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动了真心
“……你让我嫁给尹澈逸,我还是做不到。”很多事情终究是过去了,自己再如何执着也无济于事。
就像子韵说的一样,眼前问题再艰难,它也实实在在地在那,必须要去面对。
她边单手玩弄着方才突然飞来的知微,边沉默着:“那夜在丞相府,我不慎听到皇上和柳丞相的对话,后来被皇上逼迫,让我和尹澈逸坦诚相处一个月,并希望我一个月后能心甘情愿地嫁给尹澈逸。为此,我确实也放下对尹澈逸的偏见,尽可能和他好好相处。”
她不觉轻笑了下,“确实,我也承认,他这个人除了有时太蠢了些,总来说还是个好男儿。”故作轻松道:“只可惜,他将来是要继承大统之人,我性子过野,我们不合适。”
知微煽动着翅膀,在萧湘手间不亦说乎地玩耍着,仿佛完全忘却一旁的尹云楼才是它的主人。
尹云楼静静地听她倾诉着,望着远处,片刻,静静开口:“鱼和熊掌怎可兼得,不舍弃些东西,又怎会收获到另些东西。何况,能看出,尹澈逸确实将你放在心上。”
“他放在心上的人是柳子晗。”忽然,她转过头看向尹云楼的双眼,声音并不是很大,甚至很沉静。
但藏在话里的无息怒火还是惊吓到嬉戏的知微,也更惊到一直沉默的尹云楼。
一双眼眸,清醒无比,也坚毅无比,无形的怒火也让尹云楼清晰可察。此刻的她,让尹云楼产生一阵恍惚——拒绝尹澈逸的原因,她方才并没有和他说实话。
也或许,她有一句是实话——他太蠢了些。
蠢在于,她为了他可舍弃自由,甘愿冒被人操控的危险,而他却还在因柳子晗一事上与她争执。若非那人真入了心,对于她这种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人,又怎会如此在意柳子晗这件事?
可惜,尹澈逸不懂她的心意,反而认为是她太狭隘。
片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失了态,略显慌乱地移开目光,重又张开手,让知微落在手掌间。
可她再怎么逃避这件事实,尹云楼也已将她隐藏在心底的心思全数览入眼底。只是在看透这个事实后,他内心却产生说不上来的滋味,让他不舒服。
“尹澈逸与柳子晗相识三年之久,尹澈逸虽一直有意于柳子晗,但柳子晗并不真正有意于他。你与尹澈逸真正坦诚相交,也仅仅这几日,但他对你的情义却皆有目共睹,至于你在他心中的份量,或许此时仍不比柳子晗在他心底的重量,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在他心底谁才最重要的。”尹云楼目光依然停在远方的风景上,说着。
尹澈逸对她的情义,她又怎会不知,然而她却更清楚尹澈逸对柳子晗的情义之深。
那夜她与他夜入丞相府,不慎惊动柳子晗,进而窥见真实的柳子晗。他再怎么蠢,也不至于到那时也无法猜到柳子晗一直在欺骗他吧。
可事实上他却选择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事后依旧竭力维护她,甚至不惜与她起争执。这份情义若非达到了痴的地步,谁又能做到如此?
“这种赌注我赌不起。皇帝只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倘若我暂时放下这些,真的接受这场婚约,而最终的结果却是他仍旧娶了柳子晗,那我这辈子岂不彻底毁了。”她苦涩一笑:“比起和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人共同囚禁在这座铁笼里,我宁愿去死。”
“倘若,尹澈逸与柳子晗这辈子都不可能结为夫妻呢?”说这句话时,他失了神,那神的目光里隐藏着别人无法看透的隐秘。
萧湘扭过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困惑到,不禁问:“五爷……怎会有如此说法?”
他回神看着她,露出微笑,道:“万事皆有因果,以后你会明白的。”便不再说话。
那人听的似懂非懂,转过头也不再多问。
只是有些事既已下了决心,便不会再因旁人的劝言轻易改变注意。
而尹云楼在这件事也不再多言,平静似水目光一直留在那人身上,心中却深觉,眼前的姑娘长大了许多,考虑问题理智成熟不少。
莫名间,心中生出几分欣慰。渐渐的,看那人的眼眸也不觉流露出浅淡而柔和笑意。
……
夜色渐深,远方的灯火也一盏一盏熄灭,喧嚣的皇宫也慢慢回归平静,一时间,整个世界好像才真正开始安歇入梦。
登月阁之上,萧湘头枕着双臂趴在栏杆上已熟睡,玩累的知微窝在她的手臂里也沉沉睡去,月色下那张安详的睡孔朦胧而美好,让人不忍心打扰。
尹云楼坐起身,伸手轻轻拂了拂她耳边被风吹乱的发,清丽安详的睡容让惹人心醉,唯有轻闭的眼睑上残留哭过的痕迹让人心生不忍。
俯过身,伸手轻轻拂开熟睡的知微,将那人缓缓抱入怀里。
被主人惊醒的知微自然不甘离开,在空中盘桓两圈后,又飞落到萧湘的怀中,抖了抖双翅,缩着身子拉下眼帘又睡去。
尹云楼为予理会,抱起熟睡的人运用轻功,从阁楼飞离。
……
萧湘是在一处花草丛生的假山洞中被发现的,尹澈逸着急赶到时,她依然沉睡着,全身上下,除了散发的酒味于红肿的眼睛,再无其他不妥。
但那样子,却像极一个有心事、独自偷偷躲到角落里苦累后熟睡的小姑娘。尹澈逸心疼,只小心翼翼将她抱在怀里,如至宝般护着。
遣了禁军,尹澈逸便抱着萧湘回华云宫。至此,未来皇妃忽然失踪一事才算告一段落。而躲在暗处的那人,才离去。
……
长长的甬道内,尹云楼逐渐朝宫外走去,头顶的知微却一直不停盘旋。
最终,他停下脚步,伸出手,它才停住盘旋,老实落在尹云楼掌间。
小家伙偏着圆圆脑袋直直地望着主人,黑溜溜的小眼睛流露几分可怜和祈求。
尹云楼深深凝视它片刻,沉默:“若真舍不得,便留下来陪她吧。”
经主子允许,知微瞬间从郁郁寡欢变得兴高采烈,朝尹云楼欢悦地飞扑几下后,便迫不及待地飞入暗夜。
第47章 暗夜追凶
临近天明,偌大的华英宫内,一片昏暗沉寂。
宽大的镶金紫檀床上,尹澈逸紧抱着萧湘,两人和衣而睡。
模糊间,萧湘睁开眼,入目的是近在咫尺的俊美容颜。
昏暗里,五官棱角分明。他的眉,鼻梁,嘴唇,也生的极好看,就好像被造物主偏爱,一棱一角,都由造物主精心描画而出。
都说面由心生,在将军府初见他时,面相冷冽,以为是个狠绝冷酷之人。如今,再看他,也不过是个朗俊的大男孩。
还是一个傻里傻气、没脑子的蠢人,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始终傻傻等候,对喜欢的人从不懂委婉表达,永远都是直白的跟初尝恋爱的傻小伙一样。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计量,唯有他还活的那么纯粹简单。
而这,大概也就是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心动的原因吧。
萧湘静静凝望着他沉静的睡容,不禁失神,微微轻叹:只可惜,你心中始终有着柳子晗,我们,注定有缘无份。
逐渐,睡意渐无,轻缓动身,离开他的怀抱。起了身,轻轻下床。
窗外的月光倾斜入户,有点静。
拉开殿门,一阵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顿时吹散残留的倦意,酒后昏沉的脑袋也清爽许多。
踏着月色,拾阶而坐。手撑着脸颊闲散地仰望星空,安静的四周却是几分惬意。
平静的思绪,随着悠悠的夜风与闪动的星星,自由翩跹。
只是,无所不想的脑海中,却渐渐浮现尹云楼那张淡漠、而浅笑莫测的容颜。
这里的人,最让她出乎预料的人便是他。一个清冷尊贵的亲王,对萧家小姐超乎寻常的好。之前认为他们两人不会有瓜葛,现在再看,是当时自己太武断。
但尹云楼对萧湘的这种特殊关心,却让她看不清尹云楼对萧湘到底是何种情感?
朋友,亲人?还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她有些看不清,只觉得他那双常含浅淡笑意的深邃眼眸,隐藏了太多的东西,让她看不清,琢磨不透。
思绪间,忽听见一声清脆鸟鸣。
抬头,一只银灰色玲珑鸟儿已飞到眼前。
不觉间,容颜上已挂上开心的笑,伸手,知微便落到了掌间。
“小家伙,你这总跟着我,你主人知道吗?”玲珑小鸟娇巧而可爱,萧湘忍不住用食指挠了挠它毛茸茸的小肚子。
知微被挠的发痒,仰着脖子煽动翅膀,欢乐的样子像个被逗笑的婴儿,但这也不足以表达它的喜悦。忽而扑打翅膀,朝萧湘的脸扑去。
那人惊吓,连忙朝后躲,却险些仰过去。
知微欢乐地扑打在萧湘怀里,那人拿起泼鸟,又气又想笑:“平日他就如此惯着你么?这么皮!”
某鸟将脑袋瓜仰的高高的,小眼睛噙着嘚瑟,一副傲娇的小表情,好似向眼前人宣告——对,他就是这么惯着我!
这模样,让萧湘哭笑不得——这鸟彻底没救了!
一人一鸟正玩的甚欢,屋内却忽然传出一阵声响。萧湘心惊,顿时放开知微,匆匆闯入屋内。
房内,尹澈逸摔倒在床下昏迷不醒,萧湘见之,立马疾步跑来。
“尹澈逸!”她慌忙扶起尹澈逸,手却摸到湿黏黏的东西。
不及思考,立即拂开他的衣襟,只见雪白胸膛上赫然一道伤口,并涌流暗红色的血,很显然伤口有剧毒。
萧湘心惊,迅速点了穴位进行止血,而就在这时,背后忽然迅速刺来一把带血的匕首。
萧湘反应敏捷,身子向后一仰,瞬间徒手击夺匕首,同时击退蒙面黑衣人。
风驰电掣的速度令来人措手不及。
萧湘手持匕首,站起身,一双镇静而凌厉的眼逼视来人,冷冷道:“解药呢?”
黑衣人冷哼一声,再次袭来,出手几乎招招致命。但一切都无济于事,仅一个回合,萧湘便将黑衣人死死擒制在柱子上。
不由轻哼一声:“女的?”
单手死扼黑衣女子的双手于胸前,软软的手感再清楚不过来人的性别,萧湘看着蒙面人,黑眸中露出一丝惊讶。
随之拿起手中匕首,尖利的刀锋抵在对方心口处,轻言威胁:“不交解药,信不信我也让你尝尝这毒药的滋味。”
女子双眼阴狠地盯着萧湘,咬牙切齿:“你果然是一点也没变!还是一样的阴毒狠辣!”
阴冷的声音让萧湘觉的在哪听过,心下一怔,要伸手扯去女子的面纱,但就在这时,忽然从窗外飞来一枚暗器,察觉到,瞬间旋身躲开。
紧接着从窗户飞闪入另一个蒙面黑衣人,从妖娆的身型上看,又是一名女子,且身手远在另个女子之上。
来人落到蒙面女子身边后,又朝萧湘放出五枚暗器,带着同伙趁机逃离。
萧湘见之,立即激发内力,以电闪雷鸣之势隔空击散全部暗器,随后连忙紧追两人。
俯身飞离华英宫时,萧湘余光瞥见把守宫殿的侍卫,眉心一动,随手将匕首甩到侍卫身后的梁柱之上,至此,宫中才有人发现有刺客,有侍卫匆忙闯入二皇子寝宫……
…………………………
黎明前总是最黑暗的时候,此时月亮渐渐隐没在乌云中。
萧湘一路上紧追黑衣人不舍,直至追到城外的一片密林外,两人才停下,并迅速隐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
萧湘自空中轻盈滑落,就在移步迈入林中时,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知微忽然飞到她面前,努力振翅并发出激烈鸣叫,阻止她进入林中。
萧湘止步,露出温和的笑容,玉指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安抚:“乖,我只是进去拿个解药,不会和她们拼命,里面黑,你在外面等着我。”之后,不顾知微强烈反应大步进入密林中。
身后知微拼命叫唤,欲要跟进去,却在没入黑暗时,眼中露出万千惊恐,那样子仿佛在密林深处看到恐怖惊悚的事物,令它不敢再靠近一分,最终被惊吓地飞离原地,朝城中的方向拼命飞去。
第48章 千午梦回
竹轩居内,知微极速飞落到留有一道缝隙的窗户上,以小小的身躯拼命挤推两扇庞然大物。
躺在床上的尹云楼自宫中回来,心中便一直对萧湘有所牵挂,以致一整夜睡眠都很浅,此时忽然听到知微急迫的叫声,瞬间被惊醒。
窗户嘎吱一声,知微立即挤身飞入,迫不及待飞向尹云楼。
惊慌迫切的样子,尹云楼再清楚不过。只有在那个人遇到危险时,它才会反应如此激烈。
没有任何思考,尹云楼当即下床,拽下衣服拿起旭日剑急速出了房门,那急切担忧样子比知微也好不到哪去。
天上的月亮彻底被乌云抹去,漆黑的密林内杂草丛生,头顶繁茂的枝叶将仅有的微弱天光也阻挡在外,整个树林沉寂的如死亡地狱一般,就连风吹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也徒增这里的阴森恐怖。
萧湘谨慎地移动步伐,小心环视四周,脚边的裙摆被杂草枯枝划裂而不知。
她心中十分困惑,此片树林她是来过的,那日初回永兴,恰巧路经此处,那时这里还是莺歌燕舞,一派生机,此时虽尚是夜里,但也不至于没有一丝气息可言,逃入林中的两人竟也凭空消失,不见丝毫踪迹。
脚下突然踩到一团软软的东西,她心疑,朝后退半步,蹲下身,凭借微弱的光亮看清那黑糊糊的东西——是只鸟的尸体。
她用手试探,还是热乎乎的?
