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再来一次！
外来者的身份已经确定，那么重启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快速碰头。
顾慎和周济人的想法不谋而合……世界重启之后没过多久，四人便在青河天台重聚。
不过这一次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尤其是钟帷，刚刚那场源质风暴对他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虽然重启之后，肉体会完整如初地复原。
可精神上受到的“影响”是不会被抹除的。
虽然外来者可以带着一次次的重启记忆重来，但作为代价，他们要承载“精神”上的压力。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钟帷神情有些苍白：“源质风暴袭击牯堡？”
这是在以往时间线中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我们要提前出塞的原因么？”
天瞳眯起双眼，“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允许我们提前出塞……所以它操纵了‘源质风暴’对我们进行轰击，就像是先前去往【旧世界】时遭遇的情况一样。”
“你们之前也遇到过源质风暴？”
顾慎郑重开口。
“遇到过……但没有这次这么恐怖。”
钟帷回忆着以往的遭遇，低声道：“以往我们在【旧世界】做出与原定轨迹不同的选择之时……总是会遭遇很大的阻力，可没有一次是这么猛烈的攻击，这几乎是宣判了‘死刑’。”
周济人的通讯器在此刻响起。
“你们还好么？”
锈骨第一时间发来了问候。
这一次的世界重启，他是第一现场亲历者，这场源质风暴的突然袭击，印证了周济人所说的“重启触发条件”。
【外来者死亡，世界立刻重启。】
除此之外，也展露了一个很重要的讯息……这个世界的意志，试图让他们留在五洲之内！
……
……
不到半天，五位外来者便重新碰面，这次的碰面地点依旧是锈骨的主艇。
但这一次……
锈骨没有急着觐见女皇，他恢复清醒之后，简单安排了军团内部要务，便连忙驾驶飞艇南下，与顾慎一行人在苔原碰面！
“提前离开要塞，会触发‘世界重启’这个条件？”
周济人沉声道：“这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威胁到了这座重启世界。”
有些事情，敌人越是不希望你做，越是说明其重要性！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罗洱皱眉说道：“但这种规模的源质风暴，一旦来袭，怎么可能生存？”
一直沉思的顾慎，忽然开口。
“你们觉得……这是偶然，还是必然？”
几人怔了一下。
“我们在牯堡要塞提前出塞，触发源质风暴。”
顾慎缓缓将这一句话说完整，他认真问道：“你们觉得，这件事情，是百分百触发，还是……只是偶然触发一次？”
“牯堡从未经历过这么惨烈的袭击。”
锈骨下意识开口，“按照原定世界轨迹来说，这种事情不应该出现才对……”
说到一半，他忽然怔住了。
因为他意识到，他印象中的牯堡，是“过去”的牯堡。
如今的牯堡，已经被源质风暴轰出了一个巨大豁口！
“假如这世界中的一切物件，都有既定轨迹，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个世界的‘意志’知晓一切物件的过去，现在，未来。所以才有了这场无比精妙的真实梦境，我们做出的一切反应都能够被完美模拟，演化。”
顾慎伸出十指，交搭在一起。
他看着纠缠在一起的十指，认真说道：“深海第十一次升级之后，算力产生了质变，但即便如此，它也无法做到推演完整的世界轨迹。换而言之，如果这是一场游戏，能够支撑这场游戏运转的‘核心主脑’，至少是升级十二次以上的深海。”
甚至更高！
由于人类目前对于深海的进化之路没有概念，没人知道下一次算力升级之后，深海能缔造出怎样的神迹。
但很显然……
想拟化出如今这样的真实世界，十一次升级的深海，做不到。
钟帷没太明白，他困惑道：“小师弟，你的意思是？”
“刚刚的那场源质风暴，大家都亲身体会，并且经历了。”
顾慎一字一句：“我们不得不假设……这座重启世界存在这样一个主脑，这个主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们沉浸在‘重启世界’之中，杜绝我们找到离开的法门，想要达成这个目的，其实它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要重启的次数足够多，我们的精神自然而然就会‘混乱’。”
这座重启世界的副作用，让顾慎想到了古文禁术之中排在第一位的长生术。
活得越久，记忆越多。
重启……
也是一样的。
重启138次之后，周济人他们的精神还能保持和先前一样的清醒么？
倘若目前情况还不算糟糕。
那么在500次，1000次重启之后……
情况又是如何？
这座世界对于每个人的精神消耗，都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外来者选择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世界真相，那么他们便会遭受世界意志的各种攻击。
在攻击中死去，醒来之后的“疲倦”不会消散，肉身上的痛感会被重置，但精神上的疲倦不会。
重启的机制，最大的本意……是让外来者陷入安逸。
只要他们愿意服从，愿意低头，愿意沉浸在这理想乡中，那么便可以在这座完美的重启世界中，渡过一段惬意悠长的圆满岁月。
“所以只要我们选择‘出塞’，就会被世界意志以雷霆手段进行打击？”
周济人沉声开口。
“对，但也不完全对。”
顾慎自嘲笑了笑，“它所做的这一切，无非是希望我们永远留在这里……或者说，希望现实世界中的我们就此‘死去’。可如果它有能力直接将我们杀掉，为什么它不这么做？”
这个问题，问住了周济人。
“是因为它办不到。”
顾慎平静道：“如果它可以自由操纵源质风暴，进行打击。那么我们躲在任何地方都没有意义，它连那种级别的源质风暴都可以操纵……它大可以在重启第一天就对外来者进行降维打击，可它没有这么做。”
“规则。”
顾慎吐出两个字：“这个世界，存在着不可忤逆的规则，哪怕是负责运转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也必须要遵守规则。”
“所以——”
周济人眼神一亮，“只有我们违背了规则，它才能对我们进行打击。”
“没错。”
顾慎点头：“我们提前出塞，它就会调动力量打击飞艇。可这就牵扯到了第二个问题……如果它可以调动‘源质风暴’，为什么到这一次它才使用这股力量？”
“是因为我的加入么？”
锈骨挑了挑眉。
这是一个很合理的猜想……因为他代表着神座以下最强的本源战力！
“有一定概率，但我猜不是。”
顾慎微笑道：“我有一个想法，但还需要一次重启作为实验……”
“你要再去一次牯堡？”
锈骨眯眼望向顾慎，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顾慎的念头。
“没错。”
顾慎点了点头。
坐在舱体中的钟帷脸色苍白，他声音有些颤抖，苦笑道：“还要再来一次？”
“师兄，这一次你不用来。”
顾慎诚恳开口，伸出手掌，轻轻覆在师兄手上。
他看出来了，师兄钟帷的精神状态并不好……
顾慎不知道，所谓的重启次数有没有上限。
但他知道一点铁律。
这世上的万事万物都有“极限”！
他可不会傻乎乎认为，这座可以不断重启的世界，当真是完美无垢的理想乡。
“老师，师姐，你们也不用来……”
顾慎认真开口：“这一次，就让我和锈骨先生北上。你们只需要保持通讯，然后记录时间。”
他才第一次重启，锈骨先生也只是重启了五次而已。
“我们……”
天瞳刚想开口，提出帮忙之意。
但周济人的手掌轻轻压在了她的肩头。
老者摇了摇头。
天瞳沉默数秒，小声开口：“小师弟，你和锈骨先生要小心。”
飞艇从苔原上空掠行，这一次主艇中只有两人。
“顾慎，你的猜想是什么？”
锈骨忍不住问道。
“我猜测，这座世界的‘本源意志’，所能调动的力量，只有原定轨迹中发生过的事件……”
顾慎缓缓道：“换而言之，重启的意义不是让我们重新开始，而是这个世界无法推演更进一步的未来，所以被迫要进行关闭。”
锈骨听明白了。
他困惑问道：“所以……牯堡要塞之所以会有那场风暴，是因为它在未来遭遇了这样的一场风暴？”
“没错。”
“你为什么可以如此笃定？”
“因为这世上再强大的算力系统，也没有办法模拟亿万生灵做出亿万选择后衍生出的无数结局……那是不可计算的无穷大，无穷多。冰海的蝴蝶扇动一下翅膀，都可能会引发苔原的雪崩……虽然我们目前面对的敌人还没有露面，但我已经确定了它是存在的。”
顾慎认真说道：“锈骨先生，相信我，没有比我更了解AI。”
……
……
苔原雪地之上。
天瞳搀扶着钟帷，缓缓步行着。
“你现在好些了么？”
“如果我说我很好，你会相信么？”钟帷挤出笑容，反问道。
罗洱的神色满是担忧。
钟帷嘴唇乌青，虽然努力掩饰，但整个人都透露出无比疲惫的暮气。
刚刚那场源质风暴对他造成了很严重的打击。
重启138次以来，这是他最痛苦的一次。
绿色的藤蔓攀附在钟帷的肩头，走在最前方的周济人停下脚步，他撑开一片绿色结界，苔原雪地之中有十数根绿植破土而出，迅速搭成结界，结界之中散发着阵阵温暖的暖意。
“就在这等等吧。”
周济人杵杖站立，轻声道：“估计要不了多久……就又要重启了。”
这种时候，赶路也没什么意义。
【圣木】散发着温暖的辉光。
钟帷感到自己状态好转了一些，他席地坐下，掬了一捧碎雪，用力在脸上抹了抹。
闭上眼，就又是那团雪白辉光冲击而来的画面。
“他娘的。”
钟帷沙哑喃喃道：“牯堡要塞就是被这种东西砸了一下？”
有些东西，不是亲身经历过，永远也无法体会。
先前听顾慎说其牯堡的惨状……
他只是心中感到悲痛。
而如今，一闭上眼，便能够切身实际地回想起那股冰凉彻骨的绝望。
这还是锈骨大将为自己撑开本源的结果……
“抓紧时间休息吧。”
天瞳轻轻开口，安慰道：“下一次重启，可能很快就要开始了。”
顾慎和锈骨前赴牯堡要塞……有很大概率，会再一次遭遇源质风暴的袭击。
“……”
钟帷看着远方一望无垠的雪白。
他忽然笑着开口喊了一声：“老师。”
“嗯？”周济人挑了挑眉。
“我是不是很废物，很没用？”
钟帷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自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个问题。
跟周济人和罗洱一同出塞……他永远是走得最慢的那个。
老师是东洲大裁决官，封号【参天之树】，罗洱是东洲联邦最年轻的封号，授勋【天瞳】。而他只是四阶，他引以为傲的领域只能在【旧世界】勉强自保。
在这一次次的重启世界中，除了暴毙的顾慎。
就是他死的次数最多。
他知道自己严重拖累了队伍的后腿……可是他没有选择，进入这里之后他连自杀的权力都没有了，一旦他死了，老师和罗洱的努力就会白费，这个世界会再一次重启。
他已经很拼命很拼命的去尝试活下来了。
可一次次的，还是失败。
如今小师弟以“外来者”的身份来到这座世界。
他既欣慰，又心酸。
小师弟是熔炼火种的准神座，是比锈骨大将更强大的至强者。
可自己什么都不是。
说来说去……他还是队伍最大的那个累赘。
“蠢货，你怎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钟帷后脑勺，挨了很轻的一个巴掌。
他怔怔回头看着老师。
周济人面无表情道：“被源质风暴炸死很丢人吗？还是想当救世主，一直失败很丢人？”
钟帷无言以对，只觉得鼻尖一阵酸涩。
他低下头来。
背后传来沙哑的声音。
“我问你……”
“当初有机会离开，你选择放弃。对于这个选择，你曾后悔过么？”
钟帷连忙道：“怎么会？弟子从来不曾后悔这个选择！”
此言落定。
按在他脑袋上的那只手，只是默默发了发力。
“……”
钟帷脑袋被按得很低。
他看不到，背后的老师，深吸一口气之后，眼眶变得有些湿润。
“我也不曾后悔。”
罗洱轻轻开口，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选。”
这世上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如果再来一次。
结局也一样。
她的肩头，也落下了一只苍老的手掌。
“虽然你们是这么说的……”
此刻的周济人，内心在颤抖。
“但我还是很愧疚啊。”
这些话，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砰的一声。
这声音来自很远的远方，仿佛是来自另外一片陆地。
地平线外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整片大陆地壳震颤，风雪轰鸣，以至于苔原的雪层都受到了影响。
几片翻飞的雪屑在空中翻飞。
落在虚无之中。
这片雪原已恢复了平静，空旷，原先的三道身影消失地杳无痕迹，连足迹都未曾留下。
……
……
（调整一下生物钟，下一章更新在明早。）
第四十三章 龙骨
世界一片寂静。
风吹草叶的声音沙沙入耳。
“果然……还是遭遇了源质风暴么？”
顾慎知道，自己已经迎来了第二次重启，现在是处于病房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睁眼，不是因为不想睁眼。
而是脑海中不断萦绕着先前牯堡爆炸的惨烈画面！
和他预料的一样，飞艇在驶离牯堡要塞的那一刻迎来了源质风暴，锈骨大将撑开毁灭本源进行招架，但却没有办法改变结局……
以他如今羸弱的身子，即便有本源保护，也难逃一死。
“这一次重启，和先前的感觉截然不同。”
顾慎微微皱眉，他感到自己的精神海，好像被十几把刀子刺中，来回搅拌。
“哪怕这是虚假的世界，被源质风暴轰击致死，带来的‘负面影响’依旧很可怕……”
顾慎默默消化着这份痛苦。
“喂，老师？”
床旁响起了清冷的声音，是陆南槿接通了通讯器。
顾慎现在脑瓜子还有点嗡嗡的。
通讯器那边的声音听不太清，不过知道是老师打来的就足够了。
“他还没醒呢……”
南槿的声音明显有些诧异，短暂停顿了一下，她缓缓说道：“您确定不用管了么？”
“……”
“好的，我这就去办。”
片刻后，通讯挂断。
顾慎感到有温暖的身躯靠近，师姐替他拉了拉被单，然后关上了病床的门。
约莫过了十数分钟，顾慎才恢复了对自己身躯的掌控权，他坐起身子，通过镜子看见自己此刻的面色惨淡地可怕，像是一张白纸。
“是我这具身子太弱了么？”
顾慎苦笑一声。
回想起先前师兄钟帷的痛苦反应，此次轮到自己亲身经历，才知道源质风暴是何等的可怕。
这玩意儿不是一般人能够吃得消的。
他掬了一蓬水准备洗脸，然后忽然怔住。
镜面生出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顾慎抬头，死死盯住镜中自己的眉心位置……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嗤”的一声！
顾慎眉心中央位置，忽然燃起了一缕火苗。
这缕火苗很是微弱，但却照亮了镜中少年黯淡的双眼。
“炽火？”
“炽火！”
顾慎先是欣喜，旋即整个人陷入沉思中。
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在半个月后的梦境试炼中觉醒能力……然而这第二次重启，自己直接提前觉醒了“炽火”？
顾慎瞬间意识到了不对。
“炽火觉醒提前了……这不符合规律才对。”
按照这个重启世界的规律。
每一次重启。
外来者的“力量”都会回到初始点。
所以前面两次，自己连超凡能力都没有……
可这一次，自己竟然可以引召出炽火了。
顾慎将这缕火苗捻下，他端详着属于自己的火苗，这一缕炽火虽小……可其精粹程度却是未曾削弱。
“是因为我熔炼火种的缘故么？重启世界也无法限制我的超凡能力……”
顾慎沉吟。
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精神世界的每一次重启，同样会消耗现实世界的时间！
现实世界中的自己正在“长大”！
换而言之，神婴的禁锢正在逐渐被破除——
以炽火的位格，无论这座精神世界施加多少桎梏，也无法阻拦“炽火”的涌入，换而言之，自己无需顺延原定世界轨迹去修行，只需要待在这里，时间越长，炽火的能力就越强大！
“吱呀。”
病房的门被推开，出去办事的陆南槿返回房间，她看着盥洗室中神情苍白的少年，怔了一秒。
下一秒。
那缕炽火便在她的瞳孔之中摇曳。
“师姐。”
顾慎的声音很温和。
他柔声道：“就当没看见过我，好好休息吧。”
陆南槿茫然点了点头，坐在了床上。
催眠成功。
而且没有丝毫阻拦——
重启世界此刻的陆南槿只有三阶水准，顾慎的大成炽火，哪怕只剩极小的一缕，也不是她所能抵抗的。
顾慎合上病房房门，快步离去，他眉心燃烧的那缕火苗在风中跃动。
他心中紧绷的精神，在此刻放松了许多。
顾慎一直苦恼自己该如何破局——
炽火的出现，让他看见了希望。
有一缕火，便足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
……
……
片刻后，周济人师徒四人率先碰面，依旧是老楼天台。
“小师弟，你还好么？”
钟帷一见面就关切开口，他看出来了顾慎的脸色很不好看。
“不太好。”
顾慎笑了笑，道：“但也很好。”
他将眉心的那缕火苗引召而出，老师和师姐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很微弱……但也很强大。”
正值当打之年的天瞳给出了很高的评价。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小师弟。
作为精神系，她很清楚这缕火苗内蕴的精神力量，是何等庞大，只这一缕，应该便可以搏杀四阶超凡者。
她现在百分百确定，现实世界中的小师弟，是站在超凡顶点，打破凡俗界限的存在了。
至少，是远远超过了当初的自己。
“炽火这个时候已经觉醒了么？”
周济人皱着眉头问道。
“不愧是老师……”
顾慎收起炽火，缓缓道：“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按照这座重启世界的规则，我现在不应该觉醒炽火，至少要再等到半个月后。可现在第二次重启，我已经提前掌握了‘炽火’，这意味着什么？”
罗洱喃喃道：“这座世界，无法阻拦‘炽火’的降临。”
炽火的位格太高了！
这座世界的“本源意志”，无法阻拦炽火的复苏！
周济人问道：“说起来……上次重启，你和锈骨在牯堡要塞见到了什么？”
“源质风暴，和先前一模一样的源质风暴。”
顾慎沉声道：“上次重启足以印证一点猜想。只要我们试图从牯堡提前出塞，‘本源意志’就会进行打击，那场风暴每一次都会降临。”
这是必然！不是偶然！
“所以……提前出塞的计划，就这么胎死腹中了？”
钟帷有些遗憾。
“不，恰相反。”
顾慎神采飞扬，道：“这意味着我们更应该‘提前出塞’！”
钟帷困惑。
那种规模的源质风暴，一旦降临，便是灭顶之灾，估计只有神座来了才能顶得住。
这种情况，还怎么提前出塞？
“算算时候，应该快了。”
顾慎低头瞥了眼时间，深呼吸道：“我和锈骨先生约定好了，一旦牯堡要塞发生爆炸，世界迎来新的重启……他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通过东北边陲的巨壁，单人驾驶飞艇离开五洲！”
“牯堡百分百会迎来源质风暴，可是其他地方未必。”
“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强大，它可以调动世界原定轨迹上的事件发生顺序，可却没有办法‘凭空捏造’一场源质风暴。”
“所以……以整座北洲边陲为目标，一定可以寻找到能够安全启航的出发点。”
这个猜想，正在被锈骨印证。
时针偏转，一分一秒就这么过去了……
顾慎等待着世界的重启，这种滋味很奇妙，外来者的性命绑在了一起，他们所“活”的每一分钟，都显得弥足珍贵。
“滴。”
十分钟不到，周济人的通讯器响起。
“我是锈骨。”
那边的声音有些许疲惫，但更多是欣喜。
“告诉顾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刚刚我从龙骨要塞巨壁离开，并没有遭遇源质风暴的打击，离开巨壁之时，一股极其强大的寒流降临，这是龙骨要塞历史上所经历过的最大程度‘天灾’。不过我的毁灭本源完全可以进行阻挡。”
如今的锈骨，已经驾驶飞艇，返回内陆。
放弃出塞的那一刻。
天灾便戛然而止。
仅仅十数分钟，龙骨要塞的巨壁已经被冻结成为冰渣，虽然知晓这座世界里的一切景象都是虚假的。
但此刻看着要塞内部人心惶惶的场面，锈骨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
按照顾慎和他的原定计划。
在确定了一座要塞可以实现出塞计划之后，锈骨最好可以确定周围几座要塞的稳定情况，进行对比。
显然，出塞点越安全越好。
可北洲边陲向来多灾多难，以如今的规律来看，一旦选择出塞，每一座要塞都会降临历史上最高级别的“天灾”。
不断寻找出塞点，只会浪费时间，而且可能会引起新一轮重启，消耗外来者的精神。
