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龙岩来犯
潜渊城外的一处幽僻的小林中,香帅透过林中缝隙,含笑看着驻扎在城外的这些凤鸣军将士。
在其身旁,是一位白衣将领,正是薛予。
两军对垒之际,这两人却在这僻静所在站在一起,着实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粮食,还是进不来吗?”
此刻凤鸣军和潜渊城皆被世家围住,香帅自然也猜到这些世家截断了凤鸣军的粮道。
“进不来。”
薛予颇有些无奈道,凤鸣军里掺的沙子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他们这些被贬的前军侯们也并不能完全地掌握住这支军队。
“行吧,再等等看吧,淘不干净军中的这些沙土,我在潜渊攒的这些粮,还真是不太舍得分给你们。”
“老师,小气了啊!”薛予笑道。
只是,沉默了片刻后,他收起笑容,正色道:
“老师,为何不趁此机会反了?”
边镇上带了不知道多少年,薛予,甚至包括其他的这些军侯,对于皇权的敬畏也随着边塞的风沙渐渐淡漠了,比起皇帝,他们更信奉自家的元帅。
“我有教过你趁国乱,逆君反叛这种事情吗?”香帅反问道,言语中带着责备。
“那样的一个窝囊皇帝,取而代之又如何,于凤鸣,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薛予还在坚持。
“别再说了,此时休要再提。”
说罢,香帅便长袍一甩,转身离去了,这师徒二人的一场密会,终是闹得有些不欢而散了。
看着香帅的背影,薛予长长一叹,有些可惜,他心中坚信,自己的老师当皇上,一定比如今的这位要好的多。
然而,缓缓向潜渊城回去的香帅,心中却是另外一副光景。
“当这样一个皇帝,有谁,能比你做得更好啊......窝囊皇帝的消失,于凤鸣是好事,你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
回身,香帅望向北方,那是凤城的方向。
一开始,他或许还在迷惑当中,但这段时间,出于对自己那位身份尊贵却被天下耻笑的老友的了解,香帅清楚,凤鸣的天,要大变了。
.......
果不其然,三日之后,一则消息宛如一道惊天炸雷,在凤鸣上空炸响。
整个凤鸣,都为之震动。
秦家的一处水榭之上,本来靠坐在摇椅上对自己的孙子秦染高谈阔论的秦不朽,在接到这则消息之后,猛然站起。
其身下,摇椅瞬间被碾成了齑粉,随风飘荡而去。
而秦染,更是被自己这位老祖宗突如其来的这么一下子给吓了一大跳。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到了老祖秦不朽开始了破口大骂:
“你怎么敢?凰守业!你怎么敢?你的窝囊......就为了这么一下子?”
一边骂着,他还一边狠狠锤打这水榭的木柱,震的周遭的湖水泛出了汹涌的波涛。
秦染从没见过秦不朽这个样子,他清楚,自己的这我老祖,真的生气了。
而让他这样古井无波之人如此愤怒,定然是万分重大之事。
事实上,如今所有世家的高层都处于出离的愤怒当中,这些暗中勾结龙岩国企图借卖国之计提升自己地位的家伙们,此刻都被推到了例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
凤鸣皇帝凰守业,对龙岩国,宣战了!
这消息,一时间让两国之间本就紧张的关系,几乎转瞬之间便破裂了。
龙岩国君当即下达圣旨,百万龙岩铁蹄,即日出征,讨伐凤鸣。
显然,这突如其来的宣战,让龙岩国放弃了等待凤鸣世家的运作,遭宣战而不敢接战,对士气的打击是可怕的,有着北伐宏愿的龙岩国,自然是不会有丝毫拖沓,即刻做出了反应。
一时间,凤鸣国内,乱作了一团。
凤城中,世家近乎疯狂地开始撤离自己的势力,就仿佛他们只是被派驻在这里,而这里并非是他们的国都一般。
他们的节奏被打乱了,自然是要尽一切可能去止损的,至于说凤鸣的皇室,他们结果如何,世家们丝毫不在意。
几天之内,凤城官员便走了大半,有些是为谋出路,寻了个世家投靠后便带着妻小随世家离去,有些,则压根就是世家安插的。
那些少数愿意留在凤城,与国共存的官员们,看着如今凤城景象,也只能是日日哀叹。
国,终将不国了......亦或者说,这国,早就不国了,只是被粉饰了太久了。
粉饰的太平,终有一天会迎来清算。
宫中,皇帝凰守业伸展着双臂,他最宠爱的妃子冯贵妃正在为她抚正衣襟。
“爱妃,你说孤那天时,就着这一身,如何?”
“这身很好的,陛下,那天,定是要穿着这件最气派的凤袍去的。”
听的贵妃的话,皇帝爽朗地哈哈大笑起来。
“那爱妃,到时打算穿哪件呢?”
“臣妾,自然要穿华服的。”
“好,就让孤借这龙岩国之手,把加在凤鸣军身上的最后一道枷锁,也去了吧。自此之后,再无谁,能钳制这支强军了。”
“陛下,您说灵儿,会如当年凰舞女皇那般吗?破而后立?”
“哈哈哈......那当然会,她,也找到了她的刀客。”
......
宣战后不足一月,凤鸣北方的防线便被龙岩大军攻破。
自然,很大原因在于,守在那里的世家军队们,根本毫无战意,几乎是像被赶鸭子一样赶了回来。
三日后,龙岩军入兵临凤城。
就在龙岩军人都在调笑凤鸣人都没骨气,像是一群病夫一般未战先怯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景象。
那一天,凤鸣皇帝凰守业,和她的爱妃冯贵妃,华服霓裳,矗立在凤城门前。
他们含笑看着浩浩汤汤的龙岩军,凤袍展臂,挡在城前。
那一天,凤城告破,皇族全灭,被万马踏成齑粉的那位皇帝,未退一步。
事后,龙岩军将领开始严惩军中传出凤鸣人羸弱言论之人,他在回奏龙岩皇帝的战报中这样写道:
“这个国家,很多东西都变了,但有些东西,至今未变。凤鸣,仍是一个并不容易征服的国家。”
......
雾霭山中,透过不二用神通投射在空中的景象,目睹了近几天凤鸣发生的一切,林诡心中感慨万千,他也更为急切地想要快些回到潜渊。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辞行,二和尚便率先向他开口了,
“贼娃子,留下来,再陪我两年可好?”
“可眼下局势......”刚想回绝的林诡,抬眼看到了不二的面容,沉默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二和尚这样的表情,像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带着乞求,想让自己的子女,在人生最后的时刻,再陪陪自己。
“一年,一年也行。”
“呵,”林诡笑了,他当即吩咐五戏鬼先回潜渊,而后,回过头来,对二和尚道,“好,我陪你。”
“不过,一年后,可不知道,这凤鸣,会变成什么样子?”
得到林诡的肯定回答,二和尚一时间笑的像个孩子,他拍拍胸脯,抬头看向苍穹,朗声道:
“不怕,一年后,我帮你,打断它的脊梁!”
————
第一卷完,下一卷——龙凤国战。
第一百零七章 凤鸣说书人
“一年前的今日,山河破碎,凤鸣涂炭,百姓流离,如今想来,依旧令在下泪眼潸然。”
堂上说书人正襟而立,堂下听书的众人,闻言亦是满面悲戚。
“国之重器放之南退,无兵无将却狂妄宣战,试问诸位,古今天下诸国,摊上这般荒唐帝王,如何不灭国?如何不颓唐?”
长袖擦拭去眼角泪痕,说书人醒木重重砸下,语气也随之激愤了起来。
“呵。”
说书人说罢,正欲开口继续,却听得堂下一声轻笑。
笑声其实并不大,想来这发笑之人并非想让众人听到,只是实在没忍住,才让这笑脱口而出。
却怎奈听书众人,皆是喉头哽咽,悲戚的情绪让他们不愿讲话,以至于说书人话罢之后,整座茶楼竟安静地落针可闻。
“阁下是对在下所言有异议吗?”
说书人听到这轻笑,楼中众人自然也是听得真切,这让他脸上多少是有些挂不住的,于是目光投向这发笑之人,冷声问道。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了茶楼中的一处座位。
这处座位的方凳上,坐着一位少年,一袭白衣,手中一把无字折扇。
少年一头流云发髻,面容却稍显清秀稚嫩,看得出是未到及冠的年岁,却已及冠了。
说书人盯着少年,他能感觉到堂下这位气质上的不凡,当然,也能瞧得出这少年眉宇间那种深入根髓的那一抹病态。
“咳,没什么异议,你继续讲好了。”少年开口回应道。
说书人听闻少年的回应,当即面色转暖,他还真怕这少年起来与自己针锋相对起来,让自己下不来台。
毕竟,这次的说书,他是带着目的来的。
然而,少年的后半句话一出口,他刚刚转暖的脸,又僵硬了起来。
“当个笑话听,挺好的,挺好笑的。”
这话一出,整个茶楼的人都愣住了,唯有少年身旁坐着的一位秀气的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姑娘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煞是灵动,其正捂嘴轻笑,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丝藏都藏不住的贵气。
“林哥哥,随他们去说好了,我不在意的。”
“呵,不在意归不在意,可这北半边的凤鸣,不能人人都装模作样地听着笑话流眼泪吧。”
这少年,正是林诡。
龙岩兵进凤鸣之后,他遣五戏鬼回了潜渊,而自己,则留在了雾霭山上,陪着不二和尚。
这一年里,日子平淡如水,不管外界动乱滔天。
林诡自己也清楚,这是自己和二和尚最后一段平淡相处的时间了。
一年转瞬即逝,不二很准时,没多留他哪怕一天,只是在他下山的前一天,为他及冠。
虽说他还未到及冠的年岁,但不二说,他等不到那天了。
下山之后,便是中州地界,而今,是龙岩国占据的中州地界。
至于这位小姑娘,正是皇女凰灵儿,这一年,她也在雾霭山上,而今,与林诡一同下山而来。
“竖子!安敢妖言惑众!”
听到林诡的话,台上的说书人当即怒了,又是醒目重重砸下,对着林诡便是一记怒喝。
“呵。”
林诡无心去反驳于他,刚下山不久,来此听书,本就是为了了解如今凤鸣的局势与情况,龙岩军队在此地驻扎,他不愿与这说书人起过多争执。
于是,林诡起身,准备带着凰灵儿离开了。
而正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打断了林诡的动作。
“到底是谁在妖言惑众?”
闻声看去,一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从门外走进来,他一对浓眉直立,直勾勾地盯着台上说书人。
“又是你!你怎么还没死!”说书人显然认识这位。
“凤鸣不复,在下岂敢枉死?”
“好,好,好,你们想论,我便与你们论上一论。皇帝宣战亡国,可是事实?凤鸣军未战而困于南疆,可是虚言?而今中州,龙岩治下,政通人和,岂不强过那荒唐皇帝?”
说书人声情并茂地阐释着自己的道理,却引来那拄拐男子的一阵狂笑。
“哈哈哈,终于说到点子上了,帮着侵略我凤鸣的龙岩贼国正名,才是你的目的吧。
这中州城里,只要是说书的,都是这一套了。
所以,但凡说书,我就来辩,你们打断我的腿,我就拄着拐来,只要我不死,我就不会让你们的妖言,霍乱我凤鸣百姓!”
听到这话,林诡不禁多看了这位拄拐男子一眼,心中暗叹:这是个执拗的人啊。
随即,他又莞尔一笑,心道:这是个地道的老凤鸣人啊。
“我说的有什么错?龙岩国进中州后,老弱妇孺,尽皆安然无恙!而后兴办学馆,免费传学,让中州孩童皆有学问可以学!此后,弃凤从龙,百姓安乐,不好吗!?”
说书人双眼通红,对着林诡和拄拐男子喊道。
闻言,拄拐男子当即蹒跚向前,一步一顿地走到台上,而后,面对堂下众人,朗声道:
“诸位!他说的有什么错?你们心里真的不明白吗?龙岩修学馆为何,你们真的不知?那劳什子的学馆里教的,可是我凤鸣儿郎该学的?他们在教我们的后辈子孙去背离自己祖宗,当他龙岩的子民!他们在教咱们的孩子,心甘情愿地去当他龙岩国的人下之人!”
堂下众人闻言,尽皆沉默。
厉目盯着说书人,拄拐男子又道:“凤鸣妇孺老者皆无恙,为什么?是拿什么换的!”
锐利的目光与言语下,说书人的强硬,终于不再,他目光泛红,轻轻拽着拄拐男子的衣角,低声道:
“别再说了,你会死的!我已经将你打出去一回了,他们不会再放过你一次了!我......我只是想救我的儿子。”
“国破之时,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般无用的我等书生,要死再怕起死来,岂不辜负了这片土地的生养?”