就在出神时,前方忽然有东西从树上掉落,紧接着右后方也是一声、左边、左前方……直至一个掉落物砸在萧湘的右肩上,她才缓缓捡起又一个热乎乎的鸟尸。
色泽鲜亮的全身没有丝毫伤痕,圆睁空洞的两眼及微张的嘴却溢出鲜红的血,狰狞可怖的死状让萧湘的后背发寒,令她的双眼渐渐发直。
几乎下一瞬,萧湘的手一抖,鸟尸落地。瞬间吓的跌倒在地,面如死灰!
她直直地盯着那尸体,双眼写满惊惧恐慌,脖子向被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制,令她难以呼吸!
光!
这是她脑海中,此刻唯一的念想。
无限恐惧席卷整颗心,萧湘从地上爬起,同时一只手摸向腰间,但那里并没有自己要找的那块似残月的白玉。慌乱的意识中,想起那玉她未带!
她惊慌,跌撞着要逃离这个令她恐惧要命的地方!那慌张失措的样子,就仿佛身后有一个恐怖十足的恶鬼在追赶她,索要她的命!
森林
黑暗,无边的黑暗;死寂,无尽的死寂;一切都仿若一点点坠入深渊,连同活着的心也一点、一点坠入黑暗地狱!
她拼了命的逃离,饥渴般地寻求光,但眼前却只是黑暗,洁净的衣衫被荆棘杂草划裂,发髻凌乱,手上、腿上、胳膊……皆被划出一道道血痕,模样狼狈不堪!
极度的恐慌已让她迷失方向,渐渐地,眼前不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而是生满鬼魅姿态的枯树。它们像地狱的恶魔,都在向她发笑,向她招手。
她怕了,吓的又往后退、往后跑。于是她就跑啊、跑啊,可跑着跑着,自己就突然“哭”了,不是因为她发出了哭声,而是因为她感受到从她眼眶里流出的滚烫液体。
对,一定是哭出了泪水。
可她不能哭啊,这里这么冷,又这么可怕,她不能被困在这,她还要去见子韵啊,子韵一定在等着她呀。
“湘儿。”忽然,一个极其柔美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却见前方正是身着大红喜服的柳子韵,正面带微笑、伸处双臂地呼唤她,此刻她是那么美,笑容如此的温柔,与四周阴森恐怖的鬼林格格不入。
“子韵。”她颤着嘴唇,激动的几乎要哭出声。
“湘儿不怕,我在这。”那声音真美,空灵梦幻,让萧湘恐惧无助的心得以安暖和希望。
“子韵你等我。”萧湘喊着,不顾一切朝柳子韵跑去,然而等她快跑到时,她却微笑着转身朝鬼林深处走去。
萧湘害怕,怕她会丢下她,于是拼了命去追,嘴里并一直含糊不清地唤着:“子韵…等我,别丢下我……”
繁茂高大的树上,隐着一束支火光。
谢灵月手持火折子贴紧树干而立,冷眼看着朝树林深处跑去的萧湘。
旁边目睹方才一切的柳子晗却几分痴怔地望着树下狼狈不堪的萧湘,恍惚神情里,有惊吓,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不该有的……同情。
谢灵月的毒药的确令人闻而丧胆。
“倘若你在宫内就能将她一刀击毙,又何须现在让她死的如此难看。”谢灵月睨视旁边的柳子晗,冷傲而不屑道。
见她此时的神情,不觉扬起嘴角,故意冷嘲“怎么,又不舍得你这朋友了?”
一句话让瞬间柳子晗惊醒,双手猛地紧攥,双目闪出狠决!
那个人曾是她的一切,而她萧湘却生生地夺走了她的一切,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如今她有如此下场,她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舍不得她死!
她冷哼:“笑话!我只是担心她万一死不了怎么办。”看向谢灵月提醒“她去的方向,那里是有人在生火的。有光的地方,你那宝贝毒药可就彻底失效了。”
闻言,她笑出了声,“你觉得,她既已中了毒还有命走到那吗?”又不屑道:“你也太小看大夏三大禁毒之首——千午梦回了!”
说完,便要跃下,转身之际,又忽然想到什么。
望着柳子晗,笑的一脸邪媚,不动声色道:“不过,我倒希望她还有机会走到那。”
用食指轻轻勾起柳子晗的下颚,对着那张绝美的容颜,目光柔媚似水道:“你说,像她那么美的人儿,死前不造福造福下别人,岂不白走这人间一遭?”
轻柔的话语如此醉人,可却让柳子晗内心一阵发寒。
她果真低估了这个女人的阴毒。
二人双双跃下树,离开时,柳子晗还是忍不住朝萧湘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
与她争斗了那么久,终究还是死在了自己手上。
……
事实超出谢灵月的预料,萧湘的确有命走到几个过路人围火休歇的地方。
不过,夜黑风高,丛林密树里,一个衣衫不整、迷失心智的女子与三四个乡野莽夫共处一处,的确够让人浮想联翩。
林中另处,手持旭日剑的尹云楼突然心口一阵绞痛。莫名的极度焦虑,令他忽然陷入无尽恐慌,心慌到令他窒息。似乎抓不住某种东西,天就会倾塌一般!
第49章 千钧一发
鬼魅乱影,在萧湘眼前挥之不去。终于在前方看到一片光,一片幽暗阴森的光……
篝火高燃,三四个衣着粗麻脚穿布鞋的汉子围火而卧,天色将亮,其中一两人睡眠渐浅。一人朦胧之时,忽然听到一阵声响,越来越近。
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眼缝,却见一面色煞白、双眼血流不止、衣衫不整的白衣女子正跌跌撞撞地走来……
“鬼…鬼…鬼鬼鬼……”年轻的汉子瞬间睡意顿扫,吓的连忙去推身边的同伴。
一时间几人皆被吵醒。
不得不说,第一眼看到这场景,所有人皆吓得不知所措,尤其那年轻又胆小的汉子,吓得一个劲往同伴背后钻,显然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年轻伙子。
“鬼啥子鬼?!世上哪有那么多鬼让你遇到!”其中一个年长许多、六十左右高瘦的汉子用着浓重的地方言训斥那伙子,显然是见识多广的老人。
旁边另两名虽没有像那年轻伙子一样吓的到处钻,但两人也是直盯着慢慢走来的女鬼吓得不由自主地紧缩在一块,心中甚至无尽抱怨——
俺不就是想省点银子没进城住客栈,怎么就碰上这么个鬼东西。下次再赶夜路俺一定住客栈,只要今夜俺还活着。
“请问,你们……看见子韵了吗?”萧湘意识愈加混沌,颤巍着身子一步步走向那几个汉子,沙哑着声音问。
声音一出,几人后背瞬间一阵阴寒。此景此音是从死人堆爬出来的无疑了。
正待汉子们在大脑迟钝搜索能说出来保证自己不被吃的话时,萧湘忽然将目光转到地上的火堆上,迟疑两秒,像看见救命符一样,突然朝火堆冲去。
几个汉子见这场景,惊吓地连忙冲向前阻拦,直呼:“苍天啊,那是火,不能跳!”除了那年轻胆小的汉子吓得还呆在原地。
“俺哩天,咋还遇到的是个傻鬼哩。”三人同时用手扶住萧湘的胳膊,拦着她不让其再向火堆上冲,惊吓让他们冒完冷汗又冒热汗。
最终还是那名年长汉子看出了点名堂,指挥另两名汉子将其扶到树旁坐下。
安顿好萧湘,年长汉子撸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神志不清的陌生女子,重重地叹口气说:“这姑娘怕是活不成了。”
旁边两人听的有些糊涂,但年长汉子没再说什么,而是半佝偻着身子走向自己的包裹拿出一个用老旧手绢包裹的小木盒。
来到萧湘面前,蹲下身将木盒打开,取出仅有一半的黑色药丸。对着那不知珍藏多久的半粒药丸看了许久,浑浊的双眼中似乎看到过往的许多。
久久才不禁怅惘道:“要是先帝还在,该多好。”一句话包含了任何人也无法体会到的惋惜……
“大刘,这就是你小时候,快一命呜呼时,敌国皇帝谢文珏给你的神丹妙药?”另名偏瘦的汉子,看着一直被同伴视为传家宝的药丹问道。
年长者扭过头,突然很凶地训斥这汉子:“啥子是敌国?!你们这些年轻一辈懂什么?!”又狠狠戳戳他的头“我老头儿最看不起的就是你们这些忘本的人!”
火爆的脾气让其余的同伴都有几分怕他,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年纪最为长老,见识也最多。
几人不敢激怒他,只得顺着他,连连点头称赞:“对对对,你说的对。俺们错了。”
虽然平日经常听他回忆当年两位还是皇子的先帝关系如何如何的好,如何突破种种困难共救常青大军和身处水深火热的常青子民,两国又是如何共御外敌还两国以太平。
不可否认,他讲那些旧事也的确让他们这些粗莽农夫激情澎湃过,但事情毕竟过去了几十年,两位先皇也仙逝许多年,天下又哪有永恒不变的朋友呢。
更何况,就连当今圣上都选择与之为敌,堂堂一国之主做出的任何一项政策自然都是为本国利益出发,攻打它也肯定是为本国长远发展做打算,实在想不明白他这都快入黄土的人怎会如此执着前尘旧事。
年长者虽心中仍有气,但也不想和这些人计较。
“不是……那啥,”就在年长者要将药丸塞进萧湘口中时,那名憨厚的汉子迟疑地笑问道:“不是我怀疑您那救命恩人给的灵丹妙药哈,就是您这药都有五十多年了,这还能给人吃吗……”
一时间另外两人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连连重重点头。
年长者迟疑了,论理,这药早就不能吃了,而且这药早在让他活下来时就让他打定主意,把它作为传家宝一直流传给后代,就没打算拿出来给别人用。
只是眼见着这姑娘的症状和当年全村人死状相似时,才动了用它的念头。
片刻,转念一想:“横竖她都要死,吃不吃都没啥区别!”就直接将药塞进意识渐失的萧湘口中。
当年的恐慌仍让他记忆犹新,怕是躺进棺材也让他忘不了——身患这种绝症的绝望和惊悚,还有全村人惨绝可怖的死状!
药喂下后,四人便围着萧湘盘腿而坐,全神贯注地盯着越来越虚弱的陌生女子,等待奇迹降临。
然而——,好心的四人没等来奇迹,却等来了从天而降的一把火红如日的剑。
只见一道火红的光极速飞来,然后四人便不明所以地被掀飞。再睁眼时,却见一白衣男子紧紧护在那女子面前。
被过于凶狠的力度掀飞的四人,虽命大没被摔死,但见这场景,仍表示一脸懵。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冲动!
尹云楼一把将已失去意识的萧湘拥入怀中,同时将脱下的衣衫覆在她的身上。
……
好像,沉睡了许久,无边无际、又寒冷潮湿的洞穴……
渐渐的一股暖流涌入体内,如此的安稳和温暖。
或者说,正是这股不知何处来的暖流唤醒了她就此永久睡去的意识,让她再也舍不得睡下。
她用力动身,但没有一点力气。模糊中,好像在那里看见一个衣袂翩跹的白衣男子,在朝她微笑,温柔地朝她伸手,好像要带她离开这阴寒潮湿、暗无天日的地方……
“五爷。”一句羸弱却弥足珍贵的呼唤,让尹云楼近似绝望的心看到一线希望。
他紧紧地拥着她,脸庞紧贴着她的发额,红着不曾流过泪的双眼,在她耳畔低哑地哄着:“湘儿不怕,我在。”
宽大温暖的手握过她渐渐冰凉的左手,与之紧紧地、十指相扣,那个样子仿佛要握到永生永世。
强大如他,连他也不会相信,有一天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丫头而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第50章 大发雷霆
尹云楼紧拥萧湘,背对所有人,仿佛不允许任何人觊觎怀中人。
这时一同前来的卫忠赶来,见到此情此景,以为是这几人冒犯了萧湘,正待要将一等人就地正法时,却被尹云楼拦下。
方才,是他因过于焦急而以为他们对萧湘起有歹心。现在再看,是他误会了。
“对对……对对对,我们是好人,刚刚……刚才这姑娘还想往火堆里跳,还是我们把她拦下的。我们绝对没有对她做什么……”那憨厚的汉子见这俩人必不好惹,吓的连忙申辩。
自然老头给那姑娘吃的被放了五六十年的药,他没敢提,万一等会儿人死了,还以为是那药毒死的。
其余三人也是默契十足一个劲点头,缄口不言那药丸之事。
几人话没说完,尹云楼便拿着依旧散发火红光芒的旭日剑、抱起萧湘匆匆离去。
待主子离去后,卫忠才转过身,好言警告:“若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继续生火,等天彻底亮了再离开这片林子。”
几个好心人,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连连点头。
……
处理完琐事后,卫忠紧连跟来。
“去,把谢灵月给我叫来!”刚来到主子身后,尹云楼便头也不回,厉声命令道。
那怒气若能转化为火,怕是整片林子都能瞬间化为灰烬。
赶来时察觉林中鸟兽死尸一片,二人就不约而同想到是千午梦回之毒,连卫忠都觉这次谢灵月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不可置疑,萧将军一直将萧湘视若掌中宝,也因为她的存在,让萧将军在兵符一事上出现动摇,所以只有她一死,萧将军便不会再有软肋,兵符也自然不会那么容易落到皇帝手上。
只是先前他便下令,没他的令任何人不准动萧家小姐。而今她却为了一己私欲,用如此狠毒的手法置萧湘于死地,这无疑触了他的底线。
…………
永兴城郊外,一处桃林深处。
天色微亮,谢灵月随卫忠穿过桃林,来到一处景致极佳却十分隐秘的住处,路上还不忘欣赏开的正艳的桃花,看得出来,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心情很愉悦。
先前,在萧府刚睡下不久,卫忠就不请自来,说主子有事,请她过去一趟。
虽心生惊讶,但想到即便他尹云楼再如何神通广大,总不至于她前脚杀了人后脚就知道了吧,于是便心无负担地跟着来了。
其实也非她心态好。诚然,萧湘死了,尹云楼必定会知道这件事由她所为,不过是早晚的事。
但是,她有一点却很了解尹云楼,即便她公然忤逆他的命令,杀了萧湘,顶多发起怒将她打成重伤,也绝不可能动她半丝命。
因为她的背后是整个大夏,杀了她,无异于是放弃整个大夏,而这也是他半辈子的心血,他不可能放弃,也绝不能放弃!所以她笃定这件事上,她定然安然无恙。
桃花舍——如平凡乡村里的居所一样,由竹、木、茅草搭建而成,背靠山岭,面拥十里桃林,清净且简朴。
卫忠躬身推开门,示意谢灵月单独进去。
进入屋内,在主厅里并未见到尹云楼。于是朝右手边的东屋走去。
推开门,果然见到那人正端坐在塌上,品着茶。瞧他脸色如平日一般平静,确实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于是安定下方才几分忐忑的心。
“五爷,这个时间找我,有何事?”即便如此,此刻她也不敢在他面前太过张扬,走向前,略微谨慎地询问。
头未抬,依旧喝着茶,道:“我这有一朋友,突然出现了异样。你乃医神之女,想着让你来帮忙看看。”
谢灵月心中几分惊讶,什么朋友竟会让他将人带到这个地方来由她看病?