锈骨声音沙哑地询问道：“顾慎，我还需要测试其他要塞的稳定么？”
“不必了。”
顾慎回答地很快：“继续测试下去，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重启……如果没有问题，就算龙骨要塞作为远航的出塞点吧。”
……
……
两小时后，顾慎四人来到了锈骨的主艇上。
顾慎以炽火倒映出一副巨大地图，然后连点成线。
一条曲折路线，被他以指尖勾勒而出。
他将脑海中的金穗花地图复刻出来。
龙骨要塞距离牯堡不远，从这里的巨壁出发，飞艇可以绕行到原定航线。
这是一座符合条件的出塞点，历史上所经历的最大灾难，就是【旧世界】寒流入侵。
“诸位，准备好了么？”
锈骨启动主艇，龙骨要塞的巨壁，刚刚覆盖一层厚重坚冰，此刻再度迎来呼啸凛冽的北风，这座要塞的驻守者，佩戴黑色面具的“天狗”，此刻撑开领域，他张开背后巨大黑色羽翼，艰难腾空而起，锈骨已经向龙骨要塞传递了“出塞”的意念。
身为北洲子民，军团砥柱，他们无条件服从和支持大将的决定！
“巨壁通道……打开！”
“伞之防线……打开！”
随着一道道高喝，滚滚风雪倒灌而来，锈骨撑开毁灭本源，磅礴音浪冲碎亿万吨霜雪。
那漆黑的本源之力犹如一枚蓄满力量的炮弹！
轰的一声！
龙骨要塞的伞之防线倾开一线，主艇被毁灭本源包裹，瞬间冲出数十里，剧烈的颠簸声中霜雪被燃烧焚化——
好像被涂了一层墨的视线，此刻缓缓晕开。
飞艇进入稳定的航行阶段。
一块块破碎漂浮的陆地映入眼帘。
“这里就是……”
钟帷站在舷窗外，看着窗外的景象，整个世界在一瞬间由极度沸腾变为极度寂静，这种巨大的反差极其震撼人心。
“这里就是旧世界。”
顾慎的眉心，炽火缓缓跳动着。
他拍着师兄肩头，道：“我们成功出塞了。”
第四十四章 你欠我们的！
“呼……似乎很顺利啊？”
钟帷紧张地站在舷窗前，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但离开龙骨要塞之后。
飞艇的航行便陷入了平稳状态，这一路上并没有遭遇“天灾”，也没有遭遇“横祸”。
毁灭本源撑开之后，形成了一道护罩，将几人都笼罩在内。
飞艇内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但顾慎知道，这只是错觉。
踏入旧世界之后，必然会有很多危险，现在之所以看似太平，只是因为目前的航线……在原定世界轨迹之中，并没有发生过灾难。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
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会调动一切力量，阻止外来者对本源的探索，只是它无法“凭空捏造”。
周济人的神情并不轻松。
他来到顾慎身旁坐下，问道：“接下来，就是利用‘重启’，不断往【旧世界】深处推进？”
“……是。”
顾慎展开精神地图，凝视着那条蜿蜒迂回的行进路线。
想要抵达“终点”，必定会遭遇世界本源意志的阻拦。
可身为外来者唯一的优势就是，他们可以不断重启，在哪个地方倒下，就在哪个地方站起来。
这只队伍相当于一个无限复活的调查军团小队。
顾慎手指缓缓点了几个点：“从龙骨要塞巨壁离开，需要先西行绕至正北边陲，但由于这里曾经历过‘源质风暴’，所以我们要提前更变路线……”
前半段航程，有两个关键点。
一个是顾慎第一次执行出塞任务的“迷宫”。
另外一个则是黑雪山巨人栖身的那块黑暗陆地。
由于是在重启世界中，第一次成功提前出塞，飞艇行驶地很慢，两天一夜终于降落，锈骨撑开毁灭本源护罩，将众人笼罩在内，走下飞艇。
“轰隆隆……”
铺天盖地的风雪迎面而来。
面前是一座如同琉璃铸造堆砌的惨白之谷。
“这是你第一次执行出塞任务的地方？”
锈骨挪首望向顾慎。
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了。
牯堡迷宫任务，调查军团足足推进了二十年，到顾慎这里才被完美解决。
“现在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顾慎笑了笑，道：“这里是冥王布下的‘伏笔’之地，他当年在这里丢了一条超凡觉醒的大蛇……那次出塞任务，我驯化了它，将其纳为己用。如果【深海】没有动用放逐阵纹，我应该乘着大蛇完成了逃离。”
他伸出手掌，轻轻捻出那缕火。
炽火飘摇向前，将扑面而来的风雪尽数燃去，照开一条道路。
顾慎走在最前面，几人跟随在后，锈骨垫底。
一位本源，两位封号……以这只队伍的配置，几乎可以在【旧世界】前半段横行，但每个人都很小心。
【旧世界】真正致命的东西，是无序源质凝聚的黑洞。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这里。
一旦触碰，就可能会导致“重启”，前功尽弃，再来一次。
顾慎走得并不快。
虽然他已经来过一次了……这座迷宫的路线，以及路上可能会导致危险的源质黑洞，他都烂熟于心。
但这个世界充满了恶意。
接下来的路，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准。
“在迷宫尽头，我曾看见过老师你们的身影……所以我想带你们来看看这座迷宫，找一找是否有【门】的存在。”
顾慎停住脚步，悠长雪谷尽头，忽然变得昏暗阴沉下来。
两边陡峭山壁开始震颤。
“哗啦啦！”
好似有烈风卷过——
但这震颤声音在锈骨拔剑之后戛然而止，黑暗中亮起了两缕金灿悠长的精芒，那是金穗花凶狠乖戾的眼神，只不过它在看到锈骨之后，眼神中的狠戾顿时清扫而空，那几乎要将整座雪谷压垮的毁灭本源，掀起比先前更恢弘更磅礴数十倍的烈风。
“？？？”
盘踞在山壁上的大蛇瞳孔骤然收缩，它反应速度很快，连忙收敛身子准备逃离。
在过往岁月里它已经吃掉了不少前来探索的北洲军团调查者，冥王留下的“杀戮印记”刻在它的心头，只要踏入此地的超凡者，它一律不会放过。
但这一次是意外！
因为眼前的超凡者实在太强大了，那是仅次于冥王的强大！
金穗花已经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
但还是晚了！
锈骨随意一剑，一道剑气钉在山壁之上，金穗花被震得飞出……
紧接着锈骨展开领域，毁灭本源瞬间收缩，一尊巍峨青铜巨人破土而起，抖擞身子，将迷宫雪谷的狭窄通道尽数挤满，这巨人伸出手掌，一把将金穗花的脖颈攥住，后者拍打身躯，像是一条泥鳅，但打在锈骨小臂位置不疼不痒，反而发出阵阵金铁之音。
周济人，罗洱，钟帷抬起头来。
三人神情都有些复杂。
这条大蛇的战力并不算多强……真要爆发战斗，天瞳或者参天之树随意一人出手就能斩杀。
但这东西的身形实在太庞大了，想要将其困缚起来，难度比斩杀要高得多！
至于像锈骨那样抓泥鳅般抓住大蛇。
对他们而言，就是天方夜谭。
“怎么处置？”
锈骨大将望向顾慎，淡淡开口。
如果放到以前，他根本就不会展开本源，直接一剑就将这小蛇劈了，但毕竟在现实世界中，这是顾慎的“宠物”……
“呜呜呜。”
金穗花身上的乖戾气息全无，此刻像是一条可怜的小虫。
但顾慎知道，这只是伪装，前任冥王留下的印记不除，这东西对人类的杀戮欲望便不会熄灭。
“让我来吧。”
他缓缓上前，青铜巨人将金穗花的脑袋压在地上，后者不敢有丝毫反抗，装作“可怜”地望向顾慎，竖瞳之中满是乞求之意。
直至顾慎将炽火引召而出。
金穗花眼神中的神情才有了变化……
那缕火光照亮了它的竖瞳。
它茫然，它困惑，它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熟悉和臣服感涌上心湖！
大量记忆灌入精神海中。
这条大蛇浑身震颤，数十秒后才从顾慎的精神世界中脱离，神情满是不敢置信。
顾慎一只手按在大蛇颅顶位置，他以炽火作为牵引，将这条大蛇的精神海引召而出。在这次重启的世界线中，周济人三人组没有等到披月城要塞出现才踏入【旧世界】，所以金穗花自然不可能以看客身份看到这三人的身影……但没关系，这片精神海展示了金穗花盘踞“迷宫”接近二十年所发生的事情。
最重要的，便是这座所谓迷宫的尽头，究竟是怎样一副景象。
轰隆隆！
金穗花垂下头颅，金灿的精神投影在五人面前展开——
迷宫如山崩一般，向着两边倾开！一片虚假绿洲，赫然浮现在眼前！
那里生机盎然，没有遭受过源质风暴的破坏，只需看上一眼，便会让人心生无尽向往！
就连锈骨也为之动容，险些催动青铜巨人，大跨步踏入那片绿洲之中。
但下一秒他就意识到……
想踏入这片绿洲，没那么容易！
这座迷宫的尽头，什么都没有，这里不是迷宫，更像是巢穴。
“这的确是我们当年看到的景象。”
周济人神色复杂，说道：“披月城要塞的尽头，忽然出现了一扇门……门的后面就是这样一片绿洲。只是我们踏入之后便发现了不对，这片绿洲其实只是‘海市蜃楼’，无论走多远都无法抵达，于是我们开始寻找第二扇门，第三扇门。”
“旧世界的空间不连续，所以迷宫尽头和绿洲景象……看似只是相隔数十步，但其实二者之间遥隔天堑。”
顾慎轻叹一声。
老师他们当年踏入的【门】，其实和眼前的迷宫，是一样的存在。
与其说是陷阱，不如说是骗局。
他认真道：“不过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以确定，那就是这片‘绿洲’的确存在。”
不管它是不是人类要追寻的绿洲。
能够从迷宫和当年的披月城要塞中窥见真实影像，便说明【旧世界】中存在这样一块地界。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
周济人怔了一秒，他意识到顾慎要做的事情了。
自从踏入披月城要塞，再也无法返回之时，他便开始担心一件事。
不是怕死。
而是担心千辛万苦找到那座绿洲，却发现这是一座精神虚构的世界。
但这里是“重启世界”。
如果在重启世界中，找到一块精神虚构的世界……那么便等同于找到了这座重启世界的破绽。
而反之。
如果绿洲是真实的，那么小队便完成了最原始的初衷！
天瞳和钟帷也明白了顾慎要做的事情。
“小师弟……你准备怎么找？”
顾慎深吸一口气。
他伸手拍了拍金穗花脑袋，低声道：“在这乖乖呆着。”
“呜呜呜。”
依旧是低声的呜咽，只不过这次大蛇没有丝毫伪装，它已经被顾慎的炽火驯化，锈骨操纵青铜巨人松开手掌，它依旧乖乖趴伏在地面上，摇曳着细长的尾巴。
一行人离开迷宫，重新登上飞艇。
“旅者族群擅长开门，而接下来的地方，就是他们族群埋藏的‘希望’之地，旅者神座的真神被熄烛钉死，它们还抱着复活神座的幻想。”顾慎缓缓道：“我们想要向【旧世界】深处推进，就需要撬开旅者的嘴，把‘开门’的古文阵纹撬出来。”
顾慎要去往的下一处进发点，就是银狐大将出事的那片隐蔽陆地。
“所以……接下来很可能会有一场相当惨烈的战斗。”
顾慎认真道：“诸位请做好准备，一旦我们有人战死，整个世界都会重启。”
“你们待在飞艇上，我一个人即可。”
锈骨大马金刀坐着，他双手杵剑，语气坚定地开口。
现实世界发生的惨剧，他无力挽回。
可在这虚拟世界中，他正好迎来了一次“拔剑”机会。
“虽然我也很想这样……但旅者族群并不会玩单挑这种东西。”
顾慎无奈笑了笑，“一旦爆发战争，那个可以与本源交战的黑雪山巨人，只有你能应付。而我们需要应付数之不清的低阶旅者。在我的计划中，我们大可以通过谈判来获得‘开门’的古文阵纹，这样既可以避免战斗，也可以保证不会重启。”
“……”
锈骨紧攥长剑。
虽然他很想在旅者大陆大开杀戒，但终究还是恢复了理智……这种时刻的杀戮，除了宣泄情绪以外，的确没有什么意义。
在这座虚拟世界中斩杀再多旅者，也不能帮助到现实！
而且坑害白蜥银狐的，是【深海】，不是旅者。
“你要和旅者谈判？”
锈骨皱眉问道：“这个族群会接受‘谈判’这种东西么？”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是每一个北洲边陲战士烙守在心的铁律！
锈骨不相信旅者会和一个人类进行谈判……尤其顾慎此次试图索要的东西，还是这个族群最重要的“门户”古文之术。
“试一试吧。”
顾慎眯起双眼，凝视着不断覆盖舷窗的黑暗雾气，他轻轻道：“这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
……
一枚漆黑圆球悬浮在虚空之中，像是一枚熄灭的太阳，散发出浓郁的灾厄气息。
这里距离人类防线两千三百里。
一艘飞艇悬停在结界之前，两道身影缓缓离开飞艇。
锈骨撑开毁灭本源，包裹着顾慎进入这座灾厄结界之中……
“这似乎是冥王的力量？”
看到这漆黑圆球之时，锈骨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座巨大的灾厄结界，应该是冥王缔造的某座领域。
“是。”
对此顾慎并没有否认。
他回头望向飞艇，老师正站在舷窗外凝视着自己，他挥了挥手，而后声音很轻地说道：“很久之前冥王和旅者曾经做过交易，旅者以族群子民的生命作为筹码，换取冥王的引路。”
“？？？”
锈骨不敢置信地望向顾慎。
这桩交易的内容实在有些震撼。
“冥王需要一只强大的亡灵军团，而旅者则是需要带领子民找到一片安定的家园。”
顾慎平静道：“这场交易最终的结局你也知道了……这就是我想要尝试‘谈判’的原因。”
这场交易的结局，是双输。
冥王陨落，所谓的亡灵军团不了了之。
而旅者这边就更别说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场交易，旅者神座都是纯粹的受害者。
“直至此刻，旅者这边的‘核心需求’依旧没有被满足。”
顾慎落在陆地之上，道：“这就是我们可以进行谈判的原因。”
咔嚓。
轻微的碎裂之声自顾慎脚底响起。
顾慎没有低头，但第一次来到这座结界的锈骨，却是忍不住垂首望去，他神色发生了些许变化……灾厄结界的天顶忽然涌现一大片乌云，一道雪白雷霆闪逝而过，照亮这广袤陆地的全貌，无数旅者“尸骸”就躺在雪地之中，密密麻麻数不胜数。
“这里就是冥王亡灵军团的埋骨地。”
顾慎面无表情道：“锈骨先生，接下来烦请你保护我的安全……一旦谈判破裂，我们就只能大开杀戒了。”
“没问题。”
锈骨的回答很让人安心。
顾慎望向远处的黑雪山，他引召出自己的火光，照亮这四方的黑暗，同时将自己的精神意念传递而出。
他只传出了一句话。
“你们想要一座安居的家园么？”
下一刻，雷声大作！
轰隆隆隆！
伴随着雷鸣之声，陆地开始起伏，犹如碧海浪潮一般翻涌，层层雪花浪潮递进，最终一块庞然大物破土而出，那是一枚巨大的手掌，从雪地下方抬起，这枚手掌足足有百米之巨，将顾慎和锈骨抓握在掌心，而后“缓缓”向上抬起。
只一瞬间，锈骨便做出了反应！
他瞬间握剑，紧接着就要施展“毁灭本源”，无数黑色本源气息在头顶斡旋，青铜巨人的轮廓已然浮现。
但顾慎按住了大将握剑的手。
“等等。”
顾慎的炽火能捕捉到危机。
目前为止，他并没有感受到足以威胁生命的危险。
锈骨皱眉沉下气来。
“哗啦啦……”
黑暗世界中睁开了一双巨大的猩红双眼，那正是黑雪山巨人的双眼！
巨大掌心的积雪如流沙般飞散开来，它将踏入此地的两人捧起，放至面前端详。
“家园？”
旅者族群的进化有两条路线，一个是牺牲智慧，一个是牺牲肉身，但两条路线无论哪一条进化到极致，都不会有太致命的缺陷。换而言之这黑雪山巨人虽然“智慧程度”比不上族群里的智者，但它绝不是一个白痴，它可以听懂顾慎的精神，也通过精神共振传递自己的意念。
它死死盯住顾慎。
顾慎的目光快速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黑雪山巨人的肩头。
被钉死的旅者神座，就在那里！
顾慎知道，这石壁上的生灵并没有真正死去。
为了逃避和冥王灵魂契约的惩罚，旅者将自己的“灵魂”投放到了五洲，所以这具肉身处于油尽灯枯，但还留有一线生机的状态。
“是的……家园。”
顾慎认真道：“我可以给旅者找到一座适合生存的宜居家园。”
“家园！”
谁料，黑雪山巨人再次重复了这两个字。
这一次它传递而来的精神，十分强烈，引动了天顶的雷鸣，顾慎被震得踉跄一步。
这个大家伙似乎很愤怒？
顾慎不太确定，但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兆。
他试图继续推进这场谈判：“你应该清楚‘交易’是什么意思吧，我可以带你们去找新的家园，但是作为回报，旅者族群需要拿出‘门户’古文之术。”
这缕精神传递出去之后。
整座世界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之中。
黑雪山巨人的头颅缓缓向后扬起，它的“嘴唇”也缓缓张大。
下一刻。
轰！！！
震天的裂响在穹顶炸开，滚滚音浪从巨人的口中迸发而出，锈骨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站在顾慎面前，将青铜剑拔出，毁灭本源撑开的半圆形护罩被这磅礴的怒吼之力瞬间冲击了数千次！
顾慎神情苍白。
他耳旁的雷音嗡嗡炸响。
“冥王！！！”
“这是你……欠我们的！”
……
……
（PS：本来还想再写长一些，但怕大家等得太着急，所以先发出这些。傍晚前应该还有一章。）
第四十五章 找到你，吃掉你！（大章！）
“冥王！！！”
“这是你欠我们的！”
黑雪山巨人的怒吼咆哮之音被毁灭本源屏障挡下。
锈骨大将双手按住青铜剑，不见他有任何发力动作，青铜剑尖迸发出一圈漆黑涟漪。
轰的一道巨响。
那抬及云天的巨大手掌瞬间砸入地面，无数尘烟翻滚，黑雪山巨人一整条手臂深深嵌入地面。
三大将彼此之间的实力相差无几。
但由于参悟本源不同——
三人的战斗风格和擅长领域也截然不同！
参悟生命本源的白蜥，更擅长保命，探索遗迹；参悟空间本源的银狐，更擅长远距离传送。
而参悟“毁灭本源”的锈骨，最擅长的……便是打架。
或者说，杀人！
“呃啊啊……”
黑雪山巨人痛苦的声音震颤四野。
锈骨只是一剑，便压得这条手臂无法抬起，场面也陷入寂静之中。
“冷静一下。”
“你是认出了我的冥火么？”
顾慎缓缓摘下眉心的火光，将其松开。
夹杂着一缕漆黑之色的炽火在虚空中漂浮，如莲花般盛开。
“事实上，我与坑骗旅者族群的前任冥王并不一样。”
顾慎低眉说道：“我带着诚意而来，我可以以灵魂起誓，如果你们愿意用‘门户’古文进行交换，我可以立刻将五洲的坐标分享给你们。”
锈骨有些诧异地看了眼顾慎。
这小子，果然很鸡贼。
这个世界会不断重启，旅者族群哪怕得到了五洲坐标……下一次重启，就会被抹去记忆。
但门户古文的记忆，可不会被“外来者”遗忘！
轰隆隆隆！
黑雪山巨人缓缓凑近身子，它瞪大眼瞳，死死凝视着地面上的蝼蚁，以及那缕冥火。
顾慎也得以近距离观察这巨人身上的纹理。
以及背上驼负的“旅者本尊”。
那块石壁上的男人，被【熄烛】箭矢钉死，以冥王和旅者的交易来推算，旅者本尊被钉杀，应该是三十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恰是顾长志证道成神之际。
自从年轻时被射了一箭，清胧便一直提防着【熄烛】的再度出现。
如果这把神器重现于世，必定会引起他的注意和行动！
从结果来看，显然直至如今，清胧都不知晓，三十年前这把神弓已经重现五洲，并且被人所掌控……
那么钉杀旅者的人是谁？
在顾慎的视野中，目前占据最大嫌疑的人，就是冥王。
唯有神座才能杀死神座……
其他人再怎么强大，没有火种，没有本源，也不可能将旅者本尊钉入石壁之中。
顾慎眯起双眼，想要观察地再仔细一些。
他注意到那石壁之上的纹路，似乎有些眼熟，那好像是自己拆解过的古文。
但下一刻，一道沉闷声音从头顶响起。
“冥王……”
眼前的黑雪山巨人说话很慢。
这个大家伙显然有智慧的，但几次交谈下来，顾慎感觉它的智慧也并不多。
不是白痴，但也好不到哪去。
它张开嘴巴，吐出冰冷刺骨的暴风，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枚炮弹，毁灭本源护罩都被溅起一层层涟漪。
“不能相信……冥王！！！”
伴随着这几个字的炮弹出膛，它抡起第二条手臂，铺天盖地砸了下来。
轰的一声！
这条手臂宛如一条千万吨的巨大长鞭，砸在地面之上，将陆地都砸得开裂，向两边凹陷，化为深谷！
凹陷的大坑之中，一枚漆黑圆形本源护罩，悬浮在空中。
“这算是谈判破裂了么？”
锈骨低头看着顾慎。
“……”
顾慎神情阴沉，幽幽吐出一口气。
他真想把前任冥王的骨灰翻出来再烧一遍……这家伙到底结了多少孽缘？到了这座重启世界，自己还要为其所累！
无奈之下，顾慎轻轻叹了口气：“动手吧。”
这次的谈判已经失败了。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一整座灾厄结界的天顶都在震颤！
以他上次和白袖的战斗经验来看，旅者族群已经开始打开虚空之门，准备进行大规模战斗了。
锈骨有毁灭本源，不在意这种层次的战斗。
可老师那边的情况并不乐观。
一旦外来者队伍中有谁死去，世界便会立刻重启。
动手二字刚刚出口，锈骨身上压抑已久的煞气便迫不及待地迸发出来！
一圈圈漆黑涟漪犹如光环一般笼罩在身，方圆千米的土石不断被震碎撕裂，一尊数百米高的青铜巨人双手撑着地壳缝隙的两边，就这么拔地而起，不断崛起成长，落成百米之后，便大迈步先前跑去，掀起万钧狂风骤雪！
“轰！”
巨响声直冲天际。
两尊巨人都进入暴怒状态！
毁灭本源凝聚的巨人与黑雪山巨人撞在一起之时，身形便与后者相差无几了，这是一场平等的战斗，两尊巨人肩头互相抵压，彼此角力——
刹那层层音浪扩散。
锈骨以本源之力护住顾慎，剧烈颠簸之中，青铜巨人的身形还在变大，甚至压过了黑雪山巨人！