说罢,拄拐男子甩开了说书人的手,面对堂下众人,喊道,
“昔日世家当道,我等凤鸣人活在凤鸣仍盛的迷梦之中,先帝用他的荒唐一世,砸烂了凤鸣人的这场迷梦,而今,我凤鸣百姓却要又开始做起敌国给我们编织的美梦中吗?我凤鸣,何时能不再做梦!
凤鸣老弱如何无恙?那是我凤鸣的儿郎,你们这些人的儿子,丈夫,父亲,拿他们的血和泪换的!若无妻小老人牵挂,我凤鸣儿郎,哪个不敢死战?龙岩贼国敢让你们有恙,我凤鸣儿郎便敢拿命去换他们!”
听着这人的话语,再看到周遭坐着的,的确都是些老弱妇孺,林诡已经隐约猜到中州发生了什么了。
正在这时,茶楼门口冲入几名士卒,整个茶楼外,也顷刻间被包围了。
“妖言惑众,当死!”
为首的一位士卒当着众人的面,张弓搭箭,直接瞄准台上拄拐男子。
而拄拐男子却眼都不眨,横眉冷视着这放箭的龙岩士卒。
“嗖!”
箭矢射出,却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悬停在了空中。
只见林诡天公不美运转,无数黑白色的细线如同蛛网一般,将那箭矢缠在了空中,使其不能寸进。
“凤鸣刁民,想拦我龙岩铁军?”
“呵,这位讲的,就不是笑话了,我们凤鸣人,想多听两句。”
第一百零八章 扶龙战策
锋锐的箭矢悬停在空中,一如此刻茶楼之中众人高悬着的心绪。
中州城,一座已经被敌国占领的城池,一座遍地都是敌方军队的城池,有人,正公然阻拦着龙岩士卒。
“林哥哥,外面都是龙岩国的人。”
显然,面对此情此景,凰灵儿小丫头有些慌了,她悄声出言提醒着林诡。
没有言语,林诡只回给他一记柔和的目光示意她安心,手中折扇依旧悠闲地扇着风,似乎根本没有将这些龙岩军放在眼中。
见状,凰灵儿乖巧点头,又回身坐下,不再慌乱。
这一年的相处,她对林诡建立起了深厚的信任,在她眼中,林诡既然决意要做某事,定是已经谋算清楚了一切。
他觉得没事,那便一定没事,无需慌乱。
“阁下,想听书可以,但要讲规矩。”
这时,戏楼之外走入一位着甲的英武男子,观其甲胄款式,应当是一位将领。
这人一进来,先是一把按住了正欲发作,准备上前攻击林诡的几名士卒,让他们不要去送死,而后,缓步走到林诡身边,含笑说道。
“凤鸣人,听听凤鸣人说书,不是理所当然?不知你要我讲什么规矩?”
“欸,此言诧异,如今这里不是凤鸣了,在这里说书,要说龙岩人该听的。这就是规矩。”
说罢,英武将领周身开始凝聚气机,强横的威压向着林诡侵袭而来。
感受着对方释放的压迫,林诡大致有了判断,对方修为至少是在宗阶之上。
不过,只是释放气机压迫,而并未真正动手,似乎对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林诡表明实力,让其不要轻举妄动。
“这规矩,不好。”
“觉得这规矩不好的,可没什么活路走的。”
说着,英武将领一把抓住还悬在空中的箭矢,眼睛开始看向台上那位拄拐男子。
而后,只见他手作投掷状,准备将这箭矢掷向台上那位,口中还念叨着:“有句老话说的不错,对付你们这些个刁民,就该学会如何杀鸡儆猴。”
只是,他手中箭矢还未投出,脸色便瞬间一冷,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诡。
而林诡亦是含笑迎上他的目光,从容道:“你不知道吗?你这样的做法,更多的时候,只是在教猴子杀鸡而已。”
二人身后,刚刚冲入门中的这些个龙岩士卒,此刻每人的额头之前,都悬着一支黑白二色流光凝结而成的箭矢,似乎下一瞬间,便会直直刺入他们的头颅。
“我想问,你到底是有什么依仗?还是你是真的脑子有问题!”
这位将领现在是真的有些疑惑了,他不明白,为何林诡这样一个旧民,敢这么和自己针锋相对,不由怀疑其他到底有什么底牌。
“我想先问问你,你们龙岩,执这盘棋的,是哪位高人?”
“何意?”
“在侵我凤鸣时,定下如今战策的,是谁?”
“国师,扶龙。”
英武将领颇有几分得以地答道,事实上,于他而言,这位不单单是国师,亦是他的师父,而他,自然也并非寻常将领。
英武将领名为韩江,龙岩国师扶龙的亲卫和弟子,今日刚好在中州视察,恰巧见到茶楼中这一幕。
“呵,是个阴毒的人呢。”
“大胆!”
“借先皇宣战入凤鸣,侵地而不死战,而后以妇孺为质,逼我凤鸣儿郎弃刃,很高明,却是的的确确有几分阴毒了。
所以,现在,这凤城、中州上下的男丁,是都被带到北边去了吗?”
林诡这话一出口,这位韩江脸色一变,凤鸣的男子,他们都是秘密遣送的,不该有人能得知他们的位置。
见韩江没回话,林诡继续道:
“若我是那扶龙,便带这些男丁向北,而后打散、分批带入龙岩国,再阴损的,说不定会让他们再往北,成为帮你们龙岩修筑北方工事的囚工。
让我凤鸣受侵之地十数年内无壮年,而后胁迫着这些个说书先生们日日传道,还要兴建学馆教唆我凤鸣的孩子,这战策,可真的是奔着让我凤鸣亡国灭种来的,你还说不阴毒?”
“哼,败军之将,如何摆弄你们,都是活该的。”
“呵,让我猜猜,南方和我凤鸣军交战的,不是你们龙岩的军队吧?世家们,都降了?想来也就家大业大的那几家,还会在自己的封地上故作矜持些时日吧。”
林诡缓缓说着,韩江的脸色却越发复杂起来。
这些消息,自龙岩占据北方之后,都是想方设法去封锁的,他不清楚林诡究竟是如何能得知这些。
他自然是不会相信,在这中州城中走上了一圈,到一间茶楼听了听说书,眼前这人就能推演出局势来。
而林诡则又借助此刻韩江的神态,笃定了适才自己所说的猜想。
一年的沉淀,如今的他对细微之处的着眼,已经更加深入了。
既然局势如此,他清楚,自己怕是一时间没办法离开北方,回到潜渊去了。
“知道这么多,那就不能留你了。”
韩江明白,周遭的这些老弱妇孺,即便是心里能琢磨出一些事情来,于大局也是无济于事的,而林诡这样的人则不然,他修为智略皆是不俗,放任他不管,中州怕是会出问题。
“呵,不用留我,你们留不住我的。”
说着,林诡便唤起了身边的凰灵儿,而后笑道:“灵儿,二和尚给你的那玩意呢?拿出来用吧,咱们得撤了。”
“啊?林哥哥!你原来是要用它啊!很宝贵的!这就用了?”
凰灵儿闻言则嘟起了嘴,显然有些不情愿。
“听话,别像个小守财奴似的。”
没办法,凰灵儿只能扭扭捏捏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鱼来。
“对了,走之前,提醒你一句,早点离开凤鸣,你们吃不下这个国家的。”林诡对着韩江说道,看似在示威,实则是在为凰灵儿争取时间。
“狂妄!”
“你们自以为自己亡国的战策很厉害吗?可它有个致命的软肋在,但凡被刺中,这盘棋就没得下了。”
“危言耸听。”
韩江正欲出手进攻,忽听三胜木鱼轻敲,眼前近乎瞬间陷入了一片迷蒙。
事实上,并非韩江一人,整个茶楼刹那间都被一片浓雾所充斥,这雾瞬间出现,一点点扩散到了近乎整个中州城。
等到终于挥去眼前的迷雾,能够隐约看到近处景物的韩江,再寻不到林诡和凰灵儿的踪迹,奔上高台,那位拄拐男子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
“师父,是孩儿办事不力。”中州城主府中,韩江正跪在一处丝帘外请罪。
“无妨,三声轻敲,满城雾霭,这境界,不是你能拦得住的人。”帘中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
闻言,韩江却并未起身,只见他深深呼吸了几口,而后问道:
“师父,孩儿斗胆请问,我龙岩于凤鸣的这番战策,可是万无一失?”
“唉,天下哪里有万无一失的战策啊?终究,是有软肋在的。”
第一百零九章 地下势力
中州城中的一处略显破旧的小院当中,拄拐男子手中正拿着一个缺了边的破碗,将泡在水中数得清的几粒米往嘴里扒拉。
一旁,林诡和凰灵儿则看着各自手里的那碗稀饭,不知该说些什么。
借助不二和尚留给他们的木鱼,他们成功逃离了被龙岩军围困的那座茶楼,此刻正藏身与此。
而这里,正是这位拄拐男子的住所。
“雾已经散了,他们很快就会全城搜捕,我这里定然是不安全的,你们想办法出城去吧。”
将碗中的米扒干净,又把水一个仰脖喝完,拄拐男子对林诡二人道。
“不急,这么大的中州城,还有我们藏不住的道理?”
“嘿,确实。”
“还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一届穷书生罢了,我叫孙仁,人们都喊我孙秀才。”
许是林诡在茶楼的所作所为深得这位孙仁的欢喜,对着他二人讲话时,孙仁是笑脸颇多。
要知道,这位在茶楼中横眉冷对众人的时候,可全然不像个好脾气的人。
“那说书的算不上什么坏人,他儿子被带走了,为了保他和妻小平安,没反抗,要不然,就他儿子那个块头,少说能换他们十条命来!想来是龙岩国的人拿他儿子威胁他去说这违心之书的。”
孙仁一边叹气,一边替茶楼那位说书人解释着,好像全然忘了自己的腿就是他让人打断的,也忘了自己在茶楼里可是和其针锋相对,吵了个不可开交。
“中州壮男,全被带走了吗?”
“这一年里,基本都带走了。”
“一个不剩?”
“嗨,总是有剩的。”
“这一年里,中州没有反抗过吗?”
林诡话一出口,当即便发现孙仁的双眼瞬间一转,而后,对着林诡摇了摇头:“没听说。”
“呵。”
诡公子是何许人,一眼便看出这家伙在说谎。不过,转念一想,林诡了然,这样的中州,反抗,自然不会在明面上。
这孙仁,是信不过自己,在提防着自己呢。
“对了,你在茶楼里和那龙岩贼人说的,他们是有软肋在的,是何意啊?”孙仁似乎忽然想起来,开口问道。
“龙岩想让凤鸣彻底臣服,所以他们的战策看似狠辣严密,但从头到尾都透着极端,唉,可知道了这软肋又能如何?咱这北方只剩下些老弱病残,啥也干不了喽。”林诡闻言,故作无奈道。
“谁说咱北方只有老弱病残!”
孙仁一开口,便顿觉不妙,眼前的这个小子精怪得很,这是在套自己的话呢!
“哦?”
而林诡则是莞尔一笑,孙仁的反应说明,在中州的暗处,的确还隐藏着反抗龙岩国的力量。
倒也难怪,诺大的凤鸣,又岂会所有人都引颈待戮?
“先生,小子没别的意思,咱是凤鸣儿郎,却是报国无门,若是您真的知道有人还在反抗,请让在下也加入其中!”
林诡没再打机锋,而是直接挑明了。
“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可我如何信你?”
孙仁依旧带着谨慎,他清楚,一旦林诡是龙岩国的细作,那中州暗处的这一帮子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我要不发个誓?”
“发誓有个屁用!”
林诡笑了,他自然不会怪罪这位的谨慎,他的谨慎,恰恰是他对暗中这些人的保护。
“灵儿,给他看吧。”
凰灵儿听到林诡的话,没有犹豫,直接从自己身挎的小包裹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孙仁。
不明所以的孙仁接过布包,缓缓将其打开,下一刻,他愣住了。
再然后,他涕泗横流。
小心地捧着手中的物件,交还给凰灵儿,而后孙仁当即行大礼,甩开自己的拐杖对凰灵儿五体投地。
“草民孙仁,见过殿下!”
凰灵儿手中,布包的遮挡下,隐约可见一直精雕西琢的金凤展翅欲飞,金凤之下,是用皇族独有的篆刻工艺雕刻的篆字。
这,正是凤鸣的传国玉玺!
“你怎知她是公主?”
看着孙仁的下拜,林诡有些疑惑,为啥就不认为他是皇子呢?