她扭过头,看到床上果然躺了个人,透过轻薄的床帘,能确定这“朋友”还是个女子。
她心中笑了,笑他尹云楼果然是风流啊,什么样的人也都敢往这个地方带。
不过能入他尹云楼眼的人,她倒有几分兴致呢。
于是不等尹云楼下指示,便朝床走去。嘴角笑意渐渐浮起,然而当帘子打开的那一刻,嘴角的笑瞬间僵住!
床上昏迷不醒、面容惨白的女子不是萧湘又是谁!
“能治好吗?”忽然,一个冰寒且透着危险气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顿时令她心头猛地一颤。
片刻,她才猛然转身,好巧不巧正撞上他极度凌厉阴冷的眼。
“我……”脸色逐渐惨白,那人给的压迫感几乎让她透不过气。
尹云楼站在她面前,双手负后,死盯着她眼,不动声色:“我给你一刻的时间,给我好好诊治她中的毒。至于其它事,等结束了,我再和你细细的算!”
一时间,她的身体僵硬的根本无法动弹。一双美眸满是错愕与恐慌,嘴中也迟迟说不出一个字。
这个结果,她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许久,她才稍稍缓过些情绪。转身,看向一息尚存的女子。
“我需要时间,还请五爷暂时回避。”片刻,她用着因紧张过度而颤抖的声音开口道
“不用。我就在这守着。”言语之强硬,令人不容反驳。
顿时,谢灵月惊异转头,看这个男人的眼中甚至带着控制不住的怒火。
既然命她为这个丫头诊治,难不成还怕她对她做手脚,别忘了当年自己父皇之死跟她那恩将仇报的父亲脱不了干系!
如今在她手中虽侥幸未死,可既已决定替她诊治,已算仁至义尽,他尹云楼何必如此步步紧逼!
可在他面前,她终不敢与之对抗。
虽然尹云楼只给她一刻的时间,但她却用了近半个时辰,才使萧湘的状况得以好转。
这漫长而紧张的半个时辰绝对是她有生以来最为煎熬的时间。一番下来,唯一的感触就是,她萧湘能活到现在,简直就是个奇迹!
千午梦回之毒,全天下之毒、蛊皆无法与之比拟。无色、无味,为气体,极易扩散,活人但凡吸入,轻者出现恐怖幻觉,直至惊恐而死,重者出现幻觉的同时并伴随七窍流血,一刻内血流惊恐而死,一个时辰内整个躯体化为血肉脓水只剩白骨。
而萧湘却在吸入大量的千午梦回后,还能撑到现在,已超出她的预料。况且那时已目睹她意识逐渐丧失、七窍流血。
即便她内功再深厚,尹云楼及时赶到为她输入真气,暂压毒性蔓延,可那终究是杯水车薪,无法阻止她继续走向死亡。
奇怪的是,世间唯一能解千午梦回的她,却查不出这其中端倪。
原本,尹云楼一直守在萧湘身旁,由于谢灵月期间为诊治解开她的衣衫,才不得已出门回避,但担忧的心却从未停止过。
谢灵月走出房门,湿漉的额头,显然为救治萧湘她尽了全力。
尹云楼转过身。
“毒,暂时压制住了,不会出现生命危险。”高度紧张的治疗过程,已让她筋疲力尽,但在面对尹云楼依旧强振作精神。
屋外,天彻底亮开,厚重的乌云密布整个天空。
“所以,毒没解。”一双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直盯着她,阴寒生硬的语气预示着他,怒气会随时爆发。
闻这话,谢灵月当即冷笑了一声,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凝着眉直视他,道——
“五爷当真是看重这丫头,千午梦回是何毒,您不清楚吗?!在她尚有一口气的情况下,能保证她能暂时不死,已是我拼尽全力换来的,还想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彻底清除她体内的毒,您自己想想这可能么?!我谢灵月还真是不明白您和这小小的萧湘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他虽出身高贵,又是大夏的摄政王,但他也别忘了她谢灵月也是堂堂大夏的公主!
在这件事上她确实忤逆了他的命令,可看在他面子上她已做出退让,全力医治这个他们共同的绊脚石!
她都已做到这个份上,还想让她如何!
细细算来,她乃萧连之之女,与他同样存在血海深仇。为了一个仇人如此煞费苦心,他怕不是疯了!
然而,发泄的言论还没来得及倾吐,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瞬间被击飞在地。
不知何时,旭日剑飞出,未经尹云楼之手,悬浮空中,剑锋直指谢灵月喉咙。凶煞的剑气环绕剑身,极速旋转的灵剑仿佛随时都会带走她的性命。
怒火瞬间爆发,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厉声警告:“我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内制不出解药,提头来见!”
他又逼近她,一字一句威胁:“还有,这期间,她萧湘最好没有生命危险,否则,我让你和整个大夏来抵!”狠厉的眼神,好像丧失理智的地狱恶魔。
突来的一击已让谢灵月措手不及,而他恶狠的警告更是让她宛如当头一棒。
口中鲜血静静流淌,圆睁着充满惊恐的双眼,缓缓从地上支起身子,一脸的不可置信。
“为了一个小小的萧湘,你竟然会拿我和大夏做要挟?!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么?!你这是在拿大夏做要挟吗?”忍不住对他悲痛一笑,瞬间高声喝道:“你这根本是在拿大夏和常青两国的安危做要挟!”
嘹亮的声音充满整个寂静的挑花舍,也冲进一直候在门口、静静目睹眼前一切的卫忠心里。
面对此刻的尹云楼,卫忠也只能说,他是陌生的。
大夏的安危,对整个常青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而他一直以来苦苦坚持,为脆弱不堪的大夏付出的心血,只有他自己明白,现在却因为一个可轻可重的萧湘拿大夏做要挟。
曾经那个心怀天下、以常青百姓安危为信仰的五爷,此时却因为个人的儿女情长放弃所有,这,根本不是他。
然而,此刻在他尹云楼心中,又如何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他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常青堂堂的亲王,是先帝最喜爱的皇子,更是大夏的摄政王,就该担负起全天下人安危的重担,不该有任何的个人私情。
可他们又如何知道,曾经若不是她萧湘,他尹云楼又如何能走到今天!
她不是柳子晗,在他心里她早已超出所有。而她对于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我给你两天的时间,立即从萧府撤出。否则,直接滚回你的大夏!”抬手,一把收回旭日剑,背过身,再次严厉警告。
又是一惊!果真是为了她萧湘,让他没了任何底线。
当初混入萧府,完全是按照他的意思,秘密监视萧连之以获得有利消息。如今,真的是任何事都没有萧湘重要!
缓缓从地上爬起,艰难地撑着身负重伤的身子,向外走去。
至门口,她突然停下来,背对尹云楼,心灰意冷地凄苦笑:“我现在真的很怀疑,当初,我父皇将整个大夏交给你是否是正确的。”
门外,突然雷声一阵,渐渐地,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虽已至四月,但这雨依然遗留些许冬日的寒意。落在身上,冰冰凉凉的,透彻心扉。
谢灵月冒雨离开,卫忠因她身受重伤,忙替她寻来伞,却被她倔强推开。
不过都是可怜人,为了各自心中的那份明知不可为而偏为之的执念苦苦坚守,谁又做错了什么呢!
第51章 泣月发簪
二皇子深夜遭人行刺,未来皇妃不知所踪,此事在宫里被闹的沸沸扬扬。
有人说是大夏国细作所为,怕兵权落到皇帝手中,故意掳走萧家小姐,顺便重伤二皇子。
也有人说是曾经萧湘作恶多端,拉了仇恨,遭仇家报复,以至连累二皇子。
当然,最多的说法,还是萧家小姐不愿嫁给二皇子,故意深夜行凶,事后畏罪潜逃。
一时间,众说纷纷,不过对于他们来说,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平静的皇宫终于有了热闹可看。所以现在要等的就是至今不见踪迹的未来皇妃被寻回。
……
桃舍
清凉徐风入屋,缓缓拨动轻薄的帘纱,宁静且安详。床上,昏睡了一天一夜的萧湘渐渐有了苏醒的迹象。
纤长的睫毛微颤,缓缓地,终于再次睁开清澈明亮的眼眸。
巡视四周,眼前却是一片陌生。
掀开被子下了床,朝空无一人的房外走去。
屋外,细密的小雨安静地下着,庭院外是淡粉的桃花林以及远处淡隐春雨中的山岭。在细雨的渲染下,整个天地都好像一幅宁静闲逸的泼墨山水画。
静谧的雨声,夹杂着淡淡桃花香与泥土的清新空气,很像小时候家乡的味道。
她记得,那时候每每下雨,世间喧嚣与浮躁就好像会一下被浇灭掉,留下是雨的宁静与世界的祥和,而一切也都变得十分轻慢、安好。
望着眼前的场景,萧湘不禁走到屋檐下,缓缓伸出纤纤细手,任由雨滴打在指间,想重新找回儿时的那种感觉。
几声人语入耳,萧湘寻声望去,正见不远的高处亭榭中有两人在交谈着,隔着层层雨帘,她一眼就认出背对她、挺拔的白衣男子是尹云楼。
静静凝了他两瞬,便重又伫立雨前,凝望缥缈人间的仙缭雨幕。
萧湘并未打算去找他,她知道他一定有重要的事在忙。
……
茅草亭榭中
“……她基本已无大碍,最近这段时间也不会出现性命之忧,五爷请放宽心”一胡须花白的五十几岁慈祥长者肩背药箱对尹云楼宽慰道:“回去后,我再配副药方与萧姑娘,尽力压制她体内的毒素,以等到灵月公主配制出解药。”
尹云楼朝长者微微躬身:“有劳徐先生。”
徐先生见状忙扶他,道:“五爷言重,你我相交多年,这些又算什么。”
转而又叹道:“只可惜,我才学有限,也只能帮你这些。”所有医者的噩梦——千午梦回,能配制出它的只有谢文珏和谢灵月,而能够配置出解药的也只有他们父女二人。
临别时,徐先生又叮嘱道:“你自己也不要太劳累,你身上之毒虽算不上厉害,但要彻底除去却也十分棘手。”
尹云楼颔首:“好,我会注意。”
目送完徐先生后,便转过身要往回走。然而转身的一瞬,他却停下了。
屋檐下,那人一身白色衣裙,伫立屋檐下,凭栏听雨,素洁容颜恬静神色,宁静而美好。那样子,好像这个世间的纷扰与喧嚣都不属于她,只有眼前的静好安然才最适合她。
檐下,萧湘回过神,转眸,目光却正巧对上尹云楼含笑的双眼,不觉间,脸上添了几许恬静的笑。
雨,静静地下着,隔着层层雨帘,两人相对而立,四目相视,你不言,我不语,便那样彼此远远看着,好像就能感受到彼此的心声,那种没来由的默契,就好像是与生俱来、不需要练习的。
久久,萧湘才回过神,却发现尹云楼脸上的笑越来越浓,困惑间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了眼自己的头发,这才发觉凌乱的头发上挂着步摇。
这边,尹云楼才不禁低头一笑。
萧湘方取下步摇,他便走了过来。
“雨凉,小心着凉,回来吧。”尹云楼轻轻牵过她的手,带她进了屋。
掌间的温度渡在手中,逐渐,一股暖流便自手间传入心房,暖暖的,却令她莫名的安心。
她抬起了头,看向尹云楼,安静问道:“刚才那人是五爷的朋友吗?你们好像聊了很久。”
“一个忘年交,一些事需要请他帮忙,便聊了一些时间。”他眉眼间依旧含着几丝柔和的笑,与她一一说着,但却并未打算将事实告诉她。
那人望着他的侧脸,宁静的眸光微微闪动,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来到梳妆台前,萧湘被安置坐下,她又开口问道:“那天有刺客潜进皇宫,我一路追到城外树林中,后来就渐渐失去了意识,我如今醒来身处五爷这里,想必是五爷救了我。”
扭头仰面问:“五爷可知那刺客是什么人?为何会进宫行刺?”
尹云楼微微一笑,并未看她的眼,说着:“那刺客我也未见到是什么模样,我赶到的时候,你已中带了些毒性的迷魂香昏迷过去。至于进宫行刺的目的——”
又缓缓道“帝王家掌控天下人的生死权,总有不法乱党贼子想试图谋逆,有刺客入皇宫行刺,再正常不过。”
萧湘看向镜子,透过镜面看着平静如常的尹云楼,微微失神。
脑海浮现的是一个人——柳子晗。
她记得,柳子晗一直暗慕五爷的。
那尹云楼呢?是否对她也有意?
游神间,拿起桌上的梳子梳理凌乱的发,只是梳半天也没梳开,心想,这头发到底有多乱才能打结成这样。
懊恼间,脑子里想起那夜身处密林时的状态,惊恐、失智。
大夏禁毒——千午梦回,果然是所有在人间之人的噩梦!
正失神着,手里木梳滑出,抬起头,正见镜子中,尹云楼拿过梳子替自己梳理凌乱的发。
萧湘看着镜中垂面梳发的人,思绪再次飘离。
和尹云楼相识,也仅小半月的时间,与之相处的时候,总存在莫名的相熟感,不论为自己做什么,都仿佛是理所应当的,那种理所应当是源于亲密无间、本该如此的。可有时他的欲言又止,又觉得他很陌生。
她有些不理解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这个身体,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极易让人想去靠近、信赖的人?
