。”
“命秦家爱卿三日内携我凤鸣秦师南下攻打龙岩敌军,复我渊地岚凌。”
听罢,秦染紧张的合上了圣旨,他知道这圣旨中的话意味着什么,所以他更知道,老祖宗要被彻底激怒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想出这种计策来?这东西是谁起草的?”
秦不朽的语气很冷,秦染不敢怠慢,马上重新打开圣旨,在其落款处的国印下方,找到了那行写着起草者姓名的小子。
那是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名字。
“谁?怎么不说话?”
“国师......林诡。”
“哼哼,好厉害的诡公子,曾经,真的是怠慢他了。”秦不朽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杀意。
看着这个样子的老祖宗,秦染心里一颤,他有种预感,他和林诡,又要见面了。
圣旨一下,世家两难,这等于是给了秦家三天的时间考虑,让他们站队。
三天后,若他们南下,那便意味他们自认是凤鸣人,愿为复国出力了,可这是奉诏而行,谁是正统,谁是附庸,已然无需言明。
若三日后,他们无动于衷,违抗圣旨,等于就是向凤鸣宣告,他们倒向了龙岩,整个凤鸣的百姓,都会当他们是卖国贼。
这些世家曾经在凤鸣作威作福,因为不满足,想争大位,所以想着法子引来了龙岩给自己创造机会,可如果就此倒向了龙岩,大位没了,曾经的作威作福也没了。
龙岩胜了,只会拿他们当狗。
至于是有没有第三种,既不凤鸣,也不龙岩,且不说在当今局势下这样的话说出来不会有人信,即便是真这么干了,怕也会成为死的最快的那个。
国战起,两台战争机器正要对垒,你把自己变成另外的一位卡在中间,怕是会直接被碾碎了去。
秦不朽发狠了,这位诡公子起草的这张圣旨,让他陷入了这一生中最为艰难的选择。
当然,有个选择他已经做了,那就是无论最后秦家奉不奉旨,他秦不朽,都不会让这位新晋的国师活着。
林诡于他,已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威胁,更不再是一个跳脱的小辈,而是已然成了,大敌。
当然,此刻陷入两难境地的,不止秦不朽一人,事实上,这样的圣旨,每个世家都收到了一份。
曾经完全不把圣旨当回事的凤鸣世家们,如今看着这圣旨,皆是目沉如墨。
攻守,已然异形。
......
“兄弟,咱们是不是又要干大事了?”
林诡的小屋中,看着手上拿着枚棋子在摆弄的林诡,狼不吃满脸欣喜地叫道。
回身看了眼这货,林诡微微一笑,回道:
“三日后,不遵旨的世家,你来点名,咱们去让他们知道知道,圣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哈!好嘞!呃......可我该点谁呢?有讲究吗?”
“呵,觉得麻烦的话,你可以都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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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工作原因,更新一直有些差,各位还在追读的读者,抱歉,辛苦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乱战将起
三天,对于有些人而言,漫长无比。
比如狼不吃,他已经把手下的军马都洗刷了不止一遍,就等着出去干大事呢,这三天,每一天,他都急不可耐。
但这三天,对于有些人而言,却是转瞬即逝。
凤鸣的世家,多想这三天过的慢些,能够让他们多些时间,再斟酌斟酌,再好好斟酌斟酌。
可三天终究只是三天,快不了,也慢不了。
到日子了。
潜渊城,香帅府,林诡的小屋中。
狼不吃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堆的战报,一把放在了林诡的桌子上。
“兄弟,来消息啦!哈哈!”
他是早就已经等不及了,就等着要点那些不遵旨的世家的名呢。
看着他的样子,林诡摇头笑了笑,随手从这些战报中拿起一封,拆开了读了起来。
“玉徽城王家,已于今日凌晨,陈兵三万,叩中州门户。”
“唉,可惜。”
“......”
王家显然已经遵旨了,按照圣旨上的要求,出兵中州。
作为潜渊的邻居,他们选择的余地是真的不大,抗旨倒向龙岩,龙岩是肯定不会派兵来帮助他们,即使想帮,也没法那么快调集过来。
而凤鸣军,怕是不出一天,便能跨水路骑到玉徽城的脸上。
不过即便真的遵旨了,王家依旧有所保留,三万兵马只是趁兵须臾镇前,可还没实打实地动手呢。
随后的几封文书,皆是来自王家,林诡扫了一眼,总结下来,就四个字:讨价还价。
“呵,没关系,缺什么,我们给什么。”
轻笑一声,林诡将这些文书一一批阅,而后交给身边的家丁,让他代为转交给圣上。
“兄弟,下一封!下一封!”狼不吃急切地催促道。
“赵家未动。”
“就他!就干他!”