这场角力之争一开始，锈骨便以绝对优势占据了上风，不仅仅是因为毁灭本源足够强大，更是因为他心湖中积压着故人罹难的愤怒！
银狐就是在这场战斗中落败的！
如果没有【深海】阻拦，他必定可以及时赶到此地救场……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要将心头积压的所有愤怒，都发泄出来！
“杀！”
锈骨双手执掌青铜剑，高高举起，他冰冷的眼神也染成青铜之色。
毁灭巨人举剑一刀斩下！
嗡！
黑雪山巨人抬起手臂阻挡，作为旅者族群进化到极致的超凡生命，它虽然没有参悟出“领域本源”之类的东西，但肉身却进化到了极致，锈骨蕴满杀意的一剑，它竟是以自己的手臂挡了下来——
这一幕顾慎并不陌生。
当年在苔原拔出天鞘的那个“旅者”使徒，肉身便极其强悍，女皇动用了三千大寒之剑，才将其斩杀！
锈骨招招都是杀招，打得黑雪山巨人连连败退，只有招架之势。
但顾慎很清楚，眼前锈骨占据的“优势”，并不足以转化为“胜势”。
神座之下的最强之剑，遇上了同等级别的最强之盾，这两位本源的战斗，如果想要分出胜负……恐怕要打很久，很久！
“锈骨先生，此地不宜久留。”
顾慎低声提醒：“返回飞艇，离开此界……方为上策！”
锈骨此刻已经杀红了眼。
毁灭巨人长出双头四臂，两只手持青铜剑，两只手捅穿黑雪山巨人的胸膛，但这大家伙根本就没有“心脏”，即便是被砍落的“肢体”也可以迅速生长，锈骨的每一次进攻的确强大，可招架毁灭本源，对它而言并不算无解难题。
无非就是消耗自己的生命，强行进行抵消……反正它的生命足够悠长！
顾慎的声音，让锈骨理智下来。
他瞥了眼灾厄结界的天顶，声音沙哑道：“好！我们这就离开！”
压着黑雪山巨人暴打了一顿。
锈骨心头的愤怒，只是化散了一部分，并没有完全散去。
但他很清楚，顾慎说得没错……即便自己经历鏖战，杀了这黑雪山巨人，又能如何？
世界重启，这巨人还会“复活”。
这次前来谈判的目的，是拿到开门古文。
“但我们现在走了，旅者族的‘门户’古文怎么办？”
锈骨神情凝重。
这个问题，顾慎也很是头疼。
他比谁都想要拿到旅者族的“门户”古文，可这黑雪山巨人根本就拒绝谈判！
恍惚之间，顾慎再次瞥见了那黑雪山巨人肩头背负的“旅者石碑”！
上面刻满密密麻麻的古文！
“古文……等等，这是什么古文？”
顾慎心头一滞。
“锈骨先生，可以带我去那里么？”
他的目光锁死在旅者肩头位置。
钉死旅者的那块石碑被风雪萦绕，黑雪山巨人“尽力”将其淡化，正常来说，没人会注意到如此巍峨的雪山中，还有这么小的一块凸起。
更没有人会想到，这块凸起石碑之中，还雕刻着晦涩的古文！
“……好。”
锈骨瞥了眼顾慎所指位置，立刻答应下来！
他一剑斩出，青铜剑芒化为长虹，在黑雪山巨人的胸膛上划出一道十字！
后者哀嚎中后退，被毁灭巨人强行压制在地。
毁灭本源护罩之中，分出一股柔和之力，将顾慎送出……短短数秒，顾慎便顺利落在石碑位置。
“顾慎，这巨人身上的力量很强大，我只能做到短暂压制。”
锈骨提醒道：“在本源力量消耗殆尽之前，你需要尽快回来，只有和我待在一起，我才能护你周全。”
这巨人感受到身上的异样，正在疯狂挣扎。
石碑位置的温度骤然上升。
毁灭本源护罩也在飞快消耗……
顾慎知道自己的时间并不多。
他看着那垂首假寐的旅者，平静开口：“又见面了，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我吧？”
黑雪山梦境中，两人见了无数次。
只不过这一次，旅者本尊没有睁眼。
“以你的实力，即便不敌冥王，也不至于被如此狼狈地钉杀……可除了冥王，还有人可以把你伤成这样么？”
顾慎看着这石壁上的枯萎身躯。
他略有些讥讽地开口：“总不至于是星舰文明的‘猎神座’后人吧？”
说到这，顾慎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猎神座后人。
当年的猎神座孤身一人去阻拦超巨型源质风暴……按照爱之主的话来说，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如果没有猎神座的献身，那么星舰文明的启程将不会如此顺利，换而言之猎神座真的“阻拦”了超巨型风暴的降临！
猎神座身死道消，他的火种也就此消弭。
这么多年过去。
他的火种始终没有出现过，但偏偏熄烛还在！
“旅者族群不会五洲文字，所以它们记录历史的东西就是‘古文’……”
顾慎触摸着石壁上的文字，他瞥了眼旅者沾染凝固血迹的干枯指尖，喃喃道：“所以这石壁上的东西，是旅者本尊临死之前要留下来的‘信息’么？”
这上面很可能记载了旅者族群最重要的东西。
比如“门户”秘术。
也比如……
熄烛的下落！
“参悟……我要尽快参悟……”
顾慎屏住呼吸，在这一刻他完全忘却了时间，外界的战斗，天顶的雷鸣，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的心神全部放在了这块石碑之上。
“糟了。”
锈骨看到这一幕，心头咯噔一声！
他虽然主司战斗，但也知道参悟古文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完成的……自己最多还能压制这黑雪山巨人十分钟，仅仅十分钟，顾慎怎么可能参悟得了这一整面石碑？
但下一刻。
他的神情再度出现变化。
顾慎眉心漂浮的那缕炽火，缓缓分散开来，化为八缕微弱的火苗，而且在摇曳之间……第八缕火苗再次产生了裂变。
一共九缕火苗！
这九缕火苗，分别投入石碑的前面九个古代文字之中……一时之间顾慎的身躯变得模糊起来，好像有九个顾慎同时出现，同时叠加。
锈骨眼神中满是不敢置信，因为他太清楚这一幕意味着什么了！
“这是……心流之力？”
“九道心流之力？！”
三大将中，最擅长心境修行的人是银狐，银狐在巅峰时期能够分化出七缕心流之力，这等分心操纵的能力，即便是女皇陛下，也感到叹为观止。
锈骨一直以为，这就是人类所能抵达的极限！
可如今他看到顾慎施展出九道心流之力……就连处于最强巅峰期的银狐，也只能乖乖被碾压。
“所以……是九倍的参悟速度么？”
锈骨额头渗出一滴汗珠。
他万万没想到，顾慎还能上演如此极限的操作。
如此来看，参悟旅者石碑上的内容，倒从“不可能”成为了“可能”。
锈骨屏住呼吸，全心全意专注于眼前的战斗中——
自己每拖延一分钟。
顾慎便多九分钟时间！
……
……
顾慎的精神浸入了前所未有的“空灵”状态之中。
九道心流之力。
他并没有感到“分裂”，相反，他的精神海前所未有地和谐。
在这一刻，顾慎不仅仅在参悟石碑上的古文，他更是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心流之力”所代表的真正力量。
对于超凡者而言，心境修行带来的战力提升的确很小。
可这却是凡俗想要依靠自己力量“晋升”成神的唯一途径……
心流之力越多，精神越稳定。
而修行到后面，心流之力的“突破”，便会给超凡者带来“质变”！
九道心流之力汇聚在一起，顾慎感觉自己的精神海再次迎来了扩张，他好像能够感知到那些自己未曾感知到的“东西”了。
“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么？”
此刻的顾慎坐在心湖之前，他看着面前浩瀚无垠的精神之海，他能够感受到一枚枚古文在心湖中跳动的声音，那是九个自己正在不断参悟古文的结果。
下一刻，他低头看向湖面，眼神有些困惑。
如果说……九道心流之力代表的“自己”，正在参悟古文。
那么此刻坐在这里的“自己”，又是谁？
他伸出手掌，触摸湖面。
却在一半位置停住。
“现在坐在这里的我……是“本我”，‘本我’，也是唯一的‘我’。”
顾慎困惑的眼神迅速恢复清明，他看着湖面中的自己，缓缓说道：“对我而言，九道心流之力不算什么……不能迷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十道心流，乃是凡俗极限！
顾慎有自信可以打破这个极限……而此刻他感受到了，目前的自己，就处于“极限状态”之中。
“凡俗之所以无法打破‘极限’，便是因为他们会忽略‘真我’。”
顾慎若有所思，冷静开口：“一旦分不清主次，分化出再多的‘心流之力’也没有意义。”
说到这里，湖水中倒映出的那个顾慎，似乎微微笑了一下。
这个轻微的动静被顾慎捕捉到了。
“谁？！”
顾慎神情骤然变得威压。
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他怎会容许有其他精神的存在？
“哗啦！”
顾慎一把伸出手掌，刺入湖水之中，他抓住了一道“实质”存在的物体，将其提拎出水面，那是一个沉甸甸的自己，两者对望，此刻那个“湖中顾慎”的唇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是谁？”
顾慎瞳孔收缩。
“我……就是你啊。”
那个被顾慎从湖中拎出来的身影，并不紧张，也不害怕，就这么双脚悬离在湖面之上，浑身湿漉漉滴落着湖水。
他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微笑开口：“难道我们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么？”
“……”
顾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自己”。
心湖并无异样。
九道心流之力都在运转，一枚枚古文正在不断跳入心湖之中。
“你不是我。”
顾慎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那个被提拎起来的“湖中顾慎”就这么落了下去，只不过它没有就此沉没，而是跌坐在湖面之上，笑着望向顾慎。
“为什么？”
湖中顾慎笑着开口，盘膝坐下，也不嫌弃自己浑身狼狈，眼中满是期待之意。
顾慎缓缓走上湖泊。
他看着自己身下……无论是真实的自己，还是镜像的自己，都没有影子。
“很简单，因为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我说有，便有，我说无，便无。”
顾慎坐在那个虚假自己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所以……我说你不是我，你便不是我。”
“那么。”
虚假顾慎忽然收敛了笑意，侧着头颅认真问道：“我是谁？”
这个问题让湖泊重新变得死寂。
顾慎垂下眼帘，陷入思索之中。
眼前的身影，的确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存在”。
在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当他以外来者身份踏入这座世界之前，这座世界还有一个顾慎。
而且是“主角”顾慎。
之前的轮回之中，周济人罗洱钟帷拼命保护着重启世界的“顾慎”不会死亡。
可如今自己降临，那个虚假的顾慎便一下子消失了……
那个虚假的顾慎去了哪里？
此刻顾慎抬起头来，他直视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冷冷开口。
“你自己是什么玩意，你心里没数么？”
虚假顾慎怔了一秒。
“我该怎么称呼你……说起来虚无世界的‘本源意志’，有自己的‘名讳’么？”
顾慎面无表情道：“总不会你一直用我的名字生活着，便以为自己就是名副其实的‘顾慎’了吧？”
“哈。”
那个盘膝而坐的顾慎听到这里，便不再伪装，他的面容开始褪去，化为淡淡的荧光。
数秒之后。
盘膝坐在湖面之上的，就只是一道模糊的人形身影。
“这才第二次‘重启’呢。”
本源意志撑着下颌，感慨道：“真没想到，我和你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顾慎……你的推进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
“……”
顾慎冷冷直视着眼前的身影，心中满是忌惮。
“如果没有你，外面那些家伙要见到我……需要多久？”
本源意志此刻展露的身形很是瘦削，它伸出一根手指，缓缓在湖面搅动着，搅出一圈圈涟漪。
它笑着问道：“两百次，三百次……亦或是直至死亡，都没有机会？”
顾慎保持沉默。
他只是默默注视着眼前的身影，思索着触发此次见面的条件。
是因为旅者石碑的古文？
不。
不是因为石碑古文！
而是因为自己的“心境修行”取得了突破，在这座不断重启的世界之中，有些东西是无法被限制的。
譬如自己的炽火。
再譬如心境修行。
世界重启不会带走外来者的记忆，但是会将外来者的“超凡力量”强行退回符合世界轨迹的时间点。
举个例子，如果重启的起始时间倒退一年。
那么师姐便会从【天瞳】的封号实力，倒退回到四阶水准。
“如果没有你，这些人中最有希望的应该就是‘锈骨’。”
本源意志微笑道：“毕竟他的实力不会有什么波动，每一次重启，都能以最巅峰的状态进行挑战。”
顾慎微微皱眉。
的确……锈骨大将几乎不受到“重启”的影响，因为他的实力早在许多年前便登顶极限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到这一刻，顾慎已经没什么耐心了。
他抬起手掌，瞬间湖面上空有千丝万缕的火光汇聚而来，化为数百把悬空小剑。
“我想说什么，你难道还不清楚么？”
本源意志并不慌乱。
它微笑道：“你已经猜到了我构造的世界只是一场游戏，那么作为‘造物主’的我，当然是希望游戏变得精彩一些。我希望这些外来者可以在我的世界中呆久一些，如果你就这么带着他们‘逃生’，这游戏也实在太无趣了一些。”
“看起来我距离胜利似乎不远了。”
顾慎冷笑一声。
他已经可以确定，旅者石碑上的古文和“门户”有关。
掌握了开启“门户”的古文，接下来的【旧世界】旅行就可以节约大量时间，不断进行空间迁跃。
“不不不。”
本源意志摇了摇头，道：“你距离胜利还差得远，但以你的‘方式’……要不了多久，就有人要死了。”
“？！”
顾慎神情变了，声音也变得阴沉起来：“你说什么？”
“你难道没发现么，在巨大重创中死去……会对外来者的精神海造成不可逆的‘伤势’。”
本源意志举起一根手指。
湖面之上倒映出一团银芒——
袭击牯堡要塞的源质风暴画面再度重演，不过一闪即逝。
“即便是正值当打之年的你，也觉得异常痛苦吧……”
本源意志淡淡道：“那么换做你的弱鸡师兄，还有快要老死的老师，又能扛得住几次？”
顾慎沉默地看着眼前的本源意志。
“如果你要带着他们离开这座世界……我相信你能做到，但在你做到之前，我确保他们会精神崩溃。”
本源意志耸了耸肩，道：“而这并非我的本意。我只是希望这场游戏能长一些，再长一些。”
“所以？”
“所以我可以送你离开。”
本源意志平静开口：“你已经通关了，只要你点头，你同意……我立刻就可以送你离开这座精神世界。”
它微微前倾身子，竖起一根手指：“但你的老师，师姐，师兄，还有那个和你没什么瓜葛的北洲男人‘锈骨’，都要留在这里。”
湖面一时之间没有声音响起。
本源意志很有耐心地等待着顾慎的回应。
“我听说，【旧世界】的无序源质积压数量过多，会形成不可理喻的‘黑洞’，那片黑洞之中，会诞生出超乎人类想象的东西。”
顾慎缓缓开口：“其实关于这座世界存在‘本源意志’这种说法，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想到，【旧世界】的黑洞竟然真的会诞生出属于自己的智慧。”
本源意志哑然笑道：“这并不难猜。”
“没错，这并不难猜。”
顾慎搭话速度很快，他平静道：“毕竟在不久之前，我刚刚熔炼了一座‘人形黑洞’。”
本源意志沉默了一秒。
“或许你着急送我离开，不是因为担心这场游戏变得无趣……”
“而是你意识到，你无法阻止我，无法控制我。”
“你应该很清楚，‘炽火’的能力是什么吧？吞噬这世上的一切无序源质，你好不容易诞生出属于自己的‘灵智’，一旦遇到我就很可能尽数湮灭……所以你现在找我来谈判，要把我送走，其实是担心自身难保。”
顾慎面带讥讽地道：“所以，我要拒绝你的‘好意’。如果我要离开这座世界，那么一定是我带着他们一起离开。”
“……”
本源意志遗憾地问：“这件事情没得谈？”
“这件事情没得谈。”
顾慎冷漠道：“如果你现在愿意结束这一切，我可以放弃‘狩猎’，从此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可以继续在【旧世界】尽头汲取源质。”
“如果……我也拒绝你呢？”
本源意志注视着顾慎。
“啪嗒！”
顾慎轻轻打了个响指。
悬在心湖之上的千百道金色炽火之剑瞬间掠出——
嗖嗖嗖！
炽火剑影密密麻麻，将湖面撕裂！
本源意志的身躯被撕开撕破，炸出无数细密小孔。
它那张模糊黯淡的面孔重新具现出五官。
本源意志恢复了“顾慎”的面容，他微笑着放任这些炽火之剑穿透自己身躯……与顾慎的这次会见自然不可能以“真我”进行见面，顾慎也感觉到了，炽火穿过本源意志的躯壳，便如同穿过空气，这只是本源意志的一道精神投影。
万千剑影将两人淹没。
顾慎冷冷注视着本源意志，道：“如果我的老师，师姐，师兄，还有那个在你理解中跟我没有瓜葛的‘北洲男人’，出现了意外，那么我一定会找到你，并且吃掉你。”
“是么？”
本源意志不为所动。
它的身躯缓缓下沉，仿佛要重新融入这片心湖之中。
到最终时刻，它依旧在笑。
“那不如，就让我们试试？”
万千金灿剑影消弭。
心湖重新恢复了平静，顾慎神情阴沉地低下头来，本源意志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而自己的本我身下此刻重新多出了一道影子。
精神世界之外，传来了锈骨的怒吼之音。
“顾慎，好了么？！”
九道心流之力瞬间收拢，由于本源意志的降临和干扰，顾慎沉浸在心湖中的时间大幅度延长，不过“心流之力”的参悟效率并没有降低！
他立刻将精神投放到“现实”之中。
笼罩自己的那层毁灭本源护罩，此刻只剩下薄薄一层。
石碑的参悟还剩一半……
顾慎顿感惋惜，哪怕是九道心流之力，想要一口气参悟旅者族群的古文，还是不够。
眼下已经来不及继续参悟了。
此刻毁灭巨人已经无法再压制暴怒的黑雪山巨人……最重要的是数以十万计的低阶旅者都完成了苏醒。
它们正在不计代价地冲击锈骨的本源之力。
顾慎连忙起身，回到锈骨身旁。
“撤！”
……
……
（好吧我重新定义了傍晚，但不是因为拖延症，而是真的写的很长……今晚八千字大章奉上，希望大家莫怪。）
第四十六章 自杀
“撤！”
不等顾慎厉喝声音响起，锈骨便展开了本源护罩，将顾慎彻底纳入领域范围！
砰砰砰！
无数低阶旅者撞击在毁灭本源领域之上……
只一瞬，它们的魂灵和肉身便被消灭！
锈骨不再恋战他向着天顶投去目光，那生出双头四臂的毁灭本源巨人，分出一枚手掌将两人握住，然后竭尽全力地掷出——
轰的一道爆破之音。
地面之上射出一道漆黑笔直的光柱！
锈骨将顾慎搂在怀中两人如炮弹一般发射出去，毁灭本源巨人的压制力在此刻取销，那黑雪山巨人愤怒地仰起头来，伸出手掌，试图将两人摘下。
伴随着沉闷的破云之声，被锈骨抱住，不断升空的顾慎，此刻低下头来，神情略微有些苍白。
他的视野之中，是不断破碎的云气，层层云雾之后有一片越发浓郁的阴翳！
那正是黑雪山巨人的手掌！
“不用担心，有我在。”
锈骨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突破云层的手掌。
他拔出青铜剑，竭力将其掷出！
嘶啦！
灾厄结界的乌云被射穿！
黑雪山巨人伸出的那枚手掌，也被洞穿！
这把青铜剑像是被【阿喀琉斯之踵】领域加持过的熄烛之箭，无比精准地凿入黑雪山巨人的额头，瞬间将那个踉踉跄跄站起身子的大家伙，连人带脑袋，无比狠厉地钉入地面，溅起数千米的雪气涟漪，在此刻的数千米高空望去，远方那不断扩散的毁灭气息就像是海面掀起的海啸。
“石碑的参悟结果如何？”
锈骨低声开口。
“时间有限，我只参悟了一半。”
顾慎正在消化着精神海内与“本源意志”的那场对话信息，以及九道心流之力带来的古文讯息。
锈骨皱眉：“所以石碑上的那玩意儿是‘门户’古文么？”
如果顾慎这次的参悟不成功。
那么就意味着……
接下来还要迎来一次“重启”！
“古代文字需要连贯阅读，才能‘悟透’。”顾慎揉着眉心，无奈说道：“仅凭参悟的那一半，我没法判断……但很显然，这次的参悟是失败的。”
“那么……”
锈骨继续问道：“下次重启继续？”
顾慎犹豫了一下，不知要不要把“本源意志”和自己的见面告诉锈骨。
他的反应，也被锈骨看在眼中。
“怎么了？”
锈骨与顾慎虽然只是见过数面……但凭借这个眼神，他便已经阅读出了此刻顾慎的状态异于寻常。
这是有事情瞒着自己。
“锈骨先生。”
顾慎深吸一口气，道：“将保护我的毁灭本源撤去吧……我想亲自终结这次探索。”
两人已经冲出了灾厄结界，此刻可以看到，锈骨主艇已经被无数旅者包围。
周济人和罗洱陷入苦战。
飞艇防护罩已经被攻破……顾慎知道，这种情况出现的主要原因，是自己在石碑参悟的心湖中被本源意志拖住，导致锈骨无法及时抽身。
外来者想要“通关”，就不能有一个人遭遇意外。
所有人的命运都被绑在一条线上。
“你说什么？”
锈骨挑起眉毛：“我还来得及救下他们……这次好不容易推进到这个进度，难道就这么结束？”
作为外来者他们的“命运”就是一次次重启！
锈骨的想法很简单。
他不愿提前终止任何一次重启，哪怕飞艇被旅者摧毁，他也可以撑开毁灭本源，保护众人肉身在【旧世界】中漂泊一段时间，在这里“活”得越久，获取的信息就越多。