久久,萧湘才拾回思绪,凝望镜子里的人,忽然静静开口:“五爷……应该和柳子晗认识吧?”
意料之外的,尹云楼手中的动作瞬间一顿。沉静眼眸,是迟疑。
缓缓地,继续手中的动作,薄唇流露浅浅的笑,淡淡道:“认识,不过那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萧湘静静凝着那人些许淡漠笑意的面容,最终没再开口进一步相问。
或许,有些事情自己真没必要去过问,与他,也不过是聊得来几句而已。
半盏茶功夫,一个整齐好看的发型便被盘好了,那头上甚至多了一支简约却十分精致檀的木簪,簪身簪身线条流畅且纤细。
萧湘凝着那簪子,总觉得这簪子造型像极了某种纤细的草叶。忍不住抬手要拔下那发簪,结果被尹云楼当即敲了手。
萧湘吃痛,忙缩回手,并解释道:“我就看下这发簪像什么,又不是要扔它。”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
尹云楼嘴角含笑,转身去了桌旁倒水,轻抿口茶,言:“泣月草。”
泣月草?
萧湘对着镜子斜头又看了看,那优美纤细的簪身貌似还真像。不过不得不说这木簪真的很好看哎,看样子,在简约美这方面,古人也不逊现代人。
第52章 红衣少年
未多时,卫忠突然出现,样子似乎有事要禀报给尹云楼,但见到苏醒的萧湘,就犹豫了。
“无妨,有什么事直说。”尹云楼道。
卫忠遵命,说道:“宫里一直在派人寻找失踪的萧小姐,城里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一遍,接下来就是城外了,根据他们搜索规模,此地有可能会被发现。另外就是二皇子现在已无大碍。”
此处地势复杂,加上有迷阵加持,一般人很难找到这,但如若皇帝真下决心寻找萧湘,派出全部影卫,进行地毯式寻找,此地还是有可能被发现。
一旁萧湘闻此,才想起重要的事忘了。
至那夜追黑衣人到现在,她一直未露面,尹澈逸又身受重伤,宫中必然不安宁。何况长时间没回去,子韵一定很担心。
“五爷,我还是先回去吧。我突然消失,迟迟不归他们定然很担心,更何况那夜尹澈逸伤的很重,不看到他无恙,我也不放心。”萧湘起身朝二人走来。
话音刚落。
“他受了重伤,难道你的就轻了?!”尹云楼忽然扭头盯向她,厉声质问,平静的眼眸燃着莫名的怒火。
霎时,原本和谐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被尹云楼紧盯的萧湘表示有点懵。
的确,她知道尹云楼骗了她,自己其实中的是大夏禁毒——千午梦回,毫不夸张来讲,中此毒,自己如今还活着已是个奇迹。
但问题是,那夜的刺客分明是冲自己来的,尹澈逸完全是无辜。他当时被刺的那刀,若没及时救治,很可能就此丧命。对此,她怎能安心。
萧湘耐心解释:“的确,我和他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他毕竟是堂堂的皇子,他受了伤,我突然失踪,难免有人多想,所以这事还是得我亲自面见皇上,把这事说清。而且,这次多亏五爷相救,我总不能将您连累进来吧。”
尹云楼未说话,脸色也未有好转。一时间,屋内安静的出奇。萧湘忍不住朝一旁始终默默不说话的卫忠偷偷使眼色,请求帮忙说说好话。
岂不知,卫忠内心也是很忐忑的。主子突然生气,他怎不知是因为什么,只是这种事他一下属、局外人如何插口。
僵持一会儿,也不见结果,卫忠才硬着头皮,清了清嗓子,抬眼对尹云楼小心而迟疑说道:“其实,属下觉得萧小姐说的很有道理。眼下,宫中因萧小姐失踪一事,已折腾一天一夜,如果萧小姐依旧迟迟不归,到最后对我们双方都不利。”
萧湘眼巴巴地看着尹云楼,满眼的渴望与祈求。
但越是见她如此急切回去,尹云楼心中越是恼火。可眼下,无论从哪方面而言,她都是必回不可。
而且一直将她留在这里,对她也无任何益处,时间长了,也会引起她对自己真实病情的怀疑。
片刻,他才开口应了她,却又命令道:“回去后,在家好好养着病,别整天在外面东奔西逛!”
这话,萧湘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可对从未接触儿女之情的卫忠,却听得明明白白的,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能笑出声。
这样的主子,头次见,虽然很不像他,但卫忠却觉得这样的主子更有趣。
走之前,萧湘硬是被尹云楼逼着吃过早饭才得以成功脱离。
出桃花林的路上,萧湘忍不住向陪同她离开的卫忠吐槽:“你家主子,一向都这么喜怒无常吗?要不是了解他一些,我真以为他今天没吃药。”
闻此,卫忠不禁低头一笑,笑说道:“萧小姐莫见怪,喜怒无常的主子我们确实常见,但今天这样的主子,我却是头次见。”
这话听的萧湘一脸困惑:“这话什么意思?”
他笑了笑,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着说:“主子心思不可猜。萧小姐只需记得进宫处理完正事后,回府闭门谢客,安安心心养病,”
看了一眼她,着重提醒:“谁也别见。”之后就一直笑而不语。
那笑看的萧湘一阵毛骨悚然,主子做事不按常理出牌,手下说个话也这么阴阳怪气儿,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高处亭榭中,尹云楼站在那手负背后,一直目送萧湘远去,直至那白色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茫茫细雨中,他才舍得缓缓转身——
细雨轻飘,背后何时来了个人,他都没察觉。
相遥不足两丈,润蝶手提食盒,一动不动地立在那看着他,面无表情,像一个没有任何生气的木偶。紫色衣裙与墨色长发被风吹拂,样子好像站了许久。
片刻,尹云楼从惊愣中回神,看着她,开口:“你来这作甚?”生硬的语气中莫名有一丝心虚。
的确,若非太入神,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有人靠近。
“五爷事务繁忙,两日未归,我来给您送药。”无喜无怒,冰凉的语气异常冷静。片刻后,才走向前,将食盒轻轻放在木桌上。
尹云楼将手负在身后,静静地看着她,却并未有走向前的意思。四周除了雨声,便是一片寂静。
“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我劝你趁早离开。”忽然,尹云楼打破这沉寂。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盯着看她,显然,他已明了她忽然来此的目的。
她润蝶是谁,可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心腹,她的心思他如何不清楚?!昨日将谢灵月打成重伤,她怎能不来兴师问罪一番?
至始至终都不见她有任何表情,低头有条不紊地忙着手中的活,谦卑有恭:“润蝶岂敢,五爷谋虑深远,何事都有自己的定夺,无论五爷想做什么,也一定是为了大夏,为了常青。”
然而事实上,谁又知道,在得知自家主子因为一个小小的萧湘而出手重伤堂堂大夏国公主,并拿他呕心沥血多年的大夏做要挟时,她是如何的吃惊、震怒。
他可以偶尔一时兴起,任性胡闹一次,但他绝不能拿大夏和常青开玩笑!拿他用生命换来的一切做赌注!
但她也清楚的明白他的脾气,但凡他认准的事,任何人也休得在他面前多嘴,否则就是自取灭亡。
所以,在他面前她只有忍。
“五爷还记得,自己为何突然三年未踏进永兴一步吗?”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一双美眸平静似水,十分冷静道:“有些东西既然已经尝试过一次,就不应该再试第二次。”
一句话,却让尹云楼心头一震,原本沉静的双眼渐渐暗淡下来,淡淡的伤忧也不禁缓缓蔓延开来。
三年未归,其中原因他如何不知。与柳子晗的那段没有结果的感情,终究让他留下无可愈合的伤痕。
但,原因又何至于这一点,那个小姑娘的消失,他又怎会那么轻易面对了的。
往事的阀门被打开,记忆的潮流,缓缓流淌。过往的不可说、不可思,如今都如这绵绵细雨,深情而缠绵地缓缓飘洒开来。
“很多东西,五爷应当自己看清。”润蝶依然耐心地提醒道。
尹云楼久久不语,思绪仍旧停留在前尘往事中。
润雨细无声,润蝶静静地望着他,不再说多说一句。
明镜如他,那段不可提的往事已让他尝到痛的滋味。而这个萧湘,她虽不知道尹云楼与之到底存在怎样的关系,但,萧湘如今的身份以及她在皇帝眼中的地位,都不允许他有丝毫逾越。
不可能的事情,永远也不会有结果!她想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润蝶转身离开之际,忽然想起了什么,背对着尹云楼,不禁轻轻微笑道“不知为何,看到如此活泼的萧湘,总让属下不禁想起四年前,在大夏始终陪护在您身边的那个灵气的红衣小少年。”又侧过容颜,对着他意味深长道“五爷,有些东西您需要分清。”
当即,尹云楼回神,不禁眉心一动。那一瞬好像让他想明白了什么,但惘然沉郁的眼眸又似乎没明白。
为何会突然提起那个红衣小少年,润蝶也只是灵光一现。
尤记得四年前,常青与大夏大战,双方死伤无数,连大夏皇帝谢文珏也战死疆场,尹云楼也被围困荒漠中,卫忠与章稷赶到时,只有奄奄一息的他与一名厮杀过度而昏厥的十几岁红衣小少年以及一片尸体。
回到锦秀宫面对手握重兵的裴元世种种挑衅威逼,那名带着面具的红衣少年也始终陪护在身负重伤的他身侧,直至大局稳定,尹云楼伤势渐愈,那少年才忽然消失。
而至此都没有任何知道那红衣少年来自何处,叫什么,真实模样是什么。当然,除了百般袒护他的尹云楼。
时隔数年,关于那名红衣小少年,尹云楼一直严禁任何人言论。可有些无法解释现象又令她与卫忠始终困惑。
比如,当年与裴元世对峙时,他明明身负重伤已无力再使用旭日剑,为何关键时刻还能用使出旭日剑,用剑生擒裴元世?
在荒漠中,他明明连拿起剑的力气都没有,为何倒地一片的尸体上皆是旭日剑留下的伤口?
那几年里,为何他总时不时消失不见踪迹?
是去做了什么事,还是见了什么人?
她深知自家主子极为重情重义,有人若有恩于他,他必能以命相报。
而对一个仅仅认识不到一个月的萧湘,为袒护她,不惜拿大夏做要挟,这其中的关系绝对不仅仅是对一个女子忽然起了兴致这么简单。
也或许那萧湘真与这红衣少年有什么关系。
所以,是恩,是情,他不能迷!
第53章 是我的人
常青的天,是变幻莫测的。
方才还是阴雨绵绵,现在已是晴空万里。唯有地上的小水滩和树木枝叶上低挂的水滴,还昭示着下雨的痕迹。
日光倾城,明亮耀眼的阳光将整座皇宫照耀的明艳无比,伴着雨后的清新,使得每个人的心情异常欢快。
萧湘独自一人进入皇宫,淡淡笑意的素颜上说不出的淡然与迷人,对自入宫就听到的“谋害二皇子,畏罪潜逃”之言论,脸上却十分坦然自如。
萧湘入宫的消息,早早传入皇帝贵妃耳中,闻得消息的皇妃柳子韵一等人,也都赶到昭宁宫焦急等候失踪许久的萧湘。
华英宫,正在由宫女上药的尹澈逸听到萧湘回来,立即不顾一切朝外跑去,心急的模样,连一旁的柳子晗也一阵心惊。
昭宁宫外,正由太监引进宫内的萧湘正要跨进门槛,忽然传来焦急的呼喊“湘儿!”
扭过头,就见从长廊急切冲来的尹澈逸。
没有任何意外,她再次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只是这次她没有挣扎,而是反手抱着这个大男孩,笑着安慰:“我没事,我回来了。”
莫名的,第一次因为别人的担忧焦急而感动。
尹澈逸紧紧地抱着让他日思夜忧、茶饭不思的姑娘,红着双眼几近哽咽:“你跑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她拍抚着他的背,笑的甜美:“没去哪,就是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跑到后山玩了一天。”又松开他,看着他关切问:“你的伤好些没?”
“托萧大小姐的福,二皇子的伤好的很!”忽然一个十分冷硬的声音想起。
是柳子晗。
站在尹澈逸身后不远处,一袭雪白衣裙,精致高雅的容颜,美的不可方物。
身上清冷绝尘的气度,与之前病怏怏娇态的她判若两人,看来身上难以治愈的“风寒”是痊愈了。
萧湘冷眼凝视着她,右手早已握成拳。
千午梦回之毒,尹澈逸的伤!若非场合,恨不能给她一巴掌!
“子晗,这都是误会。”因伤势尹澈逸脸色仍旧些许苍白,望着柳子晗,劝慰道,那眼里甚至带着几分怜祈。
他受伤的两日来,柳子晗每日都进宫陪他,她的担心关切他如何不知,只是旁人嚼的舌根让她误信,他的伤真是萧湘所为。
柳子晗冷哼一声,看着居然有命回来的萧湘:“误会?二皇子难道忘记她曾经做过的事了吗?!”冰冷的目光藏着无尽的恨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柳大小姐有多护着二皇子,旁人伤了心爱的人,她必以死相讨!
然而只有鬼知道,萧湘没死,她心中有多震惊有多恨!
“子晗,事情……”尹澈逸紧向前一步,欲相与解释。
“怎么,都打算让朕在里面等一天?!”突然,白锦龙袍加身的皇帝走到宫门口,双手负后厉声道。
一等人这才敛了气焰,纷纷朝九五之尊行跪拜礼。
“行了!都进来吧!”转身之际,又朝地上的萧湘没好气地看了一眼。
一旁跟出来的刘公公,心下却是一阵惊疑,皇帝素来好耐心,怎的今日就如此耐不住性子,亲自出门喊人,这真不像平日高高在上的他。
一切落定,皇帝贵妃莫汐端坐上位,皇子皇妃等人端立一旁,只有萧湘站在宫殿中央等候发落。
入门时,萧湘已向一直担忧她安危的柳子韵偷偷打了个“OK”手势。
柳子韵及贵妃见其无恙,方放下一直悬挂的心
只是二皇子被人重伤且险些丧命,凶手一直寻查无果,宫中又一直风言风语,她恐怕难逃其咎。
“说吧,那夜发生了什么,又为何失踪这么久。”皇帝高坐在上,手边的茶也未尝,望着萧湘,显然是耐心磨完了。
自己最看重的儿子遭人重伤,并险些丧命,她却失踪这么久,如今还安然无恙回来。没个充足的解释,他定饶不了她!