“凤城告破后,皇室消亡,但却一直都有这样的流言在,那便是公主仍在人世。”孙仁解释道。
听得这话,林诡眼前一亮。
凤仙卫还在!
“呵,确实,那老婆子可没那么容易被人搞死。”
当时,怕是皇族中人也并不全都知晓凰灵儿的离开,若皇族皆亡,那知道这件事,还能传出流言的,就只有凤仙卫了。
“那敢问,中州暗中这些人,可都是女子?”
林诡当即向孙仁询问道,凤仙卫,皆是女子。
“女子?不是的,就我所见,男子居多。”
“呵。”
林诡笑了,若中州暗处并非凤仙卫,那便意味着其实并不只有一股反抗的势力存在。
手指轻捻着,林诡像是在棋盘前久坐后,终于找到了棋盒,摸到了棋子一般,满心兴奋。
北方并非一潭死水,有子粒,他便能有机会盘活。
“先生,您现在可信我!”
“信!”带着皇女的人,想暗中反抗龙岩,他再没道理不信了。
“那劳烦您,让我找到这些还在反抗的袍泽!”
“好!”
......
手持一节火折子,走在昏暗的甬道中,林诡口中不住地啧啧称奇。
他问孙仁该如何找到中州地下的反抗势力,孙仁竟然直接揭开了自家的地窖.....
饶是他林诡也没想到,这个地下,真的就是地下,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一年的时间里,中州城内家家户户的地窖,几乎都被挖通了。
从孙仁的口中,林诡了解到,中州的地下是多方反抗势力汇聚而成,这些人有昔日的残兵,山里的土匪,总之是用各种方式逃脱了龙岩国抓捕的壮年男子。
这些人是不少的,但有一点,就是他们至今仍是一盘散沙。
也的确,如此复杂的成分,何况还是在这般局势下,求活都难,想真正凝聚起来,又谈何容易。
不过孙仁说,近期似乎有人有意要汇聚各方,想选出个领头人来,想来是其中有人察觉出这么一盘散沙下去,复国无望,所以开始有动作了吧。
“灵儿,孙先生告诉我们的暗号,还记得吧。”
“记得。”
“等下,你去对暗号!”
“不!我不去!太羞耻了!你自己去!”
“......”
甬道中七拐八拐了好久,不知穿过了几家人的地窖,林诡终于看到了前方有何自己这边相似的火光。
很快,林诡便瞧见几名壮汉守在前面。
看到林诡二人,其中一名壮汉走上前来,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张口便说道:
“对暗号!吾乃勇猛无敌,敌稳丧胆,胆识过人,武可定国香元帅!”
听到这一串暗号,林诡马上将头转向凰灵儿,却见凰灵儿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两手摆弄着自己的衣角,摆明了一副我不会说话的姿态。
长叹一口气,林诡心中暗骂道:别让我知道是谁编出来的这种暗号!
深呼吸了几口,林诡似乎在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而后,面无表情道:
“吾乃智略滔天,天纵英才,才富五车,文能安邦诡公子......”
第一百一十章 请袭城北粮库
沿着漆黑的地道,林诡二人跟随着几位大汉的引导,终于来到了一处相对广阔的空间。
林诡其实有些好奇,这些人是如何在这暗无天日的中州城下生活下去的,他仅仅只是在这地宫中呆了不足半日,那种压抑的感觉就已经令他很不适了。
但又想到他们回到地面之后的结果,林诡倒是有些理解了,留在这里,哪怕压抑难受,终究还是能心存着一丝希望。
地宫中依旧昏暗,仅仅有几盏灯烛提供着光亮,这般密闭的空间,大肆燃火取光,怕是所有人都要被烟尘给毒死在这里了。
“再过一刻钟,各方还留在中州的势力就要到这里来,据说这次会选出一位来统一领导我们。”
带路的这位大哥贴心地向林诡介绍道。
从林诡下来的方向,他便知道是从孙仁那里来的,又能对上暗号,故而这些人对林诡二人并未过多怀疑。
“一年来,就没选出来过这么一位吗?”林诡不禁问道。
“害,就差天天选了,可这些人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这一年来,硬是各行各事,反而人是越来越少了。”大汉颇有些无奈地叹道。
林诡点头示意自己了然,显然,如这位大汉这般的寻常人,是迫切地需要大家同心协力的,之所以造成眼前的局面,怕是那些各方势力的领头人在各怀心思。
“大哥,劳烦您帮忙介绍下,这里各方领头的都是些什么人?”
“势力实在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不过最有威望的几方,要数昔日山中的诸多匪徒了,他们借着山势,依旧还能在城外盘踞。”
自然,仅仅一年时间,南方凤鸣军犹在,龙岩是没有,也不敢抽出余力大规模去剿匪的。林诡心道。
“再就是之前城里的一些个老爷们,世家都撤走了,留下的那些个旺族,不想被当男丁带走的,自然就躲到了这地底下来了。”
“哦?这些人里,可有昔日城主?”
听到这里,林诡的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个人的样子,渊龙。
作为当时的中州城主,城破之后,他会去哪里,依照他贪生怕死的性格,林诡猜测他八成也会找地方躲起来吧。
“当然有了,城中的势力,城主大人算是最强的一支了。”
“呵,还真在啊?”林诡不禁笑了。
破城之前,为了能让自己活的安心,渊龙这家伙可以说是疯了似的许诺各种好处来网罗高手,可来者寥寥,也都是些修为并不如何够看的修行者。
自己当初也是通过他,才有机会以受封之名进入了凤城。
城破之后,追随世家的高手们都随世家迁走,留在城里的渊龙城主,反而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成了实力雄厚的一方。
“肯定在啊,就咱们接头的那暗号,就是城主大人编的!的确是有才话的!”大汉认真道。
“......”
原来是他.......
林诡现在已经开始在心中咒骂起渊龙来了。
时间过去不久,地宫中开始渐渐从四通八达的通道中走进不少人,很快,这昏暗的地宫里,便开始人头攒动。
尽管这样的环境下很难清晰地看出这些人的样貌,但可以看出,各方势力各占自己的一块地方。
这一下,林诡很直观地看出了中州地下势力的散乱。
这些人中,有多少是心怀复国之志的?又有多少是企图投机站队的?想来也不乏安逸守成,想着在这地下世界作威作福的。
若有选择,林诡是不愿意动用这些人的,毕竟,哪怕仅仅把这些家伙当成棋子,下在棋盘上,都是散乱的。
可如今的中州,林诡是真的无子可用了,他很迫切,迫切地想知道潜渊的情况,毕竟凤鸣军的所在是潜渊,而这三十万的军队,是凤鸣涅槃重生的根本。
所以一时无法离开中州的林诡,必须在中州搞出些动静来,让远在南方的香帅知道,自己回来了。
“诸位,我看人也到的差不多了,咱们开始吧。”
待得无人再入场后,一道声音响起,让地宫中的嘈杂变成宁静。
“咱们这般一盘散沙已经近一年了,原本万余人人,如今也只剩几千,这样下去,怕是我们就要向老鼠一样,只能活在这地底下了。老生长谈就不多说了,身为凤鸣人,苟且偷生至此,我等总得做些什么。
与往次一样,各方可以自荐,总要有个领头人出来。”
随着这声音话罢,地宫中再次嘈杂起来。
“我看就让城主大人为首好了,中州子民,终归是要以城主马首是瞻的。”
很快,一位男子喊道,林诡听得出来,这人说话时是灌注着修为的,所以他的声音很快盖过了众人。
“城主?中州有城主?那怎么龙岩贼国进来的时候,我没看着咱中州有城主啊?”
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
“大势如此,城主大人暂退,正是为了替我中州保存火种。”
“得了吧,溜了就是溜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
听着这场所谓自荐渐渐变成了各方的骂战,林诡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样的能选出来,真的就出鬼了。
而正在这时,一道非常洪亮的声音响起:“选不出来就不要选了!三日后,我们会去夜袭城北粮库,缺人手,愿意来的,报个名字吧!”
这人话一出口,林诡当即眼前一亮,循声看去,是一直都在角落中的一帮人,虽然看不清楚这帮人的面貌,但单看其整齐的站位,便能觉出这些人的不凡。
最为关键的是,他们口中的这夜袭粮库,正是如今林诡想做的。
“大哥,这些是什么人?”林诡赶忙询问起身旁的大汉。
“这些啊,据说是山里的大土匪,没人敢惹的那种,但他们这一年几乎没怎么在这种场合开过口,这是头一回。”
土匪?呵,这种可不想正经土匪。林诡笑了。
随着这洪亮的一喊,地宫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凭什么听你的!”
“没让你听,不愿意,可以不来。”
很快,便有人觉得不爽,开口叫嚣了起来,却被人家一句话怼的哑口无言。
又是一阵寂静,终于,林诡开口了:
“算我一个!”
听到林诡的声音,发出洪亮声音的角落中,有一个人陡然就站起身来,看上去身体激动到有些颤抖地看向林诡的方向。
下一刻,这人按住了准备开口的那位发出洪亮呻吟的男子,而后,对着林诡的方向喊道:
“你,回来了?”
“呵,我猜就是你。”
“山匪许云才,请袭城北粮库,愿者报名!”
“林诡。”
地宫哗然。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难堪一用之人
昔日的中州城主许云才,在帮助林诡逃至渊氏腹地后经历了无数次的贬谪,成了庶民甚至险些身死的他被先帝又派回了中州,做起了土匪。
这土匪,一直做到了今天。
在这动荡的凤鸣,连他这般人都如浮萍般在尘世浮沉,料想如今的凤鸣百姓,该是命途更为艰险了。
“林诡?诡公子?”
“许云才?那不是咱中州的老城主吗?”
两个人打的这一声招呼,在这地宫之中,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两个名字在中州人的心中可不是一般的分量,一个在任多年的中州城主,一个在中州将世家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天才谋士,他们,早就名声在外了。
“真的假的?不会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吧?”
显然,并非所有人都相信这二人的身份。
不过这倒也无所谓,林诡本就不指望这些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便能为自己所用。
径直走到许云才的身前,借助着微弱的烛光,林诡这才看清楚了这位老朋友的脸。
他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已经苍老了不少,这一年里,想来也没少为了凤鸣奔劳。
许云才看着林诡,笑道:“你回来了,那我便有底了。”
林诡回以微笑。
而后便见许云才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诡身后的凰灵儿,眼中盈着泪水,拼命地压制着自己想要下拜的冲动。
他见过公主,自然知道这位的身份。
“这里的人,难堪一用吗?”
看着许云才的表现,林诡低声问道。
许云才一年都在这里,但听这里的人所说,他并未对统一领导这些人发过话,此刻又忍耐住自己的心情,不愿暴露凰灵儿皇女的身份,显然,他对这里的人并不信任。
“底层之士皆是我凤鸣百姓,何来堪用不堪用一说?只是上层裹挟,皆是被蒙在雾里,随波浮沉。与其先统御这帮人,不如直接做事。”
听得许云才的回话,林诡点头同意。
不管是山匪还是百姓,九成都是想着为凤鸣做些事情的,毕竟龙岩侵略而来,他们平日里如何不论,此刻,都有着自己是凤鸣儿郎的觉悟。
但领导着他们的人,就另当别论了,无论是山匪头子,亦或者是城中老爷,怕是想借着这国难做些动作的不在少数了。
盼着自己跟从之人带着自己为凤鸣兴复尽些绵薄之力,甚至高呼口号为其站台,却不想沦为了其拉拢人手,抬高地位的工具。
只能说人心这东西,最是难测。
“那便定下了,三日后,袭城北粮库。”林诡朗声道。
“什么就定下了?你以为你是谁啊?真拿自己当诡公子了?就算真是诡公子,那又如何,我等何必听你的!”
林诡刚说完,便有人叫嚣了起来。
“呵,你不必听我的,你可以不去。”
这话一出,场上不再有人言语了。
你质疑人家,人家直接就是一句不带你玩儿了,这还能再多说什么......
“渊龙城主,您也不打算去吗?”
短暂停顿,林诡看向渊龙所在的方向,含笑问道。
“我们城主大人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不劳费心。”
“呵,那便随你了。”
......
随着林诡跟着许云才的队伍离开,这场集会最终还是没有选定出领头人,与往常一样,无疾而终了,众人也纷纷散了去。
经历了近两个时辰的甬道穿梭,林诡等人终于从地下钻了出来。
环视四周,这是中州城外。
许云才解释说,这些地下通道可通至中州城边的山寨中去,而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许云才所占的山寨。
很快,一众人进入山寨。
遥想一年前入中州,许云才也是这般,于山寨中设宴款待自己。
“为何想攻粮库?”林诡笑问。
“中州少粮,百姓无粮可用,再就是,我凤鸣的粮,不能用来让他们打我凤鸣的军队。”许云才回道。
“那为何现在才想着去劫粮?”