“......”
显然,赵家的选择其实和王家差不多,其封地位于中州以西,玉徽城以北,离潜渊远,但离中州近。
若是真的从西打了中州,龙岩军还以颜色的时候,他们将会突出一个孤立无援。
“就点他了?”林诡笑着问道。
“先干他!”
“好,去准备吧。”
“嘿嘿,还有别人吗?”狼不吃并未离开,而是继续呆在原地,搓着手掌。
他可没忘记,林诡说了,他可以都点了。
“呵,贪多嚼不烂,先准备赵家,其他的,我给你留着。”
“哈哈!好嘞!”
说罢,这货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而林诡,则很快将这些战报给看了一遍。
面对圣旨,世家们都做出了选择,但选择遵旨的,却是少之又少。
毕竟,让他们攻打龙岩军的驻地来表达对凤鸣的忠心,他们不敢。
可以说,这道圣旨,直接逼着绝大多数的世家,背离了凤鸣。
而这,正是林诡想要的,凰守业这一手为凤鸣刮骨疗毒的宏大计划,刮的就是这些个世家。
不过,让林诡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世家,居然也选择了遵旨。
秦家。
而且,根据战报之上的叙述,秦家大军南下渊地,开始与龙岩军交战。
与王家不同的是,他们,在真打。
“呵,秦家,有点意思。”
林诡饶有兴致地笑了笑,将其他战报批阅完成,都交个家丁去传给圣上,唯独,按下了这封秦家的战报。
......
中州城主府中,扶龙国师把自己藏在帘子后面,看着韩江带来的一连串消息,表情木然。
他以为自己放掉了一位诡公子已然是放虎归山了,没曾想居然还捎带脚地放掉了一位凤鸣皇帝......
现在的扶龙,内心只有后悔。
若是知道凰灵儿是皇族血脉,拼了龙岩军饿死几成,他也要把她留在中州。
亡国的凤鸣,一位新皇所带来的凝聚力,是可怕的。
凰灵儿的登基,意味着凤鸣军和潜渊军在法理上能够堂而皇之地完成融合,形成一支凤鸣王师。
这对于龙岩国来说,是天大的坏消息。
更让扶龙国师头疼的是,王家开始往中州门户前囤积兵力,那该死的秦家,居然直接就发兵打起了岚凌。
刚刚获得粮草得以喘息的他,又要投入战事,当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最要命的是,占据渊地之后,雄踞东北的秦家本来可以成为新的粮道,让北方的粮食可以从秦地直接运送到渊地来,替代中州被毁的那条。
可如今,没戏了,中州的这部龙岩军,等于被隔绝在了凤鸣,要在少粮的情况下应对战事,可以说是相当的被动了。
扶龙其实完全想不明白,本来龙岩的攻势按照他的战策,一步一个脚印,稳步向前走着,那下凤鸣只是时间问题。
偏偏就在一个人不知从哪里降临到中州的一处茶楼之后,情况直接急转直下。
粮道断了,粮食没了,凤鸣有了新皇,世家也开始造次起来......
“一个人,就能对整个战局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吗......林诡,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
同一时间,王家已经派遣了使者前往潜渊,准备舌战群儒,为自己讨价还价。
临行前,王家家主,同时也是玉徽城的城主,特意嘱咐了这位使者,别管找什么理由,就是别让咱玉徽真的打龙岩......是真打不过。
带着使命,使者一路水路朝着潜渊进发。
但他没想到的是,早有一支船队,从林诡当年用移山书卷开辟出来的暗中水道,进入了玉徽城。
几日后,这位意气风发的使者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玉徽城粮草不够战争所需,钱财也没有多少?
没关系,当年的沈氏商行已经带着船队会到了玉徽城,沈爷沈贝壳再临玉徽。
曾经被王家逼走的她,如今回来的身份是皇商,动用起曾经的商路粮道,和沈氏商行的关系,没几天就重新把玉徽城的商贾交椅拿了回来。
而后,沈贝壳直接传回了消息,玉徽城能筹集多少钱,能贩售多少粮,都化成了详细的账册,摆在了使者的面前。
“不是没有吗?这是什么?”
面对新朝廷的这位新国师的询问,使者直接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稍稍长些脑子的他,选择没把家主交代的另一个理由说出来。
“哦?你说玉徽城的兵力不足?没关系,那就让凤鸣军开过去,好好地数一数,说不定能数多出来不少呢?”