萧湘看着他,一如第一次面见他,一脸无畏,道:“如皇上所知,那夜宫里进了刺客,是我的仇家,朝我索命,却误伤二皇子。而我也被仇家拐出宫,被下了迷魂药扔在了后山,直到今日我才找到路回来。”
两句话,简单明了,听起来也很符合逻辑,然而再细究却疑点重重。
一番解释的确让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满意的,皇帝听到她这番浪荡言辞,气的险些拍案斥怒!
“被仇人拐出宫,还只是被下了迷魂药?”柳子晗忍不住逼问:“能神不知鬼不觉入宫行刺,用剧毒刺伤二皇子,把你拐出去就仅仅是下了迷魂药?!”
凝视她,强忍怒火:“你哪来如此心善的仇家,冒死入宫,重伤二皇子,只把你下了迷魂药拐出宫游玩了一圈?!”咬牙切齿“荒谬至极!”
听到她用“拐”字,她就一阵好笑,她如今的武功都能和江湖上顶尖高手过招了,还有人能拐的动她!
说实话,那夜见到她惊人的武功,她吓的差点没认出是她。
萧湘扭过头,眼中含笑:“的确,我也很疑惑,我这仇家既然敢冒死入宫杀我,怎么把我拐到荒郊野外只对我下了迷魂药。”
看着她的双眼,笑的意味深长:“柳大小姐,你说该不会是那人用错药了吧,她那么想让我死应该会用这个世界上最毒的毒药,”嘴角不觉上扬“比如——千午梦回?”
萧湘歪着头,笑的轻盈:“我可听说那毒是大夏的禁毒,一般人可是得不到的。”
心头一震!
一双淡然的秋眸含笑自如,明明没有任何威慑力,却让她心中发寒发颤,令她惧令她畏。
然而当她无意看见萧湘发上的木簪时,更是仿被人当头一棒!错愕、震惊、呆怔,那一刻几乎让她昏厥过去。
“子晗,你怎么了?”见到柳子晗神情突然呆滞的尹澈逸,扶着她,关心道。
她缓缓回过神,强制自己收回目光,无所适从的她,想转过身却险些摔倒在地,吓的身边的人都扶去她。
只有萧湘察觉她神色不对,像是忽然在自己身上看见什么,才吓的这番模样。不觉间,翻眼想看看自己的头顶,却无果。
萧湘看着她,依旧说道“柳大小姐,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柳子晗借着尹澈逸的力道使自己站稳,却未抬头看她,冷笑一声,好似筋疲力尽了般:“萧大小姐好口才,我自愧不如!但是非黑白皆放在那里,皇上自有定夺!”
What?!
萧湘惊讶,这就放弃置我于死地了?!
话我还没说完呢。
孰黑孰白,她二人心知肚明。故意提及千午梦回,无非是吓吓她,让她误以为自己知道所有,再逼她露出马脚。
她虽不知另名女子是谁,与之什么关系,但就凭千午梦回和大夏就足以令她身败名裂,甚至死无全尸。
用手指头都能想明白,当今圣上如何痛恨大夏,她一小小女子不仅私通敌国,还伙同敌国重伤二皇子,给她一百个脑袋也不够她丢的!
可惜,她竟在关键时刻放弃了,是突然间识破了自己的计谋了吗?实在可惜。
这下好,球扔给皇帝这老狐狸。
“如果真如你所言,你被仇家寻仇,被人拐出宫,但二皇子因你受伤,你也罪责难逃!”许是看出什么端倪,皇帝的气消了不少,端起茶,质问。
某人故作轻松,还是没有正经回答皇帝潜在问题,道:“凶手没抓到,皇上判我有罪,我也无话可说。”
“啪!”一只茶盏摔碎在茶几上,原本消气的皇帝此刻的脸却被气的煞红。
这话里的意思是他这个皇帝无用,连谋害亲儿子的凶手都没抓到,反倒拿她这个小丫头开刀了?!
宫殿内一干宫女太监吓的纷纷跪在地上,柳子韵与贵妃又急又气,怪这死丫头不会说话,唯有柳子晗此刻心下却是无尽期盼皇帝立即判她死罪。
忽然,重伤未愈的尹澈逸走到萧湘身旁,连忙跪地求情:“父皇,您担心儿臣,儿臣深受感动,但儿臣受伤一事真与湘儿无关,还请父皇网开一面,放过湘儿。”
看到跪在地替她求情的尹澈逸,萧湘此刻说不上什么感觉,那一刀有多深,她清楚的知道。现在伤势未愈又为她跪地求情,她有愧。
“她满口胡诌!万一真是她刺伤你呢,你还在这给她求情?!”皇帝气的直接站起身,呵斥道。
之前密探尹云楼、夜闯靖王府,他还没找她算账,今日又如此顶撞他,又一句实话也没有,真以为舍不得动她?!
“不会。”尹澈逸连忙起身,似是发誓般保证,目光无比恳切:“父皇,湘儿绝不会伤害儿臣。”
这时,“莫怪臣女多嘴,当初萧湘是怎样一个人,二皇子不会不记得吧,曾经她能徒手杀死一个市井百姓,如今她也能为达某种目的重伤二皇子你。”一旁柳子晗忍不住再次插嘴,不置萧湘死地,她绝不善罢甘休!
“不会!”尹澈逸猛地转身,“我说不会就不会!她萧湘是我的未婚妻,我信她!”毫无意识地,一把紧握萧湘的手将其紧紧护在身后。
无比坚定决绝的声音响彻整个昭宁宫,一切都好像被震得静止了般,只有“我信她”三个字久久回荡在在场每个人心中。
眼中的愤怒、无比坚定,大概是他这一生最清晰、最深刻的时刻。
萧湘缓缓低下头,看着那只强健有力的大手,有些失神也有些感动。
原来,被一个人奋不顾身的保护是这种感觉。
而被怒斥的柳子晗此刻却是一脸不可置信,这还是她认识的尹澈逸吗?!又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萧湘有人发怒于她,愤怒险些让她失去理智,让她说出——你所袒护的未婚妻都快成你皇叔的女人了?!
但她看向那根刺眼的木簪,硬生生忍住了。
久久,尹澈逸缓过神,看到几分失魂落魄的柳子晗,才恍然察觉自己方才的话说的太重。
手仍旧紧握萧湘,向她慌忙解释:“子晗,我……我的意思是湘儿早已变了,她绝不会恶意伤害任何人,更不会伤害我。你要相信她……”
“够了!”皇帝突然打断尹澈逸,实在不想看他对一个臣子之女浪费多余口舌。对萧湘命令道:“你,跟朕过来。”转身便朝宫殿外走去。
众人虽担心她,但皇帝之命不能不从,只得让她跟去。
事态微妙,往往不值得注意的某个细节却能让事情发展过程偏离轨道。
柳子晗之所以突然住了嘴,不是意识到萧湘的计谋,而是那根不起眼的檀木簪。
因为那根檀木簪她认识,是她曾经向尹云楼要了不止一次的木簪!现今这根他视若珍宝的檀木簪却落在萧湘头上,意思她岂不明白!
人不在这,却用这根木簪严厉警告她——萧湘乃我的人,再动一个试试!
第54章 盘问凶手
昭宁宫外一处小花园
园中,花红柳绿,小桥流水,明艳的日光落在园里,一派生机。
朱红的游廊里,皇帝双手负后,望着寂静无人的花园,开口道:“现下无人,可以实话实说了吧?”
身后的萧湘,这才露出笑脸,走到皇帝身侧,仰面看老狐狸,道:“皇上,看来您也不——笨”皇帝扭头瞥向她,最后一个字就这样被生生吞进肚里。朝皇帝谄媚地笑了一下后,才进入正题。
“皇上应该见过那夜插在主子上带血的匕首,那把匕首是我追击凶手离开华英宫时故意留下的。”
皇上转身,看向她。
萧湘双手叉腰,面朝春意盎然的花园,任由春风拂面,淡雅的容颜依旧露着淡淡的笑。
“尹澈逸身中剧毒,我追击凶手讨要解药,没法顾及到他,只能将从黑衣人手中夺过来的匕首抛出,引起侍卫的注意。”
“那解药呢?”深深睨着她,一顿“没追到?”随之鼻嗤了一声,又将目光落到眼前的风景中。
萧湘没吭声,默认了。
不然怎么整到现在才回来!
“朕若没猜错,凶手就是柳子晗吧。”萧湘没回来之前,他不曾想到柳子晗,但在看到这丫头一回来就紧咬柳子晗不放,才恍然意识到这一点。
萧湘点头,依旧没吭声。
皇帝又扭头,问:“朕猜着凶手不止一个人吧。”
某人这才抬头,神情无比诚实:“就一个人。”
皇帝看着她眯着危险的眼,再次问:“真的?”
“真的。”
皇帝再次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冷冷道:“柳子晗是什么底子,朕比你还清楚,你别告诉朕,你连一个小小的柳子晗都对付不了!”
以她的身手,莫说追人追到宫外,若真只有柳子晗一人,她连逃出华英宫的机会都没有。
萧湘笑嘿嘿:“倘若那时我的脑子是彻底清醒的,我自然能治得住她。可那天,您大儿子成婚,我高兴就喝多了酒,一整夜脑子都昏沉的很。”
又笑嘻嘻:“皇上您不应该像刚才那样想,您应该这样想,我若是清醒的,莫说解药,她柳子晗怕是连华英宫的门都进不了。您说是不?”
听起来是这个道理。
转过头,“真的?”
她笑着问心无愧地点头:“真的。再说,这种事我骗你于我也没什么好处。”
皇帝仍旧凝视着她的双眼,笑意盈盈、坦然自若的眼眸不见任何异样。
“你最好说的是实话。”这才收了目光。
某人笑不露齿,“跟您我哪敢来虚的。”
怎知,方才被他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满含威胁杀意的眼神看着,内心是如何的忐忑难安,若再被他看一会估计半条命都没了!
尹云楼未告诉她实情,但她能在中了千午梦回后依旧活着,便说明他与下毒之人关系不一般。
并且,她也曾听她二师傅提起过,百年中千午梦回之毒与之解药只有神医谢文珏与其女谢灵月能配制出,这样一来尹云楼与大夏的关系自然不一般。
所以,那名黑衣人她自不能和皇帝说,否则老狐狸查起来必然会连累到尹云楼。
但是她还是漏掉一点。
“方才你提及大夏的禁毒——千午梦回,难不成柳子晗真有千午梦回?”
天知道,这一刻萧湘多想抽死自己,所谓给坏人挖坑很爽,可一直填坑也一直爽啊。
萧湘惊叹笑道“皇上您真会开玩笑,柳子晗要真有千午梦回,我哪还有命来见您呐。”
这回皇帝真困惑了,“那为何你方才对柳子晗说起千午梦回?”
此刻萧湘真想在内心把自己笑死过去。
“当时我对她紧追不舍,她没办法只得对我下了迷魂香,对我来说也是我命大,没有昏倒在她面前,昏倒前我滚落悬崖,不然我肯定要被她补刀子。”
说着就撸起袖子,雪白的手臂上赫然出现几条长短不一的划痕。
“您看,这就是我滚落悬崖被树枝划伤的。”捋好袖子,接着继续编:“方才故意向她提及千午梦回,主要是吓唬她,逼她自乱阵脚,然后诈她说出实话。”
又说:“您想,千午梦回乃是大夏的毒,有它就说明她和大夏关系匪浅,而您最痛恨大夏,如若她真有千午梦回,一来私通敌国,二来又重伤您亲儿子,您岂不让她死无全尸?”
又笑道:“反正入宫行刺一事她的确是干了,我故意朝她提及千午梦回,她自知是我在诬陷她,所谓做贼心虚,逼急她自会说出实话。”
看着胸有成竹的萧湘,皇帝不禁露出了笑脸,不无欣赏:“小丫头果然是越来越有脑子。”
某人却将戏演到底,双手抱臂,眺望着远处风景,忍不住叹口气:“可惜了,最后被她识破计谋,没能将真话诈出。”
洋洋洒洒编了这么多,她也不怕事后皇帝找柳子晗探查虚实。
还是那句话,大夏在皇帝这显然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只要她敢吐露半个字,她家整个丞相府也不够皇帝撒气。
皇帝扬了扬嘴角:“既知可惜,刚刚朕逼问你实情时,你为何不据实回答?”又正色,看着她“你是朕看中的人,你说出来,朕自会我为你做主。”
这回轮到萧湘笑了,转了个身,背靠柱子,抱臂看着皇帝,笑言:“皇上,您这话怕是连您自己都不信吧。”
说道:“您那亲儿子一直把柳子晗当宝一样护着,没有确凿的证据,仅凭我几句空话,您那儿子会眼睁睁看着您动她,而您也真能不顾亲儿子的阻拦去动柳子晗?”
皇帝不由含笑:“所以这就是你宁愿冒着被降罪的危险,也不愿吐露实话的原因。”
又转过身,身子伏在栏杆上,样子极为风轻云淡:“您那儿子是个倔脾气,这种事除非亲自从柳子晗口中说出,否则没有确凿证据,别人再怎么说也是徒劳。”
就像那天夜里一样,即便是亲眼看见,他也不愿承认,更何况旁人所说的呢?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对她又有了另番认识。
想想方才,宁愿说出那句大逆不道之话,也不愿说出实情,确是个心思细腻、重情重义之人。
“他的确是个倔脾气。”忽然,皇帝开口:“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笑看萧湘“现今,澈逸真正当宝一样护着的人是你。”
萧湘扭头看他,不禁愣住了。片刻才回神,讪讪笑说:“皇上,您真高看湘儿,我与他可是属于水火不容的。”
看着眼前嘴上不愿承认的姑娘,皇帝只笑,不再说话,心中却是无比清楚,从平日看她与尹澈逸的相处,他能感受到这丫头心中有他那个傻儿子。
“皇上,如今真相已大白——凶手柳子晗,本是深夜刺杀我,却不小心误伤二皇子。对吧?”笑嘻嘻地问道:“要是没什么疑问,我可以走了吧。”皇帝那一脸看儿媳的慈祥表情,实在让她受不了,还是趁早溜的好。
皇帝笑着颔了颔首,哼道:“嗯,无事了,你先走吧。”
某人欢喜抱拳“得令!”便一身轻地呲溜走了。
望着那欢快的背影,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然而就在萧湘快没影子的时候,他才想起另个事情,当下大喊“回来!”