“因为已经到了不得不去的地步了......”
闻言,林诡眼前一亮,
“甚好!”
“你这是何意?”许云才看着林诡,满是疑惑。
“呵,许城主,你这劫粮一举,会真正触及到龙岩国的软肋上去。”
“哦?愿闻其详。”
“龙岩想让凤鸣臣服,所以用如今这般战策,掳走青壮,教化孩童,企图亡我凤鸣根基,但同时,也会让他们将弱点真正暴露出来。
我请问你,北方为何会缺粮?青壮都被掳走,何人事生产?龙岩的丘八们吗?哪怕中州富庶,有着存粮,这一年来的荒废,也该是要用完了,再要粮,便只有从他们龙岩来运送了。
遣世家围攻凤鸣军,可这些个世家,明哲保身的算盘打的比谁都精明,龙岩的那位国师扶龙自然也清楚,最终,是要和我凤鸣军来一场硬碰硬的。”
“所以,我们能做的是.....”
“从北方粮库开始,再到北方粮道。最好,把他龙岩国的这些个自以为的精兵强将,全都打到田里去种地!”
“妙哉!”
.....
三日后,午夜,中州城北。
随着一块又一块青石板地砖被缓缓揭开,一群身着夜行衣的身影从地下蹿出,悄然想着粮库的方向逼近。
许云才的山寨中人手并不多,仅有几百来人,但身手都是不错的。
很快,在粮库外网放哨的几个龙岩士卒就被悄悄从身后绞了喉,缓缓放置在地上悄无声息地淌血。
解决了外围守备后,在林诡的示意下,众人开始缓缓向粮库中摸去。
然而,令众人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随着一位夜行衣不慎踩中草甸下的一条细线,一道火器破空之声响起,粮库中顿时灯火齐明。
这机关一触发,粮库中的守卫马上意识到有人来袭营了。
“敌袭!”
很快,无数龙岩士卒便动了起来,向着林诡一众冲来。
非是林诡等人不够谨慎,这城北粮库的守备,确实是严密。
显然,那位扶龙国师,是清楚自己所布置战策的软肋所在的。
“撤吧,老许,人手不够,硬打攻不下来,不出半个时辰,城外的驻军便能赶来。”
“唉!好吧,大意了!”许云才有些不甘心,但形势所迫,由不得他感情用事。
可就在这时,粮库周遭出现了“霹雳扒拉”的响动。
林诡仔细去听,那是地上的青石板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气势汹涌的呐喊声响起。
“呵。”林诡笑了。
他明白发生什么了,自己和许云才都有些偏颇了,如今这般乱世,匪首、老爷们的裹挟固然让百姓迷茫浮沉,可真正能做决定的,已经不再是他们了。
国都破了,旧的秩序已经被撕成了碎片,不来杀他们龙岩贼人,谁认你当匪首?!谁管你叫老爷?!
几个呼吸间,粮库便被围住,而后便是一场激烈的厮杀。
黑暗中,林诡察觉到有人在向自己靠近,回身一看,竟然是渊龙。
“我的人已经把逃跑的通道准备好了,打完咱就撤!”
看着没有回话,却意味深长看着他的林诡,渊龙苦涩地勾了勾嘴角:
“我知道,我渊龙不是个东西,我这辈子的追求也没啥了,锦衣玉食就行!渊氏不要我,龙岩国想把我弄到他们国家去干苦力......能让我渊龙锦衣玉食地当个废物的,只有凤鸣了。”
说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林诡,正色道:
“不管你信不信我,看不看得起我,不把我这饭票抢回来,我渊龙就不活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凤仙卫至
长月如钩,今夜的中州城,彻夜无眠。
当城外驻扎的龙岩军赶到时,战斗已经尘埃落定了。
从地下出来的凤鸣志士们,其目标本就不是为了歼灭守备粮仓的守军,事实上,他们也不具备真正歼灭他们的能力。
但随着火光冲天而起,干燥的粮仓中,大火转瞬间就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而点燃了这场大火后,林诡等一众人便揭开石板,再度回到了地下。
中州本土的男性,九成都已经被龙岩军带走了,留下的老弱妇孺们又如何撑的起那巨量的劳作,为龙岩军提供粮草。
因此,这城北粮仓中的粮食,多数都是从百姓们手中搜刮而来的,从孙仁家吃过那碗稀到不能再稀的稀饭时,林诡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如今粮仓被焚毁,中州已经没有办法再封闭下去了。
“我有一事不明,那扶龙为何选择用这般战策,他本人也应该清楚自己这般做,会将这软肋暴露出来。”
撤离的途中,许云才心怀疑窦,向林诡发问。
“消弭凤鸣儿郎,教化凤鸣幼子,让未来十到二十年里,再无壮年可用,这战策,本是无错的。
只是他龙岩,应该是一切都以第一次龙凤国战为参考发动的这一次的国战,他们不清楚的是,粉饰太平的凤鸣,早就已经被世家这帮蛀虫给蛀空了,早已不似当年那般富庶。
到如今,箭已离弦,他们怕是也发现了问题所在,这,是我们的机会。”
听得林诡的解释,许云才点头称是。
“那林先生,你认为这些龙岩贼下一步会如何?”
“中州很快便会缺粮,他们想继续驻扎中州,只能打开北方,从凤城借粮了。”
“可凤城,比中州又能强多少呢?”
许云才摇头叹道,身位凤鸣老臣,他是清楚的,在无青壮年的情况下,凤城的情况,比之中州,好不了多少的。
“呵,所以,如果你是那位扶龙国师,你会怎么做?”林诡闻言笑问道。
“怕是只能从他们本国调粮过来了。”
“这是最能够解燃眉之急的手段了,所以......”
“我们要想办法阻断北方的粮道!”许云才领悟了此中道理,登时眼前一亮。
不过随即,他又是一声叹息:
“唉,这就要苦了我凤鸣的百姓了。”
敌人没了粮食,百姓们更不会有......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们,没有其他办法了。”
看着许云才叹息的样子,林诡也是神色一黯,若有更好的办法,他又何尝愿意如此。
“到时,他们彻底没了粮食,会怎么样?”
一直沉默这走在二人身边的渊龙,此刻突然开口了。
看向这位老相识,林诡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不一样了。
“呵,好不容易侵入凤鸣,他们不会想着退的,到时,便只能拼命去寻粮了。
不过,饥疲之师,自然不会与凤鸣军这样的强手去争粮,或许会出现他们进兵占据一个已经归附,却并不强势的世家的局面。”
“会是哪家呢......”
林诡没有回话,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愣了片刻,渊龙讪讪一笑,将目光中的那一丝苦涩藏匿了起来,假装淡然地回道:
“害,知道了。”
......
很快,驻扎在中州的龙岩士卒们便反应了过来,在次日天刚破晓之时,便开始对城中家家户户的地窖进行了搜查。
结果自然是毫无所获,反而因在甬道中触发了陷阱,还损兵折将了不少。
谨慎如林诡,自然是带着众人迅速进行了撤离,并在地下的各个甬道处布置了陷阱。
而林诡等人,早就已经离开了中州地下,藏匿到了城外的深山当中。
之后的几日里,中州城呈现出一种十分混乱的状态。
城中的龙岩守军吃了这么大的暗亏,却是连敌人的毛都没有找到,心中自然是憋闷至极,开始昼夜不停的戒严与搜寻。
而林诡这边,也开始对这支杂乱的中州势力进行起了整顿。
国难当头,更多人是急切于做事的,相对于那些不做实事,聚拢人手等待着的投机之人,夜袭粮库的林诡一众显然具备了更强的吸引力。
林诡也正是抓住这一点,开始着手壮大起了势力,同时布置人手向中州北部缓缓迁移,准备着截断凤城到中州之间的粮道。
这期间自然是有人被林诡的突如其来打断了美梦,开始暗中做起了小动作。
对于这些人,林诡并未心存任何怜悯。
这些小动作在他林诡眼中,宛如稚童的玩闹,毕竟这天下,论心计,能赢他林诡的,连数都不用去数。
此外,经历了一年来的沉淀,和真真历经国家动荡后心境的变化,林诡的性格也不再似当初那般玩味与温婉。
也因此,连许云才都不禁感慨,他林诡,更可怕了。
一个杀伐狠厉的诡公子,的确比当初,更加令人忌惮了。
半月时间,中州势力大部分已经归附而来,而那些借国难投机之人,也已经被杀了一茬。
从内部而言,如今的这些人,已经不至于如先前那般难堪一用了。
一日深夜,林诡正在休息,忽听得寨外有人头蹿动之声。
敏锐的五感让他瞬间意识到了不对,顿时清醒过来,而后,嘴角微微勾起,笑着自语道:“呵,果然来了。”
不多久,山寨之外就爆发了战斗。
凰灵儿也第一时间就跑到了林诡身边,已经是十三四岁的大姑娘,林诡自然是不会与她同处一室,但面对为止的情况,她对林诡却有着非常深的依赖。
“林哥哥,是龙岩国的人发现我们了吗?”凰灵儿有些胆怯地瑟缩在林诡身边,低声道。
“不是的。”
“那是什么人?”
“凤仙卫。”
话音刚落,便又黑衣蒙面之人破开窗户冲了进来。
以凤仙卫的素质,林诡身边这草台班子,自然是阻不住她们。
只是,这黑衣凤仙卫进来后,却立在原地,并未轻举妄动。
她谨慎地环顾着四周,而后警惕地看着林诡,未被黑色遮盖的鬓角能够看到清晰的冷汗。
只因她的周遭,已经被细小到肉眼难以察觉的玄气细线罩住,而她,则如网中之鱼。
“诡公子,婆婆有令,要我们带回公主。”
在林诡天公不美的笼罩之下,这位凤仙卫显然放弃了强行带走凰灵儿的打算,开始与林诡商量了起来。
看着这人,林诡叹了口气,
“这老太婆,还是如此固执......”
林诡平淡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既知道是公主,便让她亲自来接。”
只是话罢,林诡却是突然摇头笑了,
身后,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老身亲自来了,诡公子,有何见教。”
第一百一十三章 凤仙婆
霸阶修为,是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这般悄无声息地潜入进来,连林诡编织得非常细密的玄气之网都没能察觉,来人是谁,已经无需再猜了。
“呵,老太婆,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固执些什么?为什么啥事被你做出来,都总有股怪味......”
林诡看着凤仙婆,不禁摇头苦笑道。
一年前,为了她保护皇族的执念,她选择破坏先帝的计划,阻止林诡将凰灵儿带走,初衷是好的,办出来的事情却僵硬得让人难受。
好在当时不二和尚及时出现,不然林诡还当真是没办法从她的手中逃脱出来。
如今,她又来了,代入到她的那份固执当中,林诡已经猜出来她想做什么了。
“烦请诡公子让老身带公主离去。”
“唉,你要带她去哪里?”
“安全之地,至少要置于老身的保护之下,皇室的安全,不是儿戏。”
听着凤仙婆的回答,林诡冷声道:“然后呢?”
显然,这话把凤仙婆给问住了,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她是固执的,但固执的人反而是简单的,她只是想着要保护皇族,一如这几百年一直恪守的那样,可之后的事情,她从没想过。
在她眼里,职责之外的事情,她不用去想。
“你是打算带着她躲起来,等凤鸣的国民奋起反抗,光复凤鸣之后,再把这么个落魄皇女送回来当皇帝吗?”
林诡的话向根针一样,刺在了凤仙婆的心上,她明白林诡的意思,为君,不与民共举事,何来民意信服?
她也承认,林诡的决断是对的,就像一年前,她也清楚,先帝的计划,是真正的为凤鸣刮骨疗毒。
可她终究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斗不过自己的固执,现在仍是。
“这些日后再说,请先让老身将公主殿下保护起来!”
“......”
抹了把脸,林诡算是看透了,这老太婆是啥道理都懂,但就是死活都说不通的那种......
“灵儿,你愿意跟她走吗?”
“我不!我要跟着林哥哥!”
凰灵儿死死攥着林诡的衣角,没有半分要松开的意思。
“你听见了?”看着凤仙婆,林诡已经有些不耐道。
“殿下,此人既是那位的门徒,便意味着伴他左右之人,要面对的可不单单是龙岩那么简单,他所走的路,注定孤苦!