“这是我在参悟石碑之时的遭遇。”
顾慎轻叹一声。
他实在不忍欺骗锈骨，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瞒着锈骨。
一缕炽火带着顾慎的记忆，掠入锈骨的眉心之中。
数秒后。
锈骨“看”完顾慎送来的记忆，眼神错愕且震惊。
“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竟然现身了？！”
这才是顾慎的第二次重启！
这是好消息才对！
“没错。这也是我决定提前开启下一次‘重启’的原因……”
顾慎深吸一口气，道：“对于老师和师姐而言，他们的精神已经无法承载再一次的‘重创’了。”
锈骨瞬间明白了顾慎的意思。
本源意志的现身，意味着顾慎已经接近了“真相”。
但周济人他们的精神经历了一百多次重启，随时可能抵达极限……锈骨先前便看出来了，这一行人的状态都是“疲倦”。
尤其是上次牯堡“风暴”的惨烈洗礼。
那个名叫钟帷的年轻人，灵魂险些破裂，并不是他太过弱小，而是这座重启世界的一次次“轮回”，实在是无止境的消耗。
钟帷的灵魂强度只有四阶，能够支撑一百多次重启，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你担心，接下来的旅途……周济人他们无法承受，灵魂崩溃……”
锈骨沉声道：“所以你想提前终止这一切。”
“是。”
顾慎垂眸，低声道：“我才刚刚进入这里，我扛得住。”
“那么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
锈骨道：“本源意志已经摆明了立场，它不会让你这么顺利‘通关’的，只要你接近真相，它就会尝试杀死你的老师，师兄，师姐。”
人人皆有软肋。
他有，顾慎也有。
心湖的谈判崩裂，顾慎放弃“独自离开”，本源意志也将顾慎的“警告”视为耳旁风，从这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接下来博弈会面临的局面。
以前的一百多次重启。
是周济人他们小心翼翼呵护“顾慎”。
现在则是反过来——
顾慎需要呵护老师师兄师姐。
“下一次重启，我希望老师，师兄，师姐……不要出塞了。”
顾慎平静道：“我希望他们的灵魂，可以以最平静的状态，渡过重启。”
锈骨怔住了。
“如果不遭遇外界的‘重大打击’，那么重启对精神的损害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顾慎缓缓说道：“如果老师他们跟随我一同出塞，那么本源意志有无数种方式可以使用……最重要的一点，我会感到很大的压力。”
顾慎需要选择【旧世界】的路径。
而一旦他做出错误选择……
周济人便会为他的错误选择付出代价。
“所以……你想要一个人出塞？”
锈骨不敢置信地望向顾慎。
此刻面前年轻人的神色十分冷静。
但锈骨却觉得，在顾慎冷静到极致的选择之后，还夹杂着一缕疯狂。
“是。”
顾慎语气没有波澜，“更准确地说，我准备一个人迎接接下来的每一次‘重启’，一个人击碎这个世界的本源意志。”
“……”
锈骨沉默了。
这句话狂妄到了极点，如果由别人来说，那么他根本懒得理会。
但偏偏是顾慎开口。
这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火种继承者”。
亦是第二次重启，就把本源意志逼出来谈判的狠人。
“连我……也不带么？”
锈骨无奈开口，道：“虽然你的炽火已经复苏了，但我的战力应该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吧？”
这话说得很委婉。
锈骨对顾慎很有信心，但此刻的顾慎……所掌握的炽火实在太微弱了。
这样的实力，真的可以挑战本源意志吗？
他实在很担忧。
“我当然想要带上您。”顾慎笑了笑，道：“但是您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锈骨怔了一秒。
不用顾慎提醒，他便明白了自己的“任务”是什么。
既然顾慎决定独自一人抗下一切，那么他所希望的最终结局，便是所有外来者一起平平安安离开这座重启世界。
锈骨需要留在五洲，“保护”被本源意志盯上的周济人三人……
本源意志无法动用“不存在”的世界轨迹进行发难。
而以锈骨的实力，他坐镇五洲，周济人三人便是绝对安全的！
“你……希望我留在五洲？”
锈骨声音有些复杂。
“是的。”
顾慎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如果您可以留在五洲照顾我的老师……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我会更有把握一些。”
锈骨欲言又止。
他还是不明白，顾慎独自行动的“底气”是什么。
但远方的飞艇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他处于抉择的两难期间，最终他选择打开毁灭本源……
顾慎飞入【旧世界】虚空之中，他看着那片盈满冥王灾厄气息的黑暗大陆，缓缓将两根手指按在眉心。
“炽火……”
“爆。”
顾慎不带感情的轻轻吐出一字。
他直接选择了“自杀”。
被旅者撞碎一角的飞艇在此刻仿佛陷入凝滞，正在与高阶超凡生命厮杀的周济人，浑身都是鲜血，此刻他仿佛生出了心灵感应，身躯猛然震颤了一下。
老家伙不敢置信地望向远方火光爆炸的方向。
那是顾慎所在的方向。
一片漆黑之中，燃起了一缕火光。
原本漆黑无光的世界，一瞬间被这缕火光照亮。整个世界开始褪色，他仿佛被无数道丝线拉扯，身上血迹飞快蒸发，破碎的衣衫也严丝合缝回归，下一秒他便回到了起始的“位置”，周济人一屁股坐了下来，坐在了汽笛轰鸣的列车软包车厢之中，车厢中播报着柔和的女声。
“列车即将抵达终点站……下一站，青河区，大藤市。”
……
……
（今天有点事情，抱歉大家久等。明天上午会补上更新。）
第四十七章 顾慎的安排
就这么重启了？
“呼……”
周济人沉默地坐直了身子，他本以为这次出塞探索会很顺利，可没想到重启发生的如此突兀。
而且从最后的火光来看，这似乎是顾慎主动引发的“重启”？
周济人深吸一口气，看着面前多出的那份报纸……
报纸上面记载着大藤市郊区昨夜发生的火灾案细节。
按照“世界轨迹”的惯性，重启之后他会保持原定轨迹前一秒的动作，此刻的他应该习惯性地合上报纸。
但这一次，“世界轨迹”发生了改变。
周济人正准备合上报纸之际，一股腥甜味道从喉咙位置涌了上来。
“咳咳！”
他压抑不住地沉闷咳嗽，虽然第一时间就伸出手掌捂住嘴唇，但还是有点点鲜血溅到了报纸之上。
周济人死死盯着报纸上的殷红之色，面色有些苍白。
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重启次数太多了么？
不是每一次重启，自己的身体状态都会被重置么？
一阵眩晕感涌上心头。
便在此时，通讯器响起。
“老师，是我。”
这通来电是罗洱打来的，她听出了通讯器那边的声音异常：“您……怎么了？”
“……没什么。”
周济人声音嘶哑，默默取出手帕，将血迹擦拭干净，然后将报纸折叠整齐，暂时搁置在车窗角落。
“小师弟似乎引爆了炽火？”
罗洱沉默片刻，道：“这一次的重启是他主动开启的。”
“……嗯。”
周济人靠坐在车厢靠背之上，他其实也有些困惑。
飞艇遭受攻击，显然顾慎那边和旅者的谈判并没有成功……
但在“重启”之前，他们已经看到了锈骨的身影，理论上来说上一次的旅途并没有抵达“终点”。
通讯器两边都陷入了静默。
罗洱犹豫了片刻，咬牙开口：“钟帷的状态很糟糕。”
周济人怔住。
“或许是在牯堡被源质风暴袭击的缘故，他的精神已经出现了崩溃预兆……”
罗洱已经猜到了顾慎这么做的原因。
她低声道：“重启世界的‘伤害’会直接作用在精神上，小师弟之所以主动终结上次的‘探索’，就是为了避免我们受到精神上的伤害。”
“老师，我们已经重启140次了。”
罗洱停顿了一下。
她声音沙哑地道：“你有没有感觉……精神上的不适？”
“……”
周济人默默看着那被自己搁置在角落的那沓报纸。
“我的意思是……”
罗洱沉重道：“我们的重启次数，可能不多了。”
……
……
和老师的通讯挂断之后，罗洱忧心忡忡地看着身旁昏沉睡去的男人。
钟帷神情很是苍白，精神犹如随时可能熄灭的火烛。
施加了好几次催眠镇定。
钟帷的“精神崩溃”迹象才逐渐好转过来。
通讯器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老师拨过来的，而是南槿。
“喂……”
罗洱接通通讯，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少年声音。
“师姐，我是顾慎。”
顾慎站在病房里活动身躯，引爆炽火自杀带来的重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精神伤害，但是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这次重启之后。
炽火又壮大了。
很显然……这座精神世界无法阻拦“炽火”的渗透，他的实力正在恢复。
顾慎瞥了眼床榻上被炽火催眠昏睡过去的陆南槿，坦诚交代：“我主动终结了上次探索，开启了新一轮的重启。”
罗洱没想到顾慎这次苏醒这么快，她正准备等见面询问这件事情。
“上次重启，遇到了一些‘意外情况’。”
顾慎缓缓开口，把和旅者的谈判，石碑的古文参悟结果，告知了天瞳师姐。
罗洱默默听着，神色没什么变化。
顾慎主动开启重启的原因，和她猜想的一致，为了保全飞艇众人的安全。
“如果‘堪破’失败，我们迟早会迎来下一次重启。”
罗洱无奈道：“你何必如此着急？”
顾慎垂眸，忽然问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钟帷师兄的状况很糟糕吧？”
罗洱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慎将自己遇见本源意志之事，缓缓说出。
罗洱的神色明显变了。
本源意志这种东西，竟然真的存在？
“老师的状况一定也很糟糕……”
三人组中，钟帷实力最弱，老师年龄太大。
在这一次次重启中，他们的精神已经背负了太多“重量”。
“这一次我就不和你们碰面了，我已经拜托了锈骨大将，照顾好你们。”
顾慎道：“另外，为了保护老师和钟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需要麻烦您。”
……
……
周济人拎着手提箱匆匆赶往天台，这里已经成为了师徒几人重启之后的碰头点。
连续几次重启，大家都会聚在这里。
只是这一次天台有些冷清。
天台上只站了一个人。
“罗洱？”
周济人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弟子，这次重启之后，他联系不上顾慎……因为南槿的通讯器直接断联，显然是被顾慎用炽火催眠了。
钟帷也不在天台。
“老师。”
罗洱看着自己的老师，认真开口：“好好休息一下吧。”
嗖嗖嗖。
无数发丝从地面卷起，如瀑布一般倒流，包裹成茧，周济人下意识想要抵抗，但罗洱的声音直接渗透进入他的心湖。
她愧疚开口，柔声说道：“这一次‘重启’，您就和钟帷一样……好好睡一觉。”
弟子对老师出手，是大不敬。
但罗洱已经做出了选择……
周济人的【圣木】来不及引召，就被发丝侵入，他面前的世界倏忽变得漆黑，一枚枚眼瞳睁开，旋转。
片刻之后，发丝在风中收拢，尽数回归罗洱的指尖缠绕起来。
那枚大茧消散。
周济人已经被“催眠”。
看着昏睡过去的老师，罗洱脸上露出复杂神色……她取出通讯器，低声道：“小师弟，老师和师兄，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
……
此刻的顾慎刚刚离开医院没多远。
他抬起头来。
“轰隆隆隆！”
监狱所的直升机掠过天顶，机桨卷起呼啸风声，顾慎已经改变了世界的原定轨迹，他从病房中提前离开，等同于放了青河审判长的鸽子，没有周济人出面，监狱所和安全委员会都会对这位“火灾案证人”发起逮捕……
其实这事件已经发生了好几次，只不过先前顾慎的行动速度太快，监狱所和安全委员会还没开始行动，他便已经抵达了北洲，会见了锈骨。
等到他们开始搜查大藤市，顾慎一行人已经离开了边陲，抵达了【旧世界】。
但这一次不一样。
顾慎并不准备即刻动身离开五洲。
他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见一些人，做一些事情，验证一些猜想。
顾慎先去了大藤市附近的一家地底酒馆。
当年周济人就是在这里找到了白术，并且说服白术来到地面，作为自己的“影子”存在。
酒馆很冷清，这里几乎没有客人。
更不用说顾慎这样的“未成年人”，看着这个年轻人踏入地底酒馆，彼时还是满脸胡茬的白术，皱着眉头就要开口赶人，让其滚蛋。
“白术前辈。”
顾慎抢先开口，他坐在柜台前，微笑说道：“给我一杯酒的时间。”
“前辈……我和你很熟么？”
白术只是瞥了眼顾慎就收回目光，冷冷开口：“不管你是三所派来的，还是白氏宗祠派来的，我都建议你赶紧回去……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另外你最好小心那个告诉你地点的老家伙，把我的存在告诉你，这人一定没安好心。”
顾慎笑了。
以白术的实力，说这番话并不过分。
参悟出大成【倒流】，触碰到本源之力的绝世天才，即便荒废二十年，依旧是打遍封号无敌手，神座以下第一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还真的很熟。”
“至于你所说的那个老家伙，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慎从柜台上拿起一瓶红酒，指尖一抹，酒瓶长颈整齐裂开，被切割断开的瓶塞在空中“缓慢”抛飞，而后定格。
白术转过了身子。
领域发动。
酒馆里的一切都陷入了“凝滞”，但顾慎却不受丝毫影响，他依旧在自顾自倒酒。
白术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由于这酒馆里本来就只有两人，所以此刻他的领域就像是没有发动过……
而那枚悬停在半空中的“瓶塞”，证明了自己的领域，已经成功展开。
“好了，直奔主题。”
顾慎沉声开口：“我帮你复活黎柔，你帮我做一件事。”
一开口就是王炸。
啪嗒一声。
瓶塞快速下坠，而后再一次停格。
白术瞬间来到顾慎面前，他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不愧是当年的长野无敌啊……
顾慎心生感慨。
他的眉心亮起了一抹火光，此刻不断苏醒的炽火，已经可以短暂对抗白术的【倒流】，这也是他敢来这座地下酒馆的原因。
“我……算是你的一位晚辈。”
顾慎的话语让白术怔了一刹。
“我们还要过段时间才能认识。”
他诚恳说道：“白术先生，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请你相信我的‘火’。”
炽火在空中徐徐漂浮起来，化为涟漪就此扩散——
顾慎将现实世界中发生的事情，刻录凝聚，化为一团小小的火焰。
白术能感受到，这缕火光没有丝毫恶意。
他皱眉看着“原定世界轨迹”中发生的那些影像。
紧锁的眉头逐渐解开。
他的神情变得茫然，困惑，无措。
“你……”
白术看着顾慎，一时之间有万千话语想说，可最后都止于嘴边。
顾慎微笑说道：“一个不情之请，我想请你照顾周济人，如果没有神座级别的人物出手，您的【倒流】可以应对一切灾难。”
第四十八章 第二站
“小崔先生，这是议员交代今天就要处理的文件。”
花帜大厦。
柳祎将一沓文件抱入办公室内。
崔忠诚推了推眼镜，轻声道：“特赦令的后续呢？”
就在昨夜，大裁决官周济人对花帜发来了问候，并且希望赵西来可以对“特赦令”的申请提供支持。
“后续……”
柳祎小声道：“似乎没有后续了，周济人今天一整天也没有发来讯息。”
崔忠诚神情不变，轻轻嗯了一声。
柳祎推门之际，他忽然开口：“等等……把‘顾慎’的档案再发给我一遍。”
办公室的门合上。
崔忠诚打开全息投影，看着那份少年的情报。
“青河区……孤儿……”
他卸下单片眼镜，哈了口气，缓缓擦拭，若有所思。
再抬起头来。
面前竟然多了一道身影。
“不用看档案了，我本人就在这呢。”
顾慎坐在椅上，淡淡开口：“好久不见，图灵先生。”
“？？？”
崔忠诚神情骤变，直接站起身子。
看到图灵的反应，顾慎忍不住笑了笑。
“看来这个世界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他在心底默默道：“未触及火种的‘人’和‘物’，就可以得以留存，而触及火种的‘存在’，是本源意志无法推演卦算的力量……所以锈骨无论觐见女皇多少次，都无法改变北洲的命运，因为本源意志只能依靠外来者的‘记忆’构造世界。”
炽火能够入侵，便说明了一点。
这个世界存在“极限”。
顾慎先是找到了白术，他确认了【倒流】领域还能动用……白术的实力能够在这座世界正常发挥，也就意味着神座以下的最强力量能够得以留存。
紧接着他便找到了图灵。
如果“图灵”也存在——
那么他单人通关的概率便大大提升，因为艾伦图灵这样的人物，完全是重启世界中的BUG存在。
图灵的接受能力，反应能力，以及布局能力，都是跨时代的。
崔忠诚此刻神情无比凝重。
“你是谁？”
“如果你是想问我名字的话……我叫顾慎，你不是正在观看我的档案么？”
顾慎微笑起身，伸出手掌，“在这个世界，我们目前算是第一次见面。”
“我当然知道你叫顾慎。”
图灵警惕地盯着眼前年轻人。
“这档案中的‘顾慎’，可没有你这么强悍的能力……”
虽然大都区的超凡者总体实力比不上长野，但花帜大厦可谓是层层布防，想要悄无声息潜入这里，至少得是一位封号吧？
这档案上的“顾慎”，才刚刚觉醒超凡能力！
“所以你是想问我的真实身份？”
顾慎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引召出一缕炽火。
嗤的一声！
崔忠诚办公室被这精粹的火光所照亮！
图灵怔怔呆住，缓缓坐回原位。
他一瞬间就明白了顾慎的身份……只是他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你姑且认为，我是从未来世界穿梭时间回到这里的。”
顾慎也坐了回来，平静说道：“与你相认，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要亮出这缕火……便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是……”
图灵的声音有些沙哑。
看到这缕火，他便明白了一切。
从未来回来的么？
这已经超过了“超凡能力”所能做到的范畴吧……恐怕是谷之女神的时间道场，也只能延缓时间进行，而无法做到将一个人，真真正正送回过往数十年的时空之中。
他清醒之后问的第一个问题是：“未来的世界，怎么样？”
既然看到了“未来”的顾慎。
便说明……
他的计划是成功的，“神婴”在未来成长起来了！
“很糟糕。”
顾慎平静道：“至少我离开的时候，很糟糕。【深海】发动了对全体人类的战争，北洲西洲东洲联合起来，但目前只能勉强招架……这场战争的未来走向尚不明确。”
“你……为什么会离开？”
图灵有些不解。
按照他的计划，一旦神婴成长起来，那么内陆爆发的战争将会很快迎来结果。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的计划应该是成功了才对。
“你忽略了‘神婴’的成长需要时间，而【深海】抓住了这个空隙。”
顾慎平静道：“所以……我被【深海】放逐了。”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图灵捏着眉心，喃喃说道：“我忽略了……神婴的成长需要时间……”
“时间紧迫，我找你有两件事。”
顾慎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一，你还记得褚灵么？”
“当然！”
图灵先是一怔，旋即立刻回道：“这是我亲自缔造的【源代码】……我怎么可能忘了她？”
“褚灵在哪？零零幺在哪？”
顾慎盯住图灵的双眼。
这是他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来到这座重启世界之后，他见到了老师师兄师姐，见到了锈骨，可偏偏没有见到褚灵！
这座世界吸纳“精神”，而褚灵作为“精神体”应该也被吸纳进来了才对……
“你……在说什么？”
图灵无法理解地看着顾慎，他皱眉回道：“褚灵……已经消亡了。至于你所说的‘零零幺’，我更是从来没有听过，这是什么东西？”
顾慎愣住。
“怎么可能？褚灵已经消亡了？”
“第一次代码战争结束之后……【源代码】被【深海】消灭，褚灵的意识彻底消亡……”
图灵认真道：“她已经‘死’去十多年了。”
顾慎一阵失神。
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在这座重启世界之中，竟然没有“褚灵”的存在？
“古文会的秘密会议室……”
顾慎连忙搜刮脑海，问道：“这会议室是由谁支撑的，这些年是谁在组织古文会成员？”