就这样,解脱不到十秒,萧湘又硬被生生叫回来。再次接受“审查”。
第55章 哪个畜生
“朕怎听说,你不仅在酒楼偷窥尹云楼,还夜探他府邸?”
果然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萧湘故作惊怒:“谁说的?!哪个畜生说的?!您告诉我,我找他去!”
皇帝:……
“五爷说的。”
萧湘(装个样子):……
真不怨萧湘破口骂人,还一下骂了他兄弟俩。
直到今天她才体会到,在他兄弟二人之间做人是真难,既要顾及这个,又不能惹怒那个,两边夹着尾巴做人,没点心理承受能力和智商,真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上,五爷的话您不能信,他完全是诬陷。”
“诬陷?”他倒来了兴致,问:“他如何诬陷你了?”
萧湘抬起头,照着先前尹云楼嘱咐她的,实话实说:“那夜是他先派人到我房里找什么东西,我是好奇才跟踪了过去,本来是偷听的,后来就莫名中了拭忆香,然后就把听到的东西都忘了。”
又极力解释:“皇上你可千万别听他胡说,明明是他先招惹我的,不然我才不会没事跑他那找虐。”
“他派人到你房间找什么东西?”皇帝疑心又起,关键时期他对尹云楼的任何动作都尤为敏感。
萧湘老实摇头:“不知道。”问题是知道也不告诉你,“后来我又回去把我屋里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东西。”
看着思虑重重的皇帝,萧湘故做好奇之色,咧嘴笑的猥琐:“皇上您知道五爷是想找什么东西吗?”
那样子好像在说,您要是知道您告诉我,我回头再帮你找找,找着了咱俩平分。
皇帝瞥了她一眼,怒道:“不该问的别问!”
顿时,某人就焉儿了。
但从皇帝仍旧迷惑的神情中,她断定,皇帝确实不知道尹云楼到底想从她这得到什么。
片刻,皇帝才回神,就继续盘问另件事:“那你夜探他府邸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某人的怒火又被点燃,极力申辩道:“皇上,他这根本是颠倒是非!”激动的连手都用上了。
“那夜我在城里偶然遇到他,是他把我领进他府里的。”又降了声音,心虚道:“然后我才顺便翻了翻他的书房。”又底气十足道“不然,以他府中的机关,我哪有命进到他的书房!”
这事虽时隔数天,但一想到尹云楼那晚对着皇上睁眼说瞎话,她就气不打一上来。
好像不过瘾,又继续倾诉着“结果什么也没查到,第二天早上也险些命丧他那九箭。”
“九箭?”皇帝突然扭头看向她,眼中、嘴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问:“你觉得他那九箭如何?”
眯着眼,气的牙痒痒:“简直成精!”
显然,那九箭给她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皇帝冷笑一声,目光落向别处,冷淡道:“成精的可不是他的九箭,而是他手里的旭日剑。”
瞬间,她一怔,眼中所有的不满恼火皆消失殆尽,只有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
皇帝勾起嘴角,看了她一眼,说道:“小丫头还是太年轻,太容易相信人。”他手负背后,估计她到现在还没明白尹云楼为何会突然领她进靖王府。
“靖王府很少留客过夜,且尹云楼向来对萧柳两家有偏见,可他却偏偏领了消失三年突然又回来的你入他府。”又道:“他那九箭朕见识过,不过是寻常箭支,但若有旭日剑的剑气加持,再由尹云楼他本人操控,那可就成奇箭了。”
看向脸上渐渐失色的萧湘,含笑问:“小丫头,这回想明白了吗?”
萧湘缓缓失了神,自心底深处升起的惊悚慢慢占据整颗心。
所以说,那夜他带自己入府根本不是因为夜深、好心收留自己一夜。而是故意引自己入府,目的是试探自己?
还是,杀自己。
眼前再度浮现那锋利敏捷而杀气腾腾的九箭,那样的凶狠,该不是简简单单的试探吧。
心,逐渐下沉,下沉到寒意无比的深渊中......
她早该想到一点的,他即便对萧湘再好,他都是那个世人眼中心思深沉、冰冷狠绝的五爷。他反对攻打大夏,不愿兵权落入皇帝手中,而关键点在哪呢?
是自己!
无端的,心底一片慌乱。
“很多人都认为尹云楼是个极危险的人,原因就在于他的城府太深,擅攻心。”皇帝面浮风轻云淡的浅淡笑意,又对萧湘淡淡道:“你现在还太年轻,和他过招,自然斗不过他,所以朕只能提醒你,日后离他远些,莫被他表象欺骗,再中他的诡计。”
一番话不知她有没有听进去,只见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要查他什么?”皇帝才想起重点。
萧湘瞬间回神,愣一瞬,强笑:“他派人到我那找东西,我自然礼尚往来查查他到底想干什么?”
皇帝再次露出死亡凝视“真的?”并道:“确定不是探查其它什么东西?”
他知萧湘一直不情愿为他做事,探清婚约背后牵扯的实情,未尝不是她的小心思。
萧湘迎着他的目光,坦然而不动声色地笑问:“那皇上以为,五爷那里有什么是湘儿值得查的?”
尹云楼不可信,难道他这个皇帝就可信了?
在这场局,他、尹云楼,都对彼此知道多少,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就好像这件事一样,尹云楼认为将实情告诉皇帝,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损失,可岂不知这让一个原本信任他的人对之产生隔阂。
而皇帝以为只要从自己口中得知真相便能知晓尹云楼的诡计,可事实上,皇帝除了对尹云楼的行为更加迷惑外,他什么也没得到。
日光普照大地,萧湘抬头,眯着眼望天空。
皆说他城府深,那么,如今的结果是否也在你的掌控之中呢?
眼前,不自觉浮现雨幕中那双含满淡淡柔软笑意的深邃眼眸。
第56章 落崖真相
一番交涉后,皇帝更加肯定此女的聪慧和胆识,对其也更加满意。
但对一个巧舌如簧之人,他自然也需要留着谨慎。
因而,日后若被查出今日之话有半句虚假,他也决不会轻饶她。
回昭宁宫,与柳子韵贵妃打过招呼后,萧湘便拉过尹澈逸回了华英宫,剩下的任由地下人议论。
至于柳子晗,此次被伤的是皇帝亲儿子,该如何处置,那便是皇帝自己的事情。
......
“湘儿,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尹澈逸老实坐在榻上,任由萧湘为自己处理伤口,看着眉头紧锁的人儿,两眼抑制不住的喜悦。
一回到华英宫,萧湘二话没说便扒开他的上衣,查看伤势、处理伤口。
屋里的宫女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手脚利索的萧大小姐为一动不敢动的二皇子处理伤口,这阵势,日后也是个妻管严。
萧湘一直弯着腰替他整理伤口,抬眼瞥了他眼,冷哼一声:“没听见宫里人都说,你这伤本是我该受的,我替你上药,是我心里有愧,你自作多情什么呢。”
那人自不信她这话,哼声道:“口是心非。”
萧湘顿了,看着他几分苍白的脸上得瑟欠扁表情,惹得她又气又恨,若非见他伤的重,定抽他一巴掌。
低头继续手中的动作,同时没好气训道:“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样子竟虚成这样,回头让御膳房多做点好吃的,多给你补补!”
猝不及防,被人揽过腰肢,紧紧拥进怀里,萧湘愣住。一旁的宫女太监见这突来的状况,皆自觉地默默退出门。
安静的四周,只有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
尹澈逸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闭目将脸紧紧埋在萧湘颈窝处的秀发里,没有任何声音。
但无声胜有声,那种沉默而又喧嚣的思念与担忧,萧湘却感受的真切。
她想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想念大抵也是如此了吧。
缓缓地,抬起双手轻轻地抱着他,不管最终他二人的结果如何,但能得他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牵挂着,她已是十分感动与知足了。
久久,尹澈逸将脸庞在她颈窝里柔腻地蹭着,低哑着嗓音说着:“见不到你的这段时间,我想的很多。我虽然不能保证日后会不会娶子晗,但有一点我却可以肯定,我不能没有你。”
“湘儿。”他松开萧湘,深情地看着眼前姑娘,认真道:“我们——”
“您不能进去,柳大小姐,柳……”忽然,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当二人扭过头时,已见柳子晗站在门口。
“子晗?”当下,尹澈逸松开萧湘。要起身,却被萧湘立即按下去。
“伤口还没包扎好,动什么?!”萧湘训斥他,根本没给突然闯进来的人眼神,便弯腰继续替尹澈逸整理伤口。
柳子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冷静看着屋内的两人,似乎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萧大小姐,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二皇子的,而是来找你!”冷言。
刚好,尹澈逸的伤口包好。
闻言,萧湘一阵惊讶。
怎的,那夜没打够,还想再来两招?!
悠然转身,笑不露齿,问:“何事?”
“有话说。”冰冷的态度让人不禁一颤。显然隐藏的怒火不小。
有话说?
刚好,我也有话问!
又旋过身,指着要起来阻拦的尹澈逸,厉声警告:“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别跟来。敢跟来,咱俩没戏!”说完便扬长而去。
萧湘向来敢说敢做,他若真跟去,保不准以后都别想再见到她。但不跟去,万一两人还像三年前那样打起来,以子晗的脾气和武功定要吃亏。
一时间,尹澈逸心急如焚,不知如何为好。
出了华英宫,柳子晗便带着萧湘朝着无人的地方走去,直至走进一处荒芜破旧的废宫院。
萧湘独自走到杂草丛生的庭院中,双手别在背后,左看看右看看,既没人又安静,的确是个解决私密事情的好地方。
她转身,正要开口夸赞柳子晗会找地方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大巴掌便狠狠呼在脸上!
力度之大,险些让她昏厥过去。
萧湘疼地直弓腰,双手捂着火辣疼的脸颊,难受地让她红了眼掉了泪。
“知道疼吗?”柳子晗冷眼看着让她恨入骨髓的女子。
萧湘抬起头,眼里怒火盛起,直起身,忍不住就是一巴掌,但却被对方死死遏制住。
柳子晗紧握她的手腕,冷笑着:“是不是觉得有他在背后给你撑着,你就无法无天了?”
又抬眼看向萧湘头上的木簪,忍不住皱眉,无比厌弃道:“看看,连发簪都送了,还有这盘的发,多精致。”鄙夷地摇头叹息“可惜了,三年没再给女子盘过发,手艺都不如从前了。”
“你什么意思?”萧湘惊愣地凝视着她。
柳子晗深表惊讶:“这话还听不出来?”
放开她的手,又恍然大悟般叹道:“我忘了,萧大小姐失忆了。对我和五爷那些情投意合、交颈而卧的日子都忘了。对了,我们居住的那地方叫什么来着,哦,叫桃舍。”
又一步步走向萧湘,盯着她,笑的异常美好:“那里有大片的桃花,我估摸着,现在它们还在开着呢。”
萧湘闭了眼,心口莫名的沉闷,难受的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真是奇怪!即便他们两人真有事,跟自己有一毛钱关系!
看着渐渐无比难受的萧湘,柳子晗伸出手,缓缓挟制她的下颚,恨意丛生说着:“我这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这么快不舒服了!我的好友,不如我再给你讲讲关于你的故事?!”
瞬间,狠狠甩开她的脸,双眼迸发出无尽的厌恶和狠厉!
“我本来可以与五爷执手白头到老,而你却偏偏过来横插一脚,用你那虚伪至极的纯真面孔博取五爷的欢心,更用卑鄙无耻的手段让五爷彻底离开我。明明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可你却偏偏抢我挚爱!”
如恶狼般猛地抓住萧湘的肩膀,恶狠狠道:“你告诉我萧湘,我不该恨你!杀你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萧湘看着双眼猩红,几近疯魔的柳子晗。她此刻才明白,原来这才是她一直恨萧湘的原因!
看来,她还是将这具身体所牵扯的恩怨纠纷低估了。
萧湘不禁凄凉一笑,低声冷冷嘲讽:“他若真爱你,便不会因为旁人的插足而离开你。这只能说明他不是真正的爱你,你怪不得别人。”
刹那,怒火爆发,高声怒斥:“他不爱我,难道爱你?!”
她一把攥住萧湘的衣领,凶狠异常,喝道:“你以为他离开我,又百般护着你,便是爱上你了?!萧湘,你不要做梦了!”又目眦尽裂“他若是爱你,当初就不会向我透漏你行踪,借我的手杀你!”
瞬间,萧湘被震住,神情木然地看着对方,大脑凌乱地说不出一个字。
凄凉而又可悲一声笑,继续将最残忍的事实一一说出:“我承认,把你推下悬崖的人是我,可向我透漏你行踪的人却是五爷!他怕兵权落到皇帝手中,只有你彻底消失,他才能解决这个祸患!”
又恶狠狠道:“怎么?你不是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最懂他吗?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五爷到底想干什么!他对你万般好,不过只是把你当作一个无知的晚辈,一颗棋子!我与他相知相爱两年,他是谁,心里真正装的是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别以为带你到桃舍,救了你的命,送了你根簪子,便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别做梦了!我告诉你,他——”
突然!一个响亮的巴掌响起。瞬间惊愣欲语还休的柳子晗。
“你这分明是在嫉妒我。”萧湘一把推开她,镇静十足的眼神中透着几分狠厉。
柳子晗单手捂脸,对她这一巴掌和突然的话,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嫉妒你?!嫉妒——”
“嫉妒尹澈逸现在更爱我,嫉妒尹澈逸会娶我而不会娶你。”萧湘双眼凝视她,目光冷静的出奇。
这绝对是柳子晗有生以来听过最可笑的话。那一刻她简直要被萧湘的盲目自信给笑死!
她笑的天花乱坠:“你真以为我喜欢那个小子?别开玩笑了,我柳子晗压根从始至终就没把他当回事儿过!要不是他整日缠着我,念及他二皇子的身份,我会正眼看他?!”