在知晓了这位新国师的身份之后,使者清楚,王家,只有听话一条路走了。
没办法,诡公子之恶名,在玉徽人的心中尤其深刻,这是一个完全不按规矩出牌的主儿。
要知道,玉徽城外的那个五谷林,至今还是人族禁区之一。
“呃......国师,那您说,我们该如何?”
“呵,遵旨就行,真的遵旨就行,打就要有打的样子。”
说罢,林诡起身准备离开,而后,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俯下身子,在使者耳边轻声道:
“提醒一下,赵家应该是要对你们动手了,需要帮忙的话,潜渊边境,找军侯狼不吃将军。”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就你不遵旨?
济福城,赵家封地。
此刻在济福的南方边境,王赵两家封地的交接之地,一直人数高达数万的军队正驻扎着。
军阵之前,赵福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望着前方的玉徽,满面愁容。
作为赵家的家臣,赵福这些年来一点点打拼起来,终于成了这济福城军中的中流砥柱,可这次的出征,却让他一想起来就头疼。
看着自己身边把甲胄穿成皮坎肩的小青年,他的头更疼了。
先前新皇登基的消息让赵家慌乱不已,紧接着,一道圣旨更是让赵家人从上到下一刻没停地发愁了三天,终于在无比的艰难当中,他们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投靠了龙岩以求自保。
然而,不知道这玉徽城的王家到底发的是什么疯,反而让赵福现在的境地更加尴尬。
本来王家遵旨,这赵福完全可以理解,大家都是差不多的情况,离谁近就跟谁嘛,要不就得挨打。
后来,王家陈兵须臾镇前,做出要打中州的样子,这赵福也明白,无可厚非,毕竟发给他们的圣旨上也是这么写的,总得打个地方当投名状,装装样子也好。
可让赵福完全不能理解的是,王家在装了两三天之后,突然不装了,直接摊牌了,开始真的冲中州了。
面对固若金汤的须臾镇,王家自然是冲不进去的,但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龙岩军也不会冒然出城来跟他王家过过手。
毕竟没多久前,他们就是吃了这样的亏,直接把一个冒进贪功,气性不小的副官给没了。
新任的须臾镇守军副官,是一位年岁很大,非常谨慎的人,一样的错误,不会再犯了。
可也就是如此,王家三天两头攻城,他们也只是被动守城,麾下的将士再能忍,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都渐渐烦躁了起来。
扶龙国师自然是能算到这般情况,于是一封书信送至济福城,让赵家出兵,攻打王家。
若是王家自顾不暇,自然就不会再攻城了,刚刚得到粮食的龙岩军还需要时间调整,北面还有秦家发难,扶龙也是打算用赵氏的兵马,来避免自己双线作战。
如此下来,赵福就被派遣到了这里,赵家家主给他的任务也很清晰,保护好自己手下的一兵一卒。
听罢他整个人都傻了,没听说过打仗要保护兵卒的,就是想保存实力,不想打呗?
最能突出赵家家主意图的是,他把赵家的一位公子派给了赵福当副官,说是要让这位在花街柳巷独战四方的纨绔公子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见见世面......
很明显了,怕是连赵家家主自己,都认为这场仗是不会真的打起来的。
毕竟都不是为了自家的利益,而是被别人驱使着做事,情不情愿先不说,起码不用那么认真了吧。
这可算苦了赵福了,没哪个将领愿意领着这样一个拖油瓶打仗......
这保护兵卒的仗已经够难打了,还得让公子爷见世面,难啊。
“阿福啊......赵将军啊,前面好像来人了。”
公子赵珠玉提醒了赵福。
闻言,赵福抬眼看去,前方有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正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行进着,从这个方向来的,自然是王家的兵马。
看着眼前这情况,赵福的疑惑更深了。
王家本可以做做样子,却开始真的打中州,这已经让赵福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都是在帮别人做事,怎么你王家人就这么敬业?
而眼下,他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会来攻打玉徽的呢?
赵福哪里知道,王家的有苦说不出。
以皇商身份进入玉徽的沈贝壳,直接把玉徽城的财帛状况如数家珍,偏偏王家还不敢动人家,真要对沈贝壳出手,那这圣旨可算是白遵了。
而当使者把消息带回去的时候,知晓了林诡居然出动了一位军侯,正在边境火急火燎地候着,王家的家主直接就汗没停过。
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据小道消息,当初的那五谷林,玉徽人的噩梦,其实并非诡公子有意为之,而是出自这位被称为不死狼王的新军侯之手?其残虐性情可见一斑。
王家家主当即就下令了,没办法,直接打,真打!