图灵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都已经找到了我的面前，念出了我的名号……那么组织古文会的人，还能有谁？这些年一直是我保持着深水区网络的畅通。”
在这座重启世界之中，和褚灵一样负责维持古文会运转的那个人，变成了图灵。
顾慎再问：“那么景山言呢？群星计划呢？那些牺牲自己，燃烧阵列盒的古文会成员呢？”
图灵茫然。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东西。
接下来的顾慎，把景山言执行的“群星计划”说了一遍……原定世界轨迹之中，因为景山言的奉献，才有了褚灵的第二次“重生”。
可这一切，并没有在这座世界中发生。
“所以……零零幺就是褚灵重生之后的‘封闭海域’么？”
图灵陷坐在椅中。
他已经开始接受了顾慎所说的“未来重启”概念，甚至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虚构的人，这座世界也是虚构的世界。
因为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如果眼前的世界是虚假的，那么至少在真实世界中存在着一个对应的“图灵”，那个“图灵”和现在自己做着一模一样的事情。
如果可以彻底改变人类走向毁灭的悲惨命运。
那么图灵可以做出一切的牺牲和退让。
假定自己所处的“时空”是虚假的，那么帮助未来顾慎找到这座虚假世界的“堪破点”，便成为了现实世界中避免人类毁灭的“关键一步”。
许久之后。
“呵呵……真是有趣啊……”
图灵消化了顾慎带来的大量信息。
他逐渐恢复了理性，此刻重新将眼镜带上，“所以周济人的‘失踪’也和你有关，他也是你口中所说的‘外来者’？”
顾慎点了点头。
“那么，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你找我要做的第二件事了。”
图灵低眉笑了笑。
两人异口同声道出三字。
“初始号。”
顾慎当然知道初始号现在潜沉的坐标……只是在这次的世界轨迹中，他还没有和阿弗相认，所以即便自己孤身前往，初始号也不会搭理。
可如果有图灵作为引路人则不一样了。
图灵和阿弗私交甚笃，如果图灵愿意把自己带到“初始号”上，那么顾慎有把握说服阿弗脱离东海，直接启航。
有初始号这么一艘星舰保驾护航，接下来的出塞……难度便会大幅度降低。
除了“远航”，顾慎想踏上初始号，还有一个目的——
在初始号上，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爱之主的金色幻梦！
或许在这座世界中，“褚灵”已经以外来者身份降临了……如果这座重启世界可以吸纳一切精神，那么现在的褚灵，很可能就被困在初始号的青铜大殿之中！
阿弗是不会主动靠近爱之主幻梦的……
所以褚灵的精神意识无法向外传递讯息。
“你说的这些，的确很震撼，理论上也可以成立。”
图灵站起身子，望向大厦外面的夜景，他其实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此刻回过头来笑着问道：“只是我为什么相信你？”
顾慎依旧坐在椅子上。
他看着崔忠诚的面孔，轻声道：“图灵先生，我太了解你了……你是那种只剩一丝希望，也不会绝对放弃的‘犟种’。所以只要今天我来到你的面前，说出这番话，你便一定会采取行动，如果眼前的世界是虚假的，那么你一定也想掀开天幕，看看未来那座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对吧？”
“犟种……”
图灵站在窗前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笑了。
“这个词挺恰当的，我很喜欢。”
第四十九章 拔剑者，顾慎！（第一更）
冰海，海面上空，忽起大风。
这片无风海域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阵阵青灿古文辉光自海水之中翻涌而出。
两道身影从辉光中浮现。
不过数十秒，顾慎便从大都来到了冰海……这便是“传送”古文的力量，他全程专注盯着图灵先生布置古文的手势，后者也不避讳，轻笑着开口：“这个古文你就别学了，传送一次，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
顾慎知道，无论是祈愿术，占卜术，亦或是长生术……想要承受其带来的“力量”，首先要承担其对应的代价。
力量越大，代价越大。
想祈愿，就先割让生命，想精神占卜，就奉献肉体。
想长生不老，那可能就会精神崩溃。
顾慎沉声道：“未来的蝉翼城之战，你连续传送了很多次。”
“是么？”
图灵感慨道：“那我最后一定很惨吧？”
“……”
看着图灵先生脸上不以为然的淡淡笑意，顾慎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解放狮醒代码之后，图灵先生的精神意志被死海区吞没了。
只留下一句“我们还会再见”这样类似宽慰的话语，精神辉光便彻底消弭。
真的还会再见吗？
顾慎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他不知道此刻的“再见”算不算是再见，图灵先生让自己启航去【旧世界】的最深处，难道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好了。正事要紧。”
图灵轻轻按住顾慎肩头，他两根手指并拢对准海面轻轻一划，并没有什么强大的力量倾泻而出，但面前的千米冰海却瞬间分为两半，两拨巨大浪花在海水之中撕裂分开，堆砌成为高山，而后露出深邃的“漩转涡流”。
隐约可见一道巨大苍白的钢铁影子，蛰浅在冰海之底。
海水分流之后。
顾慎耳旁响起了机械轰鸣的声音。
“图灵，虽然我和你很熟……但还没有熟到什么人都能往这带的程度。”
两人还未下潜。
阿弗的警告声音便在冰海上方响起，它操纵这艘初始号躲在冰海底部，一直避免与人类文明产生纠纷……可如今图灵竟然直接带着外来者踏入此地！
一时之间黑银炮弹纷纷上膛！
“你没骗我吧，顾慎……你真的是冥王。”
这个时候图灵忽然望向顾慎眼睛，笑着说道：“接下来这家伙可是真的会开炮的。”
轰轰轰！
话音刚落，海面之上忽起剧烈的轰炸之音，黑银炮弹自海底劲射而出，即便有千丈海水阻拦，这炮弹也可以轻易打穿打出海面，更别说此刻图灵主动将海水分开，只一瞬间巨大阴翳便在两人面前炸开……图灵没有动用任何古文，他只是静默地看着顾慎，问完刚刚那句话后便再也没有要抵抗和移动的迹象。
能否抵抗黑银炮弹的轰击，是区别强者实力的一个极好办法。
作为强逻辑材料中除却“神迹之银”最顶级的材料，黑银可以有效对超凡力量进行“冲击”，想要正面抵抗，需得拥有一座十分强大的领域，如果是深陷齐射之中……即便是封号超凡也会觉得异常棘手。
砰砰砰砰砰砰！
冰海上空炸起一连串轰轰烈烈的爆炸，而硝烟散去之后，一轮金灿模糊的半圆领域缓缓展开。
这座轮廓模糊的半圆领域并不大，只是堪堪将图灵和顾慎包裹在内。
但却无比坚固，被近十发黑银炮弹齐射引爆，领域表面没有受到丝毫破损极限。
“二合一领域。”
顾慎收回对准冰海深处的那只手，望向图灵，淡淡道：“生机之火，造物主。”
“厉害厉害。”
图灵看着面前消散的硝烟，忍不住鼓掌，啧啧感慨。
“阿尔弗雷德。”
下一刻，图灵收敛笑意，他低头看着身下的巨艇，平静开口，念出了阿弗的全名：“我带来了能达成你心愿的‘那个人’。”
……
……
十分钟后，顾慎图灵已经坐在了初始号的青铜大殿中。
两尊红影端茶倒水，殷勤侍奉。
阿弗悬在空中。
它已经听完了顾慎道来的前因后果。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图灵小酌一口，轻声道：“听明白了吗？”
熔铁之主留下的AI，智慧程度已经很高，虽然没有办法和【深海】相比……但那也是星舰文明的产物。
但听完图灵所说的“未来过去穿梭悖论”，阿弗沉默了很久，而后坦诚回答道：“不是很明白。”
与其说不明白，不如说不相信。
它不相信顾慎能够从未来回到“过去”……如果顾慎可以，那么主人他们也一定可以。
如果主人可以，那么它怎么可能这么久都没见到主人？
“我只明白了一点。”
阿弗凝视顾慎，“你说你可以拔出‘爱之主’留下的熄火之剑。”
顾慎端起茶盏小啜一口，补充道：“还可以带着你去找熔铁之主留下的‘痕迹’……在蝉翼城战争爆发之后，你便启航离开了东海，去往【旧世界】决定探索，但因为【深海】的算计，你被迫降落在牯堡要塞，与人类文明一起对抗旅者。”
“……”
听到追寻熔铁之主留下的踪迹，阿弗心中一阵心动。
关于眼前之人来自未来的猜想，它已经相信了大半……因为“远航”的念头，是近期才出现的，沉寂冰海久等无果之后，阿弗实在不想再这么等下去了。
而它并没有告诉图灵，它想离开这里。
“我该怎么相信你所说的？”
“很简单。”
顾慎抬起头来，望向青铜大殿的深处，那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让我进去，与‘爱之主’见上一面，便可印证我所说的。”
图灵放下茶盏。
他之所以愿意送顾慎到冰海，介绍给阿弗认识，便是为了此刻——
他想亲眼看看，自己留下的【源代码】是不是还活着，以“外来者”的身份来到了此间世界。
……
……
金色幻梦摇曳如纱。
得到阿弗允许之后……顾慎再一次站在了这里。
隔着层层金灿辉光，无人可以看清王座内里的景象。
此刻顾慎心底也是颇为忐忑。
他轻吸一口气。
按照自己的猜测，褚灵……应该就在这里。
可如果褚灵不在呢？
顾慎屏住呼吸，踏入幻梦之中，烈风翻涌，这里的一切感受都和“第一次人生”中一样，远方散发出强大威严的那尊王座，被千层金纱所笼罩。
只是……
这一次。
顾慎踏入幻梦，他清晰地看见那端坐王座之上的女子，绝美无俦的面庞之上，缓缓流下了一滴泪。
“褚灵？！”
顾慎快步向前，炽火将烈风撕裂，他来到了王座之前，本想伸手去触碰面前的王座——
但他的手指忽然止住。
这一次爱之主的座像并不像之前那样，会自行复苏。
顾慎怔怔站在座像之前，那把悬在爱之主天灵的熄火之剑散发出摄人心神的寒光，王座仍在，但王座上的女子却是不在了。
在这次的“重启世界”之中。
顾慎没有和爱之主完成对话——
眼前的王座处于寂灭状态，那被困在王座之中的灵魂自然是无法脱离。
对于褚灵而言。
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种“折磨”。
她的精神意识被困在爱之主躯壳之中，什么也做不了，哪怕是世界重启了，对她而言也没有区别……
直至顾慎到来。
顾慎不敢轻易触碰王座，他生怕那寂灭千年的座像因为外力的作用，就这么导致崩塌。
那一滴泪让顾慎确定了，褚灵就在座像之中。
爱之主寂灭，但褚灵精神还在……
按照这座重启世界的“规则”，褚灵这位外来者的精神如果死去，也会导致世界的重启。
顾慎不想再次“重来”了。
他目光触及那把高悬的熄火之剑，这一次他伸出了手。
烈风大作！
爱之主残留的金色神域之力将顾慎缠绕起来，但仅仅一瞬，炽火便将这些金纱撕裂焚尽燃灭。
顾慎伸出手掌。
二者之间的距离……只有一米。
但这一米，却如隔天堑。
在现实世界之中，顾慎无法拔下“熄火之剑”。
但这里是梦境。
梦境之中，顾慎无所不能。
那蕴含着浓郁寂灭之力的剑柄被顾慎一把攥住，一瞬间“熄火”的指令强行下达！
“唔——”
顾慎闷哼一声，他承受着这把因果律剑器带来的强横力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但手掌却是并未松开。
炽火瞬间被冲散。
炽火瞬间再重塑！
爱之主的王座开始震颤，那端坐犹如石像的女子肌肤如瓷器一般绽开裂纹，当熄火之剑被顾慎攥拢之时，原本寂灭的“爱之火种”在此刻复苏过来，一缕缕金芒自爱之主的肌肤中渗透出来。
就当顾慎感到无法再抓握熄火之剑时——
一只手。
一只温暖的手。
就这么覆在了他的手上。
不，与其说这是手……不如说，这只是一团柔和的辉光，爱之主的肉身迎来寂灭，但内里盛放的灵魂和希望却得到了解放。
千丝万缕金色辉光从肌肤缝隙之中渗透而出，汇聚成一道梦幻般的纤细身影。
“拔剑。”
熟悉的声音从那团金色辉光之中传出，传入顾慎心湖。
顾慎伸出第二只手，双手死死攥住剑柄。
那稳定了千年之久的爱之主幻梦在此刻崩离，阿弗和图灵神情震惊地看着青铜大殿在剧烈震颤中炸出一团璀璨光火，这团光火并没有杀伤力量，但实在是太耀眼。
“轰隆隆隆……”
光火爆炸之后化为坠地瀑布冲刷整座大殿。
图灵闭上了双眼。
阿弗没有“视网膜”这种东西，它将捕捉器放到最大。
它不敢置信地看着捕捉器的画面。
漫天光尘，无数气浪冲刷，那道站在王座前的身影，已然模糊。
但他手中紧攥的那把长剑。
却是无比清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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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熄火（第二更！）
“熄火之剑……被拔出来了！”
光火气浪冲刷青铜大殿。
图灵努力睁开眼睛，他恍惚望向那绚烂至极的光焰深处。
一道模糊的金色身影，悬浮附着在顾慎的背后。
“褚灵。”
图灵怔住了，那道金色身影的存在，意味着顾慎所说的“理论”全部都是真实的。
就在他下意识呢喃之际，那身影似乎还回头望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尘烟散去。
顾慎握着熄火之剑，默默站在青铜大殿正中央。
他掂量了一下。
熄火之剑……没有重量。
这把剑只有一道轻薄到极致的“剑形”。
因为这本就是只存在于“概念”中的虚幻剑器，如果不是精神世界，顾慎根本就不可能将其如此轻易地“拔出”。
“褚灵……去哪了？”
图灵着急站起身子，尘埃散去之后，青铜大殿的王座还在，但那悬浮于顾慎背后的金色身影却是与尘埃一同散去。
“我在。”
一道轻灵的声音，在初始号内部响起。
在这一刻，初始号内部的廊道灯光排排亮起，仿佛有无形的清风掠过，这清风链接了初始号系统的每一个角落，最终以系统AI的方式回应了图灵的问题。
阿弗：“？？？”
它身为初始号的管家，竟然没有感受到异样！
作为熔铁之主拟造的AI，这些年与初始号朝夕相伴，它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肉身”。
如今初始号里又多了一个AI……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至少应该先经过它的同意才对！
“什么鬼？”
阿弗怒道：“你在什么在，你在哪？！”
“如果你询问的是我的具体方位……”
褚灵的声音沉默了数秒。
“那么我无处不在。”
一直恭立在青铜大殿旁的那两尊红影，此刻眼瞳绽放出红色辉光，弯曲身子做了一个略显僵硬的揖礼动作，显然是褚灵在适应这里的“物件”，只不过她的适应速度很快，红影起身的姿势已经十分流畅了。
短短数秒，她便适应了这里。
“抱歉。”褚灵诚恳道：“我目前并没有容纳精神的躯壳，只能栖息在精神网络之中，目前只能暂居初始号的主系统……如若对您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
阿弗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它望向图灵，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委屈：“你瞧瞧你干的好事！”
图灵看到红影对自己鞠躬，他重新坐下了身子，松了一大口气，体态也变得松弛下来。
“熄火之剑被拔出来了。你应该高兴才对。”
阿弗怔了一下。
它这才意识到，最关键的事情……是顾慎拔出了熄火之剑。
此刻的它，有一种梦幻不真实的错觉。
等待千年，拔剑竟是如此简单？
这就像是在做梦。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如果顾慎所说的都是真实的，那么熄火之剑也好，你我的存在也罢，所有的一切，连同这一整座世界，全部都是‘虚假’的，理论上来说，你现在的快乐就是在做梦。”
图灵悠悠喝茶，不紧不慢地泼了盆冷水，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等等，你为何如此淡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阿弗始终没有看透这个男人，它忍不住咕哝道：“连自己是否真实存在都无法确定了……难道这是好事么？”
“我应该悲伤，愤怒，或者癫狂？”
图灵哑然。
他放下茶盏，望向阿弗，轻声细语地问道：“阿弗……在你看来，真和假这两个概念，到底是主观，还是客观？”
阿弗一下子楞在原地。
“此刻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图灵伸出双手，淡然说道：“我们此刻存在，这是‘事实’。所以既然顾慎所说的是真的……那么我也想看看，破开这层虚假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是阿弗从未想过的事情。
一直以来。
它所想过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离开冰海，去寻找主人熔铁之主留下的“遗藏”。
但如今图灵的想法，让它想到了一种更大的可能。
如果说。
外面的世界，和这里的世界是一样的呢？
有没有可能，主人已经不在“这里”，去往了外面的“真实世界”。
“所以……阿尔弗雷德。”
“启航么？”
……
……
冰海升起一道冲天光柱。
“初始号各部件一切正常。”
“能源储备充足。”
褚灵的声音在初始号内响起。
阿弗最终选择了启航，不过对于目前船舱内的情况，它还有些不太适应……褚灵全面接手了初始号的“管理工作”，它一下子变得清闲了很多，可熔铁之主给阿弗的定位就是“管家”，身为管家不做管理飞艇的事情，它又感到一阵空虚。
“您当真做出决定了么……”
顾慎坐在模拟雪原的山顶之上，他看着身旁的男人：“确定要和我一起离开要塞？”
对于眼前的艾伦.图灵而言，待在五洲，什么都不会发生。
他可以好好地活着。
或许这一次，顾慎依旧会失败……但重启的只是顾慎“存在”的那个世界。
按照理论来说，眼前的图灵依旧有着属于自己的“世界”可以生存。
可一旦离开要塞……
图灵要面对的，就是这座世界的“本源意志”。
“顾慎……”
图灵将眼镜折叠起来。
他眯起双眼，望着远方浩瀚无边的广袤雪原，忽然笑着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它们能猜到，自己一辈子生活的‘雪原’，其实只是人工制造的虚假环境么？”
初始号上有一片很大的雪原。
为了还原真实雪原的生态环境，这片雪原的植物和动物都是真实的，从星舰文明时代开始，它们就在这里繁衍，图灵目光所及的远方，依稀可以看见，有一只只白熊蜷缩在山洞之中……除此之外，还有驯鹿，野兔，雪狼。
千载岁月过去，它们在这里生活地很好。
初始号会供给营养，掌控天气，制造“生态平衡”。
待在这里，它们可以很好地“活着”。
“或许……是可以猜到的。”
顾慎思索片刻，道：“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这些生灵族群虽然没有什么智慧，但总有个别例外……会触碰到边界。”
图灵又望向身后。
这片模拟雪原的尽头，雪地之下，埋着许多骸骨……这些骸骨，便是触碰边界的生物。
为了维持飞艇外部环境稳定，阿弗界定的生态系统边界是一片空气墙壁，如果尝试逾越，便会被“处决”！
久而久之，这片雪原存在“尽头”的道理便在这些生灵脑海之中深种下来。
它们不再探索，也不再追逐极限。
为了……活着。
图灵又问：“那么，如果你是它们，你会尝试离开这里吗？”
顾慎沉默了。
他明白了图灵先生的意思。
“死亡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不知为何而生。”
天顶的雪景逐渐变幻。
褚灵关闭了笼罩在雪原上空的虚假天幕……初始号已经正式离开冰海，驶入【旧世界】，外部的天色也逐渐变得昏暗，那些生活在雪原上的凡俗生灵一个个抬起头来，它们从未见过这般瑰丽而又壮观的场面，初始号冲破海面，直上云霄，天顶有璀璨的流星划过，大团大团的光火在天幕之上绽放。
“啧，还有流星。外面的世界真漂亮啊。”
图灵笑道：“如果真要我选择一种人生，我宁愿选择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待在人工拟造的虚假生态之中，渡过碌碌无为的无趣一生。”
顾慎也看着天顶绽放的流光，神情若有所思。
数秒后，他诚恳开口：“不得不承认，你刚刚这番话说的挺有哲理，但有件事情我需要提醒您……这不是流星，而是源质风暴。”
图灵：“？”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团光火了……顾慎叹了口气，补充道：“而且是超巨型的那种。”
图灵：“？？？”
警报声在初始号内部响彻！
源能护罩第一时间撑开！
整座飞艇开始颠簸，图灵先生脚步微微踉跄，稍显狼狈，他愤怒道：“焯，怎么来得这么快？我们这才刚刚出塞！”
“选择‘破界’，就需要承受代价。”