疯狂早已让她失去理智,什么所谓的大家闺秀、温柔贤淑,在这一刻孤傲自负占据了她所有。
萧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不禁苦涩地轻笑了一下,低语道:“对,他尹澈逸怎么能入的了您的眼!”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嘎吱声,被惊醒的柳子晗猛然回头。
门口,尹澈逸木然地站在不小心被推开的朱红大门旁,神情错愕恍惚,不稳的身子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柳子晗满脸震惊与错愕!
又猛回头看向故意设计陷害她的人,双眼恨意怒火瞬间猖獗肆起,炽热的目光恨不能将她活吞!
萧湘冷淡地朝她笑了下,便与之擦肩而过。
谁想杀谁,谁想爱谁,谁又想算计谁!跟她有屁的关系!
怒也好恨也罢,话,还是留给想听的人说吧!
尹澈逸眼中有泪,伤痛而凄然地一步步走向让他付出所有心思和爱意的女子,不无可笑的说着:“原来你真的……”
萧湘头未曾抬一下,越过伤心欲绝的尹澈逸直接走出门,决然的背影独留他二人在这荒芜破败之地,让他们解释、让他们宣泄!
萧湘快步走着,一手摸了摸红肿的脸颊,撩起衣裙一角,扯下块薄纱,将其遮盖在脸上。
沉静如水的目光,望着前路,无悲无喜,坦然淡漠地令人望而生畏!
第57章 屋顶之上
太阳正值中天,暖暖的空气里,从远处飘来缕缕炊烟味,还有几声零碎的犬吠声。宁静微热的晌午时光,一如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萧湘坐在阳光普照的屋顶之上,手中有意无意把玩从头上取下的木簪。
望着深远无边的琉璃屋顶,想着,这个时间宫外的人家都在忙着做晌午饭吧——
袅袅的炊烟,慵懒地徘徊在各家低矮的屋顶之上,安静的巷里只有两三只柴犬、到处觅食的鸡在有一声无一声地叫着,那样的时光是宁静安然的。
明艳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任人思绪翩跹。
萧湘回过神,又将目光落在手中的木簪上,沉静如水的眼眸,看不出在想什么。
片刻,直起身将手中把玩许久的簪子远远抛出,随后单手置于脑后闭目躺下。
柳子晗虽深恨于她,但关于她二人与五爷的一切,柳子晗为了尹云楼也决计不会向尹澈逸提及,除非她口中的“挚爱”仅仅是她口头上的“挚爱”!
但萧湘笃定,她柳子晗绝不会牵扯尹云楼丝毫!
不知过了多久,尹澈逸才从荒院中出来,回去的路上正巧看见躺在屋顶上的萧湘,便也一跃到房顶。
没有吭一句话,默默地躺在萧湘身旁,闭目晒太阳。
听见声响,萧湘懒懒地抬了抬左眼皮,瞥了瞥全身丧气的尹澈逸,见他不说一句话,便也重新闭眼继续假寐。
温热的阳光,有些静。
又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响起一句话。
“其实,你早就知道子晗心中一直没我。”不知何时,尹澈逸睁开双眼,望着湛蓝的天空,落寞无神。
与柳子晗交谈完了,她承认了,而且没有任何掩饰——她对他从未有过一丝情义,一切都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没有任何原因,就是不喜欢。
萧湘依旧没睁眼,调整了一下脑后、手的位置,冷漠中透着慵懒:“不是我早知道,是你自己很早就感知到,只是不愿只承认罢了。”
似乎是为了安慰他,双眼睁开一丝缝,淡淡道:“人心是最敏感的,对谁真心,对谁虚假,彼此的心都能感受到,只是你自己选择忽略那些感知。”望着深渊辽阔的蓝天,清澈的眸子却微微失神。
眼前,浮现的是那双始终含着点点笑意的深邃星眸,依旧那么温煦、那么柔和。但此刻,却觉得很远、很陌生,让她遥不可及。
萧湘说的何尝不对,长久以来柳子晗对他忽冷忽热,他如何感受不到,那份若即若离的冷漠之感也常常萦绕他心头,但因心中的那份真心喜欢,他选择去忽略、去麻痹自己,他想着只要他坚持不懈,他总能用真心打动她,等到她心甘情愿的嫁给他。
但如今看来,原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泪水渐渐模糊双眼,落寞、伤痛、沮丧一点点渗入骨髓。
第一尝到失去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滋味。
忧伤渐渐弥漫四周,萧湘闭了眼。虽从未刻苦铭心地爱过一个人,但那种被欺骗以及失去的感觉,她却能感同身受。
明媚的日光之下,一只手缓缓移向另一只沉默忧伤的手,轻轻地握着。
没有一句话,但,却是最好的安慰。
温暖安静的阳光真是治愈忧伤的灵药,渐渐地,尹澈逸转过头,看着假寐中的萧湘,轻声问:“湘儿,会不会有一天,你也离开我?”
这一次,已让他开始害怕失去。
这个问题她没有直接回答,半睁开眼,望着耀眼的太阳,若有所思:“尹澈逸,还记得的我之前问你的问题吗?”顿了一下“假设你一直走在充满阳光的平坦大路上,却忽然间下起了倾盆大雨,你会怎么办?”
片刻,转头看着他,“你不应该去问那些不幸是否会出现,而是应该问自己,‘假如那些不幸真的出现了,我有能力应付吗?’”清澈的眸里含着淡淡的笑意,是一种淡然世外、超脱世俗的理智与从容之笑。
尹澈逸望着这双澄澈迷人的眼眸,却觉得,里面隐藏了越来越多的东西,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看不透,甚至让他产生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正在远离她。
恍惚间,他握紧她的手,虽然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只要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这些不幸便不会出现。
二人重又闭上眼,静静地沐浴在春日的阳光里。
忽然,尹澈逸又扭过头,看着依旧用薄纱遮挡住脸的萧湘,才想起她脸上的伤,小心又心疼地问:“湘儿,你的脸还疼吗?”
萧湘不睁眼,凉凉道:“打你一巴掌试试!”
他不说话了。刚默默躺回去后又探过身,喊道:“湘儿,要不我给你吹吹?”
“不用。”
又过了一会儿:“湘儿……”
当即,萧湘一个眼神杀过来,他才识趣地闭了嘴。
宁静安详的时光,美好的不像话。
记忆中,那天的天很蓝,也很远,阳光很暖,两人便那样闭目静静地并排躺在屋顶上,手握着手,轻轻的风里还飘荡着那句不咸不淡的告诫——“别说话,躺着;晒太阳,养伤。”
柔软、微醺的美好画面,注定镌刻有些人心头一生。
…………
从昭宁宫出来路经此地的皇帝,忽然看见屋顶执手相卧的两人,不觉停住了脚步。
不知不觉中,爬上皱纹的眼角却湿润了,尖锐清明了大半辈子的双眼此刻也渐渐浑浊。望着相依的两个年轻人,埋藏心底的那份年少记忆也被轻轻勾起。
“皇上?”身旁刘公公见失神的皇帝,小心地唤道。
他回神。
刘公公往前一步,温声宽慰“皇上是想起雅姝公主了吧?”对皇帝的陈年往事,他显然深知。
皇帝未正面回答,理了理情绪,便对刘公公吩咐道:“去给柳丞相带个话,柳子晗之前身患病疾,一直待字闺中,如今病已痊愈,该给她找个好婆家了。”
不管是出于柳子晗所做的事,还是因为萧湘是他所看中的人才,在尹澈逸和萧湘相处的过程中,他也不允许其无关人等破坏他二人的感情。
而此刻也让他很明白,不管日后萧湘能否为他所用,但至少她是真心待尹澈逸。单凭这一点,他也会替二人扫除一切障碍。
[题外话]
感情上又有谁是对,谁是错呢?不过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意难平而已!
第58章 深夜送药
二皇子深夜被刺一事算是告一段落,虽然宫中人和诸多大臣们十分疑惑这次皇帝未抓到凶手便这样轻易作罢,但也只是在底下议论纷纷,并无人敢在明面上提及此事。
而柳子晗,当夜便被柳丞相叫到书房,狠狠给了一巴掌后,并被告诫:“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即日起禁足府中,直到有人上门提亲,出嫁时才可出这个门!”
旁人都不知柳子晗怎样心狠手辣算计萧家小姐,但皇帝和柳丞相却看的清楚,此次她误伤二皇子,皇帝没动她丝毫已是看在柳丞相忠心多年的份上。
而对于还不明所以然的柳子晗,此次满盘皆输!
萧湘自那日从宫里回来,果真听从尹云楼的话再也没出过萧府的大门,日日在家给老爹亲哥做好吃的,每顿皆花样百出,殷勤的都快让萧轺认不出他这个妹。
无事的时候便在院子里看看书,养养花。对于回来就不在的侍女小月,她虽没怎么问,却心中已大概了解。
唯一不变的,就是每天清晨醒来的第一眼,都能看见安静放在卧房桌子上的精致食盒。
一连小半个月,每日皆是准时准点。
这一点连萧湘都很佩服。
为了感谢每日黎明前摸黑入府给她送药的人,她决定这天要当面感谢他一番,毕竟在那个人手底下做事是很不容易的。
是夜,为了防止错过人来,萧湘一夜未睡,直到天快明时吹了蜡烛,躺在床上假寐。
月光很亮,透过窗户投进房内。
寂静漆黑的房间忽然一声细微的推门声,一个宽大的人影轻然入门,将手中食盒轻轻放到桌子上,便提走前一天提来的食盒。
离开时,又走向床上熟睡的人,站在床前透过轻薄的纱幔,那人睡的很安稳。
好久,才转身离去。
听到门再次响起,萧湘终于忍不住起身,望向门口,悄声喊道:“卫忠?”
昏暗的四周好静。
来人一顿,随即缓缓转过身。
依旧那身纤尘不染的素洁衣衫,借着月光,那人的轮廓渐渐清晰。
当即,萧湘一脸惊怔:“五……五爷?”
一颗心,已然又乱……
他拎着食盒,一步步朝她走去,蛊惑的双眼含着点点笑意:“怎么,是我很意外?”
她怔了半晌,看着慢慢走来的尹云楼,内心一阵混乱。
她端坐了身子,强笑着:“五爷事务繁忙,我只是没想到这点小事,还劳烦五爷每日天亮前亲自跑来。”
那药每次她打开时都还是热腾腾的,从煎药到从靖王府大老远跑来,没有一两个时辰根本完不成。
况且每次煎药时皆要准时准点,过早她醒来药会凉,过晚天亮之前药送不来,更何况这近十日皆是如此。
尹云楼将食盒放下,束起床帏坐在床沿儿,伸出手要给萧湘把脉,当下萧湘本能地朝后退了几分。
他手一顿,抬眼看她,问:“怎么,身体不舒服?”
寂静的房间让她很不适应,调整了一下坐姿,几分拘谨地笑了笑:“没有,就是刚睡醒,有些没反应过来。”
可眼中的躲闪,尹云楼却察觉的很清楚。但他也没当回事,轻轻拉过柔荑般的手,低首替她把脉。
修长手指轻搭在皓腕上,指腹触及肌肤,一股清凉脉流自手腕流淌至心房,荡漾起层层涟漪。那心底莫名的安心柔暖再次被牵起,萦绕心头,使人愈发贪恋。
明眸便那样静静地凝视他,心却已翻涌成海,抑制在眼底的莫名委屈恨意也越发汹涌。
“身体恢复的不错。”那人把完脉便收回了手,便掩了掩被褥:“估计再过几日便可痊愈。”
心下念的却是谢灵月制的解药,再过几日便可制出,到时服过后定会彻底痊愈。
萧湘忙摄住心神,将一切情绪隐藏的不漏痕迹,强笑着:“五爷的药好,我的病自然好的快。”
片刻,又看向窗外提醒道:“五爷,时间不早了,您还是快回去吧。”
正拂袖整理衣衫的尹云楼闻言再次一顿,他抬眸看着她,眼中意味不明:“这么想让我走?”
漆黑的屋内,只有几束月光穿在彼此之间,两人相对而坐,那人还只穿了件里衣。一时间,萧湘只觉四周异常逼仄。
她硬着头皮笑着解释:“我只是担心五爷的名声,毕竟我一姑娘家,您在这呆久了,万一被别人发现,传出去对您多不好。”
尹云楼嘴角勾起魅惑的笑,缓缓向萧湘逼近身子,戏虐道:“难不成,你还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目光也从脸上缓缓往下移,玉颈生香,冰洁肌肤,若隐若现的沟痕,竟真让他起了几分贪念。
萧湘吓的当即捂住被子,讪讪而笑:“五爷您真爱开玩笑,湘儿就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哪能入的了您的眼。”果真紧张起来,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尹云楼不禁皱了下眉头,起身收了玩味的笑,也不再逗她。
提起食盒,又嘱咐道:“药记得按时吃,好好休息。”
清冷的话里,竟藏着几丝说不清的落漠。
房门轻关,至此,萧湘一颗紧攥的心才松下。
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怅然若失地望着漆黑的床顶,内心的迷乱却迟迟无法平复。
自柳子晗将那些事告诉她后,每次想到“尹云楼”这三个字,她总会不自觉想到他和柳子晗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以及他和萧湘难以说清的关系,也包括他对萧湘做过的事。
若说对他完全没有芥蒂,根本不可能。
可理智又告诉她,她不是萧湘,她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无论他们之间存在怎样复杂难解的恩怨纠葛,她都是个局外人。更不应该让自己身陷他们之间的纠纷中,包括自己的心。
但当这个男人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怎么心就又不坚定了呢?
尤其当他坐在眼前给自己把脉时,有那么一刻,她真恨不能一把抱住他,就像在皇家祠堂里那次一样,扑在他怀里,向他倾诉所有的不快。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她觉得一定是过去这个身体经常这样做——遇到了委屈伤心事,可以扑到他怀里,向他倾诉向他宣泄。
不然她为何一遇到不开心的事总会不自觉想起他?你我也只不过刚相识一个月,这种疯狂的想法是不该有的。
月渐西下,紊乱的思绪无以平复。漆黑里,起了身,端起依旧很热的药朝外走去。借着月色,走到高大繁盛的树下,将药熟练地倒在树根里。
放下药罐,独自一人倚坐在树下,靠在树上,抬头望着黎明前的夜空。
漆黑的天空,只有几颗星星在闪耀、附和草丛里的虫鸣声。清凉的风夹带晨露的沉重吹拂单薄的雪白衣衫,青草的味道,浓药的味道都为这无边的暗夜徒增孤寂……
渐渐地,她闭了眼、逃进了梦里……
…………
好久。
“湘儿?”“湘儿。”
“湘儿,你怎么睡在这了?”