您要三思!您的安全,于凤鸣而言,是第一位的。”
凤仙婆急的直接跪下来了。
事实上,她也很难受,凭她的实力,强行带走凰灵儿不费吹灰之力,可上次这么干直接让她在床榻上养了大半年的伤,现在的她,只能靠这张笨嘴去劝了。
找了张凳子,林诡坐了下来,他现在着实有些脑袋生疼。
就好像是要劝一位一心为你好的长辈不要好心办坏事,却怎么说也说不通,有时候,这种事比谋国都难......
思虑了良久,林诡终于开口了:
“你留下,护她周全。”
“这......”凤仙婆表现出了迟疑。
“别吧,这也不行?北方的事情做完后,想办法带灵儿去潜渊,只有到了那里,她才真的周全。”
先帝步下的这场局,最终,便是要凰灵儿去收尾的,林诡必须带她去潜渊,这是底线。
世家设计凤鸣军南迁,准备卖国,又围困凤鸣军于潜渊,看笼中困兽相争。
而先帝也正借此,与香帅隔空来了一出双簧,准备清洗凤鸣军中的杂质。
再之后,用自己的宣战与身死,打破了世家卖国的谋划,让龙岩直接进兵,将局面推到了任何一方都措手不及的地步。
这一年里,归附龙岩的这些个世家,应当是在与凤鸣军进行了大大小小的交战,虽然各方都带着私心,浅尝辄止,但林诡清楚,这一场场战斗,每一场,都是在对凤鸣军进行着清理。
可最终能够让凤鸣军和潜渊合而为一,成为一支真正能够复国的王师,还有最后的一步棋,那便是凰灵儿驾临潜渊,让两支军队所有的异心,都因为新皇的出现而得到最完美的收束。
而林诡此刻谋划的一切,都是为了打破中州对南方的封锁,让凰灵儿有能够到达潜渊的机会。
“凤仙卫,只遵皇室差遣。”
听到凤仙婆的这话,林诡明白她在迟疑什么了,不禁无奈地笑了笑,
“你只需要听她的就好,你也放心,既然你知道二和尚,你就应该明白,我对控制凤鸣不感兴趣。”
皇女年幼,一切都听林诡,而林诡是泛泛之辈还好,可他偏偏是谋略滔天的诡公子,凤仙婆是在担心未来的皇室,成了林诡掌中的棋子。
听了林诡的保证,凤仙婆看向凰灵儿。
凰灵儿则是点了点头,她倒是简单得很,不用离开林诡,她怎么都好。
经历了家国的破灭,她已然举目无亲,林诡的存在,是她唯一的安全感了。
“得,那就没必要打下去了吧,让你的人都收手吧。”
“可。”
经历了这样一场闹剧,山寨之外的打斗也停下了。
凤仙卫留了下来,在必要时,或许能够成为林诡的助力。
......
“对方的子粒,精准的落在我们的软肋之上,而且还不仅如此,一子当先起势,之后的每一子,都会将我们带入到他的节奏当中去,这是位可怕的棋手。”
中州城主府内,韩江坐在一方棋盘前,听着对面帘后扶龙国师的教训。
“师父,您觉得,是谁在谋算我们。”
韩江开口问道,北方粮库遭袭,让驻扎在中州的龙岩军陷入了被动之中,而他们连对手是谁都还没有搞清楚,这让韩江很是憋屈。
“你那日说在中州的茶楼遇到一位少年,他向你点出了这软肋一说?”
“是,那日若非满城浓雾骤起,我定能将其擒下!”
“孤身入中州,举目皆敌,却运筹帷幄,硬生生赢了个彻底,这样的事情,可还真的是有人做过吧。”
“您是说,诡公子?他是诡公子?!”韩江震惊道。
哪怕身在敌国,这样的事迹,也依旧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动作快些吧,如果真的是这位诡公子在与我们对弈的话,不打起十二分的谨慎来,怕是直至终局,也跳不出他的节奏了。”
“是!师父,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韩江也的确打起了精神,对手是林诡,人的名树的影,他是半分也不敢懈怠。
“立刻组织人手,越多越好,护卫北方粮道,确保我国所运粮草,能安全过凤城,抵达中州。”
“好!我这就去办!”
然而,就在这时,一位龙岩士卒急匆匆地从门外冲了进来。
他的额头浸满了汗水,疯狂地喘着粗气,看来是真的急到了一定程度。
“何事慌张?”
“禀......禀国师!北方突现火凤落于山间!山火连亘,粮道断啦!”
第一百一十四章 母子山
身前不远处,是一片火海。
身后,则是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林诡在山中的一处高岗站定,眺望着熊熊燃烧的山火。
不得不说,霸阶高手的法相让林诡尝到了甜头,实在是说不出的好用啊。
一年前,他带凰灵儿离开时,凤仙婆就曾凝成火凤落于山间,将自己想要逃离的山脉直接焚化。
如今,又是借用了这位的力量,他们将中州与凤城之间的通路,暂时封住了。
“林哥哥,要用了吗?”
在林诡的身边,凰灵儿手里捧着一个木鱼,乖巧地站在一旁,询问道。
“还不急,等龙岩军来了再用。”
这次焚山,倒是多亏了凤仙卫的效率,让自己能够抢到先机,此刻,更是有了机会能够等待龙岩救火的军队,以布置陷阱予以雷霆一击。
龙岩军的效率倒也并不差,很快,林诡便看到大量的士卒整齐地出现在了山火的范围中,开始斩木、引水,企图扑灭这场山火。
极目远眺,借助着自己在识海加持之下非常敏锐的五感,林诡看清了领头的那人,正是那日在茶楼处与自己争执的英武将领。
“呵,看样子,这位在龙岩的地位还挺不简单的。”
自语着笑了笑,林诡看向凰灵儿,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行动了。
“林哥哥,老和尚可是说了,火中化雾,这种事不合佛理,是不慈悲的。”
凰灵儿再度向林诡确认道。
“呵,你和他相处的时间不长,还是不够了解这个二和尚,他要是真的在意那劳什子的我佛慈悲,压根就不该跟你提这一茬,既然提了,其实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东西,放火里用,最带劲了。”
“......”
没再多说什么,凰灵儿当即敲响了木鱼。
随着木鱼声起,群山中很快便被浓浓雾霭所笼罩了起来。
正在指挥着麾下士卒焦急救火的韩江现在可谓是一肚子的气,若是没能猜出对方要做什么,也就罢了,明明终于在师父的思索下推断出来了,却偏偏就慢了这么一步,实在是憋屈的厉害。
但再憋屈,他也得先拼命救火,粮道不能被堵住,这是当前驻扎中州龙岩军的七寸。
只是,这突如其来的浓雾让他顿时生出了警惕。
无他,上次见到林诡的时候,中州城也是骤起浓雾,很难不让他将二者联系起来。
韩江是足够谨慎的,他立刻喝住正在救火的龙岩士卒,让他们先停下手中的操持,静观其变。
“浓雾?是想借着这大雾和我打一场伏击吗?哼!诡公子,你未免也太小看我龙岩军人了吧!你敢来,就别怪韩某把你留下!”
心中怒骂了两声,韩江开始安排哨骑谨慎地环顾着四周。
然而,眼前突起的异变,却让韩江的瞳孔在一瞬间放大,目露惊愕,满目血丝地盯向了前方的火海。
只见浓雾落于火海之后,整个空间似乎都像是干柴烈火一般,瞬间燃烧了起来。
本来朦胧的雾在接触火焰之后,竟然化成了一片红雾,随着火势,以极快的速度向外弥漫。
当身先士卒走在最前端的龙岩士卒被红雾包裹之后,瞬间便是一片惨叫之声。
每一粒雾霭都如同一个火星一般,渗入人的躯体,使其迅速被焚烧殆尽。
看到这一幕,韩江简直睚眦欲裂,却只能用近乎疯狂的嘶哑嗓音大喊道:“撤!快撤!”
尽管撤得还算是很快,但怎奈这红雾弥漫的速度却是更快,前来救火的龙岩士卒,死伤惨重。
最令韩江憋屈的是,火,它更大了......
在这红雾的加持下,这山火,怕是至少要烧上个把月了。
站在高处俯视着这一切的林诡不禁嘴角勾起弧度,他看得出来,对方执棋的那位扶龙国师,在很努力地想要跟上自己的节奏。
可惜的是,如今,局势已经在他林诡手里了。
同时,他抬头向上,看向苍穹,带着有些张狂的笑意:“凤鸣,它亡不了!在这方棋盘上,你赢不了我的!”
说罢,他领着凰灵儿转身,面向了那两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灵儿,这山,你应该很熟悉吧。”
“嗯,母子山,凤鸣封禅之山,这座母峰,也是凤鸣北方的至高峰。”
闻言,林诡点了点头。
母子山,两座巨峰,一高一矮,像母亲牵着子女,故而以其形命了这样的名字。
这座山在凤鸣的地位,可以说是举足轻重的。
凤城平坦,南至中州北部才出现了山脉,也因此,当初凰舞女皇封禅之地,便选在了这母子山上。
值得一提的是,山上没有敬天,亦不去供神,所谓封禅,祭拜的只是当初建立凤鸣,在魔地身死的那些英灵。
对此,老凤鸣人没有任何异议,因为于魔地之中生生开拓出这样一个国度,其困难根本无法言说。
可天没帮一点儿忙,神也没敢露哪怕一面,面对万千魔潮的,从始至终,都是老凤鸣人。
所以这个国家的封禅,不敬天,因为他们没什么好感谢天的,也不供神,因为他们做的这件事情,神都不敢做。
有着这样一层历史,这母子山虽算不得什么军事要地,在凤鸣百姓的心中,却有着独特的情愫在。
“林哥哥,真的要这么做吗?”看着眼前的山峰,凰灵儿咬着牙,心里似乎在纠结。
“你不愿意?”
“不,我都听你的。”
“呵,山火终究是要灭的,这红雾,也总有一天会散去,粮道,没那么容易堵住。”
“灵儿知道。”
看着紧咬贝齿的凰灵儿,林诡不禁心中一叹。
这个孩子,她的伶俐,她的善良,她的听话,都让人愿意将其置于保护之中。
但作为皇女,未来的帝王,什么伶俐、善良、听话,都只用两个字就能概括——怯懦。
“灵儿,你的山峰,早就倒了,不是吗?”
听得林诡这话,伶俐如她凰灵儿,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眼眶中登时便噙满了泪水,但在林诡有些冷然的眼神下,她没敢让泪水流出来。
“他用自己的荒唐也好,窝囊也罢,艰难维持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凤鸣,但你清楚,他这座山,已经倒了,并非有谁将他推倒,而是他自愿选择倒下,抗下所有骂名倒下。
但他仅仅只是倒下那么简单吗?凤鸣,终归需要更年轻的一座山,你应该明白,不会是我,而是你。
看看这座母子山,若这母峰倒下,那座子峰,终究要顶起,凤鸣的八百年国祚。”
说着,林诡将手中一块传声用的贝壳交到凰灵儿手中,这是凤仙卫之间传递信息的工具,对距离有着要求,但传声的效果,还算清晰。
“这次,林哥哥不会管你,你自己来做决定。”
说罢,林诡背过身,不再去看她。
紧握这手中的传声贝壳,凰灵儿满眼是泪,目光也依旧怯懦,但她还是努力地咬紧牙关,让泪水留在眼中,让自己的声音不会颤抖。
“许城主,凤仙婆婆。”凰灵儿对着传声贝壳道。
“殿下。”
“殿下。”
“点燃所有火药,炸毁母峰山基,让它倒下,将北方粮道,彻底挡住!凤鸣......会有新的山峰,撑起国祚。”
“臣遵旨!”
“老身遵旨!”
——
五四青年节,缅怀先辈,也展望未来。
望我辈青年,未来都能成峰,望疫情早日过去,望国泰民安。
第一百一十五章 烟笼中州
随着震耳欲聋的炸药声响起,子母山,很快腾起一阵浓烈到极点的烟尘。
而后,伴着让人内心战栗的巨大震动,那座巍峨的母峰开始逐渐倾斜,最终,狠狠地向着那片红雾倒了下去。
大地震颤,同时震颤的,还有此刻韩江的内心。
他不明白,一个国家,为何能够做得这般决绝,将本国的封禅之山推倒,只为挡住自己的粮道?