顾慎注视着图灵先生，他认真道：“图灵先生，谢谢。”
图灵怔了一秒。
“看到你在这座世界，还能保持原定不变的初心……我觉得很心安。”
顾慎笑了笑。
轰的一声！
他的眉心燃起熊熊烈焰，虚拟雪原的天幕开了一道口子，凛冽的天风倒灌进来，但顾慎无所畏惧，他抬起手来，青铜大殿的那把熄火之剑瞬间穿过层层阻拦，掠入他的掌心，炽火并没有因此而熄灭，反而燃烧地更加旺盛。
熄火之剑，熄灭这世上一切源质，一切超凡……
理论上来说，握住这把剑，便等同于握住了绝对的秩序。
“接下来，请你看一场表演。”
顾慎单手持剑，剑尖上挑，整座雪原的狂风都在此刻熄灭。
雪原天幕撤去，顾慎站在初始号的顶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那团不断靠近的超巨型风暴。
一剑。
只是一剑。
那纤细的剑气在虚空之中甚至没有溅出涟漪！
万丈光火瞬间被切为两半，这场极尽浩荡的源质风暴，便如同凋零的烟火，无数光火被吸入黑暗之中——
图灵坐在雪原山顶之上，怔怔看着无数光火燃起，无数光火熄灭。
如此恐怖的源质风暴，竟是在短短数秒，便极尽绚烂，转瞬凋零。
图灵喃喃道。
“这就……熄了？”
顾慎收剑，平静道。
“是啊。这就熄了。”
……
……
（PS：下午，傍晚……我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但可以肯定的是今天至少还有一章，越晚字数越多的那种~继续求一下月票~）
第五十一章 顾慎：我是来谈判的（第三更！）
那团巨大的源质风暴瞬间熄灭火光，如同高空下坠的后半段烟火。
“轰！！！”
初始号迎面与其相撞。
在轰轰烈烈的爆炸声中，那团堪称“浩劫”的源质风暴，就这么被撞得粉碎。
但图灵知道……
这一撞之所以能够成功，并不是因为初始号足够坚固，而是顾慎的“熄火之剑”太强太变态。
这世上的一切无序力量，都会被此剑湮灭。
另外一边，坐镇主控室的阿弗回过神来。
刚刚那团源质风暴来袭之时，它险些吓得“魂不守舍”，枯守冰海千年，一离开就遭了这么大的罪……
如果初始号就这么被击碎，它会自责一辈子。
“警报解除——”
最镇定的人就是褚灵，她的精神以三维投影的方式凝聚在雪山山顶，浮现在顾慎图灵身旁。
源质风暴降临之时，她按照程序规定打开了初始号的一切防护。
除了雪原天顶。
按理来说，遇到这种重大危险，初始号的“源能护罩”需要布满每一个角落，在这模拟生态的天幕之上开一道“缝隙”其实是违背规定的操作。
至少阿弗不会这样做。
但褚灵做出这个选择，连一秒犹豫都没有。
因为她知道。
想化解这场源质风暴，仅仅凭借初始号的“能量护罩”并不够。
最关键的，还得是让顾慎出手。
“这就是……传说中的熄灭之剑么？”
图灵啧啧感慨，他看着顾慎掌心那把薄如蝉翼的虚无长剑，忍不住想要伸出手掌触碰。
“这把剑，会破灭一切‘超凡力量’。”
顾慎微笑提醒：“您应该知道，所谓的古文之力，也算在其中……”
图灵连忙打住。
他可不想触碰之后整个人像刚刚那团源质风暴一样炸开。
“顾慎……我们这算是出塞了么？”
阿弗也来到雪原。
它看着虚拟天幕之外不断划过初始号的“陨石”。
虽诞生于星舰文明，但阿弗从未真正进入过【旧世界】……这是它第一次看见“塞外”的荒芜景象，一片片被源质风暴摧残破坏后的陆地漂浮在虚空之中，可谓是满目疮痍，惨不忍睹，这里的生存条件实在太过恶劣。
很难想象当年人类需要在这样的环境中完成“迁移”，寻找新的家园。
阿弗好奇地问：“接下来去哪，你说过要带我寻找主人留下的遗藏。”
“找【熄烛】。”
顾慎背负双手，看着身旁的立方体机器人，微笑道：“这算不算是寻找熔铁之主留下的遗藏？”
阿弗两眼放光。
“算，太算了！”
【熄烛】乃是当年星舰文明最强大的武器……这可是主人为猎神座铸造的究极神器！
图灵神情骤然变得凝重起来。
“你……知道【熄烛】在哪？”
百年前这把神弓曾经昙花一现，在五洲出现过一次。
上一任熄烛主人，曾以此弓射伤清胧，给这位号称五洲“最强”的神座留下了浓浓的心理阴影。
熄烛主人与清胧的对决虽然胜了。
可笑到最后的，却不是他。
无人知晓，这位惊才绝艳又昙花一现的超凡者在结束与清胧的对决之后，去了哪里。
也无人知晓，熄烛这把神弓现在何处。
“当然……”
顾慎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不知道。”
“……”图灵顿时沉默。
阿弗气得牙痒痒：“姓顾的，你搁这耍我呢？”
【旧世界】如此之大，熄烛何其难寻！
这种级别的封印物，但凡有一点点线索，都会吸引无数人去追寻，单单这二十年来，北洲调查军团不知道为此事执行过多少次出塞任务。
“放心好啦，我有办法。”
顾慎笑了笑，道：“接下来你们要做好战斗准备……如果打起来，我可能顾不太上这边。”
图灵和阿弗对视一眼。
他们心中隐约有种不祥预感。
……
……
初始号离开冰海之后的第一站，就是前任冥王留下的“灾厄结界”！
那里已经成为了旅者族群的栖息地！
没错……
顾慎引爆炽火开启第三次重启，就是为了独自执行任务，再次来到这片荒芜之地，与黑雪山巨人相见。
上次的石碑古文，只参悟了一半。
冥冥之中，他有预感，如果可以将石碑古文完整参悟……那么他不仅可以掌握旅者族的不传之秘【门户古文】，还可以追溯到熄烛的踪迹。
在世人眼中，熄烛上一次“现世”是近百年前。
彼时清胧还处于年轻阶段。
可那块石壁上的“箭痕”明显是近三十年内留下的……前任冥王和旅者做完交易之后，熄烛又一次现世了！
片刻之后。
初始号悬停在灾厄结界正上方，看到黑压压的乌云，图灵和阿弗心中那股不祥预兆变得更加浓郁。
“这是什么鬼地方？”
主系统的屏幕之上，已经接连跳出了好几个警报。
冥王留下的“不祥气息”实在太浓郁！初始号的源能护罩已经开始遭受“侵蚀”！
阿弗皱眉道：“我们不会要在这种地方降落吧？”
“这里……是前任冥王缔造的结界？”
图灵意味深长地望向顾慎。
他与前任冥王曾是挚友……但后者被【真理】逼到发疯之后，两人的关系便逐渐割裂，所以此片地界的存在，图灵也是方才知晓，这片结界笼罩的阴云实在太“显眼”了，遥隔数十里就能够感受到冥王的气味，典型的谁来谁倒霉。
“没错。”
顾慎淡淡道：“前任冥王留下来的‘好地方’，里面可是有‘大惊喜’呢。”
图灵一阵头疼，忍不住开口劝诫道：“以我对那家伙的了解，跟他沾边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确定要在这降落吗？”
“确定。当然确定。”
顾慎表面轻松，但其实默默握紧了那把熄火之剑。
他并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第二次谈判会不会成功……
但他知道。
以目前“炽火”的苏醒程度，即便谈判崩裂，他也有“对抗”的力量，再加上这把熄火剑……或许他可以考虑暴力解决问题。
这也是他坚持要让初始号降落在灾厄结界内部的缘故。
以五洲文明的科技技术，生产出的“飞艇”，根本无法抵抗黑雪山巨人的攻击，一旦降临到结界内部，很容易被摧毁。
这一次自己是孤身前去谈判，如果遭遇意外，有“初始号”接应。
那么一切就都有“斡旋”的空间！
气浪轰鸣之中，初始号缓缓停靠在远方巍峨的黑色雪山之前，阿弗看清了那藏在雪地之下，被炽浪照耀的“层层白骨”，忍不住惊呼一声，诧异问道：“这地底下埋着什么？！”
低阶旅者抱团长眠，身躯凝结成一枚枚大茧。
图灵神情凝重，喃喃道：“旅者……看这样子，应该已经死了。”
“虽然这些已经‘死’了，但在你们看不到的深处，还有数十上百倍的‘活’家伙。”
顾慎平静道：“如果不出意外，我们现在已经被‘包围’了。”
“？？？”
任谁看到这副场面，听到这句话，都会觉得悚然。
阿弗喃喃道：“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就是？”
“照顾好自己。”
顾慎没有回答它的话，而是提起熄火之剑，就这么推开初始号舱门，望向远方高耸撑天的黑色雪山。
每一脚踩在旅者“尸骸”之上。
都发出如同踩雪般的脆响。
咔嚓，咔嚓！
片刻之后，顾慎站在黑色雪山山脚之下。
他拎着薄如蝉翼的熄火之剑，传递出了自己的意念。
“我是来谈判的。”
……
……
沉眠的黑雪山巨人缓缓苏醒。
伴随着雪山的起伏，这整片游离在虚空中的陆地似乎都在震颤！
“谈判？”
黑雪山巨人看着眼前的年轻男人，它传递出的精神情绪中有明显的“愤怒”，“讥讽”。
“长话短说。”
已经接触过一次，顾慎知道这个大家伙的“智慧程度”。
他快速开口：“我身上虽然带着‘冥火’气息，但我并不是前任冥王……我今日来见你，就是要弥补那家伙曾对旅者族群做出的承诺。我会‘无偿’告诉你们五洲的坐标，并且帮助你解救困在五洲境内的旅者神座。”
上一次的谈判破裂，是因为顾慎向眼前的大家伙“索要”了交换条件。
但这一次。
他提出的“谈判”是无偿的赠予，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
于是场面就这么很顺利地静默了十数秒。
顾慎静静看着眼前的大家伙。
那个大家伙也静静看着顾慎。
“说啊。”
片刻后，黑雪山巨人不耐烦地开口问道：“五洲的坐标是什么？”
“比起旅者神座的‘生死’，难道五洲坐标更加重要吗？”
顾慎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黑雪山巨人背后的那块石碑，他笑着说道：“你急什么，我都已经来到你面前了……坐标的事情我还能赖账不成？你难道就不好奇是谁用【熄烛】杀死了你的主人，逼得他连肉身躯壳都回不去，只能分出灵魂艰难苟活？”
“……？”
黑雪山巨人瞳孔瞪大。
“让我上去，把石碑上的‘古文’看一遍。我告诉你答案。”
顾慎认真严肃地说道：“顺带把那个动用【熄烛】的恶人除掉，我可以以魂灵起誓，这件事情我会办得漂漂亮亮，查得水落石出。”
这一次。
场面不再寂静。
顾慎面前，那原先还能保持安静的巨人，缓缓张大嘴唇。
下一刻，它暴怒咆哮。
那句熟悉的台词，伴随滚滚气浪，冲刷着顾慎的面颊。
“冥王！”
“这是你欠我们的！！！”
……
……
（PS：抱歉啊这章有点短，我先断在这，今晚调整一下生物钟，也避免大家熬夜等，明天早上还有！）
第五十二章 前任冥王欠你们的，关我什么事？
“顾慎要和旅者谈判……这种事情能成功吗？”
阿弗有些担忧。
它悬浮在图灵肩头，初始号的源能护罩已经撑开，铺天盖地霜雪席卷而来。
不等图灵回应。
远天那尊巨人的咆哮便震荡传来。
“很显然。谈判失败了。”
图灵耸了耸肩，道：“准备好让‘红影’出战吧。”
顷刻之间整片陆地都陷入暴乱，雪瀑冲刷堆叠，天顶亮起无数璀璨辉光，一扇扇门户就此打开，旅者族群的低阶“殉葬者”如飞蝗过境，从门户中蜂拥而来，但它们的对手是初始号这种顶级文明制造的“星舰”。
低阶殉葬者撞在初始号的源能护罩之上，连一丝撞击伤害都无法留下。
“嗤！”
剧烈高温瞬间就将它们焚烧成烬！
黑雪山巨人对顾慎“宣战”，整个族群也开始了应援，那些高阶的超凡生灵也从门户之中降临。
对于旅者族群的宣战。
此刻的图灵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气定神闲。
他离开模拟雪原，快步回到主舱，浸泡在液氮冷冻舱中的红影陆续复苏，图灵亲自为其装填源能核心，而后输入战斗程序指令，初始号撑开的“源能护罩”就像是一座领域，高阶超凡生命固然可以撕开护罩闯入初始号领域之中。
但领域内迎接它们的，将是星舰更猛烈的打击！
“嘶啦！”
一尊灰翼高阶超凡，被红影持刀直接劈砍成两半，在初始号程序覆盖范围之内，红影的单兵作战能力几乎媲美封号，在旅者族群的疯狂攻击之下，阿尔弗雷德不再隐藏星舰的底牌，它直接唤醒了熔铁之主为初始号留下的“红影”。
初始号内可以立刻投入战场的红影，足足有一百尊！
阿弗掌握着“修补红影”以及“制造红影”的完整工艺只是这每一尊红影的制造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珍贵材料。以初始号的能源恢复能力，可能需要五到十年才能积攒到一尊红影的“原始材料”。
但……熔铁之主临走之前的遗留，以及初始号在冰海潜沉千年的积攒，足以让这艘星舰应付此刻的战争！
“轰隆隆隆——”
旅者族群将初始号的源能护罩围住，但依旧有光芒从护罩之中渗透，红影在源能护罩领域内大开杀戒，它们组成的“剿杀队伍”完美应对了旅者族群的“人海战术”。
这艘星舰的防御反击能力要远强于主动进攻。
如果旅者族群就此止步，那么它们最多遭受几发黑银炮弹……
阿弗想要对这个族群造成大规模杀伤，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可如果它们想要“吞没”初始号，所付出的代价，便是一个天文数字。
“顾慎那边怎么样？”
图灵快速行走在星舰廊道中，他来到初始号道场，为自己找了一身防护服，然后下意识望向顾慎所在的方向。
褚灵调出了监控屏幕。
初始号派遣出来的“纳米监察器”在雪层之中翻滚，绝大部分在旅者族群的冲杀中被摧毁，但有极少数的“监察器”突出重围，与雪尘一同悬浮在空中，虽然监察器传来的视野很是模糊，但依旧可以看到战场中心的模糊画面。
一尊巍峨雪山与渺小生灵正在对峙，漫天大雪，即便隔着千米观看，也能感受到冰冷的气氛。
就连空气之中都弥漫着肃杀之意。
“看起来……谈判并没有彻底结束。”
阿弗沉声道：“那巨人似乎并没有伤害顾慎。”
“不。”
褚灵打断了阿弗，补充道：“不是没有伤害顾慎，而是……没有伤害到顾慎。”
覆盖在监察器外表的雪尘被大风吹散了一些。
视野外部裸露出一条巨大沟壑，那沟壑足足有百米之长，将雪地砸得凹陷一个巨大天坑，依稀可见五指轮廓。
黑雪山巨人……已经动过手了！
只是那一掌并没有拍中顾慎！
……
……
“至于这么生气么？”
顾慎悬浮在凛冽寒风之中，他瞥了眼身旁不远处的巨坑，平静道：“我知道这是冥王欠你们的，现在……冥王不是来还债了么？”
回应他的，是猛烈的风弹！
轰！
黑雪山巨人张口嘶吼，强烈风压在喉咙位置汇聚，最终一发炮弹骤然射出！
顾慎面无表情，一只手按在眉心。
“嗖。”
风弹擦着身子轰射而出，下一刻他又回到原地……伴随着现实世界中炽火的苏醒，顾慎的实力逐渐增强。
三次重启之后，那本就属于自己的力量，终于回到了这具躯壳之中。
自从被【深海】算计，踏入蝉翼城布局。
顾慎便始终受到各种条条框框的约束，不得意，不顺心。
他已经积压很久。
顾慎回头，看到远方的雪山被一发风弹直接轰碎一半，他已经明白了黑雪山巨人对谈判的态度。
“本想心平气和好好谈判的。”
顾慎道：“但现在看来，你似乎不想和我谈，你只想武力解决问题。”
面前的巨人已经不再“听取”顾慎的话语了。
狂风凛冽。
一枚巨大手掌拍击而来——
轰隆隆隆！
顾慎眉心燃起暴烈的光火。
他举起熄火之剑，将剑尖对准眼前的巨人。
这其实是一副极其矛盾的画面，可以熄尽世界一切火光的“概念之剑”却唯独没有熄去“炽火”的辉光。
燃火之人，持熄火之剑。
“既然如此，那便武力解决问题吧。”
顾慎轻轻道：“反正我也只是想看一看石碑……顺便发泄一下心中的怨念。”
嘶啦！
一道炸裂之音从黑雪山巨人的掌心响起，那巨人瞪大眼瞳，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束冲天之光，穿透自己掌背，这一巴掌拍击并没有落空，但却未对顾慎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那年轻男人只是举起长剑，剑尖便轻松穿透了“巨人”的石掌！
顾慎不再悬在空中，而是站在了黑雪山巨人的掌背之上。
啪嗒一道轻轻落地之音响起，紧接着便是摧枯拉朽的土石炸裂之声，顾慎手中那把纤薄的熄火之剑忽然放大，他将其用力插入黑雪山巨人的“血肉肌肤”之中，而后推着长剑开始奔跑，剑气将巨人手掌轻松捅了个对穿，而后随着顾慎的快速奔跑，黑雪山巨人的手臂被一剖为二。
“啊！！”
怒吼之声响彻天顶，但这声音中夹杂的情绪，更多是痛苦。
黑雪山巨人伸出另外一条手臂，想要拍击那在自己身上肆意奔跑的“蝼蚁”，但重重拍打之下，顾慎凌空跃起，躲开这势大力沉但“速度太慢”的一招，最终巨人亲自将自己一条手臂拍到断裂——
地面发出震鸣！
黑雪山巨人哀嚎着对顾慎发起进攻！
然而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
它的每一拳每一掌，顾慎都不躲而是挥剑迎击，而后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将巨人手上的“血肉”刺穿，割下！
上一次重启，操纵毁灭本源的锈骨与黑雪山巨人激战，将其压制。
这两位的战斗局势大概是六四开，接近七三开。
但此刻，觉醒“炽火”，手持熄火之剑的顾慎……与黑雪山巨人的战斗，乃是十零开。
因为被“熄火之剑”切斩之后的躯壳，无法被修补，也无法再重生这躯壳中所蕴含的一切“超凡力量”都被熄火之剑清空，顾慎每出一剑，每永久削去黑雪山巨人的一块骨骼，千丈高山平地而起，而今被一剑剑削落！
这巨人的攻击欲望越强烈，便“死亡”地越快！
旅者族群分出了一半的“殉葬者”前来帮助领袖进攻顾慎……但炽火复苏之后，顾慎的“两座领域”也不再被封禁。
生机之火加造物主直接展开，瞬间笼罩方圆千米的整片地界！
成千上万的殉葬者撞入领域连惨叫都发不出来，便立刻被“消融”！
此刻的顾慎，所发挥出来的，已经不止是“本源级别”的战斗力。
本源强者之所以是本源强者，是因为他们的“极限”就直到这里……
而顾慎已经熔炼了冥火。
哪怕如今火种尚未完全熔炼……可准神座后面的那二字，也是神座。
这场大战，很快就落下帷幕。
有熄火之剑加持，顾慎只是稍费一些功夫，便将黑雪山巨人砍倒一半，只剩下半具躯壳，不得不说，这位顶级超凡生命的意念很顽强，直至此刻依旧还想对顾慎发起进攻。
那张大的嘴唇还在酝酿“风压”。
但站在了巨人的颅顶位置，这是风弹根本就无法进攻到的“死角”。
“冥王……”
黑雪山巨人颤抖着声音还想开口。
这个大家伙的智慧的确不算太高。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话，不过或许是本源意志对其进行影响的缘故。
想在这里谈判，大概率会失败。
本源意志不会让顾慎如此“顺利”离开，所以与旅者族群的战斗几乎是必然发生的事件。
“嘶啦！”
顾慎一剑从天灵垂斩而下，彻底让其止声。
“第几次了，有完没完……冥王欠伱的？”
他拔出长剑，皱眉问道：“况且……前任冥王欠你们的，关我现任冥王什么事？”
“……”
巨人不再开口，熄火之剑摧毁了它最后的“超凡灵性”，这尊黑色雪山就此迎来真正的寂灭，而漫天的旅者族群并没有因此而停止进攻，反而变得更加疯狂。
顾慎来到石碑前，他盘膝坐下。
参悟古文这种事情需要极致的专注，不能有丝毫干扰。
而现在。
一切干扰因素都被“清除”了。
顾慎撑开领域，将整座黑雪山笼罩在其中，而后他伸出手掌，轻轻触摸石碑，九道心流之力灌入石碑之中。
第五十三章 织梦者
黑雪山巨人的死，并没有终结这场“战争”，反而让殉葬者的反扑变得更加凶狠。
旅者族群的门户还在源源不断打开——
领袖之死，让它们这些低阶生灵彻底陷入疯狂！
“褚灵，把‘初始号’开过来。”
一缕炽火，穿透雪气云层，掠入初始号防护罩中，顾慎在参悟石碑古文之前，传去了这么一道声音。
轰！
下一刻巨大星舰毫不犹豫地启动，推地而行，将数万殉葬者拦腰撞碎，硬生生在雪地上推行千米，先前顾慎和黑雪山巨人交战，刻意让初始号远离……虽然他稳占上风，但这毕竟是牵扯到本源层次力量的战斗，每一次对攻激发出的力量都极其强大。
如今黑雪山巨人殒落，旅者族群已经无法对初始号造成“致命威胁”！
星舰来到被砍倒的那座雪山之前，撑开护罩，将顾慎笼罩在内——
“我需要一个小时。”
顾慎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开口，他闭上双眼，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石碑之中。
“一小时？”
图灵看着这古文，忍不住问道：“这么点时间，你想参透古文？”
下一刻他就沉默了。
顾慎眉心涌出的炽火分化成九缕！九道心流之力九倍参悟效率！石碑上黯淡的古文快速亮起，而且一亮就是九枚！
“……”
图灵无话可说。
他实在没想到顾慎这小子的心境修行竟然这么逆天。
不过即便是九道心流一起参悟……一小时时间，还是有些太短了。
“接下来我们的任务就是撑过一小时了。”
图灵摩拳擦掌，他望向面前黑压压的殉葬者潮水，神情凝重地问道：“以初始号的储备，应对眼前的攻势，能够支撑多久？我想要得到一个精准的数据。”
阿弗沉默数秒，道：“如果这些殉葬者持续不间断地对初始号发起进攻，我们的源质护罩消耗速率将会大于补充速率……能够支撑的时间，便取决于初始号的能源储备。”
图灵深吸一口气：“所以是多久？”
“大概四年。”
阿弗认真道：“至少在一千五百天以上。”
“？？？”
图灵看阿弗的神情很古怪。
上一秒他还在思索怎么应对眼前的难关，顾慎需要静心参悟古文石碑，来解开重启世界的“谜题”，按理来说这就是最难的一关了。
但下一秒阿弗的回答让他彻底泄气。
“理论上来说你可以坐在雪山山顶，泡一杯热咖啡，然后再点一份一千年前的星舰日报，度过这悠闲的旧世界下午茶时光。”
阿弗给出了中肯的建议：“如果觉得无聊，我这里还有当年星舰文明时代热播的连续剧，可以供你打发时间，一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