朦胧的双眼努力睁开一道缝,耀眼的日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片刻才适应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清晨的阳光照在树上,投射下来,形成一束束光柱。一下子,世界有了颜色。
萧轺扶起萧湘:“我过来给你说个事。”说道:“明日金国国王到访永兴,后天皇上将在南山的行宫为国王接风洗尘,爹和柳丞相等重要大臣都会参与,到时会很热闹,二皇子怕你在家闷坏,所以就请求皇上也让你去。”
“金国国王?”这个名字让她耳熟。
“对,到时记得准备下。”又推着她往屋里走,催促:“你赶紧进屋穿衣服,小心着凉。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完便急着转身离开,看样子八成是因为迎接金国国王之事。
金国国王,南山。萧湘望着消失的背影,不知不觉失了神……
第59章 皇家马场
这天天未亮,萧将军便早早离家,安排南山之行,萧湘直到睡到自然醒才下床。
刚吃过早饭,尹澈逸便骑着马独自一人出现在了萧府大门口,连个侍卫都没带。
房中,萧湘从床头中拿出前日制好的白色香囊,收好在腰间便出了门。
萧府前庭院里,尹澈逸一袭玄青色衣衫,立在那俊朗非凡,负手抬头安静看天的姿势,竟觉他平添几分沉稳。
看来一场病,让他学会了不少。
萧湘从右侧游廊走来,一身淡蓝窄袖交领衣裙,长长的衣裙在空中轻轻飞扬,飘逸绝尘。淡蓝的衣衫,将她衬托的愈加淡雅出尘,清丽的容颜,淡淡的笑意,美的无法言说。
“好了?”走到面前,尹澈逸微笑看着自己的姑娘,询问道。
她微笑着点头:“嗯,就差一匹马了。”
然而——
“湘儿,府中的马暂时没有了。”萧轺从另个方向跑来,不幸地告诉老妹。
“没了?昨天不是还有很多闲置的马吗?”聪明如她,转头盯着尹澈逸,嘴上却质问萧轺:“哥,你确定没骗我?”
这回萧轺迟疑了,而尹澈逸也被萧湘两眼神盯的心虚至极。
然而,在审问无果的情况下,萧湘亲自去了趟马棚。空荡荡的,除了飞扬的干草,萧湘马毛都没看见。
最终,在两个大男人狼狈为奸下,亲哥顺利将老妹卖到了自己上司的马背上。
虽然心里很气被亲哥卖了,但萧湘在上马前还是舍不得地拥抱了萧轺,撒娇故意,嗔道:“哥,把我卖了,我可就不回来了,以后就没人给你和爹做饭了。”
萧轺却宠溺地拍打她的背,笑道:“不回来就不回来了,我和爹有人做饭。”
看着迟迟拥着不放的两人,一旁的尹澈逸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萧轺这才连忙放开萧湘,催促她上马。
…………
春日的郊外,一派生机。青的山,绿的地,开阔视野、林山相依。飞舞的鸟蝶,也为历经严寒冰封后、再次重生的大地画上多情的一笔。唯一不足的,天上逐渐添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一匹马,一双人,马蹄轻慢,有说有笑。
所以当两人赶到马场时,时间已是晌午。
南山有社稷山庄——是为皇帝每年出猎踏青时所居住的行宫,山庄西边便是大型赛马场。
那里不仅饲养诸多矫健上品的进贡良马,还有诸多与马有关的娱乐项目,而其中最深受君王大臣、名门贵族喜爱的就是赛马和打马球。
偌大马场,四周彩旗飘扬,鼓角长鸣。赛场上,外圈快马飞驰,圈内马球横飞。
两个比赛同时进行,选手们精神饱满、激情四射,激烈精彩对决更迎来一阵又一阵欢呼雀跃声。
观赛席上,各世家名媛贵公子衣着光鲜亮丽、容光焕发。尤其那些浓妆艳抹的女子手上手绢飞扬,媚态万千,只为钓得俊俏有为的金龟婿。自然英俊矫健的公子哥们也不愿落后,使劲浑身解数、卖弄风流才情只为博得美人青睐。
一入马场,萧湘便被眼前奢华盛大、热闹非凡的场面惊撼到。环视四周,整个马场由高峰环抱,此地平旷宜人,的确是个玩乐的好地方。
马场外围由两国精锐士兵严格把守,山的外围也是由萧将军亲自部署的精英军队把关,自然这一点萧湘也看的清楚。
高架的主位观赛台之上,是皇帝与金国国王的落座之处,旁有莫贵妃、萧将军、柳丞相等几位重臣。
金盏玉碗,各色糕点水果陈列期间,激烈的比赛、可口的佳肴皆可成众人的谈笑点。
但在那尊贵的席位上唯有一人不曾开口说话,只端坐在席位上,静静品着茶,偶尔才会抬眼看看外面热闹的场面,显然这里的一切让他不感兴趣。
只是直到那人的突然出现,才让平淡的内心激起一片波澜,然而再看到她身边的人时,心中怒火瞬间燃起。
而身后静立的卫忠在见那无比亲近的两人,内心又是一阵忐忑,想着又有好大一股醋味……
不可否认,一骑马,一双人,缓缓步入马场,虽只是绕着边围走,但他二人依旧引来不少人的瞩目。
男子气宇轩昂俊逸非凡、女子清丽淡雅气质出尘,骑马缓缓而来,那一幕不知惊艳多少少男少女,就连已婚的老夫老妻见了也不禁一阵羡慕。
直到走到次位观位台处,两人才停下。
下马之时,萧湘本要自己下,却被尹澈逸抢了先,直接将她从马上抱下来,这一亲昵动作不知又融化多少少女心。
看台上,柳子韵老早就看见入场的两人,开心的忙走下来,喊着多日未见的好友。
一见面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几日不见,又漂亮不少。”柳子韵抱着她又故意戏虐道:“看看你俩这一来引来多少人羡慕的眼神。”
她身后,尹澈清已走来。
萧湘松开她,笑的几分羞涩,嗔道:“哪有?你和尹澈清这对新人才是真正羡煞不少人呢。”
兄弟二人各自站在自己佳人身后,含笑着听两人互相调侃对方。
“看你俩这进展,要我说,你和二皇子的婚事趁早了了算了,也好早点进宫陪我。”柳子韵继续调侃道。
天天看他俩秀恩爱,不见有行动,她都替他俩着急。
当下某人便在内心翻了个大白眼,能这么调侃自己的——是亲闺蜜,没错了。
正当萧湘想好措辞要张口反驳时,却忽然被身后人大手揽过腰肢。
贴近身体,一双柔魅异常的笑眼看着她,低声道:“我倒觉得大嫂说的对,咱俩总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不如今日结束后我就去请求父皇把咱俩的事给定了。”
大庭广众之下,暧昧的姿势,真想抽他一巴掌。
某人强忍心中的火苗,对上他的视线,笑着低声切齿道“尹澈逸,你要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动手动脚,我非打断你的手不可!赶紧……”当继续训诘他时,却忽然在人群中看见一双阴寒到极点的眼睛。
瞬间,她不由怔住了。
的确阴寒到极点,但锋利目光中隐藏的怒火也能瞬间将她焚烧殆尽。仅那一眼,便让萧湘内心莫名慌乱失措。
她慌忙错开那人的眼,挣开尹澈逸,镇静地拉着柳子韵去了观赛席。
尹云楼会来这里,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虽然不是很清楚他为何会如此恼怒,但总觉得和自己有关。对他,现在只能能避则避。
但,事实上,她还是没能避开。
第60章 华阳公主
场上比赛进展的如火如荼,激烈不减丝毫。主位台和他们所在的席位很近,所以那边谈话声稍大些,这边便可听的一清二楚。
而尹云楼的目光,自那一眼后,便时不时停留在萧湘身上。
皇帝与贵妃自看到那俩孩子过来,目光也没从他俩身上离开过,看到如此和谐欢悦、又如此般配的两人,二人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彼此搁在心里的大石也总算放下了。
期间贵妃怕萧湘饿着渴着,时不时命宫女将面前好吃好喝的给她送去。
这边,皇帝与金国国王闲聊般地谈及攻打大夏。
从二人的言谈中,意思是金国也想参与此次的攻打,原因便是国王想为自己死去多年的妹妹——雅姝公主报仇。
而看皇帝的意思似乎也答应了。
这种结果,坐在旁边的萧将军听到后,甚感震惊,但当他再看一脸平静的柳丞相后,心中便已全晓——这分明就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
旋即又看向一旁静坐品茶、巍然不动的尹云楼,他才彻底反映过来,为何那夜他夜入将军府,与自己说那些话。
原来,皇帝与柳丞相一早就打了这个主意!
此事,心中虽极不赞成,但碍于皇帝颜面也不敢直接发声反对,只能忍到结束后再面见皇帝谈议此事。
而一旁始终未提一词的尹云楼,听到这倒不觉意外,金国的如意算盘,他早知道。唯一让他明白了一点——皇帝为何会特意邀请他这个从不过问朝政的闲散亲王。
这分明是当着诸多大臣的面给他的下马威和警示!
众臣皆知他尹云楼不愿攻打大夏,今日叫他来,又当着他的面谈论此事,目的再没有比这显而易见了。
可惜皇帝至今只知他嘴上极其反对攻打大夏,却不知他与大夏真正的关系。对皇帝和金国国王各自打的如意算盘,他心中自有对策。
说到金国,就不得不提这三国如何成了今日格局。
尹禛当年还未登帝时,曾在一次出行时邂逅一女子,此女便是金国的雅姝公主——一个因绝美容颜而流传金国民间的传说,后来因某种原因,雅姝公主流落常青与大夏国的交界处,并死于大夏国人的手中。
之后尹禛登帝,得知此事后,便不顾先帝遗训、下令从此与大夏解除盟友关系,同时也因着两国君主共同的仇恨,让这两国的关系越来越近。
逐渐,就有了今日的格局。
原本众人皆在品茶谈聊,却突然有一个红衣女子大胆走到尹云楼面前。
女子二九年华,星眸皓齿,妍姿丽容,两分直率、三分灵动、五分妖艳,虽是异族之相,放在常青,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倾世佳人。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一句话都不说?”她双手别再身后,带着少女应有的几分羞涩扭捏感站在他面前,大胆地问道。
自她入席来便见这个衣着简朴的男人一直默默喝茶不说话,糕点也不曾动,也不见旁人主动与他说话,但真正让她注意他很久的原因,还是因他身上那股非寻常人能比的气度。
在她看来,整个马场上所有男子的姿容气度都不及他万分之一。
这一行为瞬间引来所有人目光。
尹云楼抬起头,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说话,除了那个丫头。
一身威严之气,令人生畏,沉静的眼眸透着寒意:“你是谁?”
这是他来此的第一句话。
女子心无畏惧,却被眼前人散发的无形威慑力压迫的开始紧张不安,自然还有莫名的心动,她不禁微微垂首低眉道:“我是金国公主……”
“华阳!不得无礼!”忽然金国国王怒斥女子,连忙起身严厉训道:“此乃五爷,怎容你如此放肆!还不赶紧向五爷跪下磕头认罪!”
国王四十几岁,粗犷的面相甚是威严,身上珠光宝气,尽显雍容华贵之态。
这时皇帝忽然插口,为化解僵硬局面,对华阳慈眉善目地笑道:“原来是华阳公主,两年不见竟成了大姑娘,方才朕竟没认出你来。”
转身对旁边的国王劝慰道:“国王莫怒,我这五弟向来为人低调、言辞甚少,华阳公主也是无心之举,哪里提的上‘磕头认罪’呢?”
又顾及尹云楼的情面,转而对华阳笑说:“若真想赔罪,那就以酒谢罪、敬五爷一杯。”
皇帝此言并非是怕他金国,无非是顾及大国颜面,不想因一点小事伤了两国和气。
何况在这个节骨眼上,恐怕尹云楼正愁着无事可拿来做文章。自然此事他必须把控住,以免被他拿去生事端。
这等插曲本来可以在皇帝亲自调和下就此翻篇,但偏偏尹云楼不肯领这情。
“华阳刚刚多有冒犯,还请五爷见谅。”原本凭借自己是公主身份而张扬的华阳,此时却在他面前卑躬双手恭敬举杯,心中莫名的心动和紧张溢然于表。
显然,她对尹云楼的名号早有耳闻。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如此高贵名声赫然的五爷竟这番素简着装。
自皇帝开口说话之时,尹云楼便低下头继续喝茶,此时面对一个尊贵公主如此周到的敬礼,他仍旧高冷地低眉喝着茶,桌上新添的酒更不动一下。
而身后默不作声的卫忠却是为主子捏足了汗。
渐渐地,在场的人都静了,肃穆紧张的氛围逐渐弥漫开来,连那边专心观看比赛的萧湘此时也不禁被感染到。
不经意回头看一眼,那边紧张局面已览于心。
看着始终无动于衷的尹云楼,皇帝心中怒气逐渐弥漫。
知他素来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但如今竟敢当着邻国国王及几个重臣的面丝毫不给他这情面,他是不是太过狂妄放肆,无法无天了!
眼看皇帝忍不住怒火发威时,华阳忽然走到皇帝面前跪倒在地,放下金盏,忙磕头,慌张:“皇上息怒,五爷许是身体不适,今日不能饮酒。”
又忙起身,跪着转向尹云楼,拿起酒杯目光极为诚恳道:“是华阳有罪,这杯酒华阳自罚。”随即一饮而下,干脆而利索。
一番行动,惊了所有人。
众人皆知,金国国王有个十分受宠的小公主,任性桀骜。但眼前这个小公主,却震惊了所有人。
除了突然静默不语的国王……
此番反转,值得所有人在心中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