不跟龙岩真打,怕是就有人找他真打了......
当然,王家家主也不是痴傻之人,听到林诡提醒到赵家有可能发难,很快便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自然着手做了准备。
“阿赵将军。”
听到这公子爷又张嘴了,赵福无奈地回道:
“您想叫阿福就叫吧......别叫我阿赵将军。”
“好的,阿福将军。”
“......何事?”
“咱们这不上去打他们?”
看着这位啥也不懂的公子哥,赵福摇了摇头,可人家身份在这摆着,他只得耐着性子解释道:
“公子勿要心急,这仗本就非我赵家想打的仗,无非是做做样子给龙岩军看看罢了,想来那王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攻打中州已经用了他们不少的兵力,且每天的投入都是巨大的,他们自然也是不愿意真打的。”
“可是,阿福将军......”
“公子,你要理解,非是在下不愿您去战场上厮杀,而是这场仗,属下要以保卒为重,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会动手的,我们就做到能够应付龙岩的程度,就可以了。”
“不是,阿福将军......”
“好了,公子,等下对面的人来了,我带您去前面叫阵谈判可以吧,莫要再想些打打杀杀之事了,您真的不适合。”
“阿福!”
“嗯?”
“我咋感觉对面的人完全就是想真打的意思!”
闻言,一通说教的赵福终于腾出眼来看了一眼前方王家的军队,这一看,直接惊出他一身的冷汗。
只见玉徽方向来的这支兵马,跨过了两地交界,却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马速竟然还隐隐加快,完全是一副要直接冲阵的意思。
对面想真打!连这公子哥都看出来了,身位将军的赵福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可是为啥呀?你王家未卜先知,知道我赵家要来就算了?到底何时又成了我凤鸣忠良了呀?
随着双方军队的距离在几个瞬息之间被快速拉近,赵福当即下令准备接战。
大军对垒,想掉头就走可没那么便利,把保卒时刻挂在心上的他选择了一种损失最小的应对方法。
而当他看到了对面军阵中一马当先,把整个军阵都落在后面的那位将领,赵福似乎有些明白了。
与赵珠玉把甲胄穿成皮坎肩不同,这位将领是真的穿了个皮坎肩,只见他一身兽皮,大片结实的肌肉都裸露在外面,口中似乎还在高声呼喊着什么。
赵福听说过,在战场上这么穿的将领是少之又少的,而这位,最近正当红。
随着距离变的更近,赵家军队这边终于听清了这位新晋军侯的呼喊:
“奶奶的!就你不遵旨?”
第一百三十三章 独特的战法
也许战争是需要一个由头的,毕竟正义之师,总得求一个名正言顺。
可战争在大多数情况下,其实是根本没有道理的,所谓由头,也只不过就是个由头而已。
打你的原因可以有无数种,但其实根本原因就只有一个,我想打你了。
此刻的赵福脑子在飞速转动着,他在思索着狼不吃所带领的这帮子凤鸣王师,从玉徽城方向打过来,究竟是欲意何为。
这位兽皮军侯脱离了身后军阵太远,就像是离群的孤狼,一头扎进了赵家的军阵当中,很快便被磐石一般的前阵挑翻在地。
见到这般景象,赵珠玉直接是一声嗤笑,在他眼里,这人简直就是一个蠢货,居然一个人冲撞大军军阵。
而赵福则眉头皱得更深,心中担忧更甚。
一个蠢货,是当不了凤鸣军侯的,若这位军侯就是这么打仗的,他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除非眼前这个其实不是正主?否则,就一定有别的说法。
但战局紧张,他来不及再猜,对面的大军,已经冲至近前了。
赵家以骑兵闻名,在前军步卒结阵的同时,后方的骑兵已经开始朝着两翼迂回了。
“哟,对面这将军会打仗的呀?”
玉徽方向冲阵而来的几万凤鸣大军中,副官看着赵家军队的阵势,不由调侃道。
“废话,人家不会打仗,怎么当的将军?”
已经升任成为军师的阿琉见自家的副官有些轻敌,不禁呵斥起来。
然而,当他看到副官正拼命憋着笑,才发现自己失言了,不禁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会打仗就不能当将军吗?那自己这边冲过去被挑飞的那个是什么东西?
“有没有眼好的瞅一眼,咱家将军死透了吗?”
“透透的了!”
“提马速,冲穿他们的步阵!”