“我是来度假的么？”图灵怒道：“此时此景如此危急，我很想做些什么好吗，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
“好吧。”
阿弗认真思索了片刻，道：“或许你可以试着披上战斗服和红影一起战斗，友情提示，旅者族群里有抵达‘封号战力’的高阶超凡生命，它们已经抵达了第一层源能护罩的内部空间，正在向第二层护罩领域进发。”
“给我来杯咖啡，谢谢，我要冰镇的。”图灵说。
……
……
顾慎再次来到了自己的心湖。
眼前是静默的湖泊，而这一次本源意志没有故弄玄虚……它直接坐在了湖面上，与顾慎开诚布公地相见。
“来了？”它微笑。
“来了。”顾慎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边，空空如也。
“别看了，熄火之剑这种‘概念武器’，怎么可能被带到你的精神领域之中？”
本源意志站起身子，笑着开口：“要知道，那把剑是属于我的，而不是属于你的。”
这句话不难理解。
熄火之剑之所以可以被顾慎“拔出”，只是因为它存在于本源意志拟造的世界。
而这里，却是实实在在属于顾慎的精神领域。
“按照你的说法，这座世界的一切物件，都是属于你的……可当真如此么？”顾慎淡淡道：“如果熄火之剑真是你的，它就不会一直悬在初始号的青铜大殿之中，你早就摘下它一剑砍死我了，何必要和我谈条件，何必一次次推动重启。”
“你是个聪明人。”
本源意志轻叹一声无奈摊了摊手，道：“说得没错，这座世界的一切物件，理论上来说都是我的，只是我只享有‘归属权’，却不享有‘挪动权’。我摘不下熄火之剑，也无法阻止你强行出塞。”
顾慎眯起双眼，静静等待后文。
“所以我再次来到这里，我愿意做出第二次让步。”
本源意志轻声道：“这场游戏，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你可以把你想带的那些人全都带走，周济人，天瞳，钟帷，锈骨……还有褚灵。”
“哦？”
顾慎笑了。
这次的谈判，本源意志竟然将态度放得如此之低，这实在有些可笑，因为上次见面，它的态度还十分强硬。
“别啊，仅仅只是一次重启而已。”
顾慎淡然道：“这场游戏很有意思，让我们继续玩玩，玩得更久一些。”
本源意志的神色有些难看。
是，顾慎说得没错。
仅仅只是一次重启！
这小子就跟开挂一样，一路加速狂飙，拦都拦不住！
源质风暴无效，旅者族群全力进攻也无效！
如果顾慎只是拿到星舰也就罢了……可如今他已经踏平了黑雪山，再过一个小时，旅者族群的门户古文也要被顾慎参悟完成了！
上一次谈判，它之所以态度如此强硬。
便是因为它认为，这场游戏还“有得玩”，那时候的顾慎炽火只是觉醒了一星半点。
可仅仅一次重启，一次！
顾慎的炽火已经觉醒到了轻松斩杀黑雪山巨人的程度……
这是怎么做到的？
外部炽火的渗透效率骤然提高了数十倍上百倍！
最重要的是——
顾慎直接把“熄火之剑”拔出来了，这让它怎么玩下去？
本源意志的最大底牌，就是【旧世界】的源质风暴，如果星舰想在【旧世界】内航行，旧世界深处90%以上的航道都会被源质风暴覆盖，它可以通过修改时间线的手段，对这艘星舰进行狂轰滥炸……可现在这最大的底牌直接哑火！
源质风暴？
在熄火之剑面前就是笑话！
“概念武器”这种东西，在拟造之时，超出了本源意志的能力上限——
顾慎猜得没错，火种级别以上的力量，就不是本源意志可以肆意创造和涂抹的了！
所以……这场看似无解的“梦境”，其实有着一个十分简单而且粗暴的解。
但凡有一位完美熔炼火种的“神座”踏入这座黑洞。
这座看似完美的精神世界就会自行崩离，因为本源意志编造的“世界”无法在神座踏入的情况下形成逻辑自洽。
它无法修改关于神座的时间线。
它只是通过入梦者的精神，来编织这座梦境。
它……是一位织梦者。
看似无所不能，但它的能力处处皆有限制，这座完美梦境的完美，来自于梦境主人的“想象”，同样的……它最大的弊端，也来自“想象”。
如果在顾慎的认知之中，这世界不存在“熄火之剑”，那么这个世界便真的不存在这把剑。
换而言之……熄火之剑这种武器的“力量强弱”，取决于顾慎的想象。
毕竟这只是一个概念。
但概念这种东西，却恰恰是最可怕的。
星舰时代根本就没有制造出所谓的“熄火”之剑，刚刚出塞之时，顾慎挥剑能够熄灭源质风暴，全凭他的“想象”。
所以本源意志怀疑，顾慎其实已经猜到了自己最害怕的东西。
这一次重启。
摘取熄火之剑，就是奔着杀死自己来的！
“你……疯了？”
本源意志有些忍不住了，它低声喝道：“我读取了你们每个人的精神海，我知道你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你花费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会让五洲的战争变得更严峻，和我在这里耗着有意义么？”
“如果需要数十上百次的重启，那么我的确耗不起。”
顾慎平静道：“但现在来看，你似乎没这个能耐……还记得我之前说的么，我会找到你，然后吃掉你。”
不等本源意志再开口。
顾慎两根手指轻轻抹过一条长线——
他直接封锁心湖，这里毕竟是属于自己的精神领域！
只见远方广袤心湖瞬间涌起无数大雾，本源意志凝聚的模糊身影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未等他踏出脚步，湖面顷刻之间便燃起熊熊烈火！
一时之间热浪翻涌，顾慎和本源意志之间立起一道如同天堑般的炽火之墙！
“谈判”这种东西，只在双方势均力敌的时刻才会出现。
如果上一次谈判，本源意志愿意答应顾慎，将所有人都带走……那么顾慎应该会选择同意。
他的确不想在这座精神世界中浪费时间。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顾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炽火”的快速觉醒，但他此刻已经握住了掌控自己命运的裁决之剑！
本源意志猜得没错。
开启这次重启前，他便猜到了这场梦境的“BUG”。
这梦境的一切细节，都是由入梦者提供的……
那么他想破局，就需要找到直抵本源意志要害的武器。
如今摘下熄火之剑，他已经具备了掀桌子的能力，怎会再去考虑和这本源意志之间的谈判？
接下来，只需等待旅者的门户古文完成参悟，他便会立刻复现【深海】的放逐阵纹。
能够根据“入梦者”的精神，拟造出如此完美的精神世界。
这世界的本源意志，堪称是造物者创下的神迹！
这比起先前自己无意间找到的“人形黑洞”，要强大太多！
如果能够找到这座“黑洞”，并且将其吞噬……炽火应该会进行一次质变的进化吧？
……
……
（大家中秋节快乐~今天就这么多~）
第五十四章 历史迷雾
一艘飞艇悬停在披月城要塞上空。
锈骨大将坐在主艇休息厅中，他面前是两枚安置妥当的休息舱，周济人和钟帷正沉睡在其中……
“别担心，他们的状况很稳定。”
主屏幕上显示着两人的心率和精神波动。
天瞳动用了催眠之术，强行将这二人拖入梦境之中，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她相信小师弟可以单人破局。
已经重启一百四十次的老师和钟帷，如今都会成为小师弟破局路上的“累赘”，想要让这场重启梦境彻底破碎，她的使命不是跟顾慎一同出塞，而是保护好其他外来者，包括她自己。
本源意志需要遵守世界规则。
一旦它发现自己无法阻拦顾慎……
那么它必定会竭尽一切办法，杀死其他外来者，再次催动重启，使顾慎的探索进度归零！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锈骨沉声道：“新一轮的重启还没开始，显然顾慎已经顺利深入【旧世界】了。”
前段时间东北要塞边陲传来了一条情报。
说是【天眼】捕捉到了要塞外一百里方向，有一团可疑物质降落爆炸，那团可疑物质本来对边陲造成了极大威胁，但警报还没来得及往内传递，那团可疑物质就这么“消弭”了，由于这一切发生地太快，【天眼】只能传回模糊的景象，那似乎是一枚燃烧着光火的巨大陨石。
看到这影像的第一时间，锈骨就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
那玩意儿就是源质风暴！
把牯堡炸翻天的源质风暴！
这种东西的出现绝对不是巧合，本源意志已经开始操纵棋子对顾慎进行“攻击”，【旧世界】发生了什么锈骨不知道，但也不需要知道。
只要新一轮重启没开始，那么就说明顾慎的任务还在继续！
“看来我们留在这里是正确的选择。”
锈骨深吸一口气，道：“顾慎这小子竟然能搞到出塞的飞艇……倒还真是有点东西……”
他知道顾慎身上有很多秘密。
显然，这次出塞的“飞艇”一事，就是顾慎身上的诸多秘密之一。
锈骨笑了笑。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慎选择让锈骨坐镇五洲，一方面是躲避【旧世界】的杀意，还有一个原因。
如果让锈骨与自己同行，那么反而会坏事……因为带上这位北洲大将，哪怕图灵说破了嘴皮，阿弗也不会放任这么一个具备毁灭本源能力的超级强者踏入初始号内部。
退一万步。
带上锈骨，那么师姐，老师，师兄，要不要带上？
带一堆人踏入初始号……这种事情，饶是顾慎脸皮厚比城墙也不好意思开口。
“我们的对手是这座梦境世界的‘本源意志’。”
罗洱神情凝重，道：“虽然顾慎那边进展顺利，但我们这里……似乎有些‘平静’过头了。”
“之所以把飞艇开到披月城，便是因为这里是第四军团的三大要塞重防之地。”
锈骨冷冷道：“本源意志固然强大，但它也要遵守超凡铁律，它想杀掉我们，就需要拟造出足够冲击披月城要塞的‘灾难’。在我印象之中，这座要塞六百年来未曾被攻破，也未曾遭遇过大寒，大旱，饥荒，风暴。”
这是一座铁城！
驾临之后，锈骨还将自己麾下的精锐之师调集过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本源意志真的调集力量，对自己这几位“外来者”进行冲击……凭借披月城的铁墙，再加上第四军团的战力，锈骨有信心坚守到顾慎破局！
“本源意志的存在……意味着这座梦境世界的诞生，是有规律的。”
罗洱平复心湖。
她将已知的情报拼接在一起。
重启一百四十次，她和周济人钟帷都被迫陷入了“困局”之中，不是他们努力的方向出现问题，而是本源意志在“戏耍”三人，由于顾慎这位“天命主角”的存在，他们不得不遵循世界原定的轨迹线行事。
可如今出塞遭遇的打击，让她明白。
本源意志可以调集这座梦境中的时间线，随意进行穿插。
“本源意志无法改变‘神座’的力量。”
锈骨道：“我连续几次觐见陛下，陛下给出的回复都没有变化，连神态动作都没有改变……显然它无法在这座梦境中，更改神座所处的时间线事件。”
女皇一旦开始闭关，便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闭关。
锈骨无论觐见多少次，都改变不了女皇的意志。
事实上如果这种“觐见”发生在现实世界之中，女皇早就出关了！
【深海】要发动战争？三位大将在未来都会遭遇危险？
北洲绝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而如今的“觐见”失败，则表明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本源意志无法干扰女皇所在的阁楼。
这个情报，让罗洱安心不少，如果没有神座级别的战力进行打击，那么锈骨大将的实力，便是此间的最巅峰！
“对于一些立场极其坚定的‘超凡者’，本源意志应该也无法干扰……”
罗洱喃喃道：“它之所以可以制造出这么一座完美世界，依靠的是我们每一个‘外来者’提供的记忆。这座世界天衣无缝，每个人物都有血有肉，本源意志可以操纵源质风暴进行打击，却无法操纵超级强者为它卖命，所以它只能借用某些早就存在矛盾的势力，对我们进行‘冲击’。”
锈骨皱了皱眉。
“北洲……目前没有敌人。如果有的话，就是中洲。”
但按照前一条推论，本源意志无法改变神座所处的事件线。
没有清胧的命令，中洲根本不会对北洲开战，至于对披月城发起冲击，更是无稽之谈！
“按理来说，我们现在应该很稳妥。可为什么我却感到有些心神不宁呢？”
锈骨默默来到舷窗前。
披月城要塞的远方，忽然卷起了一堆霜雪，雪原山谷的视野尽头翻涌起大雾。
第四军团赶来披月城汇合的精锐之师，也发现了异样。
“锈骨大人，CN021向您汇报，披月城北部出现未知迷雾，斥候营调查无果，派遣了一十三位先锋，均是消失无踪——”
“锈骨大人，临界要塞驻守者虢祀向您汇报，披月城南部出现大雾！”
接连不断的线报传入中控室中。
罗洱神情变得阴沉起来，因为她早在披月城四面山谷埋下了发丝，这些发丝便算是她的“眼”，但就在刚刚，她的“眼”开始消失，发丝破碎的瞬间她便会有所感应，按理来说如果遭受拔除，她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感应。
可偏偏“眼”不是被拔除，而是被“移去”。
就像是……被放置到了另外一片时空之中。
轰隆隆。
地面开始震颤，这震颤声音犹如擂鼓，即便是坐在主艇之上的锈骨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远方的山谷之中，雾气如海一般笼罩，被第四军团临时征调赶到披月城要塞的几位驻守者们纷纷登上高墙远眺，只见山谷尽头的雾气中浮现一道道密密麻麻的黑影。
“这是……”
重型坦克履带碾压地面的轰鸣之声，被蒸汽冲散。
迷雾之中率先撞出一面倾斜的大红旗帜，那杆旗帜之上雕刻着北洲林氏皇族的华美冠冕，一瞬间披月城高墙上的驻守者们全都怔住，军团当中年龄较大的“老人”更是神情错愕地站在原地……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那杆旗帜，女皇登基之前，北洲内陆的“伐红战争”持续了十数年之久，那场战争从南到北，打得北洲人民苦不堪言。
迷雾之中高高挑起的旗帜……
正是红皇的旗帜！
锈骨神情铁青，他背负双手站在主艇之前，目光死死锁住迷雾中的那团身影。
“六百年来，披月城的确没有天灾，也的确称得上是一座铁城……”
“但这里却曾发生过一场人祸。”
“薪阳战役之前，第一军团大将金猿曾将披月城的‘铁墙’击碎过一次。”
他持握青铜剑的手指微微颤抖。
但并不是畏惧。
而是兴奋。
当年他并不在这条战线，负责迎战金猿的不是自己，而是银狐……也正是因为和金猿的一战，银狐面颊上留下了一辈子也无法磨灭的伤痕，这一战银狐败退，金猿大胜，从而捍卫了“北洲第一强者”的名头。
如今……梦境世界中的本源意志，修改世界线，让金猿率领旧部出现在了锈骨镇守的披月城要塞之前。
这是根本就不在历史中存在的一战。
“怪不得，我一直心神不宁。”
锈骨声音沙哑地开口：“如果对手是金猿的话……那么这一战的确会有麻烦。”
伐红战争早就结束了！
北洲科技飞快发展了近三十年！
披月城的这些飞艇随便就能将金猿麾下的蒸汽坦克炸翻……但锈骨的任务不是守下披月城，也不是战胜金猿的旧部！
本源意志让这只队伍出现，包围披月城，只有一个目的！
“他要杀死老师，钟帷……”
罗洱轻声喃喃道：“或者我。”
“又或者，我。”
锈骨垂眸一笑，拔出青铜剑，道：“由于无法操纵神座，所以找来当年的北洲最强么……一旦我无法守护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那么这场任务就算失败了。”
青铜剑尖发出铮鸣！
锈骨剑尖震颤的那一刻大雾之中坐镇最前方的金猿立刻察觉到了异样……突破这场迷雾之后他看到了此生未曾见过的奇景，披月城要塞的铁墙比自己印象中要堆砌地更高，而且天顶还悬浮着不少自己未曾见过型号的飞艇！
伐红战争时期，北洲的“源能艇技术”尚不成熟，投入战争使用的飞艇略显简陋。
而如今第四代源甲都已经被研制出来了！
密密麻麻的超凡者披挂源甲，从披月城城头悬浮而起，他们的出现，给金猿极其强大的危险感。
“有趣。”
一道年轻而阴柔的声音，在金猿身旁响起。
说话之人，腰佩长剑，头戴竹制斗笠，黑色面纱垂落，将身子笼罩，雪风吹拂之下，一身猩红的锦绣战袍猎猎狂舞。
男人轻声问道：“先前情报里并没有提到过，披月城有如此多的驻守者，林蕾这是早就布好人手，在披月城等候埋伏我们了？”
历史的迷雾笼罩披月城要塞的山谷。
当年众人以为，银狐败退，丢了披月城要塞，是因为遭遇了金猿，被正面击败……
但其实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陛下。”
金猿低声开口：“您此次御驾亲征的消息，并没有对外传出……此地有些古怪，我们或可后退。”
“退？”
男人面无表情地开口，“打到这一步，你我还能怎么退，再退就要退回中央城了！我已经看见了第四军团的将旗，那些超凡者都是锈骨的麾下！情报中说银狐负责驻守此地，显然林蕾已经猜到了我的突袭计划，临时换成了更擅杀伐的锈骨，这是要借着披月城与我提前对决。不论如何……今日这一战必须拿下！”
“……陛下！”
金猿沉默数秒，深吸一口气，望向那艘巨大的飞艇，郑重道：“那个大家伙，简直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产物。我们硬攻的话，恐怕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真正的强者，无惧枪炮。”
红皇摘下斗笠，扔在地上，冷冷道：“你我一同杀过去，将那艘主艇击坠，把锈骨斩杀……传我皇令，今日这披月城之战，只许进，不许退！”
他拔出长剑，锦绣红袍被强悍的超凡气息冲刷荡散——
轰的一道声响！
红皇的剑尖燃起火光，那火光之中夹杂着“火种”的微弱气息，让人无法直视！
历史记载。
红皇死于林蕾之手，这位稳坐北洲皇位二十载的年轻皇帝，曾是亿万人羡慕的幸运儿，他坐在王座上二十载，而拥有了“战争火种”二十载，可惜有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却仍在终极对决之中，输给了更加年轻的林蕾。
这男人一生做出了许多疯狂之举，死后成为了北洲人民唾骂的对象。
但拨开层层迷雾……
或许他此生所做的唯一一件错事，只是没有成功熔炼火种。
第五十五章 世界尽头
披月城雪谷迷雾被蒸汽冲散，来自上个世纪的红皇旧部再一次抵达这座要塞。
只不过他们所面临的，乃是新世界的“钢铁堡垒”！
“准备迎敌。”
锈骨果断下达命令，“披挂红皇旗帜者，杀无赦。”
这一场战争的结果没有悬念，只是他要面对的乃是当年红皇麾下的最强者金猿！
两道目光隔着千米之远对视。
锈骨顺循着自己心中的精神感应，在雪谷尽头的迷雾中搜寻着，他看清了那高举旗帜的金猿，但这并非是真正让自己感到“危险”的那个人物……在金猿身前还有一位身披红袍的持剑者，剑尖指向自己锁在的位置。
红皇？！
不等锈骨有所反应，主艇屏幕前便浮现出巨大的醒目警报标记！
“轰”的一道巨响！
一道极其磅礴的能量冲撞在主艇防护罩前！主艇顿时开始摇晃！
“保护好周济人和钟帷！千万别死！”
锈骨回头嘱咐一句，而后冲出主艇，他悬在高空之中，准备以青铜剑与红皇的剑气对攻——
但就在此刻，时间忽然变得很“慢”！
锈骨看见自己身后有一道影子掠了出来，与他齐肩。
“白术……？！”
他瞳孔微微收缩，但立刻意识到这座重启世界的白术，还没有熔炼斗战火种，成为长野神座。
按照原定世界线，这家伙应该在青河区隐居才对。
“是顾慎让我来的。”
白术轻声道：“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要疯狂，连三十年前的死人都出来作乱了。”
【倒流】领域虽然很强，但对于锈骨这种级别的本源强者，影响会大大降低。
于是两人就这么在慢放了许多倍的时空之中对话。
“很难跟你解释。”锈骨道：“这座世界的规则有些复杂……”
“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白术平静道：“不用跟我解释，我来这里，就是帮你作战的。保护好周济人，钟帷，罗洱，至于你……应该不用我来保护吧？”
锈骨笑了笑。
看到白术出现的那一刻，他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湖，一下子变得踏实了许多！
如果要保护一个人，那么这世上没什么领域，比【倒流】更好用！
他虽擅长攻伐，但想同时拖住金猿和红皇，还是有些吃力的……可如果白术加入战场，这场战斗的天秤便将重新计量！
“棘手的那个交给你。”
白术平静道：“金猿由我来对付……我去再杀他一次。”
当年薪阳要塞之战，他因为和金猿对决，错过了拯救黎柔的机会，由于心中满是挂牵，所以那一战打得很是艰难。
而这一次。
命运安排之下，巅峰时期的金猿，跨越三十年的历史洪流，再次来到白术面前。
白术不会再有任何顾虑，他可以放开手脚享受这本就属于自己的“一战”！
……
……
大雪翻飞，天地昏暗。
顾慎缓缓睁开双眼，他站起身子，看着眼前那块被炽火尽数点亮的石碑。
旅者神座在“临终”前将这些古文刻在石碑之中，留给后来者观摩，想必也是不想让这些古文就此失传。
按照顾慎的猜测。
这些古文，记载的就是旅者“开门”的办法！
旅者族群的古文秘术，在空中阵列悬浮而出……此刻顾慎伸出手掌，缓缓按压在古文之上，阵阵青灿辉光被按压溢出——
嗡嗡嗡！
虚空震颤，无数古文拼凑在一起，在顾慎面前化成一扇门户！
“果然是‘开门’之术。”
顾慎挑了挑眉，反手将这片辉光驱散开来。
“顾慎……参悟完成了么？”
初始号那边传来图灵的问候之音。