同时,他又从内心深处升起了一丝恐惧,是的,恐惧,尽管他在拼命调整着自己的呼吸,逃避这种感觉,但他终究是没办法回避,他,怕了。
凤鸣,这个国家,对待敌人,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招惹上这方土地的人,他韩江真的有些怕了。
但军人的意志不允许他浮现出这种情绪,他强撑着,目睹着粮道的彻底断绝。
同样目睹着这一切的,还有林诡。
也只有知晓封禅之山山基所在的皇族中人凰灵儿,才能让这些炸药发挥出这样的威能,成功推倒了这座高峰。
山体倾倒,断裂,而后重重砸在地上,挡住了中州以北的所有去路。
想要在这样的条件下开辟粮道,至少要一年半载了。
而龙岩军,显然是等不了的。
做完这一系列事情之后,林诡带人很快便撤退了回去,此刻龙岩军必须要开始设法寻粮了,而他们,自然也要开始下一步的打算。
只是,在山寨中还未休息多久,林诡便被许云才喊了出来。
出门一看,林诡只看见孙仁带着一帮中州城的百姓来到了山寨。
当下龙岩军的注意力全都在北方轰然倒下的母峰之上,自然对城中有些疏于防范。
再加上中州城下地道四通八达,却又隐秘异常,总有龙岩士卒还未发现的,故而孙仁和这一众百姓便借机跑了出来。
“孙先生,您这是?”
不知其来意,林诡发问道。
“我们,想见公主殿下。”
看着一众百姓们期盼的眼神,林诡只得将凰灵儿唤出。
在看到心心念念的公主殿下后,众百姓齐齐跪地,叩首呐喊道:
“草民叩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凰灵儿依旧有些腼腆地藏在林诡的身侧,只是点了点头。
曾经在宫中,受人跪拜自然是不会少了,但如今,她却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百姓的跪拜了。
缓缓起身,孙仁率先向林诡开口了,
“请问,这母峰倒地,可是您等所为?”
“是。”
“您可知道,那是我凤鸣的封禅之峰?”
“知道。”
“如此这般,依旧还是要推倒它吗?”
“它已经倒了。”
闻言,孙仁沉沉点了点头,而后,笑着看向凰灵儿,和蔼地问道:“可是公主殿下下得令?”
凰灵儿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哦,那便无碍了,倒了,便让它倒了吧!”
看着孙仁,再看看这一众百姓,林诡清楚,是母峰倒塌让中州百姓慌乱,才会遣人出来,来问个究竟的。
林诡觉得,自己有必要告诉他们自己做这些的原因,以及这么做,对这些百姓的影响,毕竟,没了粮草的,不会只是龙岩军。
“母峰倒地,断绝粮道,迫龙岩寻粮,渊氏粮仓,可解他们燃眉之急。东出中州,我们便有了离开中州的机会。公主殿下,需要到凤鸣军所在,让凤鸣军知道,凤鸣皇血,仍在世间流淌。”
听得林诡这一番解释,孙仁笑着点了点头,口中喃喃道:“对的,应该的,应该的,公主,定要去统御凤鸣军才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他笑着笑着,突然开口的一句话,却让林诡语塞,
“那......我们呢?”
是啊,他们呢,中州的百姓呢?他们该怎么办?
林诡不知道,他想不出好的办法来救他们了。
龙岩军深处凤鸣腹地,对他们出手,总有余波会波及凤鸣的百姓,饶是他林诡智略卓绝,却也想不出那万般皆好的法子。
“请等我们,北伐。”
这是林诡给出的回答,他只能答应他们,凤鸣的军队,肯定会打回来,让这广袤中州,重回凤鸣的怀抱。
闻言,孙仁当即笑了,附和道:“好啊,北伐好啊,北伐好,定要来北伐呀。”
可敏锐如林诡,又怎么会看不出,他眼神中,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黯然。
“我听人说了,您是诡公子,您说能带公主殿下安全离去,那我等布衣,全信您了。”
孙仁说罢,带着一众百姓叩别凰灵儿,回城去了。
只是,在临别之时,孙仁深深地看了林诡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自豪的笑意,是的,是自豪。
此刻的林诡并未理解这一眼的含义,他只是看着这一众默然离去的百姓,心中莫名觉得亏欠。
若他,能再聪明几分该多好,若他,能想出让这中州百姓也能安然的万全之策,该有多好。
......
次日,中州城内,气氛紧张到了冰点。
总是藏在帘子后面的扶龙国师,终于没了那帘后谋事的从容。
他此刻,坐在中州城主府的大堂之上,一脸肃然地看着堂下众人。
这些人,都是驻扎在中州的龙岩军将领。
“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搞到粮食,先解了这燃眉之急!快!”
他几乎带着怒吼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着,嗓音里,夹杂着不甘的嘶哑。
扶龙国师清楚,此刻自己可以的选择,就是去找东方的渊氏,亦或者西方的赵家去要粮,但这两个世家,虽然归附龙岩,但又怎会实心交粮出来。
况且,近二十万龙岩军驻扎中州,每日的耗粮,是一个极为恐怖的数字,世家,怎会毁家纾难般地去给自己供粮呢?
所以,打下一处世家的封地,夺了其全部的粮草,似乎成了更好的选择。
而相比下来,更为弱势的渊氏,就成了最好的目标。
但扶龙明白,这般一来,就正好顺了那林诡的心意。
他不甘心,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让手下去找粮,他想先拖一拖,让自己能够有时间想到更好的应对之法。
龙岩士卒接到命令,当即便行动了起来。
中州,还有余粮的地方,除去龙岩士卒们的口粮,便只有百姓们的家中了。
即便他们清楚,本就没多少粮的百姓们,被夺了粮,逃不出饿死的命运。可又有什么关系呢?敌国的百姓,与他们何干?
于是,他们去抢夺了,但当他们走进百姓们的家中,看到的一切,都让这些侵略者,发自灵魂的,遍体生寒。
......
站在山寨高处的山峰中,林诡眺望着不远处的中州城,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孙仁那一眼的深意,喉头,有一丝难以控制的哽咽。
“呵......中州人,没一个孬种!”
这天,整座中州城,家家户户的烟囱中,尽冒浓烟,让这座城的天空,都笼上了一层朦胧。
这天,中州城的百姓们,一粒不留地,在家中,燃尽了他们仅剩的粮食。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一样了
入夜,月明星稀,明天或许是个好天气。
中州城外的山寨某处,一位锦衣男子独自一人坐在山崖边上,眺望着星空。
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从他稍稍有些粗重的呼吸可以听出,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又好像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这人,正是渊龙,历任潜渊城主、中州城主,如今,站在凤鸣,站在了林诡这一方。
“城主大人,城里有消息了。”
正在这时,一名腰间挎着长刀,作刀客打扮的男子从不远处走来,对渊龙说道。
从其行走时悄然无声的步伐不难看出,这是位高手,至少在如今人才凋敝的中州,可以称得上是一位高手了。
这人是当年渊龙为寻找自己的安全感,举行“武举”时选择跟随渊龙的,此后更是一直跟随在他的左右,护其周全。
“说。”渊龙淡淡地道。
“百姓焚粮,龙岩军已经没了退路。各大兵营已经开始调集兵马,在东部大营集结。二十万龙岩军,看着这形势,差不多有十五万都要过去了。但仍留着五万之众,封锁着西面和南面。”
“东部大营......是要往东打了吗?”
“嗯,十有八九,渊氏。”
“唉,”渊龙长长叹了一口气,但并未让情绪逗留太久,转身对刀客男子正色问道,“火器准备得怎么样了?”
“中州能够搜寻来的火药,十之八九已经用在轰炸母峰山基了,剩下的那些,我已经让弟兄们偷偷带来了。”
“好。”
“您就不怕那诡公子发现?”
闻言,渊龙笑了,“怕?不用怕,他是什么人,肯定早就发现了。不过他不会在意的,他知道我的,没点儿家伙事儿傍身,我没安全感哈哈。”
笑罢,渊龙挥退了刀客,继续自顾自地赏着月色,时不时的,还发出一声不知来由的叹息。
“怎么,睡不着?”
正在这时,林诡的声音从其身后传来,直吓了渊龙一跳。
适才自己麾下刀客前来时,哪怕其脚步轻悄,渊龙仍能有所察觉,可此刻林诡已至身后,他却没察觉到半分。
渊龙明白,这一年里,林诡变强了。
一个智略卓绝,玩弄世间的诡公子,当他的修为实力也逐渐越来越强横的时候,渊龙想都没敢去想,林诡会对着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冲击。
“唉,吃的不好,怎么睡得着啊?”
“呵,你对这锦衣玉食,到底是有多深的执念啊?”
“害,做人,总得有点追求吧,我也就这点追求了。对了,当年你骗我来中州的时候,不是许诺我一世锦衣玉食吗?还作数不?”
“你也说了,骗你的呗。”
“那不行,我不管,算你欠我的。”
睁大眼睛看了看林诡,虽然如今已经知道对方当时是骗自己的,但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渊龙还是有点绷不住,不过很快,他便调整了过来。
从潜渊开始,他与林诡的照面,就从来没有占过哪怕一瞬的上风。
“你,不一样了。”林诡笑道。
曾经那个侵夺潜渊百姓粮食的渊龙城主,如今给林诡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了。
“人嘛,总会变的,我也会成长的嘛。只是......”
渊龙笑了笑,而后又挂上了愁容。
“只是什么?”
“只是如今,若我跪在潜渊百姓们的面前,乞求他们,他们会原谅我吗?”
此次若是能够成功离开中州,林诡所率领的这一众人的最终目的地自然是潜渊,而潜渊,显然不会欢迎一个曾经险些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人。
渊龙能想到,自己到达潜渊后,百姓们看向自己的眼神。
此刻他看着林诡,问出这个他本就知道答案的问题,眼中,带着些可怜的期待。
他期待林诡给他一个与他心中所想不同的答案,他希望林诡哪怕玩笑一般地告诉他,潜渊百姓没有那么小肚鸡肠。
但林诡没有回话。
随着二人的谈话至此,夜色,更加寂静了。
良久,林诡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龙岩不敢拖,粮草问题是足够拖垮一支强军的大问题,所以他们会很快进入渊地,开战在即,他不希望麾下这些人带着无法释怀的情绪。
“你搞那些火药干什么?”
“嘿,怕死呗,搞点火药来,好跑路。”渊龙笑道。
他清楚,自己的小动作不可能瞒过林诡的眼睛,大大方方地便承认了。
“呵,你就这么怕死?”
“那肯定的,死了,我还怎么搞到我锦衣玉食的生活?”
“呵,得,那你就留着这些火药吧。”
没再和他继续闲聊,林诡离开了,现在的他,要尽可能快地为离开中州做准备,想要在大军出征之时,趁乱离开,并不容易。
渊龙也摆摆手,依旧自顾自地呆在这里,看着夜空。
只是,待得林诡走后,他却捂着脸小声啜泣了起来:
“我怕死,我是真的怕死......”
......
此刻,潜渊城香帅府,香帅的书房中。
香帅香逢正端坐在书桌之前,看着揽月在自己跟前焦躁地来回踱步。
“你还要晃到什么时候?”
听到香帅的发问,揽月终于停了下来,转身面向香帅,焦急道:
“咋办!你说说该咋办?”
“唉,不是你自己把情报告诉他的吗?”
面对香帅的反问,揽月登时是一脸的懊恼,叹道:
“哎呀!我哪里知道这小子现在连脑子也变灵光了呀!”
“我倒是更在意,中州发生的事情,究竟有几成真,又有几成假。”
这些天,潜渊方面的线报探查到了一些关于中州的消息,尽管中州的封锁严密,但线报已然将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拼凑了起来,而推断出的结果,令潜渊一众人,有些错愕。
子母山母峰倾倒,中州被隔绝了,而其封锁南方的兵力开始被大规模调离,似乎在集结兵力,恐要开战。
面对这样的消息,潜渊这些高层都意识到,中州,出事了。
而眼下,中州这般情况,有能力在中州搅动风云的,潜渊人是实在想不到别人了,毕竟,那人曾经就差点把中州的天给掀翻了。
“管他是真是假呢!若真要是那小子回来了,我们潜渊的各种问题,便能解决了,是好事。”
“另一个小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
得到这样的消息后,潜渊城中,一支人数近千的兵马,未接调令,便擅自离开,朝着北方去了。
这支兵马的领头之人,是潜渊这一年新崛起的一位猛将,伴随着对周遭世家的一场场战斗,这位小将的战功与名声也开始与日俱增。
与他战斗过的敌方,更是给了他一个雅号,“不死狼王”,这位,已经渐渐成了除凤鸣军薛予之外,被人最为忌惮的一个将军了。
“他要就这么直接冲中州的关,怎么还能活着回来啊?”揽月是真的着急了。
只是香帅却渐渐笑了出来,
“那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
“什么感觉?”
“这两个小子只要是聚在一起,总是在搞些大事情,而我们,就等着惊喜好了。更何况......”
“何况什么?”
“这一年来,他们的成长,一定会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大吃一惊的。”
......