阿琉一声令下,众士卒加速冲锋。
看着这架势,赵福明白,对面选择了不去管迂回绕后的骑兵,打算直接冲步阵。
而这就意味着,只要正面的步卒军阵能够撑住足够长的时间,两翼的骑兵完成包围后进行穿插,对面的攻势便会迎刃而解。
对面真是蠢货?赵福现在都有些动摇了。
因为他们的仗打的,也太直白了。
随着一方排头的骑兵将马槊刺向另一方排头步卒举起的大盾,战局一触即发。
然而,仅仅不到一炷香时间的激烈冲撞之后,战局却急转直下。
赵福惊恐地发现,己方这边顶在最前的那些英勇步卒们,居然开始了毫无征兆的溃败。
先前还几人合力托举着大盾的他们,此刻居然好像举不动这盾牌一般,被对方骑兵轻而易举的冲开了。
“怎么回事?!”
他急切地想让副官去查明原因,然而半天都没有得到回应。
扭头看向身侧,赵福看着自己的副官赵珠玉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半天后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哇。”
急昏了头的赵福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出征等于是没副官......
而当他再将目光投入到前方战场时,场面已经更加糜烂。
疑惑将赵福彻底笼罩,他不明白,赵家的军队,称不上多么精良,毕竟比起龙岩军和凤鸣军这样的队伍,确实是差距不小的,可也不至于如此的不堪一击吧。
终于,当他看到那早就被挑飞碾死的兽皮军侯又出现在了战局最焦灼的前阵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嗐,蠢货能当上军侯?那除非他有着过人的本事。
眼下的狼不吃,体内的狼头虚影正在疯狂地侵蚀着周遭敌卒的寿岁,让这些精壮的步卒,以极快的速度衰老下去。
而他则动用着自己几乎不死的躯体,肆无忌惮地对敌人发动着进攻。
贪狼命谏后,他大献特献了五十年的阳寿,却未曾想,激活了自身属于贪狼的血脉。
这位曾经争天的古代兽神,以图腾的形式将自己的血脉能力不断传承给后人,它的神秘,完全不亚于林诡识海中的那位棋圣段天机。
在夺天道气运后,狼不吃体内的贪狼图腾似乎苏醒了一丝昔年古神贪狼的意识,这也让它开始有意识地帮助狼不吃调集体内的贪狼之力,阻止他一次又一次离奇死亡。
饶是这位争天之后,仍然能够以图腾的形式存活下来,真正意义上能够不死不灭的存在,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位疯狂作死的后人。
它有理由相信,若不是它只能消弭掉伤势而不能消除掉疼痛,它的这位传承者甚至会拿自己的肠子当腰带系。
不过也能理解,不是这种能够拿五十年阳寿去赌博的狠人,又如何能够唤醒它。
随着吸食的寿命越来越多,狼不吃的意识也开始越来越昏沉。
没有完美的能力,他的身体或许会不断被修复,但他的灵魂会累。
终于,狼不吃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困意的时候,在血腥激烈的战场中心,随手捡了个残破的头盔,枕上睡了......
但作为一个带头冲锋的将军,他的事情已经做完了。
赵家的步卒阵地已经被彻底冲散了,而面对着长驱直入的骑兵,混乱的步兵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
数个步卒才能勉强拉下一位骑兵,却根本就没有机会,人腿如何能追得上马蹄。
而一位骑兵,却有能力斩杀十数个步卒,跑都跑不掉的那种斩杀。
看着眼前的战局,赵福苦笑了一声,他绝望了。
步卒中阵溃败得如此之快,而骑兵却被他派出去迂回了,一时间还没办法回头。
面对正常一点的军队,这样的迂回绝对会让对方的主帅时刻提心吊胆,可眼前的这支军队,显然并不会。
或许这次龙凤国战之后,天下人都知道了凤鸣军里有这样的一位军侯,也会有人在研究之后破解了这支军队这种独特的战斗方式,但现在,还没人知道该怎么去应对。
它太新颖了,也太独特了。
“阿福......咱们该怎么办啊。”
赵珠玉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颤抖了,连他都能看出败迹了,那说明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
“咱们得撤了,公子。”
此刻的赵福完全明白家主给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含义了,虽然这可能并非他的本意,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保卒了。
能保住几个是几个了。
迂回的骑兵来不及调转马头杀回来了,等到他们杀回来,步卒兵阵已经被打穿了,他们也只能是追在敌人的身后跑。
若是能够黏住对方还好,可和主帅脱节,这些骑兵根本就是迷乱的,迟早会被甩掉,甚至给对方留足空间调转马头后,还有可能会被反扑。
当即,赵福下令撤退,开始朝着济福腹地逃去。
刚刚把自己家还在打鼾的将军捡起来的阿琉见状,不禁笑了。
正常的军师,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会想办法摆脱身后已经迂回过来的骑兵,而他在第一时间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不过,他却下达了一个与之完全不同的命令。
“追,给我把他们赶到济福城下去!”