顾慎抬起头来，望向前方黑压压的旅者族群殉葬者。
“古文顺利参悟。”
他低声道：“初始号可以准备启航了。”
他徐徐来到初始号前，拔出熄火之剑，就在这参悟的功夫……自己的“炽火”似乎又壮大了几分！
这件事倒是有些古怪。
先前自己绞尽脑汁也无法让炽火突破“神婴”的禁锢，而现在这梦境世界中，炽火反而是渗透极快！
飞艇在暴雪之中再次轰鸣！
湛蓝气浪冲刷雪原，顾慎忽然回头，瞥了眼那枯锁在石壁上的“旅者”，可以快速直抵梦境世界尽头的“门户”古文之术，虽然顺利参悟……可他心心念念想要得知的“熄烛”下落，却是仍然未明。
熄烛的下落，不在石壁的记载中。
这一点有些超乎顾慎的意料。
旅者是被熄烛钉杀的！
它临死之前可以用精神力刻下“门户”之术，避免这等古文失传，那为何不留下“熄烛主人”的身份信息？
如果熄烛流落旧世界，旅者族群可以去寻找。
如果熄烛主人再现人间，巨人们也可以“报仇”……这些家伙们背负着滔天仇恨，连冥王都不畏惧，想必面对熄烛之主，也不会有丝毫退步的才是。
“轰！”
轰鸣声音打断了顾慎的思索。
“顾慎！上船！”
图灵的低喝声响彻雪原！
顾慎屏住呼吸，对准围住初始号的那些低阶超凡，猛然挥出一剑！
剑气破开雪原，将这片灾厄结界切斩开来……熄火之力所过之处虚空崩塌，那些围住初始号的殉葬者，瞬间便被剑气剿杀，连一丝残骸都无法留下，入目所见，整座世界都被这道剑气斩成两半！
饶是图灵已经见过顾慎挥剑的场面。
但此刻剑气再出，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被震撼。
“这把概念之剑……属实有些强大地过分了。”
图灵擦了擦额头汗水。
初始号轻而易举地从旅者族群的围剿之中突破，顾慎放出炽火，掠入旧世界虚空，这缕火苗在虚空之中飞快穿梭，门户古文之术，算是“空间本源”的另类拆解，只要掌握古文阵纹，便可以打开两扇门，完成两座地点的快速转移。
当然，门户古文的发动有一个很重要的前提。
那就是发动者的脑海中，必须要有一个“明确”的坐标！
这就是顾慎派遣炽火进入虚空的原因……以他如今的精神力，炽火在虚空之中可以快速穿行，只要确保“落点”没有无序源质纠缠生出的黑点，那么这次门户的发动就算是成功了。
“轰隆隆隆！”
顾慎伸出手掌，无数青灿阵纹在面前浮现。
初始号的舰尖位置，有数百万片金色辉光如鱼鳞一般拼凑，幻化成一扇巨门，顾慎的“炽火”已经选好了落点，初始号就这么驶入门户之中，舰尖在数千米后的一片平稳虚空之中驶出，但这并不是结束，顾慎连续打开门户，这艘大船根本就没有“赶路”，而是被一扇扇门户切割成好几截，每一次行驶都是数千米距离的跨越，短短十数秒，初始号就完成了连续六扇门户的穿梭！
向北！
继续向北！
十多秒前，脱离灾厄结界之初，还有无数殉葬者追赶初始号，它们试图燃烧自己的生命，来送上致命的打击，而现在虚空之中只剩下一片寂灭，连续六扇门户的跨越之后，整座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这里已经没了任何生灵存在的轨迹！
关于【旧世界】的探索。
人类一直没有停止过……只不过碍于超凡者的实力限制，能够真正深入【旧世界】的，只有那么寥寥几位。
神座。
以及被神座所钟爱的那几位使徒。
目前时间线的北洲，所研发出的源能艇，还不足以胜任旧世界的长途跋涉。
在连续打开门户的秘术帮助之下，顾慎很快便抵达了一片绝对漆黑的“神秘地域”，这里已经超过了调查军团绘制的地图范围。
参悟门户古文之后的“旅途”，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顺利，本源意志可以操纵接连不断的源质风暴，对初始号进行打击……但它并没有这么做，显然是见识过了熄火之剑的威力，知晓这座梦境世界中的源质风暴，根本就无法对顾慎产生威胁。
此刻，初始号四周的虚空中，漂浮着大块大块的合金碎片！
这些，都是星舰断裂后的残骸！
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了阿弗……
因为它对这些“断肢残骸”很熟悉。
这些都是星舰时代文明的产物，没有人比它更清楚出自主人之手的飞艇铸造技术。
“这些星舰碎片，算是你主人留下来的东西么？”
顾慎开口询问。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就是神座才能抵达的“极深处”了。
“是。”
阿弗声音沉重道：“虽然这些材料的铸造技术有些粗糙，无法与主人相比……但这工艺却是实实在在出自‘熔铁之主’的传承。”
虽然它知道，主仆相见希望甚是渺茫。
可初始号一刻不曾离开冰海，它便一刻不愿相信，主人已经在虚空之中身死道消。
如今看到无数的星舰残骸。
阿弗心中的那缕念想，基本也就断去了。
若是熔铁之主还活着，又怎会出现这样的场面？
顾慎看着这些碎骸，不由想起了千野大师。
当年顾长志先生，应该就是从这种地方，将千野大师救回来的吧？
星舰虽然陨落破碎。
但储存在星舰内部空间中的那些营养舱里，还冰封着许多超凡生命。
这些超凡者都是万中无一的幸运儿，能够逃过当年的劫难，只不过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们的精神一直被“冻结”保存，理论上来说他们都还活着，但活在这种杳无人烟的虚空地带，也就意味着“一辈子”都不会迎来光明。
但……古怪的是。
顾慎派遣而出的炽火，在虚空地带转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收获，这些断肢残骸只是星舰的外部碎片。
顾慎没有找到营养舱。
甚至连凋零的超凡生命都没找到。
由于最后的这段航线，顾慎从未踏足过，所以他不再动用门户秘术进行远距离传送，避免遭遇不测。
而这段平稳的“航行”也并没有持续太久。
“砰”的一道巨响！
初始号撞在了一样很坚硬的“物事”之上，漆黑虚空之中溅起一片泛白的涟漪，源能护罩变得黯淡了三分，星舰尾翼还在喷吐气焰，但无论怎么推进，都无法再继续了。
顾慎拎着熄火剑离开船舱。
他悬在空中，默默看着眼前这片漆黑的“大幕”。
这里，就是梦境世界的尽头，是本源意志想尽一切办法，都要阻挠自己抵达的“彼岸”。
“这就是……世界的尽头？”
图灵也离开了船舱，他看着眼前的黑幕，喃喃开口。
“真正的世界，是没有尽头的。”
顾慎举起熄火之剑，将剑尖对准黑色虚空，他还未出手，剑尖所指的位置，已经被锋锐割开了一道小小的口子，漆黑虚空之中渗入了一缕极其细微，但极其刺目的光明。
图灵听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顾慎。”
便在此时，本源意志的声音，在顾慎心湖中响起。
“我输了。”
“你可以用熄火之剑，斩开这里，完成破局。但你想带走那些外来者，总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我可以帮你节约这部分时间。”
本源意志此刻所说的话，与其说是在交易，不如说是在祈求。
它已经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但……
此刻支撑着它与顾慎继续交谈的“动力”，就是它手中所掌握的，最后的那些筹码。
披月城要塞的战争发动失败。
旧世界的探索阻挠也被破除。
这场游戏已经彻底结束……但游戏之外的东西，还并没有终结。
“现在知道求饶了么？”
顾慎平静道：“吞掉你，我一样可以救出他们。”
“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熄烛的下落。”
本源意志很冷静地开口。
“我知道，你现在已经找到了‘重启世界’的破解之法，但熄烛的谜题你还没解开，不是么？想解开这个谜题至少需要再一次的重启，或许你需要重启好几次，才能找到答案……想想你的老师，想想你的师兄。”
“不用想了。”
顾慎打断了本源意志。
他一剑刺入漆黑大幕之中，将这黑暗的虚空绞了个粉碎。
“抱歉，我选择破局。”
顾慎将眼前的世界撕开一道狭长的口子，他一步踏入这漆黑虚空的“背面”，宛如镜面翻转一般，他踏入了一片纯白的世界，而这一剑将面前的人形生灵刺了个对穿。
“你……”
本源意志低头看着熄火之剑刺入胸膛，穿过后背。
它眼神之中满是困惑。
“至于熄烛的谜题，有没有可能……我已经解开了呢？”
顾慎平静道：“答案不是古文，但答案却在那块石碑之上。”
……
……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
第五十六章 我来接你们回家
“答案……”
“你知道了……答案？”
本源意志望着顾慎，声音愈发嘶哑。
熄火之剑催动！
顾慎毫不犹豫地将长剑贯穿到底，这只是朴实无华的一剑，但剑尖上却蕴含着不可抗拒的至道规则。
熄火！
这把长剑的建议，在本源意志的身体中扩散，所有的无序超凡之力都被汲取，吸纳。
整座世界都开始动摇，震颤！
漆黑世界被雪白辉光所覆满，顾慎一剑绞碎了世界尽头的本源意志，将这座看似完美的“梦境世界”击穿，击出了一个窟窿！
轰隆隆隆！
初始号重重撞击在世界尽头的天幕之上。
图灵神情凝重看着眼前那被撕开一道口子的漆黑虚空。
顾慎站在一片银白的“世界出口”。
他回首望去，认真问道：“图灵先生，您想要离开么？”
这座梦境已经被堪破了。
“……”
图灵沉默了。
他站在星舰船头，轻轻开口：“我，离得开么？”
顾慎一怔。
下一刻，图灵伸出手掌，他的手掌越过漆黑，探向银白……但那片被无数光明所笼罩的世界中，并没有出现图灵的手掌。
他连忙向后退了一步，将手掌抽回。
眼前这片漆黑天幕，就像是一枚“黑洞”！
即便顾慎用熄火之剑，将天幕撕开一条口子……
但天幕依旧可以吞噬越过此线的生灵！
“顾慎……你想带走这座世界的人？”
被熄火之剑贯穿的本源意志，并没有就此死去，它感受着胸腔里精神的归墟，笑着抬头讥讽道：“你怕不是疯了吧，你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么？”
顾慎皱起眉头。
所以……图灵无法离开？
“以梦境为基石展开的世界，再怎么真实，也是虚假的。”
本源意志淡淡笑道：“外来者之所以可以离开，是因为他们本来就不属于这里。可这座世界的‘原住民’，永远无法越过天幕，对他们而言，眼前这条线，就是死亡之线。顾慎……别说带走艾伦图灵这样的大活人，你连一片草叶都带不走！”
“闭嘴！”
顾慎冷冷呵斥了一句。
剑尖旋转！
本源意志痛苦闷哼一声，整个世界顿时安静！
顾慎伸出手掌，这枚手掌轻松跨越了黑白界限，握住了图灵的手，这一次他试图将图灵拉入自己所处的银白世界之中……但恐怖的事情旋即发生了，顾慎轻轻发力，将图灵拽动了半个身位，可当他手掌回到银白世界之后，发现五指紧攥着的不是血肉。
而是空气。
两人隔着一米不到的界限，就这么静默地对视着。
这条界限……的确是死亡界限。
只要有丝毫僭越，就会立刻化为虚无。
图灵缓缓抽回那只手，他站在天幕撕裂的缺口位置，无数荧光在空中翻飞，像极了一扇门。
但可惜……
这扇门，不是为他而开的。
“图灵先生……”
顾慎声音沙哑道：“你让我想想办法。”
“不，不用了。”
图灵笑了笑，认真问道：“如果我说，我早就做好了无法离开的准备……小顾，你相信么？”
顾慎张了张嘴，最终欲言又止。
“还记得，在初始号雪原上，我问你的问题么？”
图灵扶了扶眼镜，眉宇逐渐舒展，原先的沉重徐徐散去。
他神情之中满是轻松。
顾慎当然记得。
如果你生活在一个圈子中……那么你是选择就这么平稳安然地渡过余生，还是选择冲击这个圈子的极限，看看圈子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问题，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答案。
但图灵的答案，和顾慎一样。
他们是同一种人。
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活。
“我会选择离开，哪怕结局是死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图灵直视着顾慎双眼。
下一秒，他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踏入了银白世界之中。
顾慎瞳孔猛烈收缩。
“？？？”
漆黑天幕之外的图灵，一下子消失在原地……
他瞬间消失在了梦境世界之中，也并未出现在这片真实与虚幻掺杂的长廊里！
他就这么“消失”了。
这一幕带给顾慎的震撼很大，另外一边初始号中正在纠结怎么带着大船继续航行的阿弗，也被图灵的疯狂举动所吓到了。
“图灵！你是疯了吗？疯了吗！”
看到图灵前踏一步，阿尔弗雷德忍不住怒吼喝止！
但它拦不住图灵的步伐，怒吼声响起的那一刻，图灵已然消失在缝隙之中！
“图灵先生……消失了……”
顾慎神情有些苍白。
跪坐在地，接受长剑穿心仪式的本源意志，咧嘴痛苦笑道：“不是消失了，是‘死’了。这家伙已经彻底‘寂灭’了，如果选择离开这里，就会迎来这个结局……”
这声音并没有避讳初始号中的阿弗。
巨舰不再继续前进。
阿弗怔怔看着那片象征希望与奇迹的光明之门，它不敢再继续前进，图灵的“死亡”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我不能就这么离开……”
阿弗冷静开口：“顾慎，不管你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我现在都必须要‘活’着，我要为主人保存这艘星舰，我还要去追寻主人的足迹。”
它不再继续前进。
星舰尾翼喷吐的火焰，改变了方向，星舰开始原地后退。
“看呐，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本源意志低语：“你杀了我也没有用。把不属于现实世界中的东西带出去，这种事情我做不到，也没有人能做到。”
“……”
顾慎不再废话，他来到本源意志面前，一只手按在其天顶位置。
炽火从掌心翻涌灌下！
这种事情，本源意志说了不算！关于这家伙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顾慎都不想听，也不愿信！
能不能带人离开，还得自己试了才算数！
“啊啊啊……”
痛苦的哀嚎在银白世界中响起。
正如顾慎所说，一旦他和这座梦境世界中的本源意志碰面，他必定要用炽火，将后者尽数熔炼！
滔天火光，将本源意志笼罩！
被长剑贯穿的“人形”忍受着这世上最极致的折磨，声音沙哑地问道：“在我临终之前……我很想知道，你堪破的答案是什么？你真的解开了熄烛的谜题？”
顾慎平静直视着眼前的枯槁身形。
“熄烛的主人，就是旅者本尊。”
他低眉缓缓道：
“旅者和冥王打了一个赌，这场赌约将两人的灵魂都绑定在了一起……若有一方背誓，要被剥离火种，并且永坠炼狱。”
“这个赌约，是一场双输的赌约，因为到后面旅者和冥王都背誓了。”
“只不过旅者竟然成功抽离出了属于自己的一缕精神，靠着‘出神’之术，躲过了背誓的残酷惩罚。”
旅者的精神，成为了邢云。
逃脱背誓之事，旅者神座其实只成功了一半，他成功“活”了下来，却没有成功逃过冥王赌约中的“灾厄”。
邢云前半生颠沛流离，一直饱受灾厄折磨！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旅者可以完成‘背誓’……”
“这份契约将灵魂和肉体绑定在了一起，有什么手段可以如此完美地分离精神和肉体呢？”
顾慎淡淡道：“直到我亲眼看到石碑，并且完成了古文参悟。我才意识到……这种事情，熄烛就能做到。”
熄烛将旅者神座的本尊肉身，死死钉在石碑之中！
而借由此次机会，旅者也正好将自己的“精神”抽离出来！
“这就是为什么，我对黑雪山巨人提出，我会启程杀掉‘熄烛主人’之时，那个大家伙一下子变得无比暴怒。”
“因为它知道，熄烛主人就是旅者神座！”
顾慎挑了挑眉：“就是因为当年轻信冥王，立下赌约，旅者神座才会如此狼狈……如今我这位后继冥王再次登门，并且哪壶不开提哪壶，黑雪山巨人自然无比愤怒，当即决定开战。”
本源意志看着顾慎的眼神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持握熄烛，从未踏入过五洲，并且能够射伤旅者……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只有旅者神座本尊。”
顾慎洒然一笑，“而且我没猜错的话，前任冥王当初之所以和旅者合作，便是因为看中了旅者的‘攻杀’之力，前任冥王迫不及待想带着亡灵军团返回五洲，进行一场翻天覆地的改革洗礼……而在先前阶段他所面临的最大阻力，就是清胧。”
“与旅者神座合作，在面对清胧之时，便可以多好几分胜算！”
熄烛……天克清胧！
“所以，熄烛的谜题，到此为止就可以解开了。”
顾慎道：“至于它的下落……我想也并不难找，只要找到冢鬼精神海中关于旅者本尊自我封印的那份记忆，就可以找到‘熄烛’的下落。
“呵……”
关于顾慎的说法，本源意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因为隔了太远，证据太少，这一切只能说是“猜测”。
它继续笑着问道：“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关于石碑上的古文，你为什么能如此轻松的参悟呢？”
顾慎愣住了。
就在刚刚，他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事情。
这座梦境世界中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都是本源意志根据外来者的“记忆”进行捏造的。
既然这座世界的一切数据都来自于外来者的认知，那么这座石碑上的“门户”古文，就不应该被顾慎参悟出来。
很简单。
周济人，罗洱，钟帷，以及锈骨……都没见过这块石碑！
即便见过。
他们也不知道石碑上的古文是何内容！
顾慎完成了参悟……必定是因为有一位“外来者”在顾慎到来之前就完成了参悟，并且在这座梦境世界中，留下了拓印。
“所以，何必急着杀死我？这座梦境中，还有很多你未曾探索到的‘秘密’。”
本源意志诚恳道：“这座梦境世界最有价值的地方，不是一次次重启，而是可以在近乎凝滞的时空之中不断进修，不断学习，如果你对‘古文’感兴趣，你可以不断破译古文，花费十分之一不到的时间，来掌握和现实世界具备一样效力的古代文字。”
“梦境之中的物理感受会被重置，但记忆不会。”
顾慎看着求饶的本源意志，第一次有些犹豫。
数秒后。
顾慎问：“除了我们五个，还有一个外来者，那人是谁？”
“……”
本源意志并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显然，是想靠着这枚底牌，再斡旋片刻，看看有没有机会谈判。
谁料，顾慎直接道：“走好，我送你上路。”
本源意志抬起头来，神情骇然：“？？？”
顾慎根本没有手下留情的打算！
这里是【旧世界】的极深处，由于无序源质纠缠在一起的缘故，诞生出了这道具备自己灵智的“本源意志”，它在这座梦境之中呼风唤雨，这样的存在放任其成长下去，必定会造成巨大祸端。
炽火一瞬间将本源意志冲散！
关于这座梦境世界的谜题……顾慎没有尽数探索的兴趣，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勒令炽火将这本源意志尽数吞下，而后完成炼化！
他要接老师师兄师姐回家！
在熊熊烈焰的焚烧之下，顾慎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微妙状态。
他仿佛可以看到整座广袤宇宙的存在……
只要一个念头。
他就可以看到任何一个角落，坐标。
这……
就是本源意志在这座梦境世界之中享受的特权！
如今这份特权移交到了顾慎的掌中。
他只花费了一秒不到，便找到了五洲之中正在交战的“锈骨”和师姐！
……
……
此刻正处于战争状态的披月城要塞，上方天顶忽然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此刻的“变故”。
大雾如海潮般汹涌而来，将那些源源不断从历史迷雾之中冲撞而出的红皇旧部，尽数淹没！
锈骨和年轻红皇的对决尚未分出胜负。
两人各自展开领域，来到披月城要塞北部，已经将方圆千米的雪谷夷为平地……但就当锈骨准备祭出杀招之际，翻涌而来的大雾将红皇淹没，他抵斩而出的毁灭剑气落了个空。
另外一边。
白术已经将金猿打成重伤。
他也没来得及终结这场战争，大雾涌出，只不过……
这场雾气来得太过突然！
本不属于这座世界原定轨迹线的“超凡者”，都在此刻被雾气“吞没”，而后“消弭”！
转瞬之间，整座雪谷的天顶变得极其阴翳。
隐约可见一枚巨大手掌，正在缓缓下降。
“这是？”
锈骨看到这枚手掌，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道身影。
顾慎！
这手掌虽然声势浩荡，却没给自己带来危险感！
“锈骨先生……”
顾慎直接出手，将披月城要塞拨乱的“世界线”修改回正！
那只出自上个世纪的红皇部队，直接凭空消失！
下一刻。
顾慎探出的“大手”，将源能艇轻柔托在掌心位置！
飞艇的颠簸在此刻被强行抚平。
顾慎的温和声音，传入锈骨心田之中，也传入罗洱，钟帷，周济人的耳中！
“老师，师兄，师姐……”
“我，来接你们回家。”