三日后,在中州龙岩军正集结兵力准备东伐渊氏之时,中州南方的城门之下,一支兵马居然悄然杀到。
就这样,扶龙国师在这个节骨眼上收到了让他迷惑到极点的一则消息:
“潜渊第一猛将,狼不吃,于中州南境,率兵叫阵。”
第一百一十七章 潜渊第一猛将
“潜渊第一猛将?”
当林诡从许云才口中得到中州南方有人在叫阵的时候,他的疑惑完全没有比此刻的扶龙国师少上半分。
这个节骨眼上,出现这样的变局,饶是他林诡老谋深算,也是一点儿也没算到。
中州封锁,自己和潜渊之间的确存在着无法互通消息的情况,香帅也自然有可能会因为被捕风捉影的信息所误导,做出并不合适的决策。
可眼下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
林诡清楚的很,香帅的脑袋被城门挤了,也不可能做出让人带个千把人冲中州这种事情。
这已经不叫打仗了,这叫送温暖,被城门挤两回也干不出来啊......
“据说这位在最近的一年里飞快崛起,已经隐隐有成为潜渊军牌面的趋势了,战功这种事,在香帅治下的军中是做不了假的,想来定是一员实打实的猛将了。”
一年来,许云才也被锁在中州,他对潜渊的情况了解也并不多,只能通过自己得到的情报进行推测。
“带着千把人冲中州?是,确实,可太猛了......”
林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位猛将了。
“只是,这般决策,实在不像是香帅能做出来的,这......确实有些太乱来了,又或者这是佯攻?还是某种计策?”许云才说出了自己的心声,也让林诡眼前一亮。
“会不会,这决策,不是香帅做的......”
想到这里,林诡已经开始有种不祥的预感了,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放眼整个潜渊,能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情的,似乎连指头都不用掰了。
不会吧......
林诡的脑海中已经不自觉地浮现出了那身着兽皮的健壮小子,正带着无比真挚的眼神看着自己,要跟着自己干大事。
“老许啊。”
“怎么?”
“得想办法让南面那货知道我们的计划。”
“嗯?”
“这不是佯攻,也不是什么计策,这货是来真打的......”
“......”
此刻,中州南方的须臾镇,作为中州的南部门户,守在这里的三万多龙岩士卒正带着疑惑,看着城下的这支队伍。
担心高耸的草林中有埋伏,守将一直没有招呼属下出城迎战。
毕竟,眼跟前这千把人,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诱饵,拙劣的诱饵。
“将军,要不放箭吧,给他们射死得了。”
守将身边的参将已经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现在也很煎熬。
对于数量占据绝对优势的守军来说,城下这只队伍就像只蚊子一样,你不去管他吧,他就杵在那,还不时来个嗓门大的来叫叫阵,可你去管他吧,怎么看都像是埋伏。
而城下这支队伍,此刻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困难。
“将军,咱们这也进不去啊?怎么去接林先生?”
身边的参将对着潜渊第一猛将发问了。
“呃......嗯?我怎么记得这问题你好像问过我。”
“是的,上次问您的时候,您的回答是,去了再说,现在,咱们已经到了......”
“你说吧,该咋办,我这会儿听你的。”
“......”
这位名叫阿琉,是昔日三千大山中的匪徒,作为狼不吃的参将,这一年里,他几乎每一天都做好了被这位不着调的将军带着一起捐躯的准备。
也幸亏这回这货没有上头,下令直接冲城门,要不然,阿琉这一年的心理建设,就该派上用场了。
“我说将军,恕在下直言,咱们这么过来,几乎是不可能接到林先生的。”
“那咋办,来都来了。”
“......”阿琉长叹了一口气,“或许我们可以想办法,尽可能得到一些和林先生有关的消息,他若在中州,一定会想办法出来,到时我们再想办法去配合他。”
当了一年参将了,阿琉已经把狼不吃的性格摸的很准了,以至于他完全没有浪费哪怕一口唾沫去劝他掉头回去。
“怎么搞消息?我马上去搞!”
“别急,将军,最好,我们引出些人来,然后......”
“抓个舌头!”
“对!对!您开窍了!”
狼不吃抖了抖自己的兽皮披风,回身对麾下的一众弟兄喊道:“兄弟们,刚吃过饭了吗?”
“吃了!”众士卒回道。
“行,进草!”
......
在须臾镇以北,有十余人正在山中隐秘穿行,缓缓靠近着须臾镇守城的军营。
为首的,正是换上了一身短打的林诡和渊龙城主。
从中州城外山寨赶到这里,已经过去了小半日了。
“渊龙,让你麾下修为好些的人去打探一下现在的情况,切记,注意安全。”
“行。”
本来,以林诡谨慎的性格,是决计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来到须臾镇的,只能说清净了一年之后,他又回到了被狼不吃支配的日子。
还有一点就是,他的确寄希望于能够于中州之外的狼不吃取得联系,若是能够有人在中州外配合自己,那么自己这些人能够逃离并返回潜渊的机会,会更大一些。
而且,如果对方是狼不吃的话,在距离足够的情况下,林诡或许真的有办法能联系到他。
约莫半个时辰后,渊龙的人回来了。
“林诡,下面弟兄说,龙岩守军已经杀出去了,参将亲自领了几千人,正在追杀叫阵的那帮人。”
“哦?参将亲自出去了?不怕有埋伏吗?”
林诡有些疑惑,派少量兵马出城追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可参将亲自出城追杀,多少是有些冒险了。
毕竟参将的官职不低,他的安危对于一军的士气也会有着影响,他居然愿意身先士卒,这让林诡多少有些佩服了。
“呃......不是,据说那参将是不顾守将劝阻,执意出城追杀的。”
“嗯?这是为何?”
今天的林诡被这些秀儿们狠狠上了一课,也愈发明白了严明的军纪对于一直军队究竟有多么重要。
“据说,是你们潜渊那位第一猛将让他手下这千余人,往城楼上面抛......污秽之物,那参将刚好被盖了一脸。”
“......”
是他狼不吃,没跑了。
若真是狼不吃,能够在一年内如此之快的成长为潜渊第一的猛将,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贪狼血脉的真正觉醒,而这,便是林诡能够联系到他的依仗。
嘴角微微勾起,随即林诡闭上眼睛,意识沉入了自己广袤无垠的识海。
识海中,诡道棋盘横陈着。
径直走上前,林诡轻轻敲了敲棋盘的表面,开口道:
“出来,该交租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贪狼觉醒
须臾镇外,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正飞速地在高耸的草林中穿梭着。
中州南部的草林,是足以遮蔽住骑兵视线的,但却并不能阻止这支骑兵。
前军手持钩镰,依靠快马的惯性很快便开出一条路来。
这支骑兵,正是由守城龙岩军的那位参将所率领,正在疯狂追杀着狼不吃的队伍。
守卫须臾镇,可是龙岩军的重中之重,这里是中州的南方门户,如果未来与凤鸣军必有一战,那么这里的守军,便是顶在最前端的前军。
也正因如此,须臾镇的守军格外受到扶龙国师的器重。
在这样的军队中任职参将,他的心气自然是不会低了,又如何能忍受狼不吃给他带来的奇耻大辱。
这位参将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找到这支叫阵的兵马,将其全部碎尸万段。
“狗贼!大老远跑来就为了往城头上扔东西是吧?管你什么第一猛将第二猛将,遇见爷爷我,你们就全别走了!”
追赶了约莫两刻钟,参将终于在一处没有草林的开阔地上看见了狼不吃的队伍。
只是,其他人似乎都还在继续逃离,却把那位一身兽皮的小将军留在了这里。
“嘿!小贼,你这是让你的下属给扔下了?”
参将走上前来,看着连匹马都没给留,站在那里的狼不吃,开始调笑起来。
一路追来,他始终绷着一根弦,害怕有埋伏的人马突然杀出,此刻看到狼不吃独自在此,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只有一个人,能算什么埋伏?
“呃,你是龙岩的是吧。”
狼不吃丝毫没受参将言语的影响,开口便问道。
“那自然是,在下龙岩军须臾守备参将......”
“停停停!”参将正欲报上姓名,却别狼不吃极不耐烦地挥手制止了,“太长,记不住,你在我这儿,就叫舌头。”
这一下子,参将脸涨得通红,本就怀恨在心的他此刻又感受到了狼不吃对他的不屑,登时怒火中烧。
“杀了他!”
一声令下,排头的数十名骑兵策马冲上前去,架起手中的长戟,朝狼不吃而来。
随着数把长戟贯穿身躯的扑哧声响起,狼不吃直接被扎成了丸子,而后挑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再动弹。
现在轮到参将愣在了原地,看着眼前的情形,他并没有大仇得报,一雪前耻的快感,反而有些莫名其妙。
“这就......没了?这货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位就是所谓的潜渊第一猛将?带着千把人大老远的来到中州叫阵,然后开始往城头上扔脏东西?出来人了撒丫子就跑?跑到半路直接被属下丢在这,然后一个照面就捐躯了?
而与参将反应截然不同的,是弃狼不吃而去的这支队伍,只见他们跑出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开始回头看狼不吃的战斗。
不少士兵还兴奋地走上前来,询问刚才发生的精彩一幕。
“阿琉参将!将军这回是咋死的?死得带不带劲?”
阿琉策马眺望着身上还喷着血的狼不吃,无奈回答发问的士兵,似乎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了:
“被戟戳死的。”
“哈哈哈哈......”
随着士卒们的一阵哄笑后,他们开始整肃,而后列阵,蓄势待发。
看向远处停下来掉头摆好架势的那不足千把人,参将懵了,主将死了,士兵开始准备要打了?你们跟自己家将军是有仇吧?
然而,还未等他彻底从疑惑中超脱出来,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参......参将大人,我......我觉得我不太对劲。”
随着身边士卒开口,参将转身看向了他。
其他士卒也看向了他。
“是啊兄弟,我咋觉得你多少沾点少白头啊?”
其他士卒话音刚落,这位少白头的头发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加斑白,其容貌也在以极快的速度苍老起来。
其余士卒来不及惊讶,便有另一位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很快,出手斩杀狼不吃的那数十位士卒,都逐渐变成了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形象,不少更是体力不支,从马上坠落了下去。
“怎......怎么回事?”
参将惊了,而当他扭头看向前方,令他更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刚刚已经被至少扎了十几个窟窿的兽皮小将,此刻竟然拖着还在像喷泉一样喷血的身体站了起来,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对上狼不吃的目光,参将一瞬间觉得遍体生寒。
他觉得自己此刻根本不像是在被一个人盯着,而更像是在对视一只恐怖的凶兽。
更让他胆寒的是,这凶兽的目光中,并非注视敌人那般的凶戾,而是贪婪,像是看到了食物那般垂涎的贪婪。
“嘿嘿,天道给你们的命,还挺长的嘛。”
此刻,狼不吃开口了,随着他的开口,他的身体中开始有狼头虚影涌动起来,而后他贪婪地看着前方的一众敌军,喃喃自语道,
“我越来越明白我那好兄弟为啥不喜欢这天老爷了,侵犯别人国土的人,凭什么长寿啊?”
说罢,头也不回地,奋不顾身地,冲向了敌阵。
看到狼不吃冲杀,远处的千余士兵也在同一时间发起了冲锋,借助着长距离的助跑,宛如一柄重锤,重重砸向了参将率领的龙岩军阵。
......
林诡的识海之中,诡道棋盘缓缓转动,棋盘之上,段天机的残魂陡然睁开了双眸。
“怎么,他用了?”
“嗯。”
本想借助段天机魂魄的力量与狼不吃体内的贪狼血脉相吸引,从而联系到狼不吃,毕竟林诡从段天机口中了解到,贪狼的血脉,本身就是一种借助灵魂传承的力量。
可惜,只有当狼不吃动用贪狼力量的时候,他们才有可能产生联系。
这不,鼎鼎大名的段天机,此刻就像是一个灵魂哨骑一样,在四处搜寻着贪狼的踪迹,在良久的等待后,终于被他发现了。
“没想到啊......”段天机呢喃道。
“没想到什么?”
“他的贪狼力量觉醒得居然如此之快,看来上次你们去侵夺天道气运之时,这小子,怕是不知不觉中,拿到了大造化。”
“哦?”
说着说着,段天机忽然笑了起来,看向林诡,玩味道:
“好消息和坏消息。”
“......你看你想先说啥你就先说啥,我都不想听。”
“好消息是,你的这位兄弟,怕是很快就能登临霸阶,当他凝结法相之后,贪狼,将再临人间。”
而后,段天机目光中假装担忧地看着林诡,叹道,
“坏消息就是,这神洲大地上,不知哪个你如今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倒霉家族,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气运,不知怎的,突然就没了。”
林诡:“......”