只因为他想起了临行前,林诡对他说的一句话:“兵临城下,同室操戈。”
“嘿,国师真料事如神也!”
第一百三十四章 马蹄声起
“时下秦家奉旨出兵攻打渊地龙岩敌军,正战至焦灼,臣请出兵,入渊地夹击龙岩军。”
潜渊城主府如今已经被改成了一个缩小版的皇宫,而此刻,在正殿中,新的凤鸣朝廷正在上朝。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凤鸣的早朝以鸡鸣为时,开在这日月交替之际。
这可苦了咱们的国师林诡,举着笏板杵在文臣之列的最前面,却是连眼都睁不开。
当了这国师之后,他就变的忙碌不堪,每天都处理着各种文书,研究着如今的形势。
哪怕是乐得见他做不了闲人的香雪海,都不免有些心疼了。
听到薛予将军的请战,端端正正坐在凤椅之上的凰灵儿女皇微微点了点头,却没有马上给出回应。
“林......国师,你怎么看?”
女皇还是习惯性地想要知道林诡的看法,可当她看向林诡的时候,不禁呆住了。
只见林大国师直接笏板抵着下巴,站在原地直接就算是睡了,若非身后的许云才扯着他的官服帮他保持着平衡,怕是早就朝前栽倒下去了。
面对女皇的眼神,许云才报以尴尬的微笑,同时快速扯动林诡的衣服,助他苏醒。
看着这一切,香帅直接是笑出了声,他是知道之前林诡在香帅府里有多闲的,就差提溜个鸟笼去遛鸟了。
“回禀陛下,国师昨日劳至深夜,望陛下宽仁,莫要降罪于他。”
香帅接过了凰灵儿的话,他知道,这位新皇是真的新,她还没有适应当皇帝的节奏。
“无碍,那香帅可有看法?”
“臣以为,可战。”
“好,那便战吧。”
早朝以定下对渊地出兵为结束,群臣退去,翌日,凤鸣军十五万大军,开赴幽山长廊。
事实上,这些战策林诡早早便已经定下来了,每一次的朝议,其实都是在讨论林诡前一日所批阅的内容。
可以说,这个新的凤鸣朝廷,几乎完全都在林诡的控制之中。
当然,复国在即,没有人会在这些事情说什么,但日后若是凤鸣光复,怕是就会有有心人,要开始在这些事情上做文章了。
......
“出兵了?啥时候出的?”
“你呼呼大睡的时候。”
看着没怎么睡醒,还在发癔症的林诡,香雪海翻了翻白眼。
“哦,知道了。”
“我不明白,眼前的局面我完全看不懂了,跟我说说呗。”
替林诡把乱糟糟的桌子收拾整齐,香雪海坐下,有些期待地问了起来。
看着这般好奇的香大小姐,林诡愣了片刻,这么久的相处,倒让他有些忘了,这是位元帅之女。
“怎么,你想去带兵?”
“我不行吗?”
“行,当然行。”
“所以啊,现在的局面,讲讲呗,你到底想干什么?”
“呵,你嫁给我,我就给你讲。”
“你有毛病!”
调侃之余,林诡倒是没有藏着掖着,将自己眼下的安排,都告诉了香雪海。
新朝建立,圣旨逼世家站队,算是一块砸入凤鸣这潭子深水的石头,看着溅起的水花,林诡便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打算。
王家无需多言,他们没得选,而秦家选择遵旨,倒是有些出人意料。
只能说,秦家掌事的这位秦不朽,是个能人。
凤鸣军仍在,凤鸣有机会复国,即便没能完全收复失地,至少不会偏居南方一隅无动于衷。
也正因如此,未来凤鸣的核心,不会是在潜渊,毗邻魔地的边陲之地,无论如何,都成不了凤鸣的权力中心。
秦不朽似乎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选择遵旨南进,潜渊不行,他的秦家封地自然也不行。
他想要创造机会,让他秦家,挤进新朝的权力内圈。
当然,林诡自然是不会放弃这样战力的加入,你觉得你能挤进来,那你就来好了。
双面夹击之下,最好的结果就是龙岩军掠夺一把粮食之后,直接退回中州消耗粮食,这样渊地就算是收复了。
但林诡已经猜想到了另外的一个结果,那就是龙岩军不会放弃过秦地的粮道,这意味着,更北方的龙岩军会来援助他们。
到时,腹背受敌,被双面夹击的,恐怕就是秦家了。
“你的意思是,秦家这是要毁家纾难来帮我们?”香雪海有些难以置信。
“呵,只能说秦家的这位老人家,很有魄力。”
“他真的觉得,能够以一个世家的身份,在新的朝廷占据一席之地吗?”
“别忘了,曾经的世家能够兴起,靠的就是这个。”
战时居功,战后结算,当功劳大到朝廷不得不给足好处以安抚民意,世家,便站稳了。
上一次的龙凤国战,便是如此。
“唉,那怎么办呢?”
“不用管他们,现在要做的,是把仗打好。”
“那要怎么打呢?”
“呵,这场仗的真正战场,其实不在渊地。”
“啊?那在哪?”
“济福,赵家。”
......
济福城,城主府的大殿上,赵家家主赵枭看着眼前这位浑身是血,但却将嘴角咧开到一个夸张弧度,阴恻恻发笑的男人,一阵眼皮狂跳。
他犹记得不久前,就是这个男人,以凤鸣新朝廷使臣的身份,将圣旨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但他更记得,三天艰难的抉择后,当他赵家决定抗旨叛国,为向龙岩国表明自己的顺从之意,他亲自下达命令,将这位使者斩首示众了。
两军交战,都不会斩杀使者,可颁旨的使者,他却杀了,这就等于是彻底的撕破脸皮了。
最重要的是,他赵枭是亲眼看着这个男人的脑袋被斩断,跌落在地下的。
可此刻,这人不仅完好无损地悄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将自己府中的护卫杀了个干净。
他现在很想呼喊,想喊人进来将这个鬼魅一样的东西再杀一次,再杀几次都行,只要他真的死了。
但他绝望的发现,自己周遭的环境似乎都凝滞了起来,这意味着他的声音,传不出去了。
仔细观察,赵枭才发现,眼前这个身形清瘦的男子,却有个极其短小,仿佛侏儒一般的影子。
“还能坚持多久?那位,怕是已经盯上咱俩了。”
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顾晓生低头对自己影子里的阿丑问道。
“半柱香。”
赵家,也是有霸者的,阿丑在做事之前,先步下蜃术迷惑住了对方,但霸者终归是霸者,他最多,也只能被蒙蔽这么长时间了。
“你们要干什么!?”赵枭开口问道,毕竟是一方家主,很快便恢复了镇定。
“作为使者,自然是来传旨。”
“说。”
随后,使者顾晓生的话,让赵家主直接双目圆睁,刚刚恢复的镇定,荡然无存。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济福城赵家抗旨不遵,遣凤鸣精兵十万,灭赵!”
“赵城主,王师不日便至,做好准备吧。”
说着,顾晓生身形一阵飘忽,而后消失不见了。
周遭环境终于清明,赵枭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
城外,马蹄声起。
第一百三十五章 兵临城下,同室操戈
马蹄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这意味着有骑兵来袭,且越靠越近。
坐在城主府大殿的赵枭此刻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使臣刚刚说的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中回荡,每一边都让他胆战心惊。
十万凤鸣军灭赵?
若是能够在开阔的平原地带迎战,充分发挥出他赵家的骑兵之利,或许还有机会一战。
然而城外的马蹄声却让他直接陷入了惊恐,如果凤鸣军已经打到了城门前,那骑兵又能做什么?没见过用骑兵打守城战的。
若真是如此,下马的骑兵,和本就不是很强的步卒,对上已经盛名在外多年的凤鸣军,能撑住多久?
赵枭很急,他现在想亲自登上城楼去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凤鸣军打来了,可他又不敢,他怕是真的。
当军中的急报传到城主府,赵枭得到了答案。
城门前守城的将领传回了消息,远方尘土飞扬,马蹄声激荡,确定了是有骑兵来袭。
而且,在这支骑兵之前,有他们赵家的步卒在朝着济福城的方向撤离。
很显然,是赵福的军队。
凤鸣军如果想要进犯济福,只有两个方向可以走,要么是过玉徽由南而来,要么就是过中州从东而来。
中州自然是不好过的,但玉徽城的王家算是遵旨归附,自然是要行个方便的。
真是这样的话,面对十万凤鸣军,赵福的几万人肯定不是对手,
此刻,使者顾晓生口中的话,赵枭已经信了大半了。
“能否出动骑兵御敌?”
面对家主的询问,传军报的士卒当即回道:
“城门前的几位将军说了,此刻出动骑兵为时已晚了,跑马的距离还有,但最先被冲撞的,却是我们自己的步卒。”
骑兵的出动需要一段距离用于跑马,而这段距离,随着对方的挺进,在不断被压缩。
更要命的是,正在向城门这里快速撤退的赵福所率步卒,反而成了对方的屏障,阻止着骑兵的冲锋。
赵枭闻言,颓然靠坐了下去,口中呢喃道:
“只能守城了吗?”