第一百一十九章 准备干大事
须臾镇上,守将一脸阴沉地看着远方的草林。
参将擅自出行,作为长官的他心中自然是相当不悦,没有人希望自己手底下会有个不听指挥的憨货。
但更让守将心中发沉的,是他隐隐感受到的那种不祥的预感。
这支叫阵的军队出现的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他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向自己,亦或者说是在向中州笼罩而来。
于是他下达命令,全军戒备,死守须臾镇。
这座城镇太重要了,他既是阻击南方的重镇,更是封锁中州的锁芯,不容有失去。
而另一边,参将率领出来追杀狼不吃的这一支兵马,已经开始了溃逃。
事实上,未接调令就私自出行的这支军队,本就是心态不稳的,好久好在对方只有前把人,在他们眼中并不会造成什么威胁。
而当狼不吃展示出令他们根本就无法理解的贪狼之力时,他们的战意已经散去大半了,没办法,一场仗下来,自己这边岁数越来越大,这谁顶得住啊?
当参将在一身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中变成一为垂垂老朽,从自己胯下的高头大马上一头栽下来之后,这支兵马再也没了战斗下去的欲望。
溃退,开始了,并且一开始,就无法停止了。
阿琉示意终士卒假装追赶了两步,然后便回了头,穷寇莫追,他们抓舌头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地上躺着的一堆“老大爷”们,应该知道些什么。
马上,阿琉开始组织将士们开始了审问。
工作,在没有狼不吃插手的时候,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安排好一切后,阿琉才将无奈的目光投向狼不吃,只是这目光停驻了片刻之后开始变成疑惑,转而又成了担忧,最后化为焦急。
“将军怎么还没动静?”
阿琉对着身边众将士们喊道。
“欸?是啊,将军这回怎么没变回来?”
很快,这些连看都没往自家将军这儿看的士兵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开始担忧地围过来。
每当狼不吃动用过贪狼之力后,他都会进入一定时间的安静状态,似乎是在恢复着伤势,又似乎是在消化自己掠夺的寿命。
次数多了,包括阿琉在内的士卒们已经把这当成了一种正常的现象,自己将军打完仗后,直挺挺地在那儿杵上一会儿就又活蹦乱跳的了,以至于他们早已经不在意这种现象了。
不过这次,情况有些不太一样了。
这次,有点太久了......
然而,此刻的狼不吃,人虽然还满身是血的站在这里,他的意识却已经像是迷失了一般,在一片黑暗中孤独的穿行着。
“这......这是咋了?”
显然,他自己也还没有明白此刻的状况。
终于,良久之后,他终于在这一片虚无的黑暗中,看到了事物,那是一张巨大的棋盘。
定睛去看,狼不吃看到棋盘旁边,正有一位手持折扇,一身白衣,仙风道骨的潇洒男子,正缓步向自己走来。
看到这人,狼不吃的第一想法就是,我好兄弟真得学学这位,这扇子拿的才对味儿。
他自然是见过林诡之前拿着折扇那附庸风雅的模样,此刻不由更是想念起来。
段天机的脚步很快,当贪狼的意识和林诡的这片识海产生连接之时,他便开始朝着那个方向探寻。
当狼不吃进入他的视线之时,他更加加快了脚步。
只是,当狼不吃也看到来人越来越近,已经近到终于能看清他的脸的时候,这人却停了下来。
狼不吃不知道的是,段天机之所以停下脚步,是因为狼不吃的身后,此刻正腾起浓重的黑雾,一只巨大到有些夸张的血色巨狼,正隔着黑雾,用那双泛着幽光的眸子,盯着段天机。
“呵,您,还在啊?”
段天机发出一声询问,当然,灵魂发出的声音,狼不吃是听不到的,但此刻他身后的那位,能够听到。
“你我,是同一种情况。”
那巨大的贪狼也传回了声音。
远在段天机和刀皇归一的时代之前,古神贪狼就已经争天而去了,后来在千年前曾经追随过他二人的,只是贪狼的后人,亦或者说,是它的信徒。
这样一位极有可能追溯至远古时期的古代神明的残魂,哪怕是段天机,也在对其的称呼中,加上了敬语。
因为它们,极有可能就是最早开始对天道发出挑战的那一批。
“在下也是从您这里,学到了这样的方法,让自己得以留得这么一道残魂。”
“天道,错了,机会,来了。”
“是的,机会来了。”
“全力助他。”
“我会的。”
简短的交谈过后,仍然是在狼不吃未察觉的状态下,身后的黑雾连同贪狼都消失了。
但段天机却并未再向前行进,他清楚,贪狼的露面,是在宣示它的底线,狼不吃愿意全力助林诡争天,那自然是他自己的事情,但贪狼不会允许任何其他东西,染指狼不吃的意识。
于是段天机折扇一展,开始呼唤起了林诡的意识。
“他来了。”
在狼不吃惊愕的表情中,林诡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畔。
“狼不吃,我在中州,离你很近,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啊!!兄弟!你回来啦!”
“我现在需要你,帮我把龙岩军准备进犯渊氏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散播出去。”
“啊!!兄弟!咱们又能一起干大事了!”
“然后,想办法到幽山长廊等我。”
“啊!!兄弟!......”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你说啥?”
“......”
这一年,即使林诡自认为自己的心性已经能够在面对绝大多数事情时都能够做到从容不迫,但面对狼不吃时,绝对是个例外。
终于,林诡在狼不吃冷静下来之后,向他叙述了自己这里的情况,并向他交代了需要他帮忙做的事情。
而后,他切断了和狼不吃的联系。
在阿琉和众将士担忧的神色中,狼不吃终于悠悠转醒了过来。
“嗯?围着我干什么?”
“将......将军,您没事吧?这次为什么这么久?”阿琉不无担忧道。
“哦,没事,我跟我好兄弟聊了一会儿。”
“......”阿琉的神色更加担忧了。
“欸?你们抓这些老东西干什么?”
像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狼不吃指向正在被审问的参将等人。
“这不是......舌头?”
“啊哈哈,不用了,刚才我兄弟已经把里面的情况告诉我了,现在咱们要开始配合他了。”
“......”
阿琉和众将士看着狼不吃,而后面面相觑。
他们自然知道狼不吃口中的兄弟是哪位,所以他们就更加无法直视现在的狼不吃。
“将军,您确定您现在是清醒的吗......”
“嘿嘿,确定,我清醒的很,我已经有一年没有过这样久违的感觉了。”
“什......什么感觉?”
“干大事前的感觉!”
“......”
第一百二十章 开战前夜
中州城主府,扶龙国师正站在一张刻画着凤鸣与龙岩完整地貌的地图前,一脸阴沉。
刚刚,他调集好了兵力,准备明日闪击渊氏,打其一个搓手不及,从而用渊地的存粮来解中州龙岩军的燃眉之急。
可刚刚得到的一条消息,却让扶龙国师一阵眼皮狂跳。
不知道哪里来的憨货,居然把龙岩要对渊氏用兵的消息写在纸上,然后用传信的鹰隼四处传播,据麾下探子根据鹰隼飞行的方向推断,怕是这位的信鹰连魔地都飞了......
魔地能有人认字?一想到这里扶龙国师就直接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散布消息之人要不就是在恶心自己,要么就是个纯傻子......
当然,此刻的扶龙国师是倾向于前者的,因为更令他生气的事情刚刚发生了,一只信鹰落在了中州城主府的房檐上......
我打不打渊氏用你告诉我?!!
虽然这样的消息荒唐到令人头皮发麻,但凡看到的人都会怀疑其是否属实,但对于渊氏而言,已经足够让他们提起警惕了。
而对于龙岩军来说,想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战策,就没有那么容易奏效了。
扶龙国师心中是抑郁难耐,从粮库被烧开始,他就一直处于一种自己完全无法掌控的节奏当中,即使他不断揣摩对方的出手,做出预判,却始终没能走出对方布置好的棋局。
“这就是诡公子吗?”
他其实是不明白的,龙岩出征之前,他特意长途跋涉,前往了悬天城都,不为别的,只为寻那位弈先生卜上一卦,卜一卜此次国战的成败。
非是他扶龙国师过分迷信,而是这位弈先生的卦,实在是太准了。
能演化出天道棋局的存在,对这神洲之上的两国纷争,卜上一卜,岂不容易?
而这次卜卦的结果也让扶龙十分满意,弈先生为他解的卦象为,此次出征顺应天意,会有天时地利人和相助,定当一路顺遂,高奏凯歌。
但是此刻,扶龙看着眼前的地图,一脸怅然。
粮库被焚,粮道被断,中州的百姓焚粮赴死都不留粮给自己,本来要攻打渊氏取粮却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憨货给泄了密......
你管这叫一路顺遂?你觉得这么下去我们龙岩能高奏凯歌?
“来人!”
想着,扶龙国师喊人进来。
“国师。”
“下令,趁夜出击,入渊地。”
“那......那消息呢?”显然,传令官在担心漫天飞的消息会对作战产生影响。
“不用管,破局的地方,不在这里。”
“明白!属下这就去传令!”
传令官走后,扶龙国师才对着地图长长地叹了口气。
能够成为一国的国师,他自然是个聪明人。
因此,在和林诡对弈的这几个回合里,他已经品出了一丝端倪。
“从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当成对手吗?那么,在你眼里,你的对手是谁?而我......又算什么?”
......
“棋子!天道的棋子!”
听到林诡这样的回答,渊龙城主有些错愕。
“这,这就是你智略卓绝的秘诀?把所有对手当成是天道的棋子?”
从须臾镇回来后,渊龙难得抱了几坛子酒来寻林诡。
此刻他们这里也是没有粮草的,所以二人这一晚,就着点榆钱、柳叶,就喝上了。
“是啊,就这么简单。”
“......”
林诡本想向渊龙解释,是因为跳脱出来,视野不同了,所以谋略上会更从容。
但当他看出渊龙并非真的想了解这些,只是为了喝酒在没话找话,也就没有过多解释。
“今天你,挺奇怪的,不对,是这段时间的你,都挺奇怪的。”
林诡不禁开口,这段日子,渊龙的表现,让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害,有啥奇怪的,马上要回家了,心里头有点乱罢了。”
“呵,回家?哪个家?”
渊地岚凌是他渊龙的家,但渊氏已经和他彻底决裂,对于不少渊氏子弟而言,或许比起要攻打他们的龙岩军,他们更不欢迎渊龙踏入渊地。
当然,这自然是和他林诡脱不了干系,当初骗渊龙入中州,直接设计断送了渊氏的未来,说白了,他林诡入了渊地,怕是和渊龙一个待遇。
至于说渊龙的另一个家,潜渊,那就更不用说了。
“嘿嘿,你这么一问,我忽然觉的,这天大地大,好像却没了我的容身之地了,唉!”
“呵,这你能怨谁啊?”
“唉,是啊,能怨谁呢。人啊,真的是不能犯错啊。”
或许离开潜渊后的日子里,渊龙成长了不少,但真正让他彻底悔悟自己当初所犯下罪行的,是当他看到那被浓烟笼罩的中州城。
百姓,没了粮食,是活不下去的,他们需要粮食,但为了凤鸣,他们可以不要粮......
回看自己曾经从百姓手中掠夺粮草,还借匪徒之手,想给自己立个好城主牌坊,当真是......
“得,不聊这个了,怎么去渊地,去了渊地,怎么跑?”
狠狠灌了一口酒,渊龙问道。
“呵,你问这些干啥?你跟着我走不就完了?”
“不行!你知道我的,我必须知道个大概计划,要不我不放心!”
“......”
无奈地摇了摇头,林诡在桌子上摊开一张兽皮制成的简易地图。
“龙岩军打渊氏,几成胜算?”
“十成。”
“所以他们不单求赢,更会求快,这也是扶龙聚集近十五万大军的原因,手里的粮食越来越少,没有补给,这么大的一支军队,是要出事情的。”
“没错。”
“那你觉得,在渊氏已经可能有所防备的情况下,龙岩军会如何以最快速度打下渊氏?”
“不用我觉得,我觉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就完了。”
“......”
林诡不再卖关子,直言道:“他们会集中兵力直取粮仓,开战即是决战,所以在其决战期间,就是我们能够从渊地逃去幽山长廊的时间。”
“是,但我们如何能去到渊地?”
“龙岩军会送我们去的。”
“嗯?”
正在这时,许云才从外走进来,对着林诡便开口道:
“来了,那韩江带着近两万龙岩军,开始扫荡周遭大山,应该是冲着我们来的。”
“啊?那咋办?”一听这话,渊龙立马慌了。
“呵,不慌,送我们出中州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