但很快,他起身下令,“那就守城!绝不能让济福城被攻破,全力守城!”
在使者口中,对方是来灭他赵家的,无论如何,他也是不敢让对方打进来的。
随着城主命令的传下,整个济福城也快速进入了作战状态,城门紧闭,弓矢架好,滚石火炭也快速被抬上城楼。
他们,已经准备好要打一场守城战了。
......
还在率领着步卒们想城池靠拢的赵福现在人已经傻了,他不明白,对面这支军队到底是在干什么。
带兵打仗有些年头了,能够混到在世家当上将军,他还是有些本事的。
可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一直军队。
从一开始,就直白得很,两军交战,直接正向冲锋。
而面对这样愣头青一样的冲锋,赵福当时的选择无疑是最正确的,分开两翼骑兵去迂回包抄,中间步卒顶住,让军队阵形成为一个兜子,把对方兜进来闷死。
可偏偏,这支军队的强悍与奇怪远超赵福想象,生生把这个兜子给打漏了。
这就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他自己带着步卒被这支军队追赶,迂回到后方的己方骑兵却反而在更后面追着。
更离谱的是,这位新军侯带的兵仿佛从来没有打算调转过方向,就一直追着他们跑,硬生生把他们追到了济福城下。
到这个时候,赵福已经不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了。
要知道,几万人深入济福腹地,甚至于兵临济福城前,那完全就是在将自己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他不知道对方的军师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当靠近济福城后,自己便有了增援,到时,和身后的骑兵一起夹击,这支军队,就要被闷死在这济福腹地了。
只是,当他看到紧闭的城门,和城门之上袍泽们的守城姿态,他懵了。
“阿......阿福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啊?”
赵珠玉已经是彻底被吓傻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赶紧逃到济福城里,让自己置于城墙的保护中。
面对着此情此景,赵福也完全没了主意。
他不明白,是什么让自家城池这般如临大敌,就这几万人的军队?
带着同样疑惑的,还有正在朝着济福城冲锋的狼不吃。
“咋的?他们咋知道咱要过来?”
看着自家将军的发问,阿琉苦笑着摇了摇头。
临行前,自家这将军直接啥也不顾地冲到边境去等着干大事了,国师只能是将自己喊来,传达了此次的计划。
起初他还觉得自己这样多少有些僭越,但此刻,他明白,自己完全想多了,作战计划什么的,狼不吃是完全不会去听的。
换句话说,他心里装的事情本就不算多,而计划这种东西,一定是最先被他忘掉的。
“国师下的命令,我们这次入济福,不用任何迂回战术,只需闷头长驱直入即可。”
“好嘞,那等会直接攻城!”
“不......将军,国师还有一道任务给到我们,那就是,让我们,消失在济福境内。”
“消失?怎么消失?不打吗?”
“他们会自己打起来的。”
随着距离济福城越来越近,狼不吃的骑兵给到济福城的压力也越来越巨大,当然,承受更大压力的,是赵福的这一群步卒。
扣响城门,却得不到回应,城中人好像完全不打算放他们进去,也没有丝毫出来的打算。
“为什么!”
赵福很气愤,他不知道为什么区区几万人的进攻会让自家这样严阵以待。
但作为将军,他还是第一时间下达命令,后军变前军。
城门不开,进不去也没有援兵出来,他能做的,也只能是不把后背给到对手。
然而,他的命令还没能完全传达到后军,便听到了赵珠玉疯了一样的叫喊声。
“来人!快开门!我要进去!来人,帮我开门!”
作为公子爷,在军中,自然少不了想求一份前程去拥护他的人,另外,本就是败军溃卒,再看到自家城门前的这个阵仗,也都没了战意,想退进门去。
看到这样的景象,赵福知道,完了。
果然,在赵珠玉发疯一样的呼喊下,不少士兵开始冲撞城门。
守城战前,冲撞城门,是为大忌,一旦城门被冲开,那这城,怕是就不用守了。
终于,得到这一消息,还担忧着十万大军袭来的赵枭愤怒不已地将命令传达到城楼,而后赵家守城的弓弩,对准了城下自己家的这群步卒。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阿琉又想到了临行前与国师的对话。
“国师,我等这般长驱直入,就不怕被留在济福腹地?”
而国师林诡,只回了他八个字:
“兵临城下,同